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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繼續道：「我在先父遇害之前，對武功之道，雖說極有天份，但我卻從不肯認真修習。直到發生慘禍之後，我才刻苦自勵，苦思冥索。」

她在張義走後，便趁這個時間，向那兩個小孩打聽本城的一些事情，以及張義平日的行蹤。

陳掌櫃大為奇怪，問道：「有好處麼？」

那漢子低頭一看，頓時駭得魂不附體。原來地上那塊厚達兩寸的長形木板，已分為兩截，如被利刀切開似的。他心中叫聲「我的姥姥呀」，便慌慌張張的跪在地上。

沈宇點頭道：「是的，我特地差遣那個堂倌去請你的。」

艾琳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堂倌一時喘不過氣來，而又是直到此時，才能舉手撫摸脖子。

艾琳道：「我認為如此。」

陳掌櫃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小人只是個庸俗的生意人。」

可是當眾人看見那堂倌的臉色馬上就變得紫赤，眼睛突出，而又不出一點聲音之時，可就沒有人覺得好笑，而都轉為驚異之情。

艾琳道：「假如我不是懷著強烈無比的復仇之念，相信我一輩子，也不能有今日這等成就。」

艾琳道：「聽著，你口中若帶一句髒話，就賞你一鞭子。如若膽敢不聽命令，就廢了你。」

艾琳冷冷道：「現在你聽不聽我的命令？」

神廟顯然相當陳舊，許多地方的粉刷都剝落了。門外有兩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滿面鼻涕泥土，甚是骯髒。

艾琳道：「不錯，你要知道，沈宇的家傳武學，本來就十分精妙上乘，而他又拜在一位高僧門下，是以他身兼兩家之長。」

艾琳又道：「沈宇的武功，現在一定比不上我，因為他只是聽其自然的增進功力，而且近年來，一直過著逃竄生涯，定然不會有什麼進步。」

陳掌櫃似懂非懂地聽著，連連點頭。他已從艾琳和厲斜的對話中，得知她與沈家的深仇大恨，以及她目下處境的大概情形。因此，他曉得像她的訴說，將對她很有益處。

那漢子不懷好意地打量這名美女，口應道：「格老子，問我這個幹嗎？」

艾琳疑惑地皺皺眉頭，向他那邊行走。她當然已認出這個青年，正是與她青梅竹馬，一塊兒玩到大的好友沈宇。雖然後來的幾年，沈宇離家學藝沒有見面，而後又發生了奇異的慘禍，但www.hetubook.com.com她如何會認不出沈宇呢？

艾琳道：「我走啦！將來我如何發落沈宇，一定設法讓你知道。」

陳掌櫃道：「你最好不要馬上殺他。」

沈宇道：「我真是夢想不到是在這等情形之下，與你重逢的。」

艾琳道：「我不知道。」

她自然不僅是空言恫嚇，而是拿出一點手段，以便鎮住此人。但見她玉手一動，鞭絲劃風之際，發出「颼」的一聲勁響。

陳掌櫃恍然道：「原來如此。」

艾琳道：「我還不能確定，等我找到他之時，才知道怎樣做，最後我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最擅長追蹤之術，不管你與我談多久，我仍然可以找得到他。」

由於沈宇的眼中，透出明顯的憂鬱意味，再襯上他那略顯凌亂的頭髮，滿佈灰塵的衣服，令人強烈地感到他的落魄和流浪的生涯。

艾琳道：「我相當惹人注目，那個傢伙機警得很，相信當我還沒有看見他以前，他已躲起來了。」

那錠銀子，在她掌中發出誘人的光華。張義見了如此大的一錠銀子，眼都直了。

艾琳騎著那匹通靈的神駒，馳過好些熱鬧的街道，不久，就在一條寧靜的路上，勒住坐騎。

沈宇點頭道：「是的，我也沒有那樣想。」他的聲音之中，流露出憂鬱的意味。

艾琳道：「不管你這些。我且問你，你可願意賺幾兩紋銀？」

沈宇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我不信。」

陳掌櫃聽了這話，更感擔心，問道：「剛才那一位厲大爺呢？他也要對付沈大爺麼？」

張義一想，只要不須與那人正面接觸，就沒有什麼危險了。當下道：「好，小人這就前去，只不知姑娘何以自己不走一趟？」

艾琳道：「那麼站起來。」

那個無賴沒有驚醒，門口的一個小孩害怕地叫道：「別弄醒他，他會揍你的。」

艾琳道：「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張義打個寒噤，雙腿發軟。艾琳道：「我找你之時，比找別人更易，我只須懸賞訪查，自然馬上有人把你的下落告訴我。」

那漢子叩頭道：「小人絕對聽命。」

艾琳一踏入飯館內，馬上將擁擠的食客的目光，完全吸引過來。

張義道：「小人沒幹什麼。和*圖*書」

張義可不敢反駁，但心中暗道：「老子只是運氣不好而已，豈是沒用之人。」

艾琳道：「我亦是身兼兩家之長。」

艾琳訝道：「為什麼？」

艾琳手起鞭落，刷的一聲，抽了他一記。雖然隔著衣服，然而那個漢子，已經痛得高聲慘叫起來。

漢子道：「小人張義。」

要知那漢子雖然只是一名地痞無賴之徒，但成都武風甚盛，名家輩出。因此之故，他也耳濡目染，聽過不少有關武林中神異功夫的傳說。現在他一瞧艾琳的手法，便知遇上了真真正正的武林高手了。他又聽說過，這些武林高手，向來對於殺死個把兩個人，全不當作一回事。是以他不但早先的色心全消，還尊敬畏縮得雙膝點地。但求逃得一條性命。

艾琳道：「你做什麼營生的？」

艾琳當下將沈宇的形貌說了出來，便命他速速去訪尋。

陳掌櫃道：「小人不值得一談，倒是那位沈爺……」

那漢子不但服從，而且動作還真快。

陳掌櫃道：「沈大爺一死，你已沒有復仇的對象，那時你幹什麼好呢？你的武功，也從此永不進步了。」

張義渾身冰冷，駭然道：「小人一定盡心盡力地去找。」

張義道：「想呀……」但他馬上就露出猶疑之色，又道：「只不知這些銀子，好賺不好賺？」

艾琳繼續走上去，到了上面那一層，但見有二十多張桌子座位，大半都有客人在座。

艾琳道：「他的武功似乎更高明了，如果他不放過沈宇，沈宇休想活命！」

艾琳回頭笑一下，心中頗因這小孩的好心而感動，因而大為憐惜這小孩得不到教養的境遇。當下從袋中取出一把銅錢，揚手丟到門外，道：「你們撿去買東西吃。」之後，她又用腳踢一踢那個漢子。

陳掌櫃發現沈宇實是危機重重，而且若果艾琳之言可靠的話，則他面對的敵人，都是有能力殺死他的，實在太可怕了。

別的座位上的食客，都驚異地打量這一對年輕的人，大都覺得他們在公開場合，便這般調情起來，未免太過大膽了。

他突然問道：「艾姑娘，你找到沈大爺的話，可會殺死他？」

艾琳遲疑一下，才走過去。這一對青年男女，都默然地坐httｐs://www•ｈetｕｂｏoｋ.cｏm.ｃｏm下，互相對視。

張義道：「啊！是呀！你的確去不得。」

艾琳道：「你放心好了，我若要殺人放火，一定自己動手，決不須找你這等沒用之人。」

陳掌櫃道：「聽起來就像做生意一般，定須是盼望發財之人，才能把生意做得好。」

艾琳輕盈的走上去，經過那堂倌身邊，才鬆開軟鞭，冷冷道：「你最好別亂叫亂跑。」

陳掌櫃對於她如何修習武功，並不感到興趣，可是對於她後來到底已有了多大的成就，卻很想知道。他問道：「現在你可以打贏他了麼？」

不過他叫了兩三聲，便感到羞愧起來，心想堂堂男子漢，豈能在女子面前失威？尤其是這麼美麗的少女？因而他咬緊牙關，忍住疼痛。

陳掌櫃替沈宇擔起心來，道：「但你說過，沈大爺身兼兩家之長呀！」

他的樣貌，雖然與小時候有所改變，然而五官的輪廓，以及一股特有的神情，卻是她熟悉不過的。艾琳不覺一怔，停下腳步。在這一剎那間，她原已麻木的情緒，忽然復活了。她但覺心頭一陣苦澀，接著便是一種失落了什麼似的空虛和悲哀。

艾琳又道：「嚴格說起來，我復仇之舉，也不是全無好處。」

艾琳泛起微笑，使她看起來既美麗而又親切。她道：「想不到跟你談了這許多話，使我感到受益不淺。」

沈宇道：「我不等誰。」他回過頭來，筆直地望著她的眼睛，又道：「在這世上，我還有什麼人要等呢？」

過了相當長久一段時間，張義匆匆回到廟中，道：「報告姑娘，找到那廝啦！」

艾琳遠遠見他打個手勢，曉得沈宇尚在裏面，當下急步行去。她走近飯館時，心情忽然變得緊張起來。此刻連她自己，亦不知面對那個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青年時，將有什麼行動。

陳掌櫃反問道：「你看算不算理由呢？」

艾琳突然縮緊了瞳孔，美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道：「但是我決沒有錯怪你沈家。」

艾琳道：「這樣說來，我倒是錯怪他了。」

艾琳怔一下，才道：「我也沒想到。」

艾琳手中的金絲鞭，鞭梢宛如靈蛇晃動，疾飛出去，捲住了那堂倌的脖子，使他既不能後退，亦來不及發聲說話。

艾琳道：「不，你比那些負有文章令名的人，更有和-圖-書見地，更為高尚。或想，這一定是你自己從生活中經驗出來的觀點。」

一個堂倌恰從樓上下來，一看見她，馬上躬身哈腰，一面向後退。

艾琳道：「真的麼？」

艾琳沒有說話，微吁一口氣，輕輕搖頭。

她出了廟外，也不騎馬，遠遠跟著張義，向前行去。繞過六七條街，張義在一家飯館前停了下來，只略一張望，就走開了。

陳掌櫃道：「如果你不放棄，如何能不浪費青春呢？」

艾琳似乎覺得好過一些，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麻木了，好像是在漠然地處理別人的事情一般。她向沈宇的座頭走去，相距尚有六七尺，沈宇忽然回過頭來，兩道銳利的目光，筆直地落在她面上。

這位白衣飄飄，短靴帶劍的美女，兩道明亮的目光在座中一掃，隨即向樓梯口走去，拾級而登。

艾琳道：「當然殺死他啦！」

沈宇道：「你當然知道。」

在她左前方，有一城隍廟似的建築物。她躍下烏駒，毫不遲疑的走過去。

艾琳一眼就看見靠窗邊一副座位上，坐著一個年輕人，正向街上眺望。這個青年一身黑色勁裝，既破且舊，還有不少灰塵。可是他自有一種挺拔不群的氣概，使得他在芸芸食客中，顯得很突出。以他所佔的位置來說，除非他毫不提防，否則他必能看見艾琳走入這間飯館中。

艾琳皺眉道：「你休想勸我放棄復仇之念。」

她走入神廟，轉眼一望，但見角落裏，有一個漢子，躺在一塊木板上，呼呼大睡，此人雖然入睡，但那形相一望而知是在這一帶混混的無賴地痞。艾琳走過去，用腳踢那漢子一下。

艾琳道：「但你記住，如若找不到此人，便須多多向人打聽他的去向下落。假如我親自去查之時，發現了他。則你一定沒有用心的找，我就回來取你性命！」她說到末一句，聲音變得十分冷酷。

他們互相瞧看了好久，沈宇才站起身，向她點點頭，一面伸手作出一個請她入座的手勢。

陳掌櫃眼看著這位美貌少女，婷婷地走出去，心頭泛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生像是他這一輩子都是白活，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價值。

沈宇看過之後，仍不鬆手，道：「我沒有說錯，你現在長大了，果然很漂亮。」

艾琳道：「你在等誰？」

沈宇似乎沒和-圖-書有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轉過頭去，望向下面的街道。

這一回那漢子齜牙咧嘴的跳起來，還發生負痛的叫聲。他一睜眼，見到一個美貌少女，站在旁邊，登時曉得剛才腿上的一陣疼痛，定是她弄出來的。這漢子睡眼一翻，怒道：「你幹什麼？」

艾琳道：「假如你找不到，我就只給你一兩，作為跑腿酬勞。」

艾琳從他的眼睛深處，瞧見了倔強、無畏的光芒在閃動。但假如不是如此接近的觀看，那就沒有法子發現這等特質了。她道：「你已知道我會追上你。」

艾琳道：「不但不要，而且你不要讓他曉得你在找尋。」

艾琳道：「是的，即使是很有天份之人，但如果沒有某種原因，他也不易得到大成就。你知道為什麼？那是因為練武之舉，實在是極苦之事。」

那漢子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之時，艾琳已道：「你瞧瞧地上的木板。」

艾琳不知何故，忽然心中一軟，美眸中頓時消失了那股冰冷的光芒。她對此亦有解釋，心想：「我反正一定要殺死他，而且是在短時間之內就要下手。因此，我何必對他太過冷酷呢？」

陳掌櫃一點也不反對與她多談談，因為以他想來，艾琳最好還是不要找到沈宇的好，所以多花點時間，她大概就找不到沈宇了。

艾琳道：「報上名來。」

艾琳道：「還在九龍巷麼？」

艾琳怔了一下，才道：「這也算得是理由麼？」

陳掌櫃感到不便多說了，便默然不語。

張義道：「不，不，他在一家館子裏吃飯。」

艾琳道：「好，你前頭帶路。」

陳掌櫃至此已不須掩飾他拖延的企圖了，道：「這真是想不到之事。」

沈宇忽然泛起了親切的開朗的笑容，伸出右手，毫不遲疑地托住她的下巴，向左右兩旁推移，最後稍微托高，使她的面龐向上仰起。當他這樣做之時，艾琳居然一點也不反抗，甚至還泛起迷人的笑容。

這一幕是在樓梯當中演出，是以人人瞧得清楚，無不大感有趣。

張義道：「小人可要跟那人說話麼？」

艾琳接下去道：「你只需到九龍巷去，替我暗中找一個人，若然發現了，馬上回來報告，可以得到十兩紋銀。」說時，打囊中取出好大一錠銀子，托在掌中。

沈宇道：「沒有關係，這種事情，在人生中隨時隨地都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