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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粗大的手指，指著沈宇。

沈宇道：「以後之事，你暫時不必多想，先設法解決目前的難題，再傷腦筋不遲。」

他們當然已聽見彭雄的話，領頭的一個瘦高漢子。陰惻惻的冷笑一聲，道：「這樣說來，彭老兄你一定也查明什麼人會來找你啦？」

艾琳又尖聲道：「你回來！」

艾琳忖想一下，道：「是的，你從來不肯騙我。」

艾琳道：「我相信目前的難題，可以順利解決。」

此言一出，不但沈宇大奇，連彭雄自己也感到訝疑不止，回頭問道：「你如何知道有人要找我打架？」

此人不但聲音刺耳，甚是難聽，同時鼻尖嘴歪，一付教人看不順眼的樣子，比起彭雄兇悍強橫的相貌，更使人厭怕。

艾琳用一條繡得很精美的手帕，揩拭面上的淚痕。

彭雄眉頭一皺，眼中閃出一絲驚訝的光芒。因為他這一推之力，含有內勁，照他估計，沈宇應該連退六七步之遠，然後仍然站立不穩，一跤跌在地上才對。然而他目下只退了兩步，就站住了，可見得他實是身懷武功之士了。

白日鼠紀老二邪笑道：「我一個男人，你一個女孩子，我可不知道一男一女，會有些什麼事情發生啦！」

艾琳只停了一下，又道：「他們已進來啦！樓下的客人，定是由於他們來勢洶洶，瞧出將有事情發生，是以都靜下來啦！」

艾琳既然存有偏袒彭雄之心，這時可就不能緘默了，接口說道：「彭兄你錯了。」她的聲音既清脆，又響亮，使得全樓之人，都向她望去。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侮辱，最後還當真乖乖的被逐。換作涵養再好之人，也是不易辦到。

沈宇發現此人不但膂力奇強，同時勁道中又含有柔韌之力，可見得他決不是一般泛泛的武師可比。他毫不抵抗地讓他揪出座位之外，一面點頭。

沈宇瞧他來勢洶洶，正感到不知如何應付才好時，忽聽艾琳說道：「彭兄，有人找你打架來啦！」

沈宇一望而知這彭雄在成都地面，定然是著名的強橫人物，是以這些食客也都認得他，不敢不聽他的話。

他一下子就回到樓上，但距那邊的座頭，尚有一段距離。所有的食客一瞧形勢忽變，都呆住了。是以仍然保持寂靜等待事情發展。

一顆顆晶瑩如珠的淚水，從艾琳的臉頰流下來。沈宇長長嘆息一聲，突然道：「艾琳，我實在很抱歉。」

等了一會，菜已端上來。艾琳把手帕收起之前，又在眼睛上揩拭了一下。

沈宇道：「你要來何用？」

自從慘劇發生後，這些童髫時的舉動和談話，都被她忘記了，亦永遠料不到今天再度發生，而且又是在第一次見面之時。她在縹緲的ｈｅtubｏｏk•cｏm•coｍ情懷中，勾憶起一幕幕的往事，那時候，只有歡笑，以及對將來的憧憬和夢想。這些往事，回想起來，實在令人感到快樂。

彭雄道：「你自家之事，何須扯到她身上？」

彭雄轉眼向樓梯望去，口中道：「但你如何得知是衝著我彭某人來的呢？」

沈宇心想：「若你早點說，我就不必走來走去了。」但他可沒有說出來，顯然回轉身，拾級而登。

艾琳接口道：「你這話倒是說得不錯，他目下暫時沒有資格多管閒事。可是如果我不饒你呢？便又如何？」

彭雄目光向他們後面的三個人掃瞥了一下，傲然道：「我只聽說紀老二你請來了一些高人，要替你撐腰爭面子。至於你請了些什麼人，我可沒有功夫去查問。」

彭雄道：「我又不是聾子，難道聽不見？」

沈宇又道：「你可還記得我們時常捉魚，玩水，或是划艇的梅柳溪麼？」

沈宇道：「那很好，我將盡力給予你方便。」

沈宇道：「那麼你讓不讓我過去？」

沈宇停住了好一陣，他的頭保持與身體的角度一致，也是那樣停住，沒有單獨轉回去看任何人。接著，他舉步跨去，踏落在樓梯的梯級上。

沈宇垂下頭，沒有作聲。

沈宇走到樓梯口，腳步一停，身子向後旋轉，乃是要轉回去瞧艾琳或彭雄的意思。可是他的身軀只轉了一半，便又停住了，似乎忽然改變了主意。這等情形，甚是奇異，誰也不知將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因此，四下沒有一點聲響。

彭雄道：「你說得一點不錯，佩服，佩……」其實何止是他佩服，全層樓上之人，也無不驚讚這位美麗少女的才智和眼力。

她這麼一說，眾人才恍然大悟，敢情這種異感，是由於樓下的喧鬧聲突然消失之故。

那大漢一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把他提起來。此人膂力甚強，沈宇一試便知。心想如若不順勢站起，定必被他整個人提到半空，十分難看。因此，他自動地站了起身。他沒有施以反擊，甚至也不掙扎。

沈宇再看看艾琳，見她毫無反應，於是只好放棄了與她再敘敘舊的想法，一轉身，向樓梯行去。

艾琳看看不認得此人，當下問道：「你找誰？」

像彭雄這樣，連人家的姓名亦不打算聽的，除了他天生是個強橫之人以外，恐怕沒有什麼解釋了。這是因為彭雄的內勁上顯出的功力，實在相當高明，同時他又得到像「虎頭太歲」這等兇惡的外號，當然是曾經擊敗過許多強敵，以他的經驗，應該不會如此草率魯莽才對。所以他的態度，只能猜想他是出自強橫的天性。也就是說，他是一般武林好手中的例和*圖*書外人物。

艾琳發出笑聲，道：「連普通之人，也看得出這些人是尋仇生事而來的，我還看不出麼？」

沈宇煩惱地道：「是的，是的，我知道。」

艾琳道：「當然記得啦！」她停歇了一下，繼續用關切的口吻問道：「那條溪現在怎樣了？」

她這話的含意十分明顯，乃是向沈宇表示說，她不但決定了要殺死他，而且也有這等能力辦到。

彭雄冷笑一聲，道：「腳生在你身上，關老子什麼事？」

紀老二陰聲笑道：「彭兄幾時勾上這個漂亮的妞兒呀？」

沈宇道：「我回去看過一次，除了在靠谷口那邊，多了兩間農舍之外，其餘的景色，和以前一模一樣。」

沈宇道：「對不起，此事歉難從命。」

沈宇這時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並不認識此人，不禁心下納悶。

她嘆息一聲，又道：「有時我經過一條小溪，陡然間會記起梅柳溪，以及我們放聲大笑的心情，那是多麼值得追憶的歡樂心情啊！」換言之，她現在已經沒有這種心情了。為什麼會如此呢？沈宇頓時心中一陣難受，發出低低的喟嘆。

艾琳心中充滿著一份夢幻般的感情，同時也忽然拾回了久已消失無蹤的童年時的情懷。她以前跟這個沈哥哥一同遊玩之時，他時常會托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最後總是宣佈說，她長大之後，一定是一個出色的美女。

她亦知道沈宇並不是認為道歉就可以了事，只不過是告訴她，他的心情是這樣子而已。

彭雄迫前兩步，眼中射出兇光，道：「你拿不拿來？」

他的話剛剛說完，已有四個大漢，湧了上來。

彭雄道：「這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彭雄厲聲道：「都給我坐下！」所有正在匆忙移動之人，無不大吃一驚，個個馬上坐下。

艾琳啊了一聲，露出悠然神往的追思神色，然後，她的鼻子發酸，眼眶也濕潤了，美眸中佈上一層淚水。她是那麼的渴望昔年的歡笑，然而這一切，卻如逝去的流水一般，不知到了何方，永遠也不能找回來了。假如她能勾住沈宇的手臂，親密地到梅柳溪去走上一趟，指點景色，談說當年之事，雖不可再，但與他在一起，共說昔年歡樂游跡，那也可以彌補時光流逝的遺憾。

彭雄怒道：「老子割掉你的舌頭，瞧你以後還會不會講話？」

沈宇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宇才上了樓梯，就不得不停住前行之勢。這是因為彭雄已經大步迎上來，攔住他的去路之故。

沈宇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沈宇淡淡一笑，聳聳肩，走開一旁，找了張凳子坐下，居然並不趁機開溜。

艾琳不禁微笑起來，暗忖且看沈宇如hetubook.com•ｃoｍ何應付，到底是任人欺負呢？抑是出手反擊？

過了一陣，一個堂倌走過來，陪笑道：「兩位貴客可要點菜麼？」

艾琳不知如何，但覺對那白日鼠紀老二和他請來的三個人，覺得很討厭，情願彭雄擊敗他們。但她一瞧彭雄如此託大，似乎全然不把這些人放在眼中，這等態度，正是武家大忌。要知武學之道，浩瀚精深無比，越是高手，越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個道理的重要性。這是因為凡是得以躋身高手之林的人，必定是經過無數風浪，以及師友的教誨相告，是以確切曉得成名不易，世上多的是奇才異能之士這個事實。因此，高手遇上了敵人，除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總希望知道一點對方的底細。

他睜大了眼睛，盯住沈宇，道：「小子馬上給我滾蛋，如若不服，可隨時來找我，我姓彭名雄，人稱虎頭太歲，在成都城內，隨便打聽，都找得到老子。」他話一說完，馬上就將沈宇揪出座外。

沈宇打起精神，道：「當然要啦！」隨即點了幾樣菜式，接著向艾琳道：「假如你的口味沒變，這些菜雖然好辣，但諒你必定喜歡。」

艾琳長眉一皺，道：「你這等貧嘴，只可向一些無力抵抗的弱女子耍耍，姑娘今日決不饒你！」她的美眸中，射出冰冷鋒銳的光芒，教人看了，真會大吃一驚，想不出一個如此美貌的少女，如何能射出這麼凌厲可怕的目光。

艾琳道：「有時候我夢見以前我們在一起遊玩，忽然醒了，心中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可是我卻沒有法子再回到那個夢中。」

沈宇道：「都聽你的。」

艾琳道：「你可知道，你給我的是一個最大的難題。」

艾琳道：「這得看你了，如果你全然沒有進食的興趣，那麼我們馬上走。假如你還可以吃點什麼，我倒希望吃飽之後，才做別的事情。」

整層樓上的食堂，都寂靜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遙送那個青年行向樓梯的身形。

艾琳道：「以你我的感情，要我向你怎樣，實在難以下手。但我又不能放過你，所以這個難題，雖然已下了決心，曉得該如何解決。可是，解決之後，也將在我的心靈上，成為無法解除的負擔。」

突然一個人走到他們的桌邊之後，就站著不動。沈宇頭也不抬，逕自取筷。艾琳可沒有他那麼沉得住氣，當下仰頭望去。

他到底抱歉什麼？這恐怕只有艾琳才知道，她曉得他除了為往昔歡樂不能再得而抱歉之外，還為了他的父親所做之事，向她道歉。

他一點也不敢把此人低估，這是因為川省武風極盛，名家輩出，在成都一地，就有好多位高手，都能在天下武林中佔一席位ｈｅｔｕｂoｏｋ•cｏｍ•cｏｍ。因此大凡能在成都橫行之人，一定得是真有本事才行。

沈宇道：「你聽見就好了，只不知為何還攔住在下去路？」

那個兇悍粗壯的大漢，向沈宇狠狠的瞪視，道：「站起來！」

彭雄縱聲大笑，鬆手一推，只見沈宇只退了兩步，便停住了。

艾琳道：「這話可是當真？」

沈宇道：「假如你不讓我過去，我就告訴那位姑娘一聲，好有個交待。」

但他真正驚異的，不是沈宇練有武功，而是沈宇既有武功，為何早先全不抗拒，任得他揪來推去？他一眼瞥見沈宇腰間那口寬厚的短刀，當下道：「好啊！敢情還是個練家子呢！」

艾琳道：「我不管別人的看法，只是問你。」

沈宇道：「我說的自然是真話，可以這麼說，你是我所見過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一個。」直到這時，他才鬆手，很自然地收回來。

那堂倌走開之後，她又道：「我什麼都沒變，只可惜環境變了。」

艾琳道：「我的口味沒變。」

紀老二陰笑連聲，道：「得啦！得啦！你老兄先打贏我這幾個朋友，才有資格找我麻煩。」

她站起身，嬝娜地走過來，一面說道：「姑娘先抽你一鞭子，以示薄懲。等彭雄與你們之間的事了結，姑娘再打斷你兩條狗腿！」她的話聲歇時，人已掠過彭雄，走到紀老二面前。紀老二面上仍然陰陰的笑著，可是一隻手已按在刀把上。

彭雄道：「我如何錯了？」

沈宇沒奈何聳聳肩道：「這話也有道理。」

沈宇想了一下，抬眼望著她道：「雖然如此，但你還是解決了。」

艾琳道：「人家可是剛剛出道，年少氣盛之輩，他們既然敢來找你麻煩，當然有他們自己的把握。」

彭雄道：「我先揍你個龜兒子的。」

彭雄接著又哈哈一笑，道：「可是有一點你也許還不知道，那就是彭某在此處露面，目的正是要引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前來生事。」

紀老二道：「既然你不認識這幾位朋友，我給你們引見引見。」

彭雄沉聲警告道：「你快滾蛋！」

彭雄見他既不進，也不退，當下採取主動進迫之法，伸出一手，攤開手掌，道：「把刀子拿來！」

她的笑容，不幸被那大漢瞥見，頓生出壞作用，使他以為自己這種舉動，已替這個美麗少女出了氣，所以她歡喜而笑。

沈宇道：「腳雖然生在我身上，但你的手卻是生在你身上，你會不會攔阻，我如何知道？」他的話答得有趣，登時惹來數響笑聲。

彭雄道：「老子喜歡怎樣做，用不著解釋。」

彭雄道：「你嘴巴最好乾淨點。」

這三個人雖然都是勁裝疾服，但每一個人都帶著一股詭惡之氣，顯然不是庸俗平凡的武師hetubook.com.com。

艾琳道：「但無論如何，他們必有某些絕技，使得白日鼠紀老二為之佩服推許，才肯請他們前來呀！」

沈宇道：「你打算用過午飯才動身呢？抑或現在就走？」

這個聲音是艾琳發出的，她失聲叫道：「沈宇！」沈宇本可不加理睬，然而她聲音中所含的怒氣，卻令他感到十分奇怪，因此，沒有多想就停住腳步了。

彭雄也感到這等形勢，奇異而尷尬。要知他驅逐沈宇，本是因為見了艾琳流淚，是以逞一逞威風，含有為艾琳打抱不平的意思。可是現下的沈宇是被艾琳叫回來的，如果他加以阻止，那就變成與她為難，而不是幫忙她了。但好在他本是個強橫霸道之人，這時心中一彆扭，乾脆就不講究任何道理。

紀老二道：「是你不饒我呢？抑是她不饒我？」

沈宇的腳步，在樓梯上發出「蹬蹬」之聲。當他走落了三四級時，一個尖銳的含有怒氣的嗓子，撕破了寂靜。

沈宇平靜地道：「那位姑娘命我回去。」

彭雄道：「這話倒是有理。」

那大漢道：「我找這小子！」

彭雄狂笑一聲，道：「左右不過與你白日鼠同一類腳色而已。」他此言一出，那三人臉色立變。

照她所聽所聞，沈宇似乎已失了鬥志，連性命也不放在心上似的。但其時他面對的是忽然崛起的刀法大家厲斜，也許是不得不放棄抗爭。如今他的對手，並非厲斜這麼高明之人，因此，他會不會出手反擊，抑是任得對方欺負毆辱？

艾琳立刻答道：「你的外號，既是稱為虎頭太歲，可見得手底相當狠辣，才搏得這等綽號。因此，你有仇家，何足為奇？」

沈宇搖搖頭，求助地向艾琳望去。艾琳已存心瞧瞧他最後有何決定，當下不露一點表情。

但見這人年約四旬，身量粗壯，面容兇悍，不過他的目光與艾琳相遇時，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艾琳見他果真離去，不禁一怔，同時深心中也勾起了陣陣同情和憐憫。因為她在這一剎那間，突然發現這個青年，往昔的勃勃英氣，已不知消失到什麼地方了。他的舉動，分明顯示他的確已心灰意冷，對於世間的榮辱，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艾琳嫵媚一笑，道：「我先是發現有兩個漢子，守著街道對面，看他們的表情，乃是無賴地痞之類。他們一直守視著這飯館，直到剛才，有四個人結夥而來，穿著打扮，皆是修習過武功的。他們一到，對面街上的兩個漢子，就打手勢告訴他們，並且還指向樓上。」說到這裏，樓上的人，包括食客在內，都泛起一種異常的感覺。

彭雄暴笑一聲，大步向他迫去。樓上所有的食客們，看他這等陣仗，皆知已經燃起了戰火，是以距離得近，紛紛起身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