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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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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為夫報仇

第三十章 為夫報仇

沈宇道:「當然,以陳堡主得傳毒|龍槍法的造詣和火候,若是決心以死相拚,那是有資格相信可以贏得厲斜的。如果不是練就這等奇功秘藝,則僥倖取勝之想,簡直是痴人說夢一般。」
沈宇猜想這個黑道巨擘,生前不但是威風凜凜,富有男子氣概之人,同時一定也是體貼多情之士。尤其是他年事已長,娶得這般年輕貌美的妻子,自然十分嬌寵愛護,無微不至。
王干道:「沈兄忽作驚人之論,只不知用心何在?」
王干道:「沈兄過獎了,若在平時,在下還有幾分自信,但如今遭逢大變,心情紊亂,實是感到無所適從。」
王干道:「他們的傷勢,可有值得指教的沒有?」
陳夫人與王干沒有上坡,從底下繞過,向那些棺木走去。所有的人,看見素衣飄飄的陳夫人行來,霎時都肅靜屹立,呈現出沉重淒涼的氣氛。
王干忙道:「沈兄說得甚是,夫人多多保重。」
沈宇暗暗鬆一口氣,也從車上下來,道:「走,先瞧瞧那些被害之人。」他雙手雖然被縛在背後,但行動之時,仍然敏捷迅快。現在陳夫人的毒刃已離開他的身子,所以他可就不大害怕了。最低限度也可以試圖逃走。
陳夫人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不信厲斜就沒有可以擊破的弱點。」
陳夫人的哭泣聲,初時還很低沉,但漸漸提高,雖然不是號啕大哭,卻也如巫猿哀啼,杜鵑泣血。這一陣腸斷之聲,真是教人不忍卒聽。
沈宇道:「別忙,我所謂陳堡主站著不動,好像是嚇呆了一般,這等情形,只是在堡主後動手的情況下才會發生。如果他先動手,便不同了。」
他們一行三人,踏著荒蕪小徑行去,不一會已抵達山坡。
沈宇訝道:「夫人既是想到過,而又仍然釋放了在下,想必另有道理?」
陳夫人想了一下,又低頭注視棺中的屍體。
王干過去,口中一面道歉,一面為他解縛。
沈宇亦有此感,忖道:「這個打擊,對她一定十分巨大沉重,再從那些下人的表情看來,相信陳伯威生前,必與這個年輕嬌妻,十分恩愛。」
沈宇擊節讚歎,道:「高論!高論!」
他無聲無息地走開,但沒有走遠,卻在附近慢慢的走,一邊察看地面上和四下的情形。最後,當他聽到王干已開口勸慰陳夫人之時,這才走回棺木旁邊。他的來去,都沒有人加以理會。
陳夫人伸手在陳伯威的面頰上,摩撫了一下,接著,似是已下了決心,站了起來,舉目掃視面前的兩個男人。
沈宇終於恢復了自由,當下走到棺邊,向陳夫人道:「承蒙你信得過我,讓我恢復自由,感激不盡。」
他也看得出這些痕跡,是以知道沈宇的話,字字皆真。至m•hetubook•com.com於他震驚之故,便是因為他深知這等觀察的技巧以及眼力,當世罕有識得的人,故此對於沈宇的估計,馬上大大修正。
王干拭淚道:「沈兄有何見教?」
她一步步走去,看起來有弱不禁風之感,但猝遭此大變,尤其是那些連威堡之人,眼見年輕的主母,過來瞻視主公的遺體,大家都覺得十分悽慘,更加倍的同情這位孤弱無依的主母了。
沈宇行上山坡,四下一望,發現前面里許處,便是通往長江的車馬大道,可知道一場兇殺,是雙方離開大道,選擇山坡下那一片平地動手的。在山坡下是一片平曠荒野,四口棺木,放置在一塊草地上,除了王干帶來三人外,還有四五個人,以及幾輛大車。四口棺木,都未曾釘上蓋板。
王干吶吶道:「屬下看不出此舉,對復仇之事,有什麼幫助?」
沈宇道:「先說現場,我發現了不少足印和血跡,大致上已告訴我動手時的情況。」
沈宇微微一笑,道:「但這些遺蹟,卻顯示他是站在原地,既不逃走,也不撲攻,倒像是嚇呆了一般。」
關於陳伯威的為人,沈宇早已略有瞭解。這是當他發現那年輕貌美,談吐不俗的陳夫人,無意中表現出她對陳伯威的深摯情愛之時,他已曉得此人不同凡響,必有過人之處,才會使陳夫人如此傾心。
他轉眼向陳夫人望去,又道:「小梁不知道厲斜有沒有黨羽,根本說不出所以然來。」
陳夫人道:「不,妾身天生薄命,禍延先夫,以致成為未亡人。現下正是生無可戀,死不足惜。若不復仇,留著一命,苟延殘喘,還有什麼意義?」
陳夫人向第一具棺木內的屍體,瞧了一眼,便接著移步,去看第二具。這樣一直看完四具棺木內的屍體,才返回第一具棺前,突然跪倒在地上,俯伏在棺旁,哭泣起來。
陳夫人道:「沈先生可不可以賜告?」
沈宇這一番話,把不少連威堡之人,激得怒形於色,認為他存心侮辱死去的堡主陳伯威。
陳夫人淡淡道:「我已想過這一點了。」
陳夫人道:「你把棺木運回堡中,早早下葬。但務須設法傳出消息,說是我已自盡殉夫。你可再弄一口棺木,同時下葬,以便瞞人耳目。」
只聽陳夫人又道:「只不知沈先生肯不肯成全未亡人這個心願?」
王干插口道:「沈兄剛才已踏勘過現場,也看過敝堡主等人的遺體,不知有何卓見?」
陳夫人仰天一笑,但聲音十分悽慘。她道:「王干,你們也這樣勸我麼?」
王干聽她提到「喜」字,不禁皺皺眉頭。
陳夫人道:「妾身認為沈先生你既然敢將計就計的話,必定另有所恃。因此,解不解縛,都相m.hetubook.com.com差無幾了。」
王干連連點頭,道:「對,對,含有內勁的壓力,自是與平常重物壓過不同。」
沈宇道:「他縱然有可乘之隙,然而陳夫人你一介弱質,無拳無勇,實在差得太遠。這等機會,實是微乎其微。倒不如放棄此想,好在我不會放過他的。」
王干一聽,敢情這已是唯一的釜底抽薪之法,連忙道:「沈兄之言對極,夫人若是堅執此意,離開連威堡的話,務須聽從沈兄的指示,方有成功希望。」
陳夫人又道:「我年紀還輕,未來漫長歲月,可不是平坦大道。依我想來,壯烈復仇,以死殉夫,比起堅貞守節之舉,可要容易得多,你們還勸不勸我呢?」
王干駭了一跳,道:「夫人你有什麼想法,可別不告訴屬下才好。」
王干露出訝色,似是因為沈宇猜中了經過情形感到奇怪。他聽過垂死的小梁說出經過,是以知道經過真相。
她的目光,冰冷而堅定,一望而知她已作了某種重大的決定。
沈宇道:「是的,假設陳堡主不是先出手,而是由手下三人,先鬥厲斜。則這三人被殺之後,陳堡主只有兩種反應。」他停歇一下,又道:「第一種反應是他轉身逃跑,因為他看出敵人的真正功力,自知不敵。」
沈宇道:「陳夫人的志行,誠然可敬可感,但若是白白送死,於事無補,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陳夫人道:「王干說過,你如果獨自在山坡上之時,並不逃走,便可以肯定你不是敵人了。」
陳夫人的情況,正是處於這樣的矛盾中。不過話雖如此,但以王干的立場,總是覺得這等決定,十分可怕,深心中一方面為堡主難過,另一方面,又為這個嬌弱的女子難過。
他停歇一下,又道:「這是人類天性如此,不是可恥之事,咱們無須忌諱掩飾。」
陳夫人淚流滿面,一時哪裏止得住?沈宇重重的咳了一聲,只震得所有的人,耳鼓都嗡嗡作響,使他們都驚訝地向他瞧看。
沈宇忖道:「陳伯威雖是黑道上隱名的大頭子,但平日對待這些手下們,必定是恩威並施,是以培養出深厚感情,不然的話,這些心腸狠硬之人,豈是輕易就會流淚的?」
他本可趁這機會開溜,以他的腳程,雖然雙手倒縛,影響速度,但連威堡之人,大概也追不上他。然而他一來覺得不忍乘人之危,增加這一班人的紛擾,二來連威堡這股力量,在四川境內,大可利用,當下大踏步走下山坡,引來眾人的注目。
沈宇道:「王兄最好一道走,好多一個幫手。」
沈宇道:「陳堡主明明是先行出鬥強敵,以我猜想,可能是敵方發覺他們追來,突然轉身迎上,兩下猝然相遇,陳堡主已不能佈置陣勢,迫得作www.hetubook.com.com首先出戰的決定,以免手下之人,同遭大劫!」他搖搖頭,嗟嘆一聲,又道:「可惜的是他一定問過厲斜身世來歷,在場人聽見。厲斜為了滅口,所以終於將其他的人,盡行殺死!」
王干點頭道:「在下知道。」
沒有人作聲,亦沒有人上前勸解。
他很快就行到陳夫人、王干他們後面,一齊向棺木行去。
陳夫人道:「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仔細聽著。」
沈宇沉吟一下,道:「陳夫人既然如此堅決,看來勸也沒用,與其任得你蠻幹一氣,倒不如答應你,從旁協助。但我可以保證,你用不著犧牲一切。假如我失敗被殺,那時我也管不了這許多,你再使用你的方法。」
王干點頭道:「堡主正是此意。」
這是一個鐵一般的事實,而且十分顯明,不容易勸,只不過在通常的情形之下,沒有人肯說出口而已。
陳夫人迷惑地道:「這樣就可以說明了麼?」
沈宇又道:「足印與血跡,可以說明每個人受傷被害後的位置,又從分佈的情形推測,也可大概想像得到當時的情況如何。」
這等人品地位的夫婿,以陳夫人來說,恐怕再也不能遇到的了。何況她既曾付出了全部感情,則縱然再碰到這等人物,也未必能以心相許。
王干道:「夫人志切復仇,可是厲斜武功強絕一代,不能如願,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王干身為連威堡八虎將之首,對於爭殺之道,乃是大行家,是以懂得這個道理。他頓時受到莫大的誘惑,忖道:「我就算要殺死他,也須得等他勘察過拚鬥現場之後,才下手不遲。」霎時間他眼中殺機完全消失,微笑道:「沈兄說的是,那小梁垂危之時,倒是沒有提起過有關你的話。」
王干道:「原來如此,請沈兄再說下去。」
王干面色一變,顯然心中甚感震驚,道:「沈兄居然看得見足印麼?」
沈宇肅然道:「陳夫人說得是,古人也說:慷慨成仁易,從容就義難。在『慷慨』與『從容』之間,實在有很大的差別。」
沈宇道:「根據現場觀察,陳堡主不失為一時之雄,他乃是單身出戰厲斜,這兩人拚鬥時所遺下的痕跡,尺寸方位,中規中矩,毫不紊亂。離開另一處拚鬥痕跡,有兩丈之遙,這說明了陳堡主是首先出戰的。」
他的話含氣斂勁地說出來,字字鏗鏘震耳,連哭聲未歇的陳夫人,也聽得一清二楚,旁人更不必說了。
沈宇道:「這些足印,與常人踏在泥沙上的不同,乃是運足內勁,動手拚鬥時留下的痕跡。所能看見的,只是野草被踐踏過的形狀。」
眾人都泛起不以為然之色,沈宇一望之下,已知道陳伯威平素本是膽勇過人,銳身自任之士。他接著道:「第二個反應,便https://m.hetubook.com.com是迅即撲上,出手猛攻,希望還能救回一兩個手下的性命。」這回大家都露出同意的神情。
沈宇又道:「陳堡主出戰時,大概下令手下不得助戰,所以他被殺之時,手下三人,仍在兩三丈外站著。」
陳夫人遲疑了一下,才毅然道:「好,我告訴你,此舉大有作用。第一點,萬一厲斜聽到風聲,當必信以為真,便不會對女人特別注意防備。第二點,我可以自己毫無拘束地進行復仇之事。第三點,讓大家息去種種猜測,像我這等年齡的寡婦,一定會招致許多猜測。對堡主的名譽,實在不大好。」
沈宇道:「好,你既然曉得,我便把我的猜測說出來,對證一下。我的看法是陳堡主曉得艾琳也是武林高手,為了怕被她從中干擾,或在緊要關頭搶救厲斜,所以密令手下,看住艾琳。故此他與厲斜動手之處,故意遠離艾琳等人。」
陳夫人道:「不行,他一則要在堡中料理一切,先夫的子嗣,也須他扶助。二則他的武功,對付厲斜之時,已不管用,多他一個,於事無補。」
陳夫人道:「沈先生既是厲斜的對頭,我跟他走便是。反正我不惜犧牲一切,定要達到報仇的目的。總之,除了報仇之外,什麼我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陳夫人感激地道:「沈先生首肯賤妾的說法,教人喜出望外。」
沈宇在這等情勢之下,提出這個要對方決定友敵態度的要求,甚是凌厲,迫得對方不能躲避。
這種角度的看法,是基於為夫報仇,意義比之守節更為重大。所以捨棄肉體之舉,並不是失德和辱及丈夫的行動。
進一步說,愛國的意義,比夫妻或其他倫常的親情,更為重大。因此,如若妻子發現丈夫通敵賣國,在形勢迫切之時,她不得不殺死丈夫,以阻止重大損害國家的事情發生,則這個妻子,不會被人視為惡毒,也不會得到謀殺親夫的罪名和唾罵。假如南宋時的宰相秦檜,當他和妻子王氏,在東窗下計議謀害岳飛之時,王氏若是揭發了秦檜誤國家害忠臣的惡謀,致令秦檜被執正法,則後世之人,斷不至於唾罵於她。
王干點頭道:「夫人說得極是,但屬下想請問一聲,你打算怎樣進行?」
王干瞠目結舌,一時答不上話。
王干等人,都露出又敬佩,又悲慘的神色。
沈宇移轉目光,落在陳夫人面上,誠懇地道:「厲斜的武功,在當世之間,已難有敵手,刀法之兇毒,亦是舉世無匹,可以稱得上是刀下難有倖免一死之人,這種仇敵,陳夫人最好暫時避一避,不要急著報仇。」
陳夫人這一番道理,只駭得王干等手下之人,全都有透不過氣來之感。
沈宇望著王干,道:「陳夫人的哀傷,以及諸位的忠義,兄弟既同情又佩服。和-圖-書只是若要報仇雪恨的話,時機乃是最重要的因素,希望諸位不要耽誤了時機。」
沈宇道:「我剛才看過,其他的三人,都是被鋒快長刀所傷,而且都是一刀斃命,這是厲斜才辦得到的手法。可見得那三人都在防範艾琳,直到堡主不幸敗亡。厲斜便迅快過來,對付他們。」他的推理分析,極盡精微之能事,王干大為驚服,說不出話來。
王干道:「沈兄高論,教人不能不服。」
陳夫人抬起頭,她這刻淚痕滿面,反而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風韻。她斷然道:「沈先生不會是敵人,請過來說話。」
沈宇聽了,倒抽一口冷氣。他不是怕陳夫人會纏住自己,而是感到「仇恨」力量的可怕。
沈宇道:「這話雖是有理,但如若在下窺測得透王兄用心,故意不逃走,你們豈不是反而中計?」
沈宇道:「這等推測,算不了什麼,我得承認有些地方,是看了遺屍上的致命傷勢而得到幫助。」
陳夫人揮揮手,示意一眾手下避開,只留下王干,才道:「有些機密,特別是有關報仇之事,不宜給太多的人知道。」
沈宇道:「在下不是不肯,而是感到有心無力。」
沈宇道:「見教倒是不敢當得,不過在談論之前,倒是要請你們先表示一下態度,決定我究竟是友呢?抑是敵人?」
四下這一群人,除了一些趕車扛棺的壯漢,由於身份低,不能發言之外。其餘的幾個,以王干為首,俱是曾經闖蕩江湖之士,是以見識極為高明,都曉得「悲哀」必須發洩的道理,故此由得陳夫人哀哀啼哭。過了好一陣,沈宇轉眼看時,但見環繞侍立的男人,有三四個已經舉袖拭淚,王干也是其中之一。
沈宇道:「好吧!我只好等候你們調查了。」
沈宇道:「王兄智謀過人,長於應變,而且是極有決斷之人,為何這回遲疑不決?」
陳夫人的話已講得十分露骨,她表示只要能達到報仇的目的,哪怕是獻出肉體,亦是在所不惜。在某種角度看來,她這種行為,例如須得淪入勾欄之中,做出佈施色相肉體之事,變成人盡可夫的妓|女。可是她仍是貞烈之婦。只要她報得仇,於她的名節,便無虧損。
他轉眼注視著王干,忽然問道:「王兄可知堡主為何下達此令麼?」
王干沉吟一下,道:「老實說,在下一時難下判斷。」
他在沒有選擇餘地的情勢下,只好讓陳夫人跟沈宇走了。甚至還得勸她聽沈宇的話,先前「孤男寡女」的顧慮,只好不去想它。
王干躬身應道:「屬下恭聆夫人之命。」
陳夫人馬上收起了毒刀,跳落地上。
沈宇不禁也向棺中望去,但見陳伯威的屍體,當胸一片血跡,便是他致命的傷處。這陳伯威雖是五旬左右之人,但看來卻似是三十多歲的壯漢,相貌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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