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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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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名茶饗客

第三十九章 名茶饗客

「貧尼雖是出家之人,但年紀已不小,自問算得是通情達理之人。因此沈施主縱然與相好女友見面,或者是與一些朋友談笑之時,他們口沒遮攔,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貧尼決不介意。」
「是的。」藍冰心突然泛起一個主意,口氣變得平靜下來,道:「奇怪的是青蓮師太究竟往哪兒去了?」
但如果她認為對方儀表言談,都很出眾而感到喜歡的話,則她在設法與他接近時,便無須勉強自己,所以表現得熱烈纏綿和真摯。這等情況,對於她想「接近」對方的願望,固然大有助益,增加成功的機會。然而在相反方面,假如她在交往的過程中,忽然當真愛上這個男人,那時候,她的麻煩,將比沒有法子接近對方更大些。當然她沒有考慮到這種種,心中除了報仇的念頭之外,就沒有旁的想法了。
沈宇尋思了一下,才道:「說不定這是厲斜的詭計,幸而只有一匹,還不敢確定,如果有兩匹馬打這旁邊經過,接著又分道而行,便可以斷定必是他的詭計無疑。」
「是呀!」她嬌媚地應道:「只有大爺你一個人麼?」
青蓮師太搖頭道:「不,我已慣於山行露宿,往往在深山荒廟中,獨行打坐到天亮,所以還是讓我坐坐就行啦。」
沈宇點點頭,當先行下亂葬崗。他邊走邊道:「厲斜曉得我不會遠離的,這話他在成都時,已經說過。」
沈宇歉然道:「很對不起,我竟以這等男女之情,褻瀆你的清聽。」
「你聽我說,第三點,昨夜在一家客店,有兩男一女吵罵之聲,有些話被人聽到,尤其是到了最後,一個男子飛走之時,說的話是狠話,好像是定下了三日之約。隨後那一男一女就失去蹤跡,原本的兩名住客,亦不見了。」
沈宇沉吟一下,道:「如果大師不反對,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而在下則用你那菁菁的假名字以相稱,如果你同意了,則咱們在人前背後,俱須如此,才不致露出馬腳。」
青蓮師太坐在椅上,四下看了一陣,才道:「我生平還是第一次住店呢!你信不信?」
青蓮師太甚感興趣,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你要阻他為惡,所以認為你不會遠走?」
「我們只好耐心等候,也許再過三天,她就會出現了。」
藍冰心道:「若是平日,心身閒適,有明窗淨几,風日晴和。主人取出這兩種名茶,呼童烹水,當此之時,可說是清福如仙,風雅之極致,賤妾豈敢小看這兩種罕得的名茶?」
「但她沒有回來,會不會是……」
「原來如此。」青蓮師太欣然道:「那麼我們更是一家人了,你打算怎樣對付厲斜呢?」
蹄聲漸近,但聲音仍然顯得特別輕捷。內行之人,一聽而知必是好馬。
沈宇道:「我曾在少林寺神僧紫木大師門下習藝多年,在他老人https://m•hetubook•com•com家座下,倒也學到不少修道的訣竅。」
「沒有。」曇華師太道:「可是我已派人查過,昨夜裏沒有發生什麼事。」
沈宇道:「他大概是找艾琳去了,咦!奇怪,你可聽見蹄聲?半夜三更還有誰在街上馳馬?」
「這只是你的看法。」她溫和但堅決地道:「在我說來,無論在什麼環境之下,我仍然是我。」
沈宇道:「我當然相信,你有什麼感想麼?」
「何以見得呢?」
沈宇道:「我昨天已訂好一個房間,是姓馬的朋友來訂的。」
「他憑什麼這樣說?」
「庵中雖有規定,但貧尼可以例外。」
「貧尼不必回去。」青蓮師太道:「就算回去,亦須過了這三天再說。」
「你的臆測一定錯不了。」她道:「只不知厲斜這刻在幹什麼?」
她暗吃一驚,趕快將馬匹牽回廄中。
曇華師太道:「夫人別哭,青蓮師太大概沒有事……」
兩人在黑暗中坐了老大一會工夫,青蓮師太道:「沈宇,你還醒著麼?」
青蓮師太道:「不必啦!反正你說過,厲斜今晚不會窺伺我們。」
沈宇沒有回答,因為他親炙過紫木大師,對於佛家教義,略有瞭解。所以很多問題,他都曾經想過。
「不是,是為了艾琳之故。」
「真的麼?他在哪裏?」
第一間寂然無人,走到第二間時,房內已傳出厲斜的聲音,道:「你不是那位花名叫做翠環的姑娘麼?」
「只有我一個人,你進來吧!」
前面說過,藍冰心本是正正經經的女子,除了天賦美貌之外,更有滿腹才情。但她如果一見厲斜,感到他面目可憎,言語無味的話,則她在獻媚之時,乃是昧著良心強裝出來,這樣自是很勉強和不自然。
「正是如此。」藍冰心道:「目下旅邸相逢,人如萍水偶遇,匆忙隔膜,只宜煮六安茶,可消垢膩,除積滯。」
藍冰心笑一笑,道:「都可以。」
藍冰心道:「你不讓我坐下麼?」
要知藍冰心唯一可以殺死厲斜,以達到為夫報仇目的的方法,便是利用她的美貌,向這男人獻媚,俾可與他接近,必要時縱然獻出肉體,亦在所不惜。等到已經可以與厲斜接近時,自然有極多機會,可以使用她秘藏的小毒刀,將他刺殺。
他不說話,青蓮師太也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沈宇道:「菁菁,你還是上床睡的好。」
「原來她也是行家。」厲斜泛起歡喜之色,道:「在我行囊中,有兩種茶,產地不同,只不知你要嚐哪一種?」他此言一出,隱然已有考較對方之意。
青蓮師太聽了這番推測,不禁目瞪口呆,道:「他如是能這樣用計,我實在不能不服氣了,不過此計還是有一個漏洞。」
她徑直走向城西,不久,已到了目的地,便是那座規模還過得去的「安旅棧」。
「那麼她到哪兒去了?為www.hetubook.com.com何不回來通知一聲?」
「高明又如何呢?還不是鏡花水月,全當作在世上做一場夢罷了。」
這一幕隨著夜色消逝,翌晨朝陽滿地之時,那慈雲庵一名掌管馬廄的尼姑,發現了艾琳的黑馬,竟然在廄外遊蕩。
藍冰心大喜過望,滿面淚痕中透出歡笑之容,叫道:「她回來了麼?」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魅力,但正因他具有風度魅力,使她更容易行事。因為她必須設法接近他,才有機會下手。假如他是個可厭之人,藍冰心獻媚之時,勢難裝作得自然熱烈。現在她卻可以先使自己喜歡這個男人,真心地向他獻媚勾搭,以達到接近的目的,態度上可以極為自然和熱烈,無須假裝。
青蓮師太嫣然笑道:「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好不好?」
一名夥計出來開門,睡眼惺忪,口中還嘟嘟噥噥嘀咕著。及至沈宇把一小塊銀子塞在他手中,他才驀地清醒,人也有精神而且變得和氣了。
「沈施主何故如此不安?」
他的眼睛卻斜斜向明豔的青蓮師太望去,又見他們兩人,一共只有一個小包袱,別無行李,所以十分驚異。
青蓮師太不得不承認道:「這個說法極為合理,我們不去理睬他就是了。」
他淡淡一笑,道:「好,咱們回城裏去,但請你記著,在這三天之內,咱們須要稍改稱呼,你不能被人家曉得是個出家人。」
「他料我們將會認為是他與艾琳會合,經過此處。當然我們會暗中出去瞧瞧。其時雙騎已分道馳去,則我們兩人,勢必要分開跟上去看。假如我恰好跟上他,豈不是他下手的大好機會?」
「你如果不忙的話,」厲斜道:「我親自泡壺好茶,以饗你這位美麗的不速之客。」
「我還醒著。」
「大概是吧,啊,那是連威堡的好馬麼?」
青蓮師太一夜沒有回庵,最感焦灼的是她的嫂子陳夫人藍冰心。
在這種情況之下,竟要與她一同起居達三晝夜之久,雖然不至於發生什麼嚴重問題,但若是被外人聽到,無疑將招來嘖嘖煩言。同時,在這一個具有正常慾望的男人立場來說,這三日三夜,無異是長時間的考驗和煎熬。此所以沈宇相當吃驚,心中大感為難。
「我只是臆測而已,事實上如何,還不知道。」
青蓮師太道:「我仍然聽不懂。」
她一直行入客棧,向東跨院走進去。店中的掌櫃和夥計,見她不向人探詢,認為她是與客人約好而來的,便也不多事攔詢。
沈宇心中道:「你未免太把事情往好處想了,而且你口氣中,雖然好像把自己看得很老似的,其實你正是最動人的時期。」
沈宇笑道:「你的話我不得不承認有理,可是我只想到,這個房間在以前,有沒有當代共仰之人住過?將來可有比我們更高明的人來住?」
他指指床鋪,道:「對不起,只有這麼一張床,實m•hetubook•com.com在不便再要一個房間了,你將就點睡吧,我在椅上打個盹就行了。」
青蓮師太側耳聽去,果然隱隱聽到馬蹄聲。估計該馬距此店,少說也有好幾條街之遙。她不禁笑一下,道:「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如果你不是有著厲斜、艾琳這等對頭,就算半夜裏聽到一群快馬馳過,你也不會注意。」
「照你世俗的看法,我才是女人。」她反駁道:「其實我眼中已經沒有什麼男女之別了。」
「在這世俗中,你還是須得依照我們俗人的習慣。」
藍冰心走進去,但見厲斜穿著貼身的便裝,神態閒豫地坐在躺椅上。
青蓮師太道:「她曾經是你的心上人麼?」
「但現下既非心身閒適,也不是明窗淨几,風日晴和,所以你的看法,就不一樣了,是也不是?」
「一是湖州顧渚的紫筍,一是會稽的日鑄。」
他隨手一扇,數尺外的燈光,應掌而滅。
「她的下落未曾查出,因為你也知道,她已作俗家婦人裝束,所以不大好查。不過,厲斜的下落,倒是發現了。」
「什麼漏洞?」
黑馬掉首徑行,白馬上的騎士,亦勒馬馳去,對近在咫尺的客店,連望也不望一眼。
沈宇笑一笑,道:「你的話總是含有哲理,若是與你長久在一起,必定可以很高雅脫俗。」
「好極了,只不知厲大爺你將以什麼好茶饗客?」
她的態度,使人無法惹火,當然這等事情,本來就不足以令他們光火吵架。但見微知著,沈宇發現她的確有這等本領。
藍冰心道:「是哪兩種?」
她同時發現目下已經快到中午了,青蓮師太尚無消息,當然是兇多吉少無疑。
藍冰心等她一走,馬上梳洗收拾,作各種準備,但她並沒有什麼行動,一直等到將近黃昏之時,才悄然走出這座慈雲庵。
「哦!你可願說出來聽聽?」
青蓮師太道:「這等手段的運用,實在可怕得很,換作是我,永遠也用不上這等計謀。」
厲斜顯然很感興趣的望著她,目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她,恣意欣賞她的美貌和纖長玉立的身材。
藍冰心盈盈落座,道:「厲大爺覺得很奇怪麼?」
「他怎會落空?」沈宇立即道:「如果我沒碰上他,則必是你無疑,他對你也是欲得之而甘心,所以趁機拿下了你,亦是莫大收穫。說不定他最希望獲得的是你而不是我。其次,他亦想趁機考驗一下艾琳,瞧瞧她對我的態度,究竟如何?」
曇華師太見她已恢復平靜,當下大為安心,與她稍稍談了幾句,便返回禪房。
「剛才我體味到這客店的滋味,實在很奇怪。」
沈宇打量她一眼,面上不禁現出為難之色。因為這位具足三戒,跳出了紅塵的沙門弟子,看起來仍是那麼年輕動人,尤其是她這一身裝束打扮,根本看不出她是個女尼,因而在交接談話之時,很難不把她當作一個美麗女人看待。
和-圖-書但咱們不出去,卻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
兩人你推我讓,相持之下。沈宇道:「我是男人,哪有我舒舒服服睡覺,卻讓你一個女人家坐到天亮之理?」
「我正在想,這個房間雖是簡陋得很,可是旅客經過長途跋涉,有這麼一個地方睡上一覺,解除一整天的疲勞,心中一定覺得很滿意。如是在大風大雨之時,有這麼一處地方棲身,當然更感到滿足了。」
「他們都是四川黑道上相當有名的人物,頗有勢力,伙店認得他們。所以我想是他們為了一個女人,發生爭執,本來以這兩人的來歷,不該扯到青蓮師太身上,無奈她恰好失蹤,而練過武功能夠高來高去的女人,畢竟不多。所以我想是她,亦不算離題太遠。」
「事情是這樣的,他早已瞧出我與艾琳之間,除了家門的冤仇之外,個人間卻仍有感情,尤其是我對艾琳。」
「原本的住客是什麼人,你可查出來麼?」
「雖然我對她談不上愛情,可是當厲斜以橫刀奪愛的姿態,把她帶走,我心中當然十分難過,因而急需想解決一切問題,包括感情在內。厲斜一定瞧出我有妒嫉的情緒,是以斷定我不會獨自離開成都。現在由於艾琳在此地,所以他也放心得很。」
「他在西門的安旅棧,獨自佔了東跨院。根據消息,他竟是獨自一個人,只有一匹白色的坐騎。」
店夥哈腰點頭道:「有,有,馬大爺給您老訂好啦,請往這邊走。」
青蓮師太頷首道:「此言甚是,貧尼對此並無禁忌,只不知我們之間,應該怎樣稱呼才好?」
沈宇道:「但艾琳和厲斜都有坐騎呀!」
藍冰心身子一震,道:「可是紅鬃毛的白馬?」
「萬一你所跟的那一騎,不是他而是艾琳,豈不是計謀落空?」
「我……我……沒什麼呀!」
藍冰心悲傷哭泣了良久,突然發現有人進來。抬頭望去,竟是庵主曇華師太。
藍冰心對於衷心喜歡上這個男人而得以便利她行事這一點,固然沒有想到,在相反方面的可能發展,她更沒有想到。
他站了起身,舉止自然而然含有瀟灑的味道,藍冰心忖道:「假如我不是為報仇而來,只怕會喜歡上這個男人,也未可知。」
厲斜道:「的確感到十分意外,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並不是容易自作多情之人,亦不會輕易胡思亂想。」
青蓮師太訝道:「你對修道學禪,好像懂得不少呢!」
「那麼你要不要去瞧瞧?」
突然間又有一騎馳來,青蓮師太伸手穿過方桌,推了沈宇一下。
沈宇吃一驚,道:「這怎麼可以,你們庵中沒有規定麼?」
她事前已曉得青蓮師太是幹什麼去了,這刻見她尚未回轉,心想必定是得遂心願,大仇已報,但青蓮師太亦與仇人一同化作飛灰了,是以想著想著,不由得淚下如雨。
藍冰心嫣然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太好了,賤妾一看就知道你是特立獨行之人,一切作為,都與凡俗之人不同。」
沈宇道:「懂得越多,禪心就越容易放逸,所以你最好少知道這等事。」
但沈宇塞給他的銀子,發生了莫大作用。他問都不問,就帶他們往後進走。很快的就替他們點上燈,泡好茶,以及搬了一床乾淨的鋪蓋來,這才回去再尋好夢。
「我認為她沒有事的話,並非全無根據的。第一點,昨夜全城各地沒有發生過爆炸起火之事,可見得她沒有施展那毒火陣。第二點,我在她埋伏守候厲斜之處查勘過,發現曾有佈陣痕跡,但此陣已經收回,板眼絲毫未亂,可見得她不是被迫收回,而是截不到厲斜,才自行收回的。」
青蓮師太道:「別這樣說。我身為出家之人,雖是不作興來男女之情的這一套,但對於別人的心理,卻不妨多懂一點。」
「是因為艾琳的緣故。」沈宇道:「我一直也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說,直到剛才不久,我才恍然大悟。」
青蓮師太驚疑道:「正如你料的一般無二,他們果然分開了。」
在外面的黑暗街道上,一黑一白兩匹駿馬,相會之時,只有白馬上坐著有人,黑馬竟然無人乘坐。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到了城內,沈宇領了她徑到另一家客店拍門。這一家客店,比之早先出事的那一間可小的多了。
厲斜眉頭一皺,道:「聽你的口氣,似是這兩種名茶,都僅只能勉強入口,是也不是?」
厲斜忙道:「請坐,請坐,這是因為你突然光臨,使我受寵之餘,不覺忘了招呼你啦!」
藍冰心踏入跨院之後,伸手整整頭髮和衣服,這才筆直走近上房,撥開簾子,瞧看房內。
白馬上的騎士,俯身在黑馬頭上拍了幾下,接著又在馬頸下的一枚鈴鐺中,掏出一團東西,納入懷中。
他向她作個含有深意的微笑,又道:「當我打算利用你對付他之時,才忽然恍悟,敢情這個傢伙,早已利用女人來對付我了。」
「但她的人呢?」
他放棄了爭執,笑道:「好吧!咱們對坐到天亮就是了。不過三天之後,可能弄得兩敗俱傷,大家的精神體力,都大有耗損。」
「我忽然想到,這一個小小的房間內,在我們來此以前,曾經住過不知多少人,每個人都有他不同的遭遇,每個人的心情都不一樣,所奔向的前程既不同,結果亦大有差別。想想看,這豈不是很像五光十色的焰火,只在霎時間,就歸於無有了。」
後來的一騎,與先到的一騎會合,旋即分開,就在店外不遠處,分道馳走。
「老實說這一點還談不上,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年紀尚幼。可是我們深厚純潔的友情,歡愉美麗的往事,卻使我沒有法子忘記她。」
青蓮師太同情地瞧著他,因為她已洞悉沈艾兩家的血仇,知道沈宇無可奈何的悲慘遭遇,所以也能瞭解他對昔年快樂時光那種懷戀難忘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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