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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劫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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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離秘宮

第六章 迷離秘宮

范玉珍道:「你還是沒有說出你的姓名來歷呀!」
范玉珍立即搖手道:「我們暫時不談這些惱人的問題。」
沈宇道:「怪不得姑娘要感到孤獨了,縱是十分老練之人,換了你的處境,也希望有人可以商談一下。而你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
黃衣老婦道:「他不是,金童姓侯,他姓向,全然牽扯不上。」
范玉珍道:「假如從前有人這樣說過,同時你也上過當的話,請問這個女人你焉能殺得死她?」
范玉珍道:「是的,他老人家一點也不知道,一來他知道了也無能為力。二來家師正值閉關期間,還有一個月,方始功行圓滿,我若是將此事告訴了他,徒然使他心有窒礙,說不定練功時會發生危險。」
黃衣老婦冷冷道:「當然是叫你這臭丫頭!」
就在這黃衣老婦的拐杖欲發未發之際,范玉珍自己也不知道何以會衝口說出一句話。她道:「你為人雖是惡毒,但我知道你一定長得很漂亮。」
她走了十六七步,轉出另一條僻靜黑暗的街道,突然一驚,停住了腳步。
范玉珍道:「我們為何要動手呢?」
范玉珍這時反而不激動了,因為她橫豎已聽入耳中,已經沒有辦法把這外號名字驅出耳外,當下道:「你敢是認錯人了?我師父可不姓向。」
范玉珍順水推舟,道:「正是如此,我已說出了心中的煩惱,感到舒服了很多。今夜回去好好睡一覺,等我想不出妥當的計策時,才來找沈兄求援。」
黃衣老婦道:「差不多,但很難講,因為這個人城府深不可測,我永遠摸不透他腦子裏想些什麼?」
范玉珍居然不予反駁,似是默認了她的話。
黃衣老婦冷冷道:「你敢辱罵老娘,等會兒割掉你的舌頭,就知道滋味了。」
范玉珍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沈宇搖頭的動作,證明他當真已說出拒絕之言。她深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但覺此人不但固執得可恨,同時又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情味。
范玉珍道:「你一定忘了他的年紀啦?」
范玉珍心中雖是有數,但仍然詐作不知,怔了一下之後,繼續舉步,卻轉了一個方向。
黃衣老婦哼了一聲,道:「這種口吻,完全是大浪子向相如的一般,事實上你懂什麼?女人的心理,大都隨著年齡變化,此所以有很多原是規規矩矩的女人,到了某個年齡,忽然會變得淫|盪,動輒成為出牆紅杏,就算她沒有做出事實,但在心中有過這種強烈的衝動,這是年齡的影響,世上之事看多了,有些想法就會改變。本來認為萬萬不可之事,www.hetubook.com.com亦會變得無所謂了。」她侃侃道來,口氣平和,不知內情之人,還以為這一老一少正在親密地討論人生呢!
范玉珍雖是滿肚子敵意,但仍然抑制不住好奇心,問道:「這樣說來,你出身的迷離秘宮已經化為烏有了,對不對?只不知是什麼緣故?」
范玉珍道:「設若家師當真是向相如,則我的武功,自然遠比不上你。這種打法,顯然太不公平了。」
沈宇道:「聽姑娘的口氣,好像令師還不曉得有這麼回事似的?是不是呢?」
范玉珍聲音稍稍透出欣慰的意味,道:「承蒙沈兄相信,使我登時消失了孤單之感。」
她越是感到極度的憤怒,就越是表現得冷靜,在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有異,反而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們暫且不談借刀之事,也不談我的問題。好在三五日內,我還不用太過擔心。」
范玉珍不答反問,道:「我請問一聲,這個向相如是不是迷離秘宮的人?你說過你是玉女,他是不是金童?」
黃衣老婦揮拐一擋,毫不費力把敵劍撥開,范玉珍但覺她的拐杖不但沉重,而且還含有強大的黏力,可見得她的內功造詣,極是深厚。她究竟年輕,同時又是個美貌少女,是以雖然練了一身武功,但從無機會出手,可以說得上毫無經驗。
他沒有發現對方內心實在對他忿恨到極點,竟實心實意地相信了她的話,還替她解釋何以不想談及這些問題之故。
范玉珍怒道:「聽你的口吻,倒像個做過生意買賣的人,可是你的話實在無理太甚,假如你不走開,別怪我……」
黃衣老婦道:「誰說要公平的?老娘只要殺死你,別的事一概不管!」
范玉珍聽了可就當真不明白了,道:「賣符的?那是什麼物事?」
范玉珍出房之後,抱起那頭異種靈犬「黑蜈蚣」,躍過院牆,飄落巷中。這條小巷甚是黑暗,但在另一頭卻是繁盛熱鬧的大街,是以店舖的燈光和行人笑語之聲,從巷口傳過來,並不寂靜。
黃衣老婦冷笑道:「別怪你怎樣?難道你也賣一張催命符給老娘麼?」
范玉珍惱道:「你口中不乾不淨,我不跟你說話。」
范玉珍道:「是的,難道這話不對了?」
黃衣老婦冷冷道:「年紀?這只是對平常人的限制,對向相如有什麼影響?況且他修習的邪門內功,講究的採補陰陽,年輕體健的少女最是合用。當然,他的口味一向是很高的,如果相貌不美,他決不採用。」
范玉珍又道:「你今晚是不是打算殺死我?」
m•hetubook.com.com當下憤怒地哼了一聲,道:「你這老惡婦定要不得好死,要動手就動手,誰還怕你不成?」話聲中順手掣出長劍,在黑暗中光芒閃動。那黃衣老婦道:「到園子打……」
黃衣老婦道:「老娘姓桂,名字不要說啦,但出身卻不妨提一提。老娘昔年曾是迷離秘宮的金童玉女之一,亦是迷離秘宮兩大護法之一。」
黃衣老婦感到迷惑不解,問道:「為什麼殺不死她?」
范玉珍停步側顧,應道:「你叫我站住麼?」
范玉珍刷的一劍劈去,一面怒聲道:「我不跟你說了。」
范玉珍心念電轉,但覺這個黃衣老婦的性格極不穩定。這是因為她剛剛還告訴范玉珍說,她的出身值得一提。但現在又來個大轉變,說是這等事提也沒有用。可見得她並不是言行一致之人。
沈宇搖頭道:「姑娘還是不要借用此刀的好。」
黃衣老婦仰天冷笑,道:「不說就拉倒,那是絕無疑議之事,何須多問,你可知道老淫棍從前的外號麼?」
她一言不發,突然聳身躍起,飄飛上牆頭,向牆那邊的園子查看。
范玉珍皺起眉頭,道:「如果他的臭名人人皆知,哪裏還有女人肯上當?」
范玉珍道:「原來如此,但你這話分明虛偽不實。」
她平靜地告辭之後,沈宇心中十分寧恬,一歪身躺在床上,把范玉珍之事完全置於腦後。
黃衣老婦立刻應道:「不錯,老娘要用此拐,把你砸為肉醬。」
火光之下,把范玉珍照得清楚。黃衣老婦搖著拐杖,道:「那個老不死的口味高得很,你果然長得很好看。可惜那糟老頭子不能滿足你,所以你還得另找漢子。」
黃衣老婦毫不驚奇問道:「他這回姓什麼?」言下之意,似是得知范玉珍的師父還不只是第一次改姓換名。
范玉珍道:「假如我答應你,從今以後不再和家師見面,你還要殺我麼?」
黃衣老婦冷笑道:「從前也有人說過這種話,但老娘不會再受騙了。」
他諒解地道:「原來如此,這真是使人感到困惱的處境。」
范玉珍雖是個少女,但她自小便幫父親做生意,故此不比那些嬌養深閨中的女孩子。這個老婦的話,她完全懂得,不禁罵道:「你這老惡婦,嘴巴不乾不淨。」
沈宇完全同意,道:「對,你先回去好好的休息,這件事一定有圓滿解決的方法,你用不著過於焦慮。」
原來在她面前六七尺之處,站著一個身量頎長的人影。由於天色暗黑,所以只能看出這條人影身穿黃色衣裳,頭上白髮飄蕭,手持一根拐杖,竟是個個https://m.hetubook.com.com子相當高的婦人。至於她的容貌,范玉珍現在才發現無法瞧得見,因為她面上有塊黑紗遮掩著。
范玉珍極力使自己保持常態,以免對方瞧破她心中的憤怒,因為她知道沈宇如果瞧破了她的真意,一定會感到不好意思而表示幫忙她。這一點正是她最痛恨而堅決避免的。正如一個耿直自尊之士,寧可餓死,也不肯接過一碗含有鄙夷味道的米飯一般。
黃衣老婦道:「這是題外之言,暫且不提,說到向相如的惡名,你說別的女人會因而生出戒心,使他不能得逞,你可是這樣說?」
那黃衣老婦拐杖一頓,杖地相觸,發出「咚」的一下沉重聲響。她接著用粗啞的聲音喝道:「往哪兒去?站住!」
黃衣老婦道:「在園子裏,定可分出生死,不怕有人打擾。但也沒有關係,在這兒也行。」
黃衣老婦道:「自然不對啦!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如果得知這個女人很淫|盪,他的印象中,便附加一個『賤』的想法。他可能玩一玩,但絕對不動娶她或佔為己有之念。但女人卻不同,對手越是有調情聖手的聲名,她就越想見識見識,尤其是有幾分姿色的女子,總以為這頭色狼在自己懷抱中,當可得到滿足而從此改變。這種自我陶醉的想法,正是陷自己於萬劫不復的主要原因。」
這個美貌少女的聲音和口氣,使沈宇感到她的話含有無可置疑的真實性,根本無須再盤問細節了。既然一個人明知有一個敵人要殺死自己,當然須得採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應付之。
范玉珍道:「我從未聽過有這麼一個家派和地方。」
黃衣老婦道:「當然啦!那是四五十年以前的事。」
黃衣老婦道:「好,好,你不要知道就拉倒。」
范玉珍道:「沈兄既然瞭解我的處境,想必可以答應慨借寶刀了?」
對於這樣一個沒有人情味之人,范玉珍已痛下決心,不願得到他的幫忙。她也曉得如果被他發覺了,當他說出願意借刀的話而被拒絕時,他一定深深纏著這個問題,使她不能立刻脫身。
黃衣老婦沒有順手反擊,說道:「瞧你這一劍,居然已盡得那老不死的真傳,這可真不容易。老娘衝著這一點,把來歷告訴你。」她停歇一下,又道:「老娘是那老不死褚矮子的活冤家死對頭,你既然跟他泡在一起,老娘就先殺死你,再找他晦氣!」
范玉珍厲聲道:「我不知道,也不要知道。」
黃衣老婦道:「老娘也沒有閒工夫跟你這等專偷漢子的小娼婦搭訕,假如你打算讓路人瞧看,咱們就在此地動手。如果你還和_圖_書有點膽子,那就到這邊的園子裏。老娘剛剛瞧過,此園已經很荒蕪,大概沒有人居住。」
范玉珍沒有承認,但亦沒有否認,可見得在她印象中,的確是如此。
范玉珍心下大怒,心想就算這個老婦是「師母」,也不能善罷干休。何況她已與師父反目脫幅,已失去師母身份,還有什麼可客氣的?
范玉珍道:「這個女人既是背信毀諾,仍然與家師見面,則她豈有不將你出現的事情告訴他之理?而你的武功又不見得強過家師,在他的庇護之下,那女人怎會被殺?」
黃衣老婦那對在輕紗後面的眼睛,發出銳利光芒,注視著這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半晌才道:「這話是不是那個老淫棍告訴你的?」
黃衣老婦聲音頓時變得十分狠毒,道:「我叫他老淫棍,你這回還反對不反對?」
范玉珍疑道:「為什麼?」
范玉珍道:「你到底是誰?在此胡言亂語,我可沒有這種閒工夫跟你說話。」
黃衣老婦怒道:「你真是全不懂事的黃毛丫頭。」
范玉珍突然怪起自己怎會說出這句話,當下搖頭,道:「沒有什麼。」
她順著小巷往另一端走,並不轉出熱鬧的大街。這是因為她時時在店中幫忙,在本城中頗有名氣,見過她的人極多。如果轉出大街,多半會有人注意和認得她是什麼人。
范玉珍表示懷疑地搖頭道:「有這麼嚴重麼?」
范玉珍道:「因為你想揣摩猜測一個人的思想,定須有些根據才行,當然最佳的根據,莫過於他曾經說過的話,所以你若是全然測不透他的思路,那就等如是說,你對他的話,一句也不相信,這樣自是無法推測了。」
黃衣老婦道:「老娘專賣催命符,今晚找到顧主,定要發市啦!」
范玉珍道:「你究竟是誰?」
范玉珍不得不承認道:「你這話很有道理。」
要知一個人若是能夠隨時推翻了自己說過的話,則此人不是自私任性到極點,就是性格分裂的現象。當然,這種反覆無常之人,做朋友固然很難,做夫妻更是不易忍受。僅此一端,范玉珍便大略得知師父為何與她脫幅仳離之故了。
黃衣老婦瞧她的神色,已明其故,不禁大為得意,道:「我可有倚老賣老,說出陳腐不通的話麼?」
黃衣老婦道:「你的老姘頭沒有告訴你麼?」
黃衣老婦一楞,道:「你說什麼?」
黃衣老婦惡毒地罵道:「因為你是不要臉的婊子,天生淫|盪下賤,專偷漢子……」
范玉珍哦了一聲,又問道:「向相如的武功比你強呢?抑是不如你?」
范玉珍這時聽得目瞪口呆,不但感到她言之成理和*圖*書,同時甚至覺得她這番分析,自己似乎亦有熟悉之感。
范玉珍一想也對,若在街上拚鬥,雖然此處十分僻靜,但難免仍有人經過。而自己又有很多人認得,不如到園子去,與她拚個死活,不論勝負,也可以了卻這件煩心之事。
黃衣老婦道:「但你憑良心說,向相如雖是年紀已老,但仍然很瀟灑,可以說是風度翩翩。而且舌燦蓮花,能把樹上的小鳥也給騙下來,對不對?你憑良心說。」
黃衣老婦道:「這些事情告訴你也沒用。」說時,跨前一步,大有出手猛攻之勢。
范玉珍接口道:「換言之,他說的話,你一句也不相信,對不對?」
沈宇道:「如果有三五天的緩衝時間。」
范玉珍道:「我不告訴你。」
黃衣老婦想是曉得她的心意,所以凝立當地,動也不動。
沈宇馬上同意,道:「對,你已經煩心了很久,理該輕鬆一下。」
范玉珍暗感奇怪,因為對方的態度,生像是怕她生氣似的。隨即聽到黃衣老婦刺耳的聲音,道:「可惜你出生的太遲了,不然的話,你就可以真正嘗到名滿江湖的大浪子向相如的滋味啦!」她還是把范玉珍師父的外號及姓名說出來,敢情她是故作姿態,使范玉珍不摀住耳朵或是不出劍攻擊,以便從容說出。
黃衣老婦顯然對這個道理感到很新奇,默然尋思。
黃衣老婦道:「我告訴你,以大浪子向相如的為人,絕對不肯錯過任何一個美貌女子的,不管你們是什麼名義,只要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你就無法倖免。」
范玉珍查看一下,並無可疑,當下飄落院中,奔到平坦的草地上。黃衣老婦緊接著躍入園來,先取出一個油紙包裹,拆開後分別把包中的物事,弄在三根木頭上,接著點燃起來,成為三根相當明亮的火炬,分插地上。
范玉珍冷冷道:「我不想與你爭辯,但我告訴你,年紀大並不是代表很懂事,往往有些人越老越糊塗。當然你不是老糊塗,可是亦不要小看了年紀輕的人。」
黃衣老婦又道:「昔年他以大浪子的外號自傲,事實上他也是天生的色鬼,只要是有姿色的女子,被他看上了,他定要千方百計弄上手為止,從來沒有一個被他看中的女子,能逃得過他的魔掌。」
因此,她必須做得毫無痕跡地走開,這樣他就不會前來探看自己了。
范玉珍裝出惱聲,道:「你怎的開口罵人?你是幹什麼的?」
黃衣老婦道:「老娘是賣符的。」
黃衣老婦訝道:「這話怎說?」
黃衣老婦道:「有哪一點虛偽不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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