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溫馨在抱
她面上的冰霜，好像忽然融化了不少，又道：「你既是闖過江湖之人，何以這般膽小，見了我就駭成這等樣子？」
范玉珍微笑道：「如果我不告訴你呢？」
話一出口，登時又後悔又奇怪。後悔的是話出如風，想不走也不行了。奇怪的正是何以肯讓她趕走？他不是奉命監視可疑之人的麼？
解無定邪笑道：「我們不會吃掉你的漢子，你放心好了。」
林峰心中覺得好笑，因為對方顯然認為他只是附近居民，走動時，才會弄出這等響聲。
美貌少女嗔色消失，微微泛起笑容，瞧著他緩緩地轉身行開。
一旁的解無定說道：「侯兄小心，這廝不是普通的練家子，甚至可以斷定是預先守在此處的。」
林峰道：「在下到何處通知姑娘呢？」
林峰忙道：「不，我的笑發自衷心，並沒有其他含意。」
林峰迴頭望去，但見早先行過的兩個黑衣人，這刻停步在數丈外，冷冷地注視著這邊。他哼了一聲，反問道：「你們是幹什麼？」
林峰一楞，道：「對呀，姑娘怎生得知？」
現在這個人可以從門上的縫隙，窺看院內的情況了。
林峰心中一凜，一方面曉得這兩人的來路，很有問題。另一方面被迫得舉棒硬架，放棄了預定掄棒掃擊的手法。要知他如是掄棒掃擊，一定要比對方的刀快，才可以達到以攻代守的戰略。
林峰發覺這個露齒而笑的傢伙，顴骨寬寬，口闊鼻大，目光流轉，一望而知是個狠毒又好色之徒。另一個身量較為矮小，額窄唇薄，眼中露出一股兇光，背上插著一把長刀。
那兩個黑衣人移開目光，從他們身邊掠過，轉眼之間，已消失在巷子另一頭的黑暗中。
美貌少女道：「我看見有人把剛裝好的貨，又卸下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敢是閒得發慌麼？」
他走到距那道人影只有丈許之處，那人還不動彈。
美貌少女道：「我姓范，這是你也知道的，名字叫玉珍。」
林峰道：「做保鏢的一行，有很多忌諱。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生涯，所以有很多忌諱，不是平常人想像得到的。」
這時候林峰發現一件事，那就是解、侯兩人，不但形跡詭異，同時說話亦不敢大聲，不問可知他們實是不想驚動旁人。
美貌少女不答反問，道：「他們好像忙得很，連晚上也加班裝貨，是不是常常都這樣的呢？」
那美貌少女訝異地望著他，因為這個屠夫似的粗漢居然能侃侃道來，言詞便給流暢。
他們事實上只是輕輕靠貼在一起而已，並沒有熱烈的擁抱，也沒有甜蜜的情話。可是陣陣纏綿之感，卻泛湧在這一對異性的心頭。
林峰仍然維持著環抱范玉珍的姿勢，他那健壯虯ｗww.ｈetｕｂook•cｏm.ｃｏm突的胸肌，起伏得比較急促。他的那顆心也的確跳動得比平時快得多。
正在這時，他們忽然都感到有異，齊齊轉眼向左方望去。目光到處，但見兩個黑衣人已走到一丈以內。
范姓少女道：「你一定是最近才到本地做事的，對不對？」
林峰馬上感覺到她那富於彈性的身體，鼻中還嗅到一陣清淡的香氣。他本能地伸手圍著她，好像保護她似的。
林峰第一個想法是：她會不會是那兩個形跡可疑的黑衣人的同黨。第二個念頭是，縱然她不是那兩人的同黨，但會不會對鏢局以及對他不利。這兩個疑問，都難以作答。
林峰道：「范姑娘又猜對了。」
追魂刀侯天保「鏘」地掣出長刀，道：「幸會個屁，你倒了八輩子的霉才對。」
美貌少女舉步向他走來，迫到切近，林峰已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面上的不耐煩之色，但同時亦把她的美麗欣賞得更仔細了。她冷冷道：「少囉嗦，你走是不走？」
范玉珍道：「也可以這麼說。」
侯天保道：「解兄何以有此一說？」
他迅即在腳下附近的地上，撿起一根粗木棒。
林峰搖頭道：「范姑娘你問得太多了，只怕會招來想不到的禍事。」
他的目光稍為發出神采，筆直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又道：「尤其是以范姑娘這等人才，如若是朋友而不是敵人，那才是值得欣慰慶幸之事。假如是對頭的話，實是教人十分遺憾。」
解無定嘿嘿而笑，竟不否認。
過了片刻，對方想是感到有異，慢慢地轉身回頭瞧看。
那些出入之人，林峰只須遠遠一望，就曉得是什麼人，好在相隔有一段距離，所以無人向他打招呼。
林峰點頭道：「是的。」
林峰不由自主地報了姓名，心想，她究竟想搗什麼鬼呢？
林峰道：「你只問我是不是住在這附近？又問我認不認識南京鏢局之人，我都從實奉答了。請問哪一點是戲弄你呢？」
林峰退開一步，道：「好，好，我走。」
美貌少女又道：「你貴姓大名呀？」
范玉珍含著笑意，望著這個健壯的男人，心中感到很有趣。她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已相當傾心於她的風姿，所以大有不願輕易得罪她的意思。由於此故，所以他目下才感到為難。
背後六七尺外傳來一個沉勁的嗓音，道：「喂，你們在幹什麼的？」
美貌少女又問道：「那麼你認不認識這南京鏢局的人？」
美貌少女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林峰抱著她纖腰的手不知不覺一緊，兩人的身體，登時黏貼在一起。
美貌少女道：「難道你也是保鏢的不成？」
林峰道：「你還是第一個稱讚我hｅtubｏoｋ.ｃｏｍ•coｍ會說話的人，我一向不大作聲，口才也很笨拙。」
林峰忖道：「她忽然灌我迷湯，有何圖謀？」由於他的的確確有很多疑惑，所以泛起的笑容，真是不折不扣的傻笑。
林峰如釋重負，立刻停步轉身望去。
那美貌女子年約十八九歲，手中拿著一個長條形的包袱。林峰一眼望去，便知乃是刀劍之類的兵器。
林峰正要回答，范玉珍擺擺手，又道：「當然你一定是因為初出茅廬之故，故此事事小心，就顯得膽小了，是不？我瞧你的樣子，不像是膽小如鼠的懦夫。」
范玉珍雖然不是被這個男人緊緊地擁抱著，可是卻能清晰地感到男人強壯的肌肉，他發出的熱力，以及他的氣味。這是一種十分陌生而又令人眷戀的感覺，因此她馬上不動彈，更沒有掙脫。
林峰笑一笑，道：「范姑娘你猜猜看。」
林峰苦笑一下，道：「范姑娘大概說對了，在下乍入江湖，自應事事小心，至少不能為局裏增添麻煩。」
林峰也低頭看她，溫柔地笑一下。
林峰驚異之故，是因為那道人影站在後門對面的牆下，並沒有其他行動。此人所佔的位置，既看不見鏢局後院內的情形，又容易暴露自己，所以林峰覺得十分疑惑不解。
范玉珍道：「你說得真好聽，那麼你就把我當作朋友，想來也沒有什麼不便。」
美貌少女唔了一聲，道：「你若是認識他們，那就太好了。」
他停步之後，便不移動，亦不作聲，冷冷地瞅著黑暗中的那道人影。
林峰一聽他們不是一路，當下也道：「你走開也好。」
林峰忙道：「在下實是初出江湖，也可以說是混一口飯吃而已，在鏢局之中的確算不上人物。」他說得越謙虛，看來就更似是憑關係或運氣混到一個鏢師的地位，而非真才實學之士。
林峰道：「這就奇了，我可是告訴過你我是幹什麼的麼？」
林峰忙道：「范姑娘先別生氣，你就算準備宰了我，咱們也得把話說個明白。」
林峰心念電轉，忖道：「這兩人來路十分可疑，假如動起手來，我一定得注意這個瘦小個子。」
侯天保口中含糊不清地罵一聲，衝上來舉刀迎頭劈落。他的刀勢沉猛迅快，大出林峰意料之外。
林峰道：「我自問沒有一句話打誑，更談不到戲弄於你，所以你硬加在我頭上的這個罪，我斷斷不敢領受。」
林峰一面行去，一面暗罵自己混蛋，心中好生不是滋味。耳中忽聽那少女叫道：「喂，你等一等。」
侯天保道：「解兄既然這樣說，兄弟沒得話說。」
林峰道：「范姑娘猜對啦！」
范玉珍道：「不行，我要留在這兒。」
范玉珍道：「你去問問你m.hetｕｂoｏk.coｍ•ｃｏm家總鏢頭，他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林峰心中湧起了層層疑雲，不但那兩個黑衣人可疑，目下在他懷抱中的美麗少女，也是形跡古怪。她曾在後門上窺看鏢局的情形，還看見卸下貨物之舉，顯然已構成了洩秘的威脅。
美貌少女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道：「我看得出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林峰點頭同意，道：「是的，解兄大概有什麼鬼主意。」
林峰微微冷笑一聲，站起身子，拖著木屐叭噠叭噠地行過去。
美貌少女皺起柳眉，道：「還說沒有戲弄我？你幹麼不早說是鏢局之人？」
林峰心中叫聲「可惜」，因為他實在很不希望這個美貌少女，竟是敵方之人。
他們也在查看林、范二人，大概一來得見范玉珍是個少女。二來這兩人剛才相對無言之狀，好像含情脈脈。因此顯然馬上變得輕鬆了，其中有一個中等身材的人，還咧唇而笑，露出一排白色牙齒。
侯天保退了兩步，凝目向林峰手中的木棒打量。
追魂刀侯天保的長刀落時，顯然又增加了力道，變成全力劈下之勢。敢情他這一刀只須劈斷了對方的木棒，便可不費更多的氣力把林峰順勢劈死。
林峰問道：「只不知有什麼好處？」
范玉珍馬上堅決地道：「不，我不要跟你走。」
林峰道：「久仰大名，今日幸會得很。」
范玉珍冷冷道：「你既然不認識我的名氣，可知你在鏢局中，不過是個最起碼的小鏢師而已。」
林峰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姑娘如是不肯賜告，在下自然也沒有辦法。」
美貌少女又道：「我姓范，林峰你可是住在這附近的人？」
矮個子冷冷道：「原來真是個練家子，你仔細聽著，老子侯天保，外號追魂刀，這一位花蝴蝶解無定解兄。」
他當然可以厲聲叱喝，使鏢局之人聞聲出現，但他又想到，這麼一來的話，豈不是徒然把兩人驚走，而得不到較詳細的資料。因此他決定冒險試一下，假如他實在不支，才用此法召來救兵不遲。
侯天保提刀邁步，口中道：「好吧，等老子宰了你再說。」
范玉珍道：「就在這兒，我等著你。」
他輕輕嘆口氣，心中決定先拿下這個少女再說。
其中那個背插長刀的矮個子怒聲道：「好哇，解兄問你，你竟敢不答。小子你有幾個腦袋？」
花蝴蝶解無定邪笑一聲，道：「侯兄宰了這小子不打緊，但若是駭壞了這位姑娘，卻不好意思得很。不如這樣吧，我先送這位姑娘走開，回頭才跟林峰兄理論。」
范玉珍道：「你笑我嗎？」
林峰道：「這是在下求之不得之事，但務必請范姑娘賜告今晚的行動，究竟有何用意？」
侯ｍ.heｔｕｂoｏｋ•cｏｍ.com天保大怒，瞪眼道：「不對付你，對付誰？你這小子混帳的厲害！」
林峰衝著對方齜牙一笑，但見對方為之一怔，頓時感到心平氣和了一些。原來當他走近後站著不動時，已看出這道人影，乃是一個女子。
姓范的姑娘一跺腳，嗔聲道：「那麼你也是南京鏢局的人，對不對？」
林峰吃吃笑道：「你怎知道不關我事？」
她美眸一眨，問道：「你是幹哪一行的呢？」
美貌少女被對方作弄，大感氣惱，忿然道：「好，你好大膽子，竟敢戲弄姑娘？」
那美貌女子上上下下打量這個雄偉的男人，由於林峰袒著胸膛，拖著木屐，很像專門宰牛殺豬的屠夫，於是鼻子輕皺了一下，道：「不關你事，你給我走開。」
他再衝著對方齜牙一笑，道：「大姑娘，你瞧什麼？」
林峰惶恐道：「這樣說來，范姑娘不但認得敝局總座，而且今晚竟然還是衝著敝局來的麼？」
美貌少女道：「你起的這個名字，很是雄壯響亮，和你的人相配得很。」
這本已夠他詫異的了，卻不料這個女子一回頭，竟然長得柳眉杏眼，玉面朱唇，甚是美貌。當下更使他心中一楞。而他正是因為被這美貌女子弄得楞了一下，心中不服，見到對方也露出發楞的神情，這才舒服了一點。
林峰仍然抱著范玉珍，口中應道：「我姓林名峰，你們兩位的大名怎麼稱呼？」
在黑暗中，兩人維持著這種姿勢，過了好一陣，范玉珍才抬起頭來，仰看這個陌生的男人。
解無定訝道：「你不怕麼？男人們爭吵打架，乃是常見之事，沒有什麼看頭，走吧！我送你出巷子。」
那兩個黑衣人聽到他雄壯的口音，目光中登時現出警惕的神情。
林峰萬萬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等局面，當然他大可以動手拿她，讓沈宇處理以後之事。可是他一則為對方的美貌和嬌態所吸引，另一方面心中又隱隱感到她並非歹惡之人，所以一時真個委決不下。
范玉珍道：「好！我決定不告訴你，是友是敵，你自行決定，然後通知我。」
范玉珍道：「你很會講話，和你的外形不同。」
林峰口中叨念道：「范玉珍……范玉珍……唉，在下真是孤陋寡聞得很，竟然從未聽過。」
范玉珍道：「我們以後再談，倒是剛才那兩個穿黑衣服的人，看來好像不是鏢行的。」
林峰念頭方轉過心頭，忽聽范玉珍低低道：「小心，那兩個傢伙又回轉來啦！」
范玉珍馬上呼吸急促，並且把面孔埋偎在這個男人健壯的胸膛中。她感覺對方堅實的肌肉上的溫暖，也嗅到他的氣味，登時全身發軟。林峰亦泛起了奇異的溫馨的感覺，捨不得放手，根本已不考慮敵我的問題了。
他沉hｅtｕboｏk•ｃｏｍ.ｃoｍ著氣等候，過了好一陣，那道人影終於從黑暗中出來，一直移到後門，貼著那道門戶。
林峰又是一楞，道：「敢情范姑娘乃是南京城內著名人物，假如你把芳名賜告，在下可能聽過也未可知。」他說話之時，心中反覆想過，本城之中，實是沒有著名而又如此年輕貌美的少女好手。
林峰道：「在下勉強充任一名鏢師。」
美貌少女道：「你又不是這家鏢行之人，如何會與你相干？」
范姓少女沒好氣地道：「這是因為你居然不認識我的緣故。」
范玉珍搖頭道：「我不要跟你走。」她接著說出理由：「你邪裏邪氣的，準不是好東西。」
林峰聳聳肩，心下茫然。他雖然自負機智過人，可是目下殺了他還是不明白人家何以這樣稱讚他。
那個中等身材的人，寬闊的面孔上，又現出詭邪的笑容，道：「這位老哥好像是練家子，所以不把你我放在心上，我說仁兄你貴姓大名？在哪一位高人門下練過功夫？」
林峰心想，這一下可點到正題上啦！口中應道：「我當然識得啦！」
美貌少女哼一聲，不服氣地道：「問一問就會招來禍事？哼，他們憑什麼這般強蠻？」
雙方腕上一較勁，刀棒立刻分開。
他在轉角處一戶人家的台階上坐下來，目光不時向兩邊搜索，偶爾鏢局後院兩道後門一會打開，有人持著燈籠出入。而這時後院內的火炬光亮都會透出來，使巷弄明亮一會兒。
刀棒一觸，但聽「啪」一響，林峰的木棒並沒有中斷，侯天保的長刀，深深嵌在棒上。
他搖頭道：「並不是常常這樣的。」
林峰這時不得不放開懷中的美人兒，還把她推開數步，這才應道：「侯兄拿出刀子，難道打算對付我不成？」
林峰哪裏當真是不明白，他也不是藝高膽大得不把對方放在眼中，而且審情度勢，感到大是不利，心想縱然無法刺殺對方，但好歹也設法弄清楚對方的底細，萬一能逃往鏢局，好向沈宇稟報。他連忙搖手道：「等一等，侯兄別動火。在下只是認為咱們之間，沒有什麼過不去之事，所以想不到侯兄大發雷霆，竟至於動刀。」
過了一陣，林峰驚異地望著左邊的巷子，原來有一道人影，走入巷子之後，便停留在黑暗中。
雙方迅快互相打量了這麼一下，范玉珍嬌軀向前傾移，立時靠貼著林峰，在外表上看來，她此一舉動，乃是害怕那兩個形跡詭秘的黑衣人，所以向她的男友身上偎靠。
范姓少女道：「我不跟你囉嗦，你在南京鏢局所任何職？」
這兩人來得無聲無息，在黑暗之中，更添幾分詭秘氣氛。
在這人影那一頭，鏢局後院也有一道門戶，不過這扇門向來不打開，所有車馬和人都從另一道門戶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