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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情深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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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誰是敵手

第五章 誰是敵手

李隆連喘三口大氣,卻仍然驅不散心中怯懼,當下暗暗大驚,目光連瞥數次,估計當真無法拏住崔憐花作為人質。便道:「崔憐花,你且出去,我今日就算落敗身亡,卻也不想給你看見!」
崔憐花有點戰戰兢兢問道:「那麼你這三天希望怎樣渡過?」
任何人若是懷有敵意打算偷襲,自是極力消除一切聲息。可是後面那人卻不是,甚至顯得是故意送出鮮明聲響的。再加上那瀰漫全房,令人寒冷的殺氣,來人當然更不是普通人了。
如果苗謝沙回來,他們當然不敢亂來,但她若不回來,事情就難說得很了。
陸仝椎心刺骨之痛,非是來自肉體,而是當他看見自己右手只剩下半截手掌,登時傻了一下。
呼延長壽怒道:「你既是出身武當名門大派,為何不敢轉過身子與我面對面決一死戰?」他本不知李隆來歷,是後來聽了他與崔憐花對答才知道。
呼延長壽道:「你說你沒有,那是甚麼意思?」
這兩大武林世家被合稱為春風花月樓,當年無限風光和無數溫馨,如今卻好像遙遠得在上古時代,也像在別一個星球的往事……
「你沒有。」崔憐花開始透出笑容,因為她忽又回到人間,而且是春光燦爛花團錦簇的人間。她又說:「我很慶幸你這一次肯拔刀,如果你像上一次一樣挾刀走了,我的遭遇恐怕就不堪說了!」
可是他只看見陸仝頭顱迸裂的屍體,此外就是千嬌百媚的崔憐花了。
當然更不至於殺死陸仝了。
崔憐花柔聲道:「這個女人行事往往高深莫測,說不定忽然走進來。我看你既然拿人家的薪水,最好還是聽她的話,不要踏入這個房間,也不要跟我多說話。」
陸仝微微一愣,旋即邪笑一聲道:「用不著再討論了。男人就是男人,天下都是一樣。也許我到了五六十歲以後,想都不想這件事。但現在還不行!」
呼延長壽習慣地拍拍脅下魔刀,冷冷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李隆咬牙道:「他老早就是我的敵人,因為我不能容忍他活在世上。而如果人死之後有鬼魂的話,我一定會找他決戰!」
故此她很想知道,像李隆和陸仝這等有真才實學的高手,雖然聲名未著,但誰的手下不可以做而選中苗謝沙做老板呢?
她當然知道此人來歷非同小可,乃是鷹爪門高手,姓陸名仝。這陸仝的鷹爪功已煉到第七層,只差一層就達到登峰造極地步。當今之世若論鷹爪神拿功夫,此人不算第一把好手,至少也可以是第二人了。
直到現在,他才有工夫望向崔憐花。
陸仝愣了那麼一下,便陡然變得意氣奮傲,洪聲道:「好,我講老實話。我決不讓你帶走崔憐花。我事先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大概只有三天壽命,所以我不怕失敗,亦不怕死。我如果不告訴你,便非大丈夫所為。」
崔憐花搖頭悲嘆,道:「我不肯,不過看來我不肯也不能改變命運了……」
呼延長壽訝道:「我?為甚麼是我?」
崔憐花這時才睜開眼,欣然道:「你們不打了麼?那真是太好了!」
李隆道:「我不猜,你告訴我。」
呼延長壽的魔刀不但光芒已歛,不但象徵死亡的淚珠消失了,甚至連刀刃也早已隱沒在刀鞘內。
假如你能留難一個人,當然一定高過對方才行。
崔憐花看了忍不住驚訝開口,聲音仍然十分溫柔動聽。她說:「呼延長壽,你別太生氣,一生氣刀法就有破綻了!」
他們本來是不是壞蛋不得而知,但即使是好人,如果他們忍受不了美色|誘惑而逞強亂來,對她來說好人也變成壞蛋了。
為甚麼要為她出頭呢?假如她一點也不把我放在心上的話?
此所以呼延長壽登時怒發,火氣宛如有形之物,從兩道濃眉眉尖射出。
她怎能不惆悵?怎能不惘然呢?那個雄偉英挺的男人,倏然而現倏然而逝。
假如一定要他把這個美女當作教唆殺人的殺手,他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想像也不可能相信的事。可是事實上杜三娘曾經出現過,她決不是夢魘裏的魔鬼,她是真的!
「叭噠」一聲紅血白漿四濺,這個聲名未盛,大志未酬的年輕人,一顆頭顱已變成一堆說不出像甚麼的東西,反正腦漿鮮血噴濺得一塌糊塗,一交跌倒……
呼延長壽濃眉又皺,殺氣騰騰冒起,道:「若是有人敢欺負你,那怕血流成河,哭聲千里,那也是他們自作自受。」
嘆息之聲在窗外落寞地飄散。
陸仝面由微紅而變得通紅,目光隨著面色而增加凌厲之氣。
此是屬於精神力量方面的特殊成就,一般的劍手自是辦不到這一點,而由此卻也可見「追風劍客」李隆乃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他決心一下,事情反而好辦。因為世上之事往往是因為你茫茫然不知目的才難辦。如果你有明確目標,反而容易設計下手。
鷹派高手千里內殲殺強敵,易如反掌,自然另有秘訣心傳的。
陸仝左手連拍三下,第一掌掌力有如一座山,第二掌有如兩座山那麼威猛,第三掌則有如三座山……
李隆道:「使得,但你卻不得不付出代價,我意思說我可以放過他,只要你會做!你會不會做呢?」
呼延長壽又道:「你一動他就有機可乘。假如我猜錯了,我向他道歉。但你現在卻只須閉起眼睛就行了,你何須出去呢?」
然而她卻看來不像。她不似是具有高明權謀心計手段之人。她顯而易見是個單純美麗善良的女孩子……
呼延長壽一時怔住,如痴如醉。過了片刻,他才以發誓的神態和聲音道:「我答應你,決不忽然跑掉。」
這一點萬萬不能大意疏忽,所以呼延長壽用盡他所有本事加上所有智慧,仔仔細細查看一陣。
崔憐花道:「她怎麼啦?她不是你們的老板麼?」
然而卻一點也不明白何以如此?為何只被她碰觸著就會這樣?莫非男人被女人一碰便有這等古怪而又堪足迴味的感覺?
呼延長壽由於這一點而增加幾分怒氣,所以他忍不住把魔刀拔出。
崔憐花在不十分明亮燈燭下,依然艷光四射。
呼延長壽道:「她沒有事,我後來沒有留難她。」
他旋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知道自己少了一隻最重要的右手之後,在和-圖-書他命運中和生活中會有甚麼變化。
呼延長壽道:「我雖然為你做了一些事,但也令你芳心不安,因為我殺了兩個人!」
他的劍在鞘內隱隱鳴躍,此是前所未曾有過的現象,也是極之凶險可怕預兆。
但他仍然感到重如山嶽的悲哀憂愁……
他從後宅圍牆望入去,正好看見窗子內的一個纖美身影,然後也看見她微微迷惘的神色。
男人就是這麼奇怪,其實既然失敗而至死亡,有沒有美女為他哀悼悲嘆又有甚麼關係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隆說,並且仍然保持背向對方的姿勢:「我一直希望能碰上你這種敵手。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總之我對你的興趣要比對崔憐花濃厚得多!」
他似乎把對方視為貪生怕死之人,口氣中好像當對方乃是藉言語而苟延殘喘。
李隆並沒有看見,還繼續冷笑道:「就算苗謝沙忽然回來,我發誓先殺了她然後活活吃了你。」
崔憐花自是曉得,當下禁不住泛起憐憫笑容,同時她又搖搖頭,道:「不,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他根本無從知道有你這樣一個敵人。你如果唆使別人暗殺他,對他太不公平!」
李隆外型比起陸仝可當真帥得多了。
李隆雄健身軀一轉,第一次面對著現下名震天下的「魔刀」。
崔憐花道:「的確很難過……」她看見那年輕男子面色稍變,便又道:「但你卻看不出我的歡喜高興,那是因為你安然無恙雄威凜凜之故!」
屋子內沒有一點點聲響。
呼延長壽背轉身子,豹眼望向遠遠的眉黛青山,以及變幻無方的白雲,冷冷道:「如果你是火焰,那些男人只是撲火的飛蛾。我便要想想看,究竟是火焰重要?抑是飛蛾重要了!」
這個美女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看到她時不但為她無雙艷麗眩惑,而且她分明是個心腸慈軟好得不能再好的女性。
剛才那無影劍李隆,事實上亦是劍道中有數高手。他的武當鷹派劍法,崔憐花曾經見過。她自忖就算自己功力未失,以「多情簫」的盛譽,仍然認為這種對手還是別惹上為妙。
李隆的巨掌快要碰到崔憐花雪白優美的頸子之時,突然停住。
他怎能不知道她是誰?但她為何又這樣說呢?她到底是誰?
如果她知道呼延長壽正要將身離開,大概就無法掩飾內心的情緒了!換言之她必定更加惶恐和焦慮無疑。
她深心處的無名恐懼,從四肢百骸以及美麗面龐中表現流露無遺!
現在呼延長壽正是如此。他決計悄悄查察崔憐花,直到他認為可以下判斷為止。因此他施展一身本領,首先查明整座屋宇內,男人只剩下一個追風劍客李隆,女人則還有一個僕婦和一個丫頭。
陸仝緊緊盯住她,眼中射出逐漸熾熱的光芒。他道:「你不必設法轉移我的注意力,我既然只有三天的壽命,我為何不盡情享受你呢?」
崔憐花欣然道:「好極了。不過你的話還未說完,假如還有別的情況呢?」
後面那人聲如雷鳴,應道:「呼延長壽。」
崔憐花果然悚然危立有如木雞。
崔憐花倒是另有感想,那便是她覺得這個青年極有自信。他不怕敵人找尋他的弱點,任何時間都一樣。
李隆冷笑道:「他到底是誰?看來我好像變成傻瓜,反而把你迫到他的懷抱裏了?」
他細細的瞧,呼延長壽動都不動任他觀察。
陸仝在這一剎那間,右手變出十二種小擒拿兼神打的奇奧手法。
陸仝咬緊牙關迸出萬分認真聲音,道:「你說一句,肯還是不肯,一句就夠了!」
崔憐花美眸驚得凝住。過了片刻,忽然道:「後面圍牆好像有奇怪聲音,你聽見沒有?」
凡水必定向下流,宇內有水皆然。這種向下奔流的本性,就藏在水流本身之內。
此時呼延長壽的魔刀亦已掣出,脅下古舊刀鞘已扔向一旁。
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她開始浮現微笑,心中無限溫柔地想。
陸仝又冷冷問道:「你是誰?」
呼延長壽在十指指影漫天籠罩之下連退八步。他的確因為那艷絕當代的美人一聲喝采而大為洩氣,覺得自己十分窩囊。
陸仝冷冷道:「誰在外面?」
她身體香暖,笑靨如花,聲音有如黃鶯出谷。
他左脅下挾著一把刀,刀鞘已很古舊。
然而不論他如何英雄,卻曾在她面前匆遽逃走。
因為這麼可怕而又極之冷酷的景象,使她忘了敵我利害,她只知道一個活生生的跳躍的生命突然消逝……
崔憐花道:「你猜此人會是誰呢?」
陸仝道:「你是不是想帶她走?」
陸仝道:「如果她躲起來,故意等我毒發身亡才出現,我豈不是白活一場?」
李隆勃然大怒,但覺如此侮辱萬萬難忍,光華閃處,森森長劍出鞘。
呼延長壽搖頭道:「我不能!」
崔憐花道:「這個外號很好聽。可是以你這一身本領,為何還要聽一個女人的命令?她給你很多錢?」
呼延長壽斥道:「閉嘴!」他心中氣惱崔憐花多嘴,怒氣一增,魔刀威力便也更見強厲!
房門悄悄被推開。一個壯碩年輕男子手按劍把,向房內瞧看。最後目光凝定於崔憐花嬌靨,不再移開了。
任何人若是懷疑自己可能只有三天壽命,他心理有點反常卻是很自然很合理之事。在這種處境中,有些人會極之消沉,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除了此類人之外,恐怕人人的選擇都不太一樣。
呼延長壽未動,所以李隆也站得淵渟嶽峙。然而何以對方的魔刀在不動之中,仍然湧出森殺壓迫力量,使人越來越覺得無能抗拒?
呼延長壽道:「我有甚麼理由不拔刀救一個被欺負的女人嗎?」
崔憐花道:「我也不明白。但我們一齊把它弄明白好不好?」
呼延長壽魔刀驀地出鞘,不但精芒瀰漫滿屋,而且他的身子也移到崔憐花前面。這樣陸仝必須先擊倒了他,才可以對付崔憐花。
鏗然一聲直似龍吟虎嘯,那魔刀光影耀目,好像極強烈陽光筆直射到,令人睜不開眼睛。
崔憐花道:「我瞧一定是你。沒有別人可以使我身心振奮一如現在的了!你告訴我,是不是魔刀的威力呢?」
他咬緊牙關竭力使自己站得又穩又直,以便支持她的重量(其實以她的hetubook•com.com體重,他可以一手抓住丟到二十丈外那麼遠)。那種碰觸的滋味,他平生從未嚐過。他身體內的血液奔騰,感情熱烈如火炙。
為了這個女人拚命可值得麼?我性命並非賤如塵土,本不應該為一個派人殺我的女子拚命。但看來她又的確失去武功,她一定不能受陸仝的凌|辱……
李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不過把一切詳細情形作了一份報告。我深信他們,也就是我武當鷹派的同門,必定可以憑這份報告查出那人是誰!」
他伸出的手停住不動,耳目腦子並用,這時他多年來嚴格訓練的效果就顯示功用了。
「他是誰並不重要。」她回答,臉龐泛起悵惘神情。
想想看那是多麼可怕多麼冷酷的自然秩序?尤其是當你屬於「弱肉」或者「不適者」地位之時。
呼延長壽濃眉皺起,眉頭幾乎碰在一起。他道:「你走吧!」
他連聲冷笑,無意中透露出真情實意。即使是曹操再世,也決不懷疑這種真實性。
正宗內家劍法因為在「心靈」方面功夫下得特別精深,故此到達高手境界之人,往往在事前能夠得到一些預兆。
李隆微微一怔。雖然在這等生死俄頃之際,心頭卻也不禁浮現一些往事畫面。其中有一幅是在一道瀑布邊,身子如飛燕兩邊飛躍,躍出之時劍光迸射瀑流。
她深深嘆息一聲,又道:「你們男人為何這麼重視這件事?何以非這樣凌|辱我們女人不可呢?」
這種作風的敵人,何以還能夠活到今天?何以能夠在無數戰役中活下來?
崔憐花搖頭道:「我沒有!」
那年輕男子聲音相當雄渾,應道:「有,我外號無影劍,我拔劍出手,許多人連劍影都瞧不見。」
他面色已隨著敵人這僅僅的一刀而陰沉驚駭,因為他平生千千萬萬夢想中,都沒有出現過如此決絕如此剛強的敵人。這個敵人顯然不管是勝是敗,也不管是生是死,總是一招,僅僅只有一招就決定了今後命運。
崔憐花笑一笑,道:「不累,真的不累!」
他實在不怎麼明白,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過失。但他很尊重很欣賞這種莊嚴奧秘氣氛,所以不言不動。
然而她為何派人狙殺我?「百手千劍」杜三娘不是等閒人物,她要殺一萬個人,大概只有一個她殺不了。若果這萬分之一可以不死的人,不是我呼延長壽的話,現在我老早在黃泉路上,而不是站在這兒了。
崔憐花道:「是的,他在我心中份量無端端加重了許多。他本來只是一個見過一面的人,本可以說是陌生人,然而現在卻不同了,他顯然是俠義之士。他並無所求,只為了應該做的事而做。我在他心中可能是值得一顧的女人。但大體上他仍然視我為『人』的一份子。對於其他的人,不論是男是女,若是落於我這般處境,他也是會伸手管一管的!」
唉!老天爺!她說她悄悄走開,但以她這麼美貌這麼嬌艷的女孩子,能「悄悄」走到甚麼地方?她怎能活下去?如果她不肯甚麼的話?這個「甚麼」其實就是「男人」。
崔憐花清澈烏亮目光在兩人面上轉來轉去,然後點頭道:「你們仍然分出了勝敗生死!雖然我不希望如此,但世上之事往往如此,總是無可奈何!」
「魔刀?」呼延長壽疑惑沉吟道:「魔刀似乎不大管這種事。它只管萬惡不赦的人,越是窮凶極惡之輩,它就越有威力。可是你大概不是惡人吧?所以它怎能對你有影響?」
他很少這樣做,通常都是敵人出手時,他才拔刀,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招殺敵。
呼延長壽心頭一沉一起,豪情勃發,鬥志宛如怒濤忽發,漫天蓋地而來。
崔憐花道:「我當然希望跟著你。可是你如若覺得不方便,那我還是可以悄悄地走開的!」
這類奇怪的問話,也虧得崔憐花回答得出。她道:「我其實很高興,我雖然已聽見後院牆有聲響,但我根本不知是你,當然更想不到你肯拔刀救我。」
他停一下又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這樣?專門使人迷迷糊糊弄不清楚究竟是甚麼事情?」
他們眼睛和笑容,已經流露出不懷好意的心思。
崔憐花道:「如果我也不知道呢?」
李隆先側耳小心聆聽四下聲息,確知沒有異狀,烱烱熱烈眼神如烈火忽熾,集注崔憐花身上,挺胸向她走去。
他聲如電鳴道:「你只有三天壽命也好,三個時辰壽命也好,我都不管。總之你仍然沒有權欺負別人。你有權馬上拔劍自刎,但卻不得侮辱崔憐花。」
那就是崔憐花究竟是慈悲如觀音?抑是惡毒似魔女的人?
他深知陸仝再三提到只有三天可活之事,目的是削弱他的鬥志。只因任何人面對一個垂死而強硬的敵手,必定會被對方「垂死」這一點大大影響鬥志的。面對這等對手,自是很難放手拚命。這正是陸仝的詭謀,雖是老實話卻又是攻心之術。
崔憐花駭然道:「你一聽到嘯聲,就立刻作了周詳佈置?但那個發出嘯聲之人是誰?你難道早已知道?」
呼延長壽道:「對。我們素不相識。不過有了崔憐花在中間,事情就變得不同了。」
呼延長壽下了決心,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
他點頭道:「好,算你狠,不過別人怕你的魔刀,我卻不怕。因為我總有一天會找上你,如果我不是只有三天可活的話!」
呼延長壽左脅下仍然挾著魔刀,右手扶住一株大樹,疑惑道:「你還不累?」
呼延長壽道:「一點也不好,如果你怕看見有人死亡的話!」
她忽然想起揚州的「春風」「花月」兩座既氣派而又幽雅的高樓。前者是武林世家「劍劉」。後者則是她的家,也是武林世家,以「多情簫」絕藝名震江湖逾百年之久。
她的悲哀來自宇宙千古以來,至今仍顛撲不破的現象——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她悄悄嘆口氣,垂頭讓長長頭髮披瀉,遮住了眼前一切景象。
她此生一直心如止水,但漣漪不停蕩漾,卻是現在的心情了!
她美眸霧氣迷濛,好像馬上就有淚水墜灑。同時那嘴唇微微兩邊下彎的線條,也讓人一望而知她芳心已碎。
李隆一想起苗謝沙,面色登時陰沉下來,內心的憤恨和恐懼都露諸形色。
刀鋒隱藏於鞘內之後,屋中立刻恢復正和圖書常氣溫。
崔憐花嘆口氣,道:「你真是個傻瓜。你想法子找出一個本來不是敵人的敵人,對於你或對於其他的人,有何好處?」
李隆道:「為甚麼要我走?」
崔憐花居然不嚷不叫,亦不退縮避讓,柔聲道:「李隆,請聽我一句忠言好麼?」
幸而魔刀一出鞘,整個房間內氣溫陡降,殺氣蕭森砭骨。
崔憐花這時才恍然大悟。不過看來陸仝此人心術不端,有此遭遇有此報應並不足以憐憫。
答案是她竟然真的沒有絲毫武功。
她思索著叫出他的姓名:「李隆,你有沒有外號?」
她輕輕道:「我的身體一點不累,我的心卻十分疲倦乏力。但這只是從前而已,現在竟然大不相同。我連心靈都好像忽然堅強很多,是不是因你之故使然的?」
他目光回到陸仝那邊,道:「不錯,我為她而來。」
呼延長壽好像沒有聽見,轉眼向崔憐花望去。
崔憐花道:「你可不可以形容一下那陣嘯聲呢?」
男女之間的事,只要有一絲一毫勉強,那實在一點意思都沒有。但為何所有男人都不這樣想?如果她每每為了某種緣故而「做」,那麼她跟要錢的娼妓何異?
陸仝道:「杜三娘比苗謝沙更厲害麼?她後來怎樣了?」
悲魔之刀「嗆」一聲出鞘三寸。呼延長壽拍拍刀鞘,目光轉回陸仝面上,怒氣從雙眉眉尖射出,神態威猛之極。
崔憐花亦沒有看見窗外的人的面,她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悄然地可憐地閉上眼睛。
如蘭如麝的香氣,千嬌百媚的笑靨,還有充滿了溫柔之狡猾的對語……
呼延長壽現在才第一次向崔憐花望去,兩人目光相接時,他心頭無端端感到酸痠軟軟。
「我瞧得出。」李隆說,聲音相當溫柔:「可是他決不會忽然發瘋無緣無故自殺!何況我還聽到另一個人的嘯聲……」
因此他仰天長嘯,以嘯聲抒發那無盡的難以解釋的心情。然後突然一躍出房,倏然間隱沒不見了……
崔憐花看的真切,心驚之中竟然忍不住輕輕喝一聲采。她已瞧出陸仝使出的正是鷹爪門名震天下的絕藝,一剛一柔,多情而又決絕……
他左手仍然健全如故,而他一身功力似乎亦不因右手之傷損失多少。只不過若是以十足功力還對付不了的敵人,如今忽然只剩下四至五成,後果如何連傻瓜也知得到。
呼延長壽連笑容都很兇悍懾人。他道:「我見過她,甚至還見過比她更厲害的人,這人就是她南疆纏綿毒劍門比她更高的高手,人稱『百手千劍』杜三娘。」
唉,呼延長壽說得對極了,不論是刀動或劍動,必定有一方倒下,的確沒有第三種途徑了!
呼延長壽連愣幾下,才道:「對不起,我仍然不怎麼明白你的意思。」
她禁不住低低嘆息出聲。
崔憐花巧妙地提出苗謝沙名字,看看竟不能駭走陸仝,心中更為緊張。她的直覺告訴她,陸仝今晚很難應付。
崔憐花訝道:「你肯下苦功,當然是最好不過。你何須不歡埋怨?」
陸仝皺眉道:「應該嘆氣的不是你而是我。你知不知道我在這一雙手下了多少苦功?我告訴你,由十二歲起練功,到現在我卅二歲,足足已下了整整廿年苦功!」
那年輕男子終於躍入房,這一躍落在崔憐花椅前三尺左右。
呼延長壽豹眼一睜,凌人精光暴射,道:「你到底想說甚麼?你若是英雄好漢,你若是想在武林揚名,怎可如此吞吞吐吐小家子氣的樣子?」
呼延長壽自己也分辨不出心情是怨恨抑是想念。
呼延長壽張大嘴巴,道:「我本身?我有甚麼力量?我除了殺人之外,甚麼都不會。」
他自是不至於連揮刀斬下敵人頭顱首級都不會,只是很不習慣而已。
瀑流內並無任何生物可供刺殺,他刺擊的不是生命,而是水向下流的本性。
莫非他簡直可以連刀都不動就殺死敵人?
李隆堅持道:「我現在只對你有興趣。」
崔憐花道:「我都看見了,難道我不知道麼?」
假如對方不是憑刀威力忽然減弱,他這個身仍是轉不過來的。他頷首道:「我看見你了。以我看來,你的刀很好,而你的刀法恐怕比刀更好!」
陸仝登時垂頭喪氣,道:「既然你不能。我只好問問你的來意了!但我猜你一定是為了崔憐花而來,我有沒有猜錯?」
他刀鋒乍現,滿屋寒氣更盛。李隆身子只微微抖了一下,便無異狀。
李隆目光一閃,聲音透出恨意來,道:「那個人很不自私麼?所以就把我給比了下去?」
不過她敏感多情的心靈立刻又知道自己不該喝采,不論陸仝武功多麼精妙動人,也不該喝采。所以她馬上駭然叫道:「小心,呼延長壽,請你小心……」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門口出現一個身軀雄偉、濃眉豹眼的青年。
崔憐花垂下頭,也悄然坐向窗邊的椅子。她心中的惶惑焦慮,誰也從她面上看不出。
他身子尚未落地,但那獐頭鼠目、形容猥瑣的陸仝,手掌反過來一下拍在自己的頭頂。
崔憐花笑容相當苦澀,道:「你命不逢辰,空有一身本領而不能揚名天下,固然可悲可嗟。但我命途多舛,一直寂寞而又悽慘,也不比你好些!」
李隆腦筋一轉,已經敢打賭必是對付陸仝那人。
李隆微笑道:「呼延兄,我今天雖然落敗難逃一死,但心中仍然很高興!至少我眼見一個美女為我哀悼為我悲嘆……」
再者他若是不能夠一招就分出勝負,他心裏多少會有侮辱了「魔刀」之感。
陸仝怒道:「你聽見我的話沒有?」
崔憐花身子忽然簡直靠在他臂彎內,如果他放開手,她一定會跌倒無疑。
「我希望不大。」陸仝說:「假如沒有機會跟苗謝沙拚命,我只希望這三天能一直抱住你,與你不斷尋歡作樂。」
他又道:「我記得我並不認識你。」
他聲音冰冷得有如魔刀出鞘之時,他似乎已經沒有血肉,沒有感情,更無得失榮辱……
他知道有人從窗口躍入房內,雖然方向在他背後,所以看不見。但聲音卻告訴他,那人是站在他後面大約八尺之處。
李隆冷冷笑道:「我反正已經死了。縱然死於苗謝沙的蠱毒,但多一個人陪葬,又有甚麼關係?」
李隆重重連哼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忽然垂頭喪氣走了。
呼延長壽斷然道:「沒有。它不是神靈,不可能具有這種妙用。」
陸仝恨恨道:「我自問總算有點成就,但我還未揚名,亦未富貴,卻碰見苗謝沙這婊子!」
此人手上硬功真是非同小可。崔憐花為之微微吃驚。她本身的功力雖失,但是眼力仍在,所以一定不會看錯。
呼延長壽道:「我的刀你的劍只要一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無第三途。」
崔憐花一聽此理更為充分,便閉起雙眼,道:「對,我何必出去。我瞧不見就行了!」
陸仝希望在三天內,盡力在女人肉體上狂歡尋樂,此一想法本來也沒有甚麼好奇怪的。只不過如果對象不是美如仙子的崔憐花,他興趣還有沒有這麼強大這麼狂熱呢?
崔憐花沉默了一會,才斷然道:「你轉回身子好不好?我想看見你的眼你的眉,我絕對不想你忘了我是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要你知道我究竟是誰……」
反正男人總是這副德性,當他看中了你,便沒有甚麼可以阻擋他了!
那青年聲如巨雷,應道:「我是呼延長壽。」
「唔,聽來好像可以相信。」呼延長壽說,一面揮手示意崔憐花後退。
可是當一個以「手」成名的,以「手」為傲的人,忽然沒有了這隻手,往後悲慘的結局,已是不言可喻。
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凡是害怕魔刀神秘力量的人(即曾經為非作惡之徒),唯有背對魔刀,才不至於受制。李隆顯然用這種方法,可見得他必是歹惡之輩。
李隆道:「忠言?要是只有三天壽命,誰還需要忠言?」
崔憐花訝道:「你說甚麼?」
他身高腳長,兩步就到了她跟前,伸手一拉,裂帛一聲那崔憐花上衣已經撕開,露出雪白香嫩的上身。如果不是還有抹胸的話,那就乳|房盡露,春光盡洩了。
那是由於一種說不出的森冷殺氣,忽然瀰漫全室,使人冷得不禁要打寒噤。
她會不會也一樣呢?如果她沒有,那麼男人豈不是有如獃子一樣受騙了?雖然騙他的只是他自己過份的感覺,可是受騙的想法肯定仍然存在的。
陸仝又道:「我找過幾個名醫,他們都診查出我身中奇毒,卻無法可解,所以我迫不得已做了她的手下。我只好日夜祈禱她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不然的話,我得不到每個月一次的解藥,我也一樣活不成了。」
事實上她正好把事情弄錯,只有李隆才會因生氣而武功出現破綻。呼延長壽卻是越生氣越好,本來殺不死的人,怒氣極盛之時就殺得死了!
兩人對峙了至少一盞熱茶之久,呼延長壽忽然垂下魔刀,四顧一眼,然後大步走去,撿起了古舊卻鑲滿珠玉寶石的刀鞘。
他魔刀不出則已,一出就勝負立分,也就是生死之判之意。
他終於深深嘆一口氣,道:「魔刀盛名果然不是僥倖的。我一生煉劍,卻連一劍都發不出。」
房門忽然傳來「篤篤」敲叩聲。陸仝眼中凶光電射,雙臂稍稍張開好像蟹螯,而兩隻手掌也驀地脹大了許多。
只聽陸仝道:「我聽過你的聲名,我知道你的魔刀有真才實學,但你比我幸運,你沒有碰上苗謝沙。」
所以陸仝沉不住氣,雙肘忽擊,兩掌箕張,十隻手指已漲大得有如蘿蔔。在厲喝聲中左手是「星移斗換」,右手則是「故劍情深」之式。
崔憐花身子縮了又縮,似乎現在忽然氣溫陡降,所以她身體覺得很寒冷,而心裏卻覺得很孤單寂寞!
陸仝睜大雙眼,仔細打量這個新近崛起卻已是名滿江湖的高手。
只見他魔刀風馳電掣,先封住陸仝「星移斗換」那一招。接著一聲裂帛似磛然大響,刀光四下流散,宛如萬流歸壑,其中有一縷光芒削向陸仝右手五指。
陸仝獰笑道:「你說得對,簡直對極了!」
他道:「這是怎麼回事?」
崔憐花道:「我聽見外面有些奇怪聲響,當陸仝想侵犯我之時,我也告訴過他的!」
李隆一手按劍,冷笑道:「假如你不是處聲恫嚇,那就最好了,可惜我卻知道附近十丈之內連老鼠都沒有……」
崔憐花眼光絕對不碰陸仝而投向窗外,應道:「他自殺了,你瞧不出麼?」
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
窗口忽然出現一張濃眉環眼的臉龐,他那對豹子也似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冷酷的光芒。
雖然沒有武功之人,仍然可以命令或支使殺手出動,但他本人一定不可能被人欺負,他本人必定是很有頭腦很有辦法的人。
崔憐花認為有理,便待舉步。呼延長壽打雷般聲音響起來,道:「別動!」
陸仝面色果然因為苗謝沙這個名字而陰暗一下。他似乎也想走,可是眼睛眨了幾下,忽然獰笑一聲,道:「苗老板已經出門很久,我雖然希望她平安回來,但卻有點擔心她回不來了!」
幸好她的驚叫和警告一時又扭轉了形勢。假如她毫不關心的話,何須卻要他小心?
呼延長壽心神一分,怒氣陡降。
崔憐花驚一下,道:「那麼為何我依靠著你,我心裏就變得充實和有力量呢?難道是你本身的力量?」
即使是最沒有腦子的人,也知道李隆為何不肯放過那個敵人——呼延長壽。
呼延長壽手中魔刀光芒大見黯淡,一時但覺好像天地宇宙般的無窮無盡力道衝擊激盪,排雲裂嶽勢不可當。不得不煞住刀勢,改變了批削之勢而回收,連刀帶人退飛出三丈之遠。
換言之,敵一動我先動這種內家心訣,在武當鷹派高手來說,還是不夠的,必須比敵人意念還快才行,也就是說「敵意才動,我已先動」才合格。
崔憐花面色登時變得灰黯,輕輕道:「我真想不到你是這麼自私的人!」
呼延長壽一時呆了,道:「我們一齊?你打算跟我一道走?」
呼延長壽皺起濃眉,像是吞金自殺的人,肚腸裏兀自沉甸甸地疼痛不休。
陸仝突然喜形於色,說道:「你不怕她的蠱毒?你能不能解救遭了她們蠱毒之人?」
「你何必知道他是誰?」崔憐花反問:「難道你真的要找他?或者你想把更詳細資料送給你的同門,以便他們這些還在世上的人必須仇殺一番?」
呼延長壽抓抓頭皮,道:「你當然知道,我意思說你本來不是很難過麼?」
她是不是當真武功全失?
崔憐花柔聲道:「別這麼悲觀,苗www•hetubook.com.com謝沙相信會及時趕回來。」
美麗的人無論甚麼樣子甚麼表情都很好看,她的閉眼動作亦是如此。
唉,崔憐花,你看來那麼漂亮那麼溫柔,你曾使我這個從不逃走的人,竟也急急逃走。但你為何要派人暗殺我?我甚麼地方使你萌生殺機?除了那一次在西湖邊我匆匆逃開之外,我並沒有任何事情得罪你,而逃走難道就罪至於死麼?
她自是聽不見呼延長壽心裏聲音。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圍牆外偷窺。
李隆還無異狀,瞪大雙眼凝視呼延長壽每個動作。他極力想催激起鬥志作殊死一擊,可是已經不行了,不但全身肌肉僵硬,連真氣也凝滯淤塞。
無限綠油油的田野平疇,陣陣泥土草木芳香,迎眼撲鼻而來,使人意融魂銷……
他聽見種種聲音,例如呼延長壽的嘯聲而急急趕來。
李隆道:「你怎會不知呢?」聲音忽然變得很冷酷以及大有憤恨之意:「你縱然維護他,怕他會被我武當鷹派同門追殺。但我告訴你,他一定逃不掉,如果他能夠殺死我的話。」
陸仝只想到這裏,右掌忽然感到一陣冰涼。雖然還沒有疼痛之感,但他已知道右手的五隻手指……
呼延長壽難得張開的嘴巴不覺得張大,片刻才道:「你有這樣高興過?」
「哦,原來是魔刀。」李隆全身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神經都繃得更緊。
呼延長壽心頭發軟,連最堅強有力的兩條臂膀也發軟,以至脅下魔刀幾乎掉下。
陸仝陰險的笑容,使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擅長硬功夫的人。他道:「我看見李隆從這裏出去!」
但崔憐花並沒有輕鬆多少時候。那是另一個獐頭鼠目的瘦小漢子踏入房內。他那種邪惡神情,使她內心十分緊張。
自古以來,世上任何美女都知道男人心裏的想法,也知道該怎樣「做」才對。所以崔憐花當然知道他心中之意,只不過她卻的確不想這樣做。
陸仝道:「她大概不會回來了,所以我不能不打算打算。我問自己,如果我只有三天的壽命,我該做些甚麼?我怎樣打發這僅有的三天時光?」
崔憐花頷首道:「不錯,我聽說古往今來都是這樣,紅顏禍水就是這個意思。」
嘆息之人是呼延長壽,地點是南京一條後巷內。
李隆堅持道:「我想怎樣做是我的事,你只須告訴我就行了!」
既然她可以派出殺手,她還悲哀甚麼?她何以還能使人覺得很仁慈可愛?而最重要的是她何以居然受到別人挾制欺負?
陸仝道:「哼,老板?見她的大頭鬼。如果她不用蠱毒,我不把她活活撕開才怪。」
崔憐花不得不抬眼睛瞧他。她心裏忽然感到這個男人貪婪自私的可怕味道。
呼延長壽聲音粗暴而又極不客氣,道:「廢話休提,你拔劍我拔刀就是了,任何言語都是多餘的!」
頭顱可以離開頸項,身子也可以一分為二。說來雖是殘酷,卻由於一下子就進入死亡國度,最殘酷之事也到此為止,再也沒有其他花樣或後患了。
但不論他後悔也好,痛恨也好。總之他右手(最重要的)已經殘廢了。而這五隻手指,正如魚鰭或鳥翼,沒有了之後,還成為甚麼魚?還成為甚麼鳥?
她那溫暖軟綿的身軀,微微幽香撲鼻。還有碰觸的奇異感覺,令人宛如夢中宛如虛幻……
「可以的!」李隆說:「這陣嘯聲心情如何不必妄測,但聲音卻有裂石穿雲之勢,內力強厲無比。我敢保證在三十丈以內,連蟲鳥也聞聲墜地,非傷即死。」
等她退到角落裏,才又道:「你現在即使對她有興趣,只怕也得先問問我的魔刀了!」
他雖然面上掩不住緊張疑慮之色,卻仍然大有男人味道。那挺拔魁偉的身軀,加上年輕而又相當自信的臉龐,使得女人看了芳心不免為之跳動鳴顫。
崔憐花垂頭道:「是的!他本想跟我聊天,但他自己一提起苗謝沙,就忽然興緻索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她的聲音和表情,可以使全世界最疑心的人既不會亦不忍疑心她。
崔憐花道:「這一次她已經去了廿幾天,至今還未回來,怪不得你心情不好!」
「那很好。」崔憐花身子靠向大樹,於是也很自然地碰到他強健有力的手臂:「我實在很怕你忽然跑掉。但為甚麼我會怕呢?那麼些年來我自己也熬過去了,還怕甚麼?」
那苗謝沙一去多日,崔憐花忽然十分想念她,也十分希望她回來。因為她所派的兩名手下,除了一直負嚴密監視之責以外,現在好像漸漸變質。
當然她的悲哀沉鬱並不是單只為了一條生命。若是只為了一個人,那就愚蠢狹窄得有如民族本位的排外主義了。
這兩招味道氣勢以至手法及力量等都大不相同。左手的「星移斗換」,不但有如歲月遷流那樣,既無情而又迅速,誰也休想阻擋休想挽留。他右手的「故劍情深」,卻是欲訴還休,行而又止,往復徘徊大有纏綿不盡之緻。
李隆道:「我老實告訴你,我已經傳出詳詳細細消息,我的師叔一定會知道一切情形。如果我死了,不論是死於苗謝沙蠱毒也好,死於你想維護的那人手底也好,總之他們都休想在世上再活一年。」
崔憐花頷首柔聲道:「你的解釋很圓滿合理。但如果那個人根本不想殺你,你卻已替他種下了禍根,你會不會覺得歉疚?」
他的心雖然打轉甚至沉浸回憶往日煉劍景象,但並沒有一絲一毫鬆懈。只要敵人之刀有任何動作意念,他的劍就能夠更快攻擊。
呼延長壽定定神,魔刀歸鞘,仍然挾在左脅下。
崔憐花道:「其實難說得很,我到底有沒有為你高興過呢?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很可能你答應我,絕對不會忽然跑掉,我就找得到答案了!」
「魔刀」呼延長壽專殺高手,刀不留情,這已是近月來天下皆知的武林大事。換言之,呼延長壽已經是大人物了。
正因為他習慣了後發先至的打法,所以一怒拔了刀出鞘,一時卻反而不知道該怎樣出手才好。
崔憐花輕笑一聲,道:「傻瓜,如果是壞的影響,我們還有甚麼好談呢?但如果是好的影響……它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為何會恐懼緊張。那是因為他們都是「男人」,而自己偏偏具有男人很難抵受的姿色。
李隆頭都不回,屹立有如石像,冷冷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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