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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情深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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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此夜星辰

第六章 此夜星辰

李不還道:「你明白與否已不重要。因為不論你用甚麼方法想提聚最後一擊之力,都必定失敗。我知道你最後一擊用的是火器,這與背後暗殺人沒有甚麼區別。我也知道你很想來一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大場面。但很抱歉,我決不容許這種慘劇發生!」
李不還知道跌入女性狡猾溫柔陷阱中,但跌就跌吧,誰能一生都不做傻瓜呢?
無愁仙子笑著輕啐他一口,道:「別胡鬧。我瞧你眼神中有點疲倦,但你卻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的眼光忽然深沉得使人吃驚。他已轉回頭,望向屋瓦破洞外的綽約人影。
她抬頭微微仰面,表情既憂慮而又落寞。
話聲中他舉走行去,一連七步。但余隻影腳下也在動,也是一連退了七步。雙方距離既沒有增加,亦沒有減少。
此時龍向陽兩眼冷光越盛,神色森厲陰沉,眼光焦點對正無愁仙子,鼻中微微發出詭異笑聲。
無愁仙子的玉頰湧起鮮艷紅暈,不知何時已貼住了他的面龐了。
在黑暗中,那對峙的兩個人,其中有一個深深嘆息一聲,便軟軟倒下……
不過誰也不會注意那些灌木的下落,因為灌木飛掉之後,代替灌木出現於原有位置的,是個白衣飄蕭身量頎長的人影。這白衣人面貌急切間未及看清,但是他左手拿著一柄連鞘的長劍,卻使人絕不會忽略。
她眼前的男人,白色外衣乾淨得好像剛剛換上,身子修長,面容清秀,眉眼處卻稜稜含威。
龍向陽笑笑舉手撫他臉孔,道:「你會被甚麼手法制住?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猜得出!」
假如是李不還的話,應付起來就更加棘手更傷腦筋了!
余隻影道:「李幫主顯然精通殺手秘藝,所以我才有防不勝防之感。但第一流殺手秘藝,傳承極嚴,並不是有銀子有面子有地位就學得到的,所以我奇怪你怎會得傳這門絕藝?」
李不還只笑一笑,心想假如你知道昔年天下第一殺手「冷血」李十八是我祖父的話,你就不會提出這個問題了!
他當然極之疲倦。因為他對付龍向陽之時,乃是利用劍氣遠遠傳送森厲殺機,使對方疑懼交集,也因此終於迫得龍向陽不能不施展最隱秘可怕殺著。
但那年輕男子居然也能十分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只見他面如敷粉,口若塗脂,眼睛黑白分明而又靈活,簡直比美女還要漂亮,尤其帶有脂粉嬌態,更顯得特出些。
那美女笑道:「但你是李不還呀!」
龍向陽舉起手,白|嫩美觀的手指在他面上捏捏,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現在的身份,不是姓名。你為甚麼要對付我?誰叫你這樣做的?」
無愁仙子雙手顫抖幅度顯見增加,她眉毛上有些冷汗汗珠,眼光透出絕望痛苦。
龍向陽連連點頭,口脂香氣噴到對方面孔,笑道:「很不錯,很不錯,但我至今仍然只知道你是孤鷹余隻影。是性情孤僻的一流高手,也大概是當今天下唯一煉成九華少陽神功之人。但我仍然不知道你是誰?」
李不還道:「你現在應該稱為有愁仙子而不是無愁仙子了。」
龍向陽用那柔荑般的手指,在他面上捏捏,道:「解脈解穴不難,我其實沒有制住你十二處大穴。只不過這『鎖陽三扣』指力神異,有如少林秘傳『般若度厄指』,能令中指之人全身三百六十脈穴處處閉塞不能。」
無愁仙子道:「好從何來?」
那神秘回聲道:「如果我連五招都捱不過,我是死而無怨!」
他提腳向前跨出,要繼續他神秘的行程。但他的腳剛提起伸出一點,就驀然停住,而他也以那種古怪姿勢站在暗淡夜色中,動也不動,倒像是忽然被人點住穴道,所以很突然地僵立如木。
余隻影登時又頹然變色,心中悔恨交集。他悔恨的是自己竟不能把握機會,趁對方剛解開惡毒的禁制殺手之時,立刻飛身退開。如今倏忽間已經再度受制,看來當真已沒有講價還價的機會了!
無愁仙子點點頭,隨即抬頭向上面各處的樑柱瞧看。不過她這些動作既沒有解釋,亦沒有表情。所以她心中有何想法和感覺,誰也不得而知。
她忽然收回手指,於是李不還完全恢復自由。
這種情況乃是他出道以來未曾有過的。第一點他的超感覺向來沒有過失誤,何以現在竟不見敵人?第二點他出道時間雖短,殺人卻已不少,何以竟有膽怯驚懼的情緒發生?
龍向陽不必回頭,腦中已幻現一個白衣英挺瀟灑男人。只不知現在那柄劍是不是已經歸鞘?是不是已經挾在脅下?
他們是第一次見面,是在這種地方,又是在這種氣氛之下,誰相信他們會一拍即合?
這個命令無情殘酷之至,卻是用那甜美聲音說出,實在是極不調和。
龍向陽笑得又嬌又媚,白|嫩雙頰透出桃花般艷彩,說道:「你沒有見過的多著呢!有一件你見過之後,保證你畢生難忘……」
「孤鷹」余隻影現在可真個是形單影隻,在微弱星光下,踏著荒草邁過曠野。他每天晚上在甚麼地方歇宿,向來是一大秘密,連他的上司無愁仙子也不知道。但他必會在規定時間聯絡或出現,從無失誤。所以他這種孤獨隱秘習慣便被容忍了。
換言之,他們現在又相距大約七八步。只不過這個距離剛才是余隻影盡力保持的,而現在卻變成為龍向陽所保持的了。
那六團火光好像越燒越不會熄滅,但忽然間右邊和左邊正正相對的火光,各有一團熄滅。
夜闌更殘,孤燈欲滅。
在歷史上也好,在現實生活中也好,這種情況不勝枚舉。而應付的方法亦是難以縷述。總之每個人聰明才智不同,心腸軟硬不同,手段仁慈或毒辣不同。故此應付之法並無一定準則,見仁見智只在於你自己如何抉擇而已!
這時無愁仙子雜念全無的心裏,忽然開始活動,她的思想出現時,好像向別人說話一樣,有條理而不雜亂。
任何人的心神都不可能不為之搖奪。而心神搖奪的結果……
雙方互相注視一陣,那男人大眼睛中蕩漾出淫|褻笑意。
他背後升起李不還爽朗堅強聲音,道:「不必感謝我,你其實是自己擊敗龍向陽的!我只不過是一把劍罷了!」
敢情他剛才竟是已施展了「鎖陽三扣」,可是余隻影使出北邙派(以幽詭著名的家派)的「五陰移脈訣」,故此不但一擊不中,反而稍稍吃了虧。
余隻影邁步走近龍向陽,直到兩人身子已互相碰觸,於是出現一種說不出的奇異的淫猥氣氛。
無愁仙子也略略恢復血色,登時艷麗得教人很難作劉楨平視。
他微微冷笑,忽然說道:「龍向陽,你一定是非常好奇的人,故此你想知道我落腳在怎樣的地方?」
「你這麼快就找到我。」無愁仙子說:「我很佩服。」
龍向陽「嗤嗤」詭笑,舉步行去。他知道大致上已控制了無愁仙子,只須走過去,只須在她身上某一部位碰觸一下,就大功告成了。而她則從此意志受制,從此心靈加上枷鎖,永遠都是龍向陽的奴隸,永遠任由奴役,絕對不會反抗。
余隻影道:「我當然同意。」
無愁仙子大概並不注意這一點,輕笑道:「好,若有機會,你會看到更為精采的!」
他柔柔道:「你急甚麼呢?我不但怕有人撞入來,而且更怕的是有個陌生人忽然間出現呢。他當然是一流的高手,最可怕的是他可能不同意我們的行為,所以他會殺死我們兩個!」
無愁仙子的面龐很快湊近洞口,讓他可以憑藉燈光看見她這張比花朵還美麗不知多少倍的面龐!
「正因為沒有一點痕跡,我才擔心。」無愁仙子說:「我最擔心的就是以後見到她,她卻身上負傷,這樣就解釋了她何以比我們還來得遲的原因。」
老師主果然沒有偏私,他的確指出真正形勢。
屋子裏既黑暗,也沒有一點聲息,連呼吸或咳嗽聲都久久不聞,似乎此屋的人都完全死了!
那千百點火星乃是他「雷鎚電鑿」交擊時發出的。而在這眩人眼目的一瞬間,鎚奔頭頂,鑿鑽中胸,已經凌厲反擊龍向陽。他鎚剛猛而鑿銳厲,招式手法精妙無匹。
他默然站著。四面的火光照映出他孤獨身影,以及像美女似的容貌。
龍向陽舉步跨入房內,像美女似的面上露出既驚訝又歡喜神情。他沒有迫得太近,在八尺外就停步不動。
這是很微妙難以解釋的事情。一個女人怎可能只有一半屬於他呢?試問另一半屬於誰?莫非可以屬於另一個男人?
余隻影聲音大見微弱,中氣不足,道:「是不是崆峒派的『鎖陽三扣』?但崆峒派這門絕藝失傳百載之久,你大概不是崆峒弟子吧?你究竟是誰?」
為何忽然間覺得生命豐富充實?忽然看得見春天的燦爛?從前沒有這種感覺,那是因為我的心閉塞了?抑是眼睛瞎了?
老師主當日說過——可惜現在才記起——無愁仙子崔憐月不是好應付的,若要真正有把握制馭她,至少還須苦修十年。不過,若是只求殺死她,只求能取她地位而代之,便很有機會了!
龍向陽笑吟吟道:「我的話有時可信有時不可信。當你把我當作女人看待,你心中對我升起不正當慾望之時,我的話就絕對不可以相信了!」
無愁仙子道:「這是你要我說的,將來別怪到我頭上!」
總之,宇宙內一切事物,雖然彼此間都有關和*圖*書聯之法則,然而卻又由於每一事物本身都含有變幻不定,以及不永恆的性質,因此互相結合互相聚集之時,就往往可能出現超出常軌的現象了!
無愁仙子嫣然而笑,沒有一點為難之色,頷首道:「好,不過我必須告訴你,龍向陽不容易殺得死。他除了精通很多大門大派的不傳絕藝之外。還有本身真正極秘密絕學,這是連我也沒有法子測度的,因而使我大感恐懼!你務須萬分小心才好!」
原來我們人類都因為恐怕不可知的毀滅及死亡而拚命追求永恆,殊不料我們根本也不怎麼明白永恆的性質。當我們真的得到永恆的話,不論是快樂或痛苦,必將變為不可忍受之事。所以真正的解脫,實是超乎永恆的境界。假如你能想像得出超乎永恆的境界是那樣子的,你是不妨試試想像看。但如果不能,那也不必灰心失望,因為那原本就不是人類文字語言思維等所可以描述的!
龍向陽道:「玫瑰花和它的刺。只不過這種玫瑰花不是普通的那一種,它的刺含有劇毒,任何人被刺中一下,立刻就要見閻王爺了!所以你最好永遠瞧不見,否則你當然永世難忘!」
如今回想起來,何以最近一些日子以來,明明有機會暗殺得了她,卻把每個機會都輕輕放過?天啊?莫非我心神其實已暗暗受制於她?
「我沒有忘記,那便如何?」
他五指如果沒有落空,余隻影當然立即摔倒於塵埃。現在既然余隻影沒有跌倒,可見得余隻影剛才所退的距離大有學問。若是退少一步,情況自是不堪設想了。
「蓬蓬」連聲響處,六團火光忽起,好像忽然燃點起六支火炬一樣,所以四周八面登時大為明亮。
那個男子面貌雖是難瞧得清楚,但聲音卻顯示很年輕,口齒伶俐便給,想來一定也不會是醜蠢樣子。
可是若向深一層考察,他其實只不過解去有形的束縛,卻深深陷於另一種無形束縛內。
因此他覺得相當迷惑,道:「喂,無愁仙子,你怎麼啦?我希望你不是冷傷風,以至連腦筋也不會轉動!」
於是,在大路兩邊不同方向,地面上、草樹間等十幾處地方,忽然一齊冒起熊熊大火。
無愁仙子道:「事實上不太好。我心情一波蕩,就會想起我姊姊。我意思是心裏真真切切的想,並不只是嘴巴說想,亦不是有其他圖謀的想……」
那垂手肅立的一女二男低應一聲,倏然散開隱沒於夜色中。
他的古怪笑聲一下一下鑽入無愁仙子耳中,她覺得好像是大鐵錘猛烈撞擊,又好像利錐鑽刺耳鼓,心靈因而引起了強烈痛苦反應。
龍向陽道:「我仍然不怎麼明白!」
無愁仙子站起身,故意低聲道:「我出去瞧瞧,我不走得太遠,不過外面的人手我也要動用。」
龍向陽道:「那你就不必憂慮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你甚至可以變成我的朋友,你可以幫我應付一些危險,或者攆走一些我很討厭的人!」
她說完,除了留下一個艷絕人寰的微笑之外,便已飄灑而去!
余隻影忽然閃入一棵樹後,雙眼烱烱發光,向在前方的河邊凝望。
無愁仙子定睛望住他,眼光好久都不從他面上移開。然後,眼中忽然湧起情意,房間內一時瀰漫著春|水般溫柔的氣氛。
他們的對話繞了老大一個圈子,才終於落在正題上了。
他的樣子一望之下,由俊美轉變為邪異,看來簡直有如巫士,甚是詭異邪氣。
中國的陰陽五行學說,老早就應用此一理論。例如水能生木,可是若是水太旺,而又不是木的生長期,則木反而會為之腐爛(等如被淹死)。
余隻影被他弄得迷迷糊糊,不禁問道:「那人是誰?」
李不還想了一下,緩緩把脅下長劍放在桌上,而突然間他筆直腰肢微微彎曲,眼神中疲態畢露。
李不還沉吟一下,他乃是志在天下的人物,智慧非是常人可及。故此一想之下,已經明白了很多事。現在最重要關鍵卻是在於殺了龍向陽之後,他和無愁仙子便變成甚麼關係?
龍向陽道:「你看來很疲倦,為甚麼呢?」
無愁仙子連聲音也那麼憂鬱,道:「是的,我認為情況很糟。我猜一定是苗謝沙的惡計,看來連杜三娘也遭遇危險了。」
無愁仙子輕嘆一聲,道:「如果她沒有危險,我當然不會想起她……」
余隻影果然舉步,走了五步之多,才霍然醒悟,當即停步瞠目道:「我向前走固然可以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可是另一方面,我也走入距你十步範圍內,這時你就可以施展最凌厲殺著,一擊便取我性命!」
雄心壯志漸漸從旖旎愛情之湖抬頭昇起。這般的如花美眷,這般的絕代佳人,若是平平庸庸之士,如何能匹配得上她?大丈夫自當叱咤風雲功業彪炳,然後攜同素心伴侶,立馬關山揚鞭笑語……
「你心裏有甚麼感想呢?」她低聲問,口脂幽香中人欲醉。
余隻影聲如鐵石,冷沁心脾,道:「說吧!如果你須要調息運功,我也會給你時間的!」
哼,我的確仍然不惦記她,可是何必讓你知道?無愁仙子心裏的想法,並沒有絲毫影響楚楚悒鬱的表情。
他沒有回頭,身下銀灰色的一大塊絲布本來遮隔住下面的人的眼光。可是現在既然底下無人,而上面屋頂反而開了天窗,指力遙罩死穴,於是這件銀灰絲布掉下去也沒有所謂了!
無愁仙子迅即飄出房外,不但身子隱沒在黑暗中,連面上惡毒笑容亦無人能見。可是事實上可怪不得她,因為「陽焰換心功」比之「傳神變指」,以及「蜃異大法」還難傳付。
李不還微笑道:「我現在已現身,又離你遠達兩丈以外,假如是殺手,我猜一定會耐心等你走近一點才肯現身的!」
她說:「他們都是我的手下,不過余隻影已不能威脅我的地位,龍向陽卻可以。我只能告訴你這些,至於要不要提防余隻影?連我也不知道!」
夜風掠過河面,穿過樹木,發出幽淒嗚嗚聲響。
無愁仙子的聲音有點嗔意,道:「你說甚麼?你想我傷風?」
他的話不論是對是錯,也不論內容如何充滿冷酷死亡意味,可是他的面孔是那麼姣美,紅唇白齒透出芬芳口氣,的確使人很難不把他當作美女看待。
這十幾處起火,起得詭異莫測,而每一處的火勢都是一下子變得十分猛烈,火舌熊熊竄起五六尺高。
余隻影頷首道:「這話說得也是!」
其實他扒躺在橫樑上那種姿勢,任何風度也都談不上的。
他望住無愁仙子,問道:「我們的對話會不會被他聽去?我要不要提防余隻影?」
燈光好像由於某種神秘力量,顏色突然由昏黃變為青白,使房間內的人和一切,都塗抹上一層陰冷詭邪顏色。燈焰也忽然冒高忽然低縮,閃爍不定,無端投出重重陰影。
只可惜此指雖然連和闐美玉雕琢的玉指,論美麗仍遠遠不及。但至少和闐美玉的手指不會取人性命,而這一隻則會。
余隻影大是動搖,道:「你真的肯這樣?你不會食言?」
龍向陽道:「我為甚麼要食言?有你這樣一個高手,自是勝過我所有的手下!」
余隻影眼睛向窗外門外巡瞥一下,低聲說道:「我講了有甚麼好處?」
他從無這種經驗,然而奇怪的是他卻知道這種奇怪兼奇疼的感覺,必定是一把可怕的劍做成的。
假如難題可以解決,那也就是說她可以不必殺死他了。這當然是好事,可是她為何非殺死李不還不可?李不還有甚麼地方得罪她?
眨眼間門口忽然出現一個面窄眼大,身軀瘦長的男人。他額上的皺紋和面部線條,顯示年紀大約是在三十至四十之間。
他忽然抬頭向上面樑柱瞧了幾眼,才道:「不過殺人者可能已去得極遠,亦可能還在此地,我對這點實在沒有把握!」
她一手支頤,手肘在漆黑桌面反映之下,極是溫潤白皙。她嘴唇不動,眼睛也不動,可是丹田卻凝聚一股熱力,像是一枚火球。如果是真的火球,恐怕誰的肚子也裝不住,所以這只不過是形容詞而已。
對於一個極可能取代你的地位,甚至於真會要你性命的人物,你會怎樣對待他呢?
李不還哂道:「聽起來你好像是自投羅網,但你別擔心這一點,我敢打賭我走開之後,不久龍向陽就會出現。因為他抄捷徑在前面等你,而你卻不在預料的時間內出現,他就會反而來找你了。」
李不還道:「我不是胡鬧也不是說笑。試想有一個像龍向陽這種人物跟著你,你能不暗暗發愁麼?」
龍向陽忽然跌倒,雙目已瞑,氣息已絕。
龍向陽這時突然面色轉為灰白,眼中神采消退,只剩下絕望和恐懼。他喃喃道:「李不還,你究竟是甚麼人?你的雄才偉略儼然是大幫大派英明之主。但你的智謀手段,卻又像是第一流的殺手!」
李不還仍然道:「龍向陽,好教你得知,我其實天生就是一流殺手,這是我身體中血液中與生俱來便有這種特質!如果你知道我的家世,你就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了!」
是真的有強敵潛伺?抑是錯覺呢?他一時真不敢確定了和圖書
無愁仙子輕聲道:「好,你小心聽著。一切問題都出在龍向陽身上。假如你天亮以前能殺死他,我就不必向你下手了!」
他忽然凝神睜眼,慵倦表情一掃而空。那對寶石似的眼睛中,射出機警冷銳光芒,投向門外無盡的黑暗中。
余隻影苦笑道:「你居然以為我講得出麼?」
唯一答案就是她獲得某種額外能力。這種額外能力卻似乎不可能來自她自身,那麼就必定是來自外界,來自別的人身上了。
這枚火球熱到可怕程度時,忽然轉變為似有似無光景。換言之,那火球顯然真實存在,卻又有幻影似的不實在之感。
他本是極難得恐懼之人,從來只有別人因他而害怕,但現在卻相反過來。
屋頂瓦面外傳來柔細悅耳的聲音,道:「我是無愁仙子崔憐月,你大概已知道了吧?」
龍向陽聳起耳朵,道:「誰叫你來的?」
李不還覺得自己可不能不表現出一點風度,便應道:「真不錯!如果有機會,我還要再看一遍!」
除非蜃海君認為此人堪負重任,已可以把她取代,才會傳授這門無上心法。
龍向陽訝道:「原來你派她趕來保護令姊,可是她為何蹤影不見?她就算被苗謝沙加害,也應該有些線索留下才對!」
龍向陽又道:「我們換個地方只有益而無損,你肯不肯贊成我的意見?」
前面不遠已經是鱗次櫛比的屋宇,卻只有極少數房屋透出燈光,那是因為已經是夜深更闌之故!
無愁仙子道:「哎,別這樣說。我有甚麼本事可以使用你這把劍呢?」
若是女人,當她看見男人這種笑意,大多不會覺得驚訝,但男人與男人就不太容易發生這種情形,故此龍向陽應該覺得驚異奇怪才是。
無愁仙子道:「你的口氣和態度忽然變得不怎麼尊敬客氣,難道我們的地位已經對調了?」
她「思想」又說:「我要你引出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你大概已知道我的意思!」
「是她?」龍向陽愣了那麼一陣子,才道:「她真是很聰明的人。她知道甚麼人才是真正危險的人!我瞧我一定鬥不過她,如果我也夠聰明的話,最好趁早向她投降。」
李不還道:「就算不容易,卻也不妨說出來聽聽!」
余隻影聲音中透出小心翼翼之意,道:「這樣說來,你豈不是等於幫我的忙?可是為甚麼呢?我們以前可有過甚麼恩怨?」
無愁仙子和那年輕男子緩步走去,推門入屋。燈光下但見無愁仙子美眸如水,嬌靨勝花,容光四射,明艷無比。
這五個人分為兩撥,前面兩人是一男一女,後面則是兩男一女。
余隻影大有煩躁急切表情,正如一個已經壓在裸體女人身體上的男人,卻一時不得其門而入那種不耐煩樣子。
龍向陽立刻回答,以表示他並非爭取喘息的時間。他道:「不必,你有本事最好都拿出來,讓我瞧瞧你除了少陽神功和北邙的五陰移脈訣之外,還有些甚麼神功絕藝?」
這種神秘奇異功夫,正是蜃海君無上最秘的一種神功,稱為「陽焰換心功」。這種功夫分為兩門,一門是「心鎖」,一門是「心橋」。前者是專門開鎖心靈的密訣,後者則是心靈交通之術。兩者都極盡神奇異秘之能事,有時甚至看不出有甚麼作用。但現在顯然已充分說明「陽焰換心功」的妙用。在崔家孿生姊妹而言,先天心靈相通已被隔斷。另一方面,無愁仙子崔憐月與龍向陽,卻可以用心靈交談。
無愁仙子稍稍垂頭,遮掩了她忽然射出的冷厲眼神。她乃是震驚於龍向陽驚人功力和極細密觀察力。本來任何人都希望手下本事能幹,可是龍向陽是她的第一副手,地位正如從前的杜三娘,所以情形就大不一樣了!
龍向陽一甩頭顱,帽跌髮墜,一頭長髮披垂肩際,向前跨出三步。他面色一時變得蒼白如雪,雙眼睜大而冷光直射。
微弱得有如沒有星光之下,五個人悄然走近那間屋子。屋內透出昏黃燈光,大概還有人深宵不寐。
龍向陽等了一下,才吃吃笑道:「你不必想辦法了,天下各種閉脈穴、截真氣的手法中,鎖陽三扣號稱第一。照我看縱然不算第一,也可以算是第二了!」
「那麼我們在這裏所談的所想的一切,他都可以知道了?」
余隻影矍然道:「還有陌生高手?他是誰?你且猜猜看,猜錯了也不要緊!」
李不還道:「不,我一點都不想。但屋頂很冷,你又要運功遙制我,這樣就很容易被風寒所侵了!」
與此同時,他覺得由背脊到胸口,不知何時竟曾經被冰條刺穿,所以寒颼颼冷冰冰,卻又疼痛得入心入骨。
龍向陽已經施展真正殺著,此是外人從不知道的隱秘絕藝——火。
龍向陽也壓低聲音道:「你放心出去查看,不過外面人手為何要撤走呢?」
無愁仙子話聲甜美得沁人心脾,還帶著輕柔笑聲,道:「好吧,別的人散開,如有人出來,除了有命令傳出之外,一概截殺!」
今夜的星辰,既非昨夕,亦不是明晚。今夜就是「現在」的意思,在「現在」面前,過去和未來都變得虛無飄渺,變得若有還無……
那余隻影既然料事如神,也就等如說李不還真有殺他之意了。
無愁仙子道:「你真是傻瓜,要我不殺你才是難題。所以我正在動腦筋,看看能不能解決這個難題!」
是甚麼原因使她發生了變化?應不應該開口詢問她呢?
李不還等到人家同意了,卻論調一變,道:「但也許我在兩三丈之內仍有殺人把握,所以我當然無妨現身出來,對不對呢?」
她心靈中不知那一個部份轉來回答訊息。答話是:「仙子請說吧,我自應冒死效命的!」
龍向陽的笑容既好看卻又大有詭毒意味。他道:「喲,你耳朵好靈,腦筋也很靈活。我的確想知道你每天晚上住在怎樣子的地方!」
她想了一想,又道:「我看是變成沒有自由意志的人,那豈不是等如變成你的奴隸?」
他稍稍閉眼,深深吸氣。這種心神迷醉血行加速的感覺,何其陌生何其奇異?
他嘆口氣,說道:「好吧,看來我若是不讓步,若不相信你,甚麼事都無從談起。」
房內的時間似乎在陰邪氣氛中凝結住。很可能只是一剎那,也可能已經過了很久。總之這場看不見摸不到的災難,在感覺中卻是沒有起點也沒有終結。
他說:「龍向陽不是容易殺得死的人。」
事實上由於雙方距離只有八步,同時又都煉就了夜眼功夫,因而都能把對方瞧得相當清楚。
無愁仙子道:「龍向陽,你怎麼說?」
又為何甘心情願撤消一切戒備?為何忽然失去任何疑懼?明明知道她那雙美麗的手,可以隨時殺死武林高手,但何以不怕有這種可怕的事件發生呢?
余隻影愣一下,道:「這話也對!」
他的聲音也尖銳而又冰冷,增添不少恐怖氣氛。他說:「我現在就試一試,我喜歡鎖錮別人的意志,如果是你的意志,那我就更喜歡了!」
他忽然推開屋門,大步入去,還取出火摺打亮。緊接著一盞油燈點燃,發出昏黃光線,卻也足以照亮了整間屋子。
余隻影為之一怔,道:「這便如何?」
「龍向陽會知道。」她答:「他也修成我東土系秘傳蜃異大法,所以我和他可以用心靈交談。」
余隻影冷喝一聲,雷鎚電鑿連擊七下。但見方圓高低兩丈以內,火星爆射明滅,有如火樹銀花耀人眼目。
可惜她並不能進入那麼深的定境,故此她面色忽然也蒼白如雪,與龍向陽的面色遙相交映。同時她雙手也輕輕顫抖起來。她顯然極力想不讓那雙玉蔥似的美手顫抖,但無力制止,看來她能夠不讓雙手顫得更厲害就很不錯了。
龍向陽向外面瞧了瞧,道:「現在不會再有人來吧?」假如他們準備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忽然有人來自是十分尷尬和不妥。
龍向陽忽然閃電般撲去,五指如蘭花拂出,指尖倏然堪堪拂中余隻影。
余隻影聲音很鎮定,道:「原來是李不還李幫主。你敢是打算殺死我?」
所以那龍向陽在蜃海君心目中是怎樣的一個人才,對他有何等期望,已經明白清楚的有如白紙上的黑字了。
李不還道:「他就是龍向陽。現在你可以繼續向前走了,這樣你至少可以確定我有沒有騙你。」
假如超感覺的意識有了警兆,那絕對不是馬虎得的小事,而是生死交關的大事。
無愁仙子螓首輕搖,道:「不好,雖然你言之成理,然而當我與心裏敵人拚得心力衰竭之時,你那時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鎖錮我的意志。」
龍向陽居然還挺立不倒,亦沒有快死之人那種神情那種面色。他插口道:「李不還,你是堂堂一幫之主。聽說你雄心萬丈,氣吞牛斗,大有威霸天下大志。我的消息有沒有弄錯?」
龍向陽諂媚地笑道:「仙子,這兩個人都是高手,一個是自己擊碎天靈蓋而死,另一個則是被劍氣殺死。假如他們不是高手,則一個很難自碎天靈蓋,另一個亦沒有資格被『劍氣』這等極上乘武功殺死!」
余隻影頷首道:「不錯……」
既然那把劍沒有在他眼前及胸前出現,可見得必是由後背的要害刺入了,透過了身體,此所以胸前後背都開了洞而寒和_圖_書冷疼痛。
余隻影刷一聲躍開十二尺,道:「我真不太敢相信這是事實,但你卻已的確解開我受制脈穴。我應該怎樣想呢?」
這把劍是誰使的?此人怎能於無法察覺下完成這一劍?這是一種怎樣的劍法?
冷風來自屋頂一個洞口。那兒本來有完整堅密的瓦片,可是由於忽然不見了七八塊,所以出現一個露天破洞,也因而寒冷夜風可以毫無忌憚的灌入來。
余隻影苦笑道:「果然是崆峒無上秘藝『鎖陽三扣』,唉,想不到我孤鷹余隻影真的喪生於這門絕技之下!」
龍向陽道:「我認為你不應該由背後偷襲我。如果你只會使用這種手段排除敵人異己,只怕天下人心不肯服你!」
連普通人也覺得奇怪的事,落在龍向陽眼中,意義就不只是奇怪了。
她先搖搖頭,才道:「他不知道,除非我故意讓他知道。此外我修過『陽焰換心功』,所以連我姊姊與我兩人先天的心靈相通也切斷了,龍向陽自是更不能窺知我的心意。」
原來早在一個更次前,在那條大路上,砭骨沁心的恐懼竟是李不還的殺機劍氣。怪不得剛才驚懼時,亦有些少熟悉之感了!
余隻影道:「多言無益,你再試試就自然知道。」
龍向陽訝道:「你受到挫敗?但我們其實並沒有真正交手過呀?」
龍向陽笑笑,左手不知如何已伸到他小腹,食中無名三指齊出,輕飄飄印了一下。
無愁仙子微笑一下,笑容卻透出慘淡之意。
「沒有。」龍向陽聲音帶著抱歉的意味,又道:「你是那個家派的?你擅長甚麼武功?」
龍向陽笑吟吟道:「你雖然對我好像有敵意。可是如果我們並無不解之仇,那麼我們可不可以變成朋友?當然不是普通朋友,而是很親密的朋友!好不好呢?」
龍向陽看她悒鬱不樂樣子,確實不似假裝,不覺訝道:「你仍然很惦掛令姊?我記得有一次師主提過一句,他說你們姊妹之間心意已經不通,你也不會想念她,你甚至連夢中也不會看見她。但現在你……」
疲倦能不能立刻被祛除,好像已變成不重要的事了!在情思蕩漾時,在心神迷惘中,誰還能記得身體疲不疲倦呢?
無愁仙子稍稍離開他,仍然站在他後面,十指仍然落在他頸項肩背等十處穴道上。
「我是余隻影,你聽過這個姓名沒有?」
如同隱藏在無盡黑暗中的豹子,或是那亙古以來之荒涼孤獨,還有那一直圍繞四周的危險和恐懼……
龍向陽沉吟一下,道:「我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是誰,但屍體已經冰冷,可見得人去已久。不過……」
但真正的不舒服卻是比冷風寒冷二十倍還不止的指鋒殺氣。
李不還仔細查看一下,突然從囊內拿出一塊摺疊成方形的灰色絲質的東西,一揚手已變成兩尺闊三尺長的絲帳,跟著側耳傾聽。
由於真元損耗不比體力損耗那麼容易復原,故此李不還一旦決定接受美人恩澤,決定讓她按摩,此時全身一鬆懈,登時疲態畢露無遺。
余隻影搖頭道:「別替我難過,你如果聽過我的姓名,我反而覺得不妙。我沒有家派,我的兵器也很老土,是一枚銅鎚和一支鐵鑿。」
他的人隨著聲音飛開數丈,倏忽間已隱沒於漆黑的樹木暗影內。
過了片刻,他輕輕搖頭表示很不滿意自己,又暗自想道:莫非我因年齡關係,所以感覺由靈敏而變得遲鈍了?又莫非我的武功已比從前退步?如若不然,何以我察覺有危險,但停下來細心偵查這一陣子,卻仍然找不出危險來自何方?
余隻影道:「謝謝你的坦示。在你動手之前,我只有一個疑問要請教。」
莫非正如世上的人傳說,凡是同性戀者,都有一種奇怪能力,可以從千千萬萬人之中,一下子就找出同道中人?
無愁仙子道:「關係大極了。如果我動真情想,不但另有後果(這一點是蘇州通靈上人告訴她的),而且會有別人知道。」
無愁仙子美麗手指在他頸項肩背等地方揉捏捶敲。她的身體也不時會碰到他的,香氣陣陣送入李不還鼻中。
無愁仙子雙手按住桌子,身子坐的端直,大有仙家入定雍容意態。
龍向陽全身衝入,星火照耀下但見這個玉面朱唇的美少年,突然變得更美,甚至可以形容為冷艷動人。
年輕貌美男子柔聲道:「仙子,我若說錯了,請別怪我!」
冷風颼颼灌入,下面屋子內燈火搖搖欲滅,而屋子內本來又講話又動手的兩人——龍向陽和余隻影,都突然離開了。
假如無愁仙子當真有如仙家入定,並且達到真正靜虛境界。她自是不必畏懼龍向陽的擾心制神邪法。
他輕笑一聲,道:「別心急,你看見這兒有沒有溫暖舒適的床呢?」
李不還道:「余兄請說!」
又過了一會,他從樹後飄飛到路上,動作宛如幽靈,迅快而又無聲。
雖然他們是倒著對瞧,可是絲毫無損於彼此心中形象。而且由於接觸部份增加,大家又貼得那麼近,於是柔情蜜意漸漸濃到好像可以看得見,可以用手掬起,甚至可以嗅到那種芬芳氣味……
他在房門外竚立了一陣,眼光終於不再四下流動,只凝注坐在桌邊的無愁仙子嬌靨上。
那無愁仙子怎能在真的受制之下,而忽然生出抗拒之力?
這種場面本來應該令人噁心不順眼,可是龍向陽姣美的面孔,白皙的肌膚,以及女性化的動作,組合起來竟叫人覺得很自然很合理,好像他天生就是適合被男人摟抱輕薄的。
她又喃喃道:「那龍向陽雖然不知道我真的動向,卻能知道我已大大動了一次真情,所以他會設法盡快找到我,會抓住這機會施展蜃異大法,從心靈上制住我。如果我的意志受制於他,無由自主,那麼我就變成他的臣屬,或者變成他的媵妾了!」
無愁仙子又道:「請恕我使用這種手法。但如果我不是叫人演出這幕活劇,我怎有可能找得到你?又怎能稍稍佔了一點上風?他們演出得還不錯吧?」
余隻影道:「但你的殺氣不一樣,我細察之下,竟是若有若無,若遠若近,而且忽強忽弱,忽利忽鈍,簡直無法猜測你的所在,甚至不敢確定我感覺的真偽。這種情況,除了煉成第一流殺手絕藝之人,誰還可以做到?」
可是敵人在那裏?如果真有敵人潛伺,為何此人這麼難以找尋出藏處?假如真有一個找不出的敵人,問題就實在極之嚴重了!
他知道這只能使氣溫更森冷,使人血液凝結、心膽寒裂的手指,其實非常悅目好看。
過了一陣,她沒有講話,也沒有貫注勁力取命或制住他。
余隻影訝道:「我既然是余隻影,我就是余隻影,此外我還可能是誰?」
「好,就這麼辦。你不妨用盡最厲害手段,但記住一定要捱得過五招。如果少於五招,我恐怕就來不及趕到插手了!」
在同性之間,不論是男性或女性,都可以有更進一步的淫|褻動作,並不僅僅限於撫吻的。余隻影似乎已開始作更進一步的侵襲,而龍向陽亦顯然沒有推拒之意。
他的眼睛神色又恢復正常,連面色也有紅潤之色。總之,他已恢復「人」的身份而不再是「巫」了。
他們看見屋內兩具屍體,都細加觀察,又四下瞧看過,才回到桌邊。無愁仙子坐下來,那美貌男子則侍立旁邊。
她輕輕道:「你使我心情波蕩,使我忽然變回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那是從何而來?由誰而引生的驚懼?
無愁仙子提醒李不還道:「這個可怕的人已經死了!」
李不還微微搖頭,道:「龍向陽不是普通高手,你就算派一千個精銳武士圍攻他,他也有辦法跟這一千人同歸於盡。」
桌上孤燈未滅,仍然散發出昏黃暗淡無力的光線,氣氛淒清寒漠!
龍向陽欣然而喜,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查看之下,房內並無任何拚鬥過的遺痕。既然敵人是在你心中,那真是好極了!」
現在且不細述碧寒珠的來歷,且說當時李不還為了無影無聲送出那兩顆碧寒珠,只好不惜大耗真元強運內力,使出「吹竹」之法,用兩口真元化成的勁道送出兩珠。看來他只不過吹兩口氣,其實當時他已幾乎虛脫了。
可惜萬千火星組成的亮光一瞬即逝,所以當兩個人乍合又分,各自屹立十步之遠,這時冷艷動人的面龐也隱沒於黑暗中了!
話聲中已攻出五招十五式之多,本是黑黑暗暗的夜色中,驀地雷聲震耳,電光眩目。這五招一十五式連環攻去,迅猛無比。龍向陽一口氣用掌用指招架了十三式,最後兩式雖然也擋住了,卻隱隱悶哼一聲,疾退八尺。
余隻影遲疑一下,眼中又出現淫|褻笑意,說道:「我的確可以考慮你的建議。我向來對女人沒有興趣,但並不是木頭或石頭人,我也要發洩的!」
然後,她十隻手指忽然散開,每隻指尖都準確地停在一個穴道上,一共十個穴道之中,有三個是極重要的大穴。
無愁仙子道:「敵人在我心中。我不必遇見,他總是跟著我。」
六團光火並非一晃即滅,而是在樹身熊熊燃燒起來。於是在火光照耀下,大路當中這個人,便現出相貌全身。
如果不涉及個人恩怨,那麼東土系何以非和_圖_書殺死李不還不可?甚至覆滅了鐵扁擔幫才甘心呢?
李不還道:「你說得也是。但你是不是已忘記我們在鎮外大路上曾經暗暗交鋒了一次?」
在這段過程中,李不還不但須得催動劍氣,有一次還運足全力從十幾丈外彈出兩粒「碧寒珠」,弄熄了兩棵樹身上的火光。那兩粒「碧寒珠」能立刻弄熄任何種類(例如化學品所引起)的火,是一個煉金術士的驚人發明。
余隻影露出苦笑:「我同意不同意,似乎都不能改變任何情況!」
任何事情(包括快樂或災難)沒有起點,則只有迷惑而已,尚可忍受。如是感到沒有終結,則連快樂也會變為不可忍受,而災難和痛苦等等就更不必說了。
李不還低語道:「行,我可以殺死他。但那時候你雖然不能完全屬於我,至少也要有一半是我的!」
李不還聽得不怎麼明白,隨口問道:「還有誰會知道?」
余隻影那對大眼睛眯成長長細縫,似笑非笑,道:「我希望瞧不見那種玫瑰花。但你呢?你是甚麼花?」
前面兩人腳步一停,後面三人也湊近了,肅立無聲,看來前兩人身份地位大是不同於後面三個。
「當然可以,你能支持五十招就行了!」
李不還道:「動機的不同有關係麼?」
余隻影雙眉緊皺,道:「你起先說你從未聽過我的姓名?」
但問題是他信心從何而來?無愁仙子以及那一女二男手下們到那裏去了?
龍向陽道:「別的人自然不行,但你是一流的高手,你絕不肯只為銀子就糊里糊塗出手。你可能對我已調查過,知道我很多事情,但可惜你沒有查出我煉成『鎖陽三扣』神妙指功。現在你告訴我吧,誰叫你來對付我的?」
龍向陽喃喃道:「對的,對的!她其實老早已經來過,事先也跟苗謝沙談妥,於是令姊神秘的失蹤,苗謝沙的手下也死了。我們不但白跑,恐怕還有有些不明不白的敵人……」
他悄無聲息緩緩就地旋轉,眼睛、鼻子、耳朵乃至全身感覺都一齊動員。
余隻影沉吟一下,道:「那你先解開我身上十二處要穴。因為我現在已覺得有點難過了!」
李不還當然知道,像他這等高手,對穴道向來是最敏感的。不過他沒有動彈,沒有抗拒,甚至連防備的念頭都不生起。
他忽然停步,眼中閃出別人看不見的恐懼光芒。自然這是由於太黑暗之故,如是在白天,恐怕連小孩子也瞧得見。
神秘回聲道:「我知道!」
龍向陽又捏捏他瘦削面頰,笑道:「你的問題自己解決,我希望你能活下去。男人四十一枝花,人家都這樣說的。但願你別在一枝花的年齡死掉……」
李不還微微苦笑,道:「如果能夠更為另一個人,而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這樣雄霸天下才真有意思。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余隻影忽然全身一震,狹面上的眼睛睜的更大一些,道:「你已解開了?你捏捏我面孔就解得開?」
無愁仙子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其實應該更為別的事先擔心才對,但你卻只想感情!你好像是十八二十的少年,而不是志在天下的幫派雄主!」
「沒有!」李不還答得很坦率:「但你現在提起這些,有甚麼用處?」
兩個人一動也不動,過了好一會仍是如此。像水一般溫柔,又如火一般熱烈的感情,往往會把世間很多事情改變,甚至於能使歷史改寫……
不過取代位置之事還有時間應付,當務之急卻是那陣來自上方的殺氣。能夠具有這種森冷殺氣的人,天下應是寥寥可數。呼延長壽李不還都可以列在名單上。
他話聲中只見他雙手狂恣地撫摟對方,看來他簡直把龍向陽當作真正的女人了!
屋內果然沒有活人,地上雖然有兩個人,卻都已死亡,故此不能稱之為人,只能稱為屍體或死屍。
余隻影道:「有兩次,一次是我和龍向陽演戲之時,我和他都感到你的殺氣。第二次是剛才,我也感到殺氣迎面迫到。」
他嘆息一聲,卻是充滿了幸福滿足的聲音。
龍向陽張大嘴巴打個呵欠伸個懶腰。他雖然是男性,可是自有一種嬌慵動人風姿,使人忍不住要把他當作女性——而且是美麗的女性。
但見他面如敷粉,唇若塗丹,身材不高也不瘦削,皮膚白皙,宛如一個美女。男人之中能像他這等容貌之人,萬中無一。故此龍向陽這個人實在十分好認,只要見過他一面的人,很少會認不得他的。
他瞧了一陣,雙手忽揚,六點亮晶晶的閃光向左右飛去,每邊三顆,全都打中不同的樹身。
無愁仙子雙手一面活動,一面俯低身子,這樣她便可以從李不還額頭前方向下窺看他的眼睛。
他一身黑色緊身夜行衣,襯托得他皮膚更白。在左右腰身都掛繫一個脹鼓鼓革囊。
他豪情飛揚起來之時,卻也同時感到無愁仙子身子漸硬,面靨暖熱漸退。
而龍向陽卻正如美貌女性,正在玩弄著這男人。他風情無限,淺笑盈盈。紅紅的唇和白白的皓齒,以及那溫暖滑膩的肌膚,形成巨大的魅力,以及使人著惱不得之情趣。
無愁仙子想了一陣,才道:「解決難題的辦法不是沒有,但當真不大容易,所以我希望能找出比較容易和穩妥方法。」
人類與其他大多數動物一樣,本應在白天活動,晚上休憩。因此應該休憩而尚在活動的那些人,必定有特殊原因。例如常人因失眠、賭博、劇談而不寐。精銳勁旅半夜含枚疾走,要忽然摧毀敵人。有些夜行人則踏過千家屋瓦,或要盜寶或要仇殺。上述這些人大概都可以算是有特殊原因的,所以本該呼呼酣眠之時,反而去做極費精力之事。
余隻影道:「以後還有很多時間慢慢享受。但現在我已急不可待了,你乖乖的聽我話好麼?」
龍向陽忽然按住余隻影大肆活動的手,因為這隻手不但已進入衣服表面,而且更進一步竟要解開衣帶衣扣,要脫掉他的衣服。
龍向陽搖頭表示反對,道:「聽說你精擅少陽神功,所以你的雷鎚電鑿真的有雷公雷母之威,也因此你二十年來孤來獨往竟未逢敵手。你要殺的人,一定活不了……」
李不還答道:「我的感想好像大海波濤翻騰洶湧,我找不出頭緒來,根本無從說起……」
「你若是投降,我怎麼辦?」余隻影聲音充滿驚駭,只因龍向陽若是歸心降服,則今晚一切經過自然從實向無愁仙子托出。而他卻供出了秘密,試想無愁仙子怎肯饒他?
其實外面連半點聲息都沒有,他卻好像那種疑神疑鬼神經衰弱的人一樣,眼睛迅即向上面的柱樑望去…
余隻影呼吸急促,道:「誰需要床呢?有桌子就行了!」
「是的!」龍向陽點頭應道:「仙子放心,我就算有事,就算碰上敵人,但至少也能支持一百招以上。我猜有這一段時間,仙子必可及時趕回幫忙!」
無愁仙子沒有立即回答,不過她十隻指尖卻都射出一縷熱氣,侵入李不還十處穴道內。這十縷熱氣有強有弱,有剛有柔,侵入之時起初被李不還體內真氣阻擋了一下,但旋即全無阻礙長驅直入。顯然李不還已撤去任何防禦,全身變成一座不設防城市。她現在如果要取他性命,實是易如反掌。
通向河邊的路上,一道人影自空中飄落。這個人還向前走了好幾步,所以即使看不見樣子,也可以從他特別的走路姿勢,瞧出他正是龍向陽。
李不還懶得開口,只在鼻子嗯一聲。
他唯一剩下些許疑念,都因為要舉步行去而甩掉了。所以在這一剎那間,一道影子像落葉似的無聲無息飄墜他身後,而他仍然不曾察覺。
她用思想說道:「我要你冒一次險!」
「你殺不死他?」詢問的人不但美如仙子艷若春花,連聲音也甜蜜得沁人心脾。可是這句問話的內容,卻未免太殘忍一點了。
他念頭才一轉間,心靈忽然生起一陣從所未有卻又有點點熟悉的震撼驚懼。
余隻影怔一下,整個人以及神情都突然大有變化,變得極之冷靜冷酷以及機警。
這兩個人對話由開始到現在,精采無比,也變幻無窮。同時那龍向陽至精極妙的「鎖陽三扣」指功,幾度施展過,在行家眼中,當真有如東莞最好的烟花,五光十色繽紛呈采,教人目不暇給。
火光雖然照耀得十來丈方圓內相當明亮,可是龍向陽仍然沒有看見敵人。
他恐懼的來源正因如此。而這等事說來囉囌,在心理歷程上卻只不過瞬間而已!
大路前後自是寬坦沒有障礙物,但是兩側便有樹木及野草可供敵人藏匿了。
河邊一叢低矮灌木「沙喇」一聲飛起,不知飛到那裏去了。
龍向陽果然很快就找到這間還有燈火的房間。
李不還在屋外站了好久一會,仍不動彈。他俊美面龐以及修長挺直的身材,在黑夜中都看不見。
龍向陽居然沒有難過或愧嗔,他甚至有點像女人般,身子在余隻影懷中扭來扭去。
天上暗淡星辰仍然像眨眼一樣忽明忽滅。
他明知對方正在戲弄自己,所以一面泛起苦笑,一面想法子提聚功力。
但她沒有這樣做,她也泛起苦澀微笑,道:「我不知道我為甚麼放過你?我曾派人殺你,我擺設圈套等你,可是當我有了十足把握的機會,我竟又下不了手?」
余隻影道:m.hetubook.com.com「無愁仙子!」
余隻影道:「不會有人來了!」聲音中透露出堅強信心。
他忽然悶哼一聲,面色陡然變得雪白如紙,眼光也一時失去烱烱神采。
無愁仙子向東首指一下,李不還望過去,只見另一間小廳內燈光明亮,隱約還可以看見龍余兩人走動交談。
「我是誰似乎不是重要問題,你是誰才要緊。這是站在我的立場的說法,你同意麼?」
那美女微訝道:「我的外號要改?怎樣改法?」
余隻影仍然努力不懈提聚真氣,他苦練了二十多年的少陽神功真是非同小可,所以雖然全身真氣內力被隔斷為三截,因而此時絕對無力與武林高手相拚,但他全身衣服仍然微微鼓蕩起伏。單單以這種現象而論,就不是一般的好手所能達到的造詣境界了!
咱們話題扯回龍向陽余隻影交手這件事上。那余隻影的一招「威震天下」,乍看無人能當,威猛無儔,然而龍向陽身子一側,雙手齊出,但見十隻手指齊齊整整分開同時向兩個方向抓出。一時滿天繽紛星火消失不見,有如烟蒂的火星「噝」地沒入水中,連最後一絲輕烟都冒不起來。
龍向陽仍然按住他的手,道:「不行,我喜歡溫暖舒適的床。我相信你也一定喜歡的,所以我們何不換個地方?」
李不還伏在樑上,背脊和頸子都因為冷風侵襲而不舒服。
李不還道:「許多人都有殺氣,你老哥也有!」
余隻影忽地斜斜閃出三步,兩件奇門兵刃仍然穩穩握在手中。他冷笑道:「放手?沒有那麼容易!」
大凡仙家入定,除了神靈呵護力拒陰魔之外,還有一些人間的外邪,就須得築壇結界佈設禁制,以護持這個有形質的色身。
白衣人正是李不還。他笑兩聲才道:「余兄真好眼力,區區正是李不還。余兄還有一點使李某人甚感欽佩,那就是料事如神。」
李不還道:「那麼你聽清楚,我如果不現身阻止你前行,你只要過了那條河流,就會碰到一個真正想殺你,也一定殺得死你的人!」
誰肯在這等生死關頭放過敵人?放過了可以取勝機會?余隻影雖然說得大方,可是事實上他肯麼?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所以看來你的綽號要改一改了!」
李不還知道自己正在苦笑,也記得自己向來很少有這種表情,但現在除了苦笑之外,還能做甚麼呢?
不過當李不還的手握住了崔憐月的柔荑之時,兩個人的心中升起青春之火以及希望之火。因而在他們內心世界中,這個房間不再淒清寒冷,而是活力和希望的未來……
李不還像一縷輕烟般飛起,霎時到了屋頂上。那個破洞雖然小於他身子,卻似乎不構成任何妨礙。
余隻影道:「你走吧,就算我愛睡在墳墓中,那也是我的事。」
余隻影過了片刻,突然像摟抱女人一樣抱住龍向陽,還在他嘴唇上深深吻一下,才道:「你好漂亮,我從沒有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人!」
他也不是全無所知,可惜已遲了一兩個剎那。他乃是看見無愁仙子雙手忽然不再顫抖,大吃一驚,心中也知道情形不妙。
他點點頭,聲音態度都很斯文瀟灑。像他如此俊拔華秀的人物,竟當真會拔劍殺人麼?
她盈盈笑著說話,聲音相當虛弱無力:「謝謝你,李不還,我真的很感謝你。」
他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極力抑制住深心之恐懼。他迅即審度地形,尤其以那兩團火光熄滅的樹為主,周圍數丈之內有些甚麼障礙物?例如石頭、坑窪、草樹之類。
而現在卻又反而是龍向陽先開口,在話聲之前他先冷笑一陣,才道:「好,好,余隻影,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肯聽聽!」
龍向陽稍稍把面部向後仰退,於是雙方都互相瞧得清清楚楚。
無愁仙子道:「我覺得敵人好像還在附近,我甚至嗅到一些氣味。所以我要全力搜索。有你一個人留守已足夠了!」
東土系師主蜃海君大概正如當日培養我那樣地培養你吧?你很可能取代我的位置,所以師主會讓你知道我的秘密,是不是這樣呢?
龍向陽轉嗔為笑,輕叱道:「好,好極了!」雙手宛如燕尾,輕盈掠剪,一隻手取敵眼目五官,另一隻手則勾攫扣拿對方後頸咽喉。
李不還道:「這樣不好麼?」
李不還瞑目不語,因為她指尖發出的熱氣,正迅速使他真元復原甚至增長。她顯然不惜損耗自己的真元,憑藉絕妙指功輸送一些功力給他……
他說:「我決不怪你,告訴我吧,也許我辦起來不覺得困難!」
龍向陽的反應大出人意料之外。他居然不生氣,還嫵媚地聳聳肩,柔聲道:「你是誰?」
龍向陽十隻手指都已分別碰到敵人兩般兵刃。他的指力有如極鋒銳尖細的長針刺入豆腐,也已刺中余隻影雙手脈穴。所以龍向陽冷冷地道:「放手!」
李不還道:「那麼我是不是一流殺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不要殺你,以及能不能殺得死你。這話你同意麼?」
龍向陽道:「先告訴我你為何有疲倦之色?你剛才遇上了敵人?」
「有莫名其妙的敵人出現,雖然不妙,可是目前我仍然最擔心我姊姊!」
「老實說那一次交鋒,我已受到挫敗。你只不過不知道而已!」
龍向陽笑道:「你的面很窄,眼睛卻大,現在我又發現你牙齒很白。」他忽然扯到十萬八千里之外。
星光暗淡得使人瞧不清楚所有的人的相貌。但那女的一開口,聲音之嬌軟悅耳,聽過的人絕對忘不了她就是無愁仙子。
連龍向陽也瞧得連眨幾下眼睛,才道:「仙子你怎麼啦?你敢情認為情況很糟?」
他徐徐開口,卻不答反問,道:「我甚麼地方使你覺得有殺手意味?」
他雖然在那美女對面緩緩坐下,卻沒有放下挾在左脅的長劍。
他其實連嘴角也沒有動一下,但眼中卻能使人知道他正在笑,而且是猥褻慾情的笑。
李不還這才稍稍鬆口氣道:「看來我仍然還有機會,剛才我的心好像忽然停頓,是因為絕望灰心使然……」
他繞著余隻影高瘦身子徐徐走一圈,又道:「我明明是男人,但你偏偏把我當作女人,請問你我為何要對你講真話呢?」
過了好一會,無愁仙子才恢復原先站立的姿勢,仍然是在他的背後,但雙手仍繼續替他推揉。
余隻影雙手一攏,「鏗」地震耳一響,千百火星冒起,像閃電一擊忽然照亮了方圓兩丈內的景物。
那年輕男子道:「仙子,咱們已經查看了一陣,屋內並無聲息,不如進去瞧瞧如何呢?」
這一點使李不還相當震驚。他倒不是想到「危險」,而是立刻想到這兩個人既然心靈相通,他們的外貌才學又那麼匹配,試問還有誰能從龍向陽那兒奪走無愁仙子呢?
龍向陽道:「至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換了別人便一定幫不了你了!」
春夜本來還相當寒冷,現在氣溫驀然升高不少。同時四下又更光亮,可以看得更清楚。
在昏黃燈光裏,屋內無聲無息。無愁仙子和龍向陽,一個悒悒鬱鬱,一個眼珠轉來轉去查看四下情況。誰也不知道他們已經交談了不少話(其實是心裏說話,故此可稱為心靈相通)。
無愁仙子道:「很對,可是殺死他們之人是誰?他走了多久?我們追得上追不上他?我姊姊凶吉下落如何?」一連串問題顯然都是極難回答的。
除此之外,龍向陽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抿得緊緊的。顯然在這第一度交鋒中,他已吃了暗虧。只不過目前還不知道他吃虧到了甚麼程度?他還能不能對付余隻影?
余隻影調息呼吸,同時澄神運足耳功聆聽,眨眼間果然聽到極之輕微異響。假如不是李不還提醒他,使他停步凝神查聽的話,這陣聲息一定察覺不到。
武學之道浩瀚無涯,天下任何精妙招數,都一定有好幾種方法招式應付。但其中那一種最有效甚至能反威脅對方?那就要事實證明,因為除了招式手法的先天上有無剋制之外,還要加上每個人的性格以及功力造詣才可以決定。這道理正如水能滅火,又是不爭之實。可是如果火勢猛而水勢弱,則水分裂為氫氣之後,反而可以增加火勢。
李不還回答道:「那麼你且把我當作一流殺手吧!」
這類對話簡直荒謬之至,然而世上就偏偏有這類荒謬的人,欣賞這類荒謬的話。
余隻影道:「那是甚麼?」
火會燃燒亦會熄滅,本是宇宙物理現象。但如果薪未盡,又沒有滅火之物,例如水等,則大團烈火會忽然熄滅,自是十分值得奇怪之事了!
「你……你用的是甚麼手法?」
如果只是侵擾心靈的法術,則由於定中無念,心識靜虛深藏,那些法術多半不發生作用。
龍向陽道:「大概是『魔刀』呼延長壽吧?當世除了他之外,誰能使無愁仙子感到害怕呢?你說是不是?」
「沒有。」李不還答得很乾脆:「我只是不大喜歡龍向陽那種人而已,同時我也想知道他的『鎖陽三扣』,當真能不能剋制你的少陽神功?」
李不還道:「沒有正面交鋒是不錯的。可是你拚掉余隻影之後,功力稍打折扣,而這時我竟殺不死你,還因而真元損耗以致功力減弱,我不得不悄然走開。所以我其實已經敗了一陣。」
她輕輕道:「你仍然有疲倦神色,可見得你的確已為我耗盡心力精力,我替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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