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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樹梅花一劍寒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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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生死存亡

第十一章 生死存亡

夏妮頓了一頓才道:「那個酋長哈山要求大家以酋長之禮葬他的兒子,大家不同意,目前正在爭論,等他們有了結果再決定如何應付吧!」林淇又不懂了,睜著眼睛問道:「那有什麼關係呢?」夏妮輕輕地道:「若以酋長之禮葬他,則全族一定要群起與我們為敵,先將我們殺死了,用我們的心肝祭奠在他的靈前,哈山是酋長,古力是酋長之子,照理說是應該這樣的,可是古力在死的時候失去了所有的項圈,一個失去項圈的死者是全族的恥辱,所以族人們不願意承認一個含恥的酋長……」林淇對於這些事簡直是一竅不通,聽夏妮解釋後,才輕嘆一聲道:「人死不成復生,何必還在葬禮上斤斤計較呢?用活人心肝祭奠,更是荒謬無論,我與他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那孩子的死雖由我間接造成,也不應該把你拖進來呀!」
古力被他一敲之後,身子踉蹌前跌,一個翻滾起立,手中也多了一柄短刃,那是林淇在第一次不慎被他擊落的。古力雙手握刃,口中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忽而單手朝前一揮,一縷寒光徑射,原來他把地下拾得的短刃當作暗器打了出來。林淇伸手接住匕首的柄部,頓覺寒光迫體,心中不覺微微一動,原來夏妮將這柄短刃交給他時,由於外表看來並無出奇之處,所以也當作尋常兵刃,並未過份看重,甚至於落在地下,也懶得再去撿拾,而古力將它當作暗器射過來時,刃尖居然發出一絲迫體的寒風,若非自己功力大有進展,勢將為刃尖的鋒芒銳氣所傷,於是才知道這柄不起眼的短刃,竟是一柄寶器,也了解夏妮那句「注意刀尖」的暗示。本來他還以為夏妮是叫他注意對方的刀尖,卻想不到是告訴他短刃的刀尖另有神效妙用……
他在說出「間歇神功」四字時,那巫師裝扮的年老漢子神色就動了一下,等林淇又取出螭龍鼎後,他的眸子中更射出異採,不過大家都沒注意。古力狂叫一聲,神色慘異,驀而將細頸一伸,那尺餘長的頸子又自升高半尺,露出灰色的頸肉,像根竹竿似的,接著鏘啷啷一連串碰響,那一層鐵圈紛紛自動裂開成了手指的形狀,掉到他的手中。夏妮恐呼一聲:「不好了!快把那短刃給我……」叫聲又遲了一步,古力雙手連揚,將那十幾個鐵項圈幻成一片黑影罩了過來!林淇在倉猝中劈出一拳,洶湧的掌風竟然擋不住那些圈影,依然挾著呼呼的破空聲捲了過來,而且在斷圈的裂口處,灑出無數黃色的細末。圈子飛轉的快,黃粉散佈得廣,很快就湧到他倆身前,林淇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只得舉起手中的短刃,潛運暗勁,舞成一片光幕,擋住了自己與夏妮!
林淇微微一笑道:「姊姊!你是被巫術兩個字給騙住了,其實剛才那一刀根本不是什麼巫術,而是一種比較隱蔽的武功心法,我曾聽我師父簫聖柳無非說過,這種功夫大概是叫『間歇神功』,發時必須藉仗外物,初時毫無動靜,而勁力卻能潛藏在物體之中,過了一會兒才發出來,傷人於不備之際,我本來不相信有這會事的,可是方纔奪刃之際,因為得於過份容易,心中就在懷疑,可是等我想起來時,已經來不及了……」夏妮焦急萬分地道:「別管那什麼功夫,你受了傷沒有?」林淇搖搖頭道:「沒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夏妮有點不相信,緊跟著他破衣處望著,林淇微笑道:「你一定也認為我會什麼特殊的武功了,其實說穿了一點不稀奇,我之所以能躲過間歇神功的暗算,完全是一種巧合。」說著伸手在懷中取出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卻是他家傳異寶螭龍鼎,由於體積不大,也因為它的特殊價值,林淇一直是珍藏在懷中的。此刻擎在手中笑道:「我完全是仗著運氣奇佳,剛才那一刀無巧不巧地刺到鼎裡面去了,由於鼎身的質地特堅,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我絲毫沒有受傷,而且為了要使那孩子空高興一下,我故意運勁吸往刀身,不叫它掉下來……」
哈山滿臉淚痕,先撲到古力的屍體旁邊,嚎哭了一陣,接著跳了起來,用苗語嘰嘰哇哇地大叫幾句,四下的苗人也哄然跟著大叫起來,亂哄哄地鬧成一片。林淇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趕忙問夏妮,夏妮憂慮地道:「他要求給那孩子一個隆重的葬禮……」林淇惻然地道:「那我一定要參加這個葬禮,在他的墳前好好地奠祭一番,我沒想到這孩子會如此決烈,雖然不是我親手殺死他的……」夏妮微微一嘆道:「長頸族的項圈就是生命,圈在人在,圈亡人亡,所以他們的頸圈雖然是一種很厲害的暗器,不到生死關頭,絕不輕易動用,公子將他的項圈全削斷了,就等手是親手殺死他一樣的……」林淇訝然失聲道:「這……這是什麼風俗?怎地如此不通人情……」夏妮凝重地道:「公子別管風俗人情,還是應付目前的處境要緊!」林淇連忙問道:「目前該怎麼應付呢?」
林淇默然不語,夏妮已輕盈地閃過一邊了,兩名苗人神容肅穆地捧出一束標槍,兩張強弩,一袋長箭,哈山過來了選了三支標槍,一張弓與十幾支箭,那兩名苗人又把槍刀等奉到林淇身前,意在請他挑選武器應戰。林淇傲然地推開了,拔出腰間長劍,朗聲道:「一劍橫握在手,屠龍刺虎如狗,劍發風雲變色,劍下奸邪授首……」浸在他的豪氣中,那兩名苗人臉露欽色離去了,只有夏妮憂急地道:「公子棄長而取短,可千萬要小心……」林淇拋給她一個寬慰的微笑,那邊哈山已引矢控弦,掠空聲中,一支長箭直奔心窩,疾如閃電,林淇單劍平拍,準確地將長箭封了出去。「當!」的一響,聲如鳴雷,林淇雖然擋開了那一箭,心頭卻大是驚異,因為哈山那一射勁力之強,遠超過他的想像,握劍的手被震得又痛又麻。
那刀尖的寒芒現出它的威力了,青濛濛的光華先是將逢黃粉掃蕩無存,接著在一片叮叮聲中,那十幾個項圈都被削成了碎鐵,灑落在地。變故都是在電光石火般的一瞬間發生的,當林淇收斂起手中的寒光,古力又發出了一輩凄厲的慘嘯,接著把巨頭一握,細頸中衝起一道血泉,叭搭一聲,頭落在地下。他在一摔之間,硬生生將自己的長頸折斷了!林淇似乎沒想到事態會變得如此嚴重,由於錯端是自己先引起的,所以動手決鬥之際,他始終留下了分寸,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候,他也是只求自保而不願進一步地去殺傷敵人,現在古力居然在頸圈飛擊無效之後,自絕身死,實在是出人意料之事了……望著古力的屍體仍在地上顫動,他不禁有著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歉咎……怔怔地說不上話來!
哈山鐵青著臉喝道:「好漢狗!你再接這三支箭看看!」喝聲中抽起三支長箭,並列弦上,然後臂抱滿月,颼然再發。這三支箭的來勢十分怪異,既不走直線,又不走曲線,卻是一高一低,採取波浪的形態向前湧來。林淇做夢也沒有想到箭上會有這種手法,由於這三支箭的來向無定,因之只好呆立當場,暫時不作應付的準備!箭行頗速,到他面前七八尺時,中央的那支忽地一拐彎,朝他右邊攻到,而旁邊的那兩支路數更複雜,左右穿花,交相穿舞,竟不知目的何在。林淇在驚愕中無暇他顧,只得就近先對付到達最早的那一支,腕下生勁,劍尖抖成一團圓花,對準箭鏃上絞去。嗖嗖輕響中,那支長箭的竹杆被劍刃絞得粉碎,而那箭鏃卻透過他的劍花,仍然朝他身上襲到。林淇神色微異,疾忙騰出另一隻空手,恰到好處地將它捏住,同時嗖嗖聲中,另兩支箭也接著而到,林淇沒有功法,依樣畫葫蘆地抖出劍花猛磕!「https://www.hetubook.com.com錚!」第二支箭被磕飛了。「克!」第三支箭被削斷了!然而危機並沒有解決,磕飛的長箭在空中繞了一圈,呼嘯著又朝他的後心上疾射而至,被削斷的那支箭也挾著餘勁擠了進來!
林淇在萬分無奈中,只得暴喝一聲,一面把手中的箭鏃對準箭上彈去,一面全身勁氣外發,把衣服鼓得像個大氣球。叮然聲響中,斷箭被箭鏃抵消掉勁力,同時落在地下。刺向後心的那一箭部筆直釘在衣服上,刺穿了他的護身勁氣,然而勁勢大減,只劃傷少許皮膚!林淇在驚怒之餘,也激出真火來了,一聲清叱,長劍挾著一道青光,迅快無匹地朝哈山撲去,劍尖如毒蛇吐信,刺向他的咽喉!哈山見林淇居然能在他回波之箭下安然避過,心中的詫異並不在林淇之下,長劍攻到時他未加多考慮,只得將手中長弓向外撩去。「碰!」的一聲,弓弦被劍刃割斷了,彎曲的弓身彈直開來,再度迎上長劍,林淇但覺虎口一陣火熱,長劍握不住,立時脫手飛去。
夏妮輕輕地道:「不!今天是長頸族蒙受大恥的日子,目前他們急於回到家中去祈求神明寬恕,無法對你尋仇,從明天開始,你就成為全族的公敵,天涯海角,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林淇頓了一頓,才憤憤地道:「這是從何說起!古力是自殺的,哈山逃了,雖然都是因為我的關係,然而我完全是出之自衛……我總不能束手就斃呀!」夏妮苦笑了一聲道:「世事未必全按著道理來評定是非,否則天下就不會有事端了!」林淇也是無可奈何地一嘆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只有挺著接受了,好在他們明天才開始找我報復,目前我們還是辦自己的事要緊,你說的天狼坪在什麼地方?」夏妮認了一下方向,才指著一處山峰道:「翻過這座山頭就是了,不過公子要十分小心,這後面是長頸族的神廟所在地,長頸族人對於埋伏機關的造詣很深,雖然限於器物,做不到漢人那般精巧,然而他們利用各種天然設備,令人防不勝防……」林淇傲然一笑道:「你曾經誇說他們的巫術如何厲害,結果是一些騙人的玩意兒,這莽莽叢林中,縱然有點埋伏,絕對超不出弩箭陷阱的範圍,刀山劍樹尚且不怕,這些小玩意又算得了什麼,再說有姊姊在旁邊更不用我操心了。」
夏妮卻沉思片刻,忽而以沉重的聲音道:「我看這事情內裡另有蹊蹺,尤其是那個哈山酋長,他表現的態度更足令人起疑,他從來沒見過你,然而對你的一切好似十分清楚,所以他那兒子古力在一開始要求向你挑戰時,他就再三反對,分明是已經知道你的能耐」林淇搖頭道:「父母愛子之心,天下皆然,這倒不能怪他……」夏妮冷笑一聲道:「假若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與那孩子交起手來,有幾分勝的希望?」林淇聽了一怔才道:「那孩子年齡雖小,腕力技藝手法都臻上乘,十幾個尋常大人也非敵手……」夏妮又道:「這就是了,有了那樣一個兒子,做父親的還須要擔什麼心事?除非是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來歷,所以才表現的那樣著急,甚至於還想利用權力,破壞規矩行事……」林淇怔了一下道:「就算如姊姊所言,他已知道我的身份來歷,又有什麼關係呢?」夏妮沉聲道:「那就證明神給我的指示是正確的,鹿加等人一定到過這裡,跟他有過接觸,所以才會得知你的一切情形!」林淇越想越覺有道理,不禁興奮的道:「那可太好了……」
哈山卻不容他有喘息的機會,嗖嗖嗖又是三箭連射,恍若一道直線,首尾相連,勁速無匹,第一支箭才飛一半,第三支箭已離開弓弦了,手法之快,尤屬絕倫。鑒於剛才的經驗,林淇可不敢用劍架了,深吸了一口氣,雙腳一蹬拔空,讓過第一支,然後身軀猛折,彎腰探指,撚住第二支和_圖_書的箭杆,隨著箭勢的帶力,飄空行有丈餘,再以老猿掛枝的身法,將身子倒弔下來,藉著那一點點的浮力,單腿反踢上去,輕輕一觸第三支的箭杆,將它的方向改變,呼嘯著向天空飛去。四下的旁觀苗人大概從來沒有見過這等身手,雖然林淇是他們的敵人,他們也由衷地發出了歡呼與讚嘆。林淇發現以巧勁來化解箭勢,遠比硬擋硬磕來得省力,不禁大是得意,然而一瞥夏妮,見她美麗的臉上卻充滿憂愁,一時不明何故!
最急的是哈山,父子情切,幾乎要衝出去,那個漢人法師輕哼一聲道:「酋長請注意!這是你兒子的生死之事!你最好冷靜地看著,神會保佑勇士的!看來古力比你好得多了!」哈山雖然身為酋長,卻似對這漢人法師十分忌憚,立刻止住了腳步,憂心忡忡地瞧著,古力定住身形後,猛然大叫一聲,橫刀又削了過來,這次他慎重多了,刀身不帶半點聲息,林淇微微一笑,依然伸手朝刀上彈去,勢子又準又穩。古力的刀削到一半,林淇的手已經伸過來了,他忽而將手一沉,刀鋒忽轉,避過他的手指改削前跨,招式變換得奧妙之至。林淇不慌不忙的微一側身,伴指在他刀葉上輕輕一敲,口中說道:「第二招,下一招我就要奪你的刀了!」
林淇被他激起了怒意,忍無可忍地道:「因為你是個小孩子,我才那樣委曲求全,否則我絕不會那樣客氣地對待你。」古力擺著刀大笑道:「苗族裡的小孩子也比你們漢狗的大人有種,像你這種怕死的懦夫,實在比狗還不如,廢話少說!快把武器撿起來領死吧!你碰我算是運氣,因為我至少還讓你死得像個英雄。」林淇悻然震怒厲叱道:「放屁!小畜生,我林某堂堂男子漢,哪裡還要用武器來對付一個小鬼,三招之內,我若不奪下你的武器,就伸長脖子由你砍下腦袋!」古力怒吼一聲,挺刀就朝他正面劈下,林淇試出他的臂力很強,便不再留情,伸出一手,屈指對準刀鋒彈了過去。錚然一表,古力的刀口立刻被彈了一塊,刀身反跳回去,古力臉色微變,身形跟著急退,總算把那股勁力化開,沒讓長刀脫手飛出。四下的長頸苗人立刻悚然驚呼,似乎沒想到林淇的武功會如此精純。
這突然發生的奇事使得林淇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在他來不及轉動任何腦筋時,那柄長刀已帶著一股勁力,刺破他的衣衫,透了進去!夏妮驚急萬分,趕忙躍到他身邊叫道:「林公子!你怎麼樣了……」林淇怔怔地站著,既不回答她的話,也沒有任何表示,那柄長刀刺進約有兩寸深淺,連刀身一起釘在他的胸膛上!夏妮又急得帶著哭聲道:「我早就通知你小心暗算,長頸族的巫術……」古力在遠處獰笑道:「漢狗!你可知道厲害了……」林淇突然發出一聲長笑,胸膛朝前一挺,長刀被彈出五六尺,鏘啷一聲,掉落在地上,他胸前衣衫破處,卻沒有一點血跡滲出。這一來不但使四周的苗人駭然驚呼,連他身旁的夏妮也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驀然思索之際,古力忽而發出一聲長嘯,那嘯聲慘厲凄絕,完全不似一個十二歲的孩童所發,同時他細頸上的那顆巨顱也變為十分猙獰,目中碧光暴漲,身形如風地撲了過來,手中的長刀也挾著掠空的勁風夾擊而至。林淇心頭微異,因為他發覺這次的刀風十分特殊,雖然帶著挾空的呼嘯,卻完全感不到一絲絲勁厲,不過他還是伸出一手,恰到好處地捏住古力的腕間,中央三指一錯,將刀奪了過來,同時底下掠出一腿,將古刀踢了出去。他的內心很忠厚,同時覺得已經如言在三招內奪下了古力的兵器,對這少年狂妄的教訓已夠,所以那一腳用的是巧力,只將他的身軀踢開,卻並來令他受到傷害。古力在地上連連兩個滾翻後,又爬了起來,巨大的嘴巴一張,再度發出那種凄厲和-圖-書的長嘯,嘯聲中充滿了兇恨的殺意。林淇被這聲長嘯震得心神微分之際,忽然覺得手中進出一股強大的力量,那柄奪來的長刀彷彿有人控制似的,自動地脫離了他的掌握,對他的心頭直刺過去!
還不等林淇作何表示,他已經狠狠地劈下一刀,直取林淇的肩頭,林淇無意對敵,只是隨意地揮刃一架,「嗆啷」一聲,火光四散。那孩子的腕力居然強得出奇,林淇的短刃被他擊得脫手墜地,四周的苗人爆發出一聲歡呼,哈山的臉上也鬆了緊張的神色,換上了興奮。古力一刀得手,高興萬分,大聲叫道:「漢狗!把武器撿起來,看你這麼大的個子,一點用都沒有,我實在替你感到慚愧,快點吧!我不願殺死一個空手的敵人。」他的語氣雖傲,卻隱約地流露出一股豪氣,林淇心中的敵意更淡了,和顏悅色地笑笑道:「小朋友,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剛才不過是無意冒犯了你,何苦一定要拚死呢,假若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解決問題的話,我情願讓你在手上砍一刀,用流出來的血來洗你的項圈。」這就是他剛才想出來的和平解決的方法,因為錯誤在自己,所以他甘願受一點痛苦來消除這場誤會,語氣說得和藹而誠懇。誰知古力聽了之後,反而流露出一片不齒的神色冷笑道:「原來你們漢狗都是些貪生怕死的懦夫!真叫我看不起,你別做夢了!項圈上的侮辱只有脖子上的熱血才可以洗掉,你要是怕痛的話,乾脆乖乖地跪在地上,我一刀給你個痛快,否則就像個大丈夫,拿起武器好好地打一場。」
林淇愕然問道:「他們對一個死人攻擊幹嗎?」夏妮輕輕地嘆道:「哈山身為酋長,卻貪生畏死,臨陣脫逃,對苗人來說是奇恥大辱,所以他們要壞古力的屍體,因為他是哈山的兒子……」林淇搖搖頭道:「這太沒有理了。父親的錯誤怎麼能牽連到兒子身上,何況他已經死了……」夏妮輕哂道:「這不是我們苗人野蠻,在你們漢人的法律中還有更不合理的事呢!一人犯罪,株連九族,甚至於人死了,還要刨墓鞭屍,公子又如何解釋呢?」林淇語為之塞,只得紅著臉道:「遺憾的我不是皇帝,否則我一定廢止這些不合理的律法。」這時那些苗人一個個都沉重地去拾起自己的頂圈,默默地退去,不一會工夫,廣闊的場子只剩下他們兩人,連那法師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走掉了。林淇奇怪地問道:「事情就算這麼過去了?」
哈山被彈退了兩三步,弓身也握不住,震了出去,同時把虎口撕了半寸長的裂口,血跡盈盈,痛不可忍。在急痛中他像瘋了一般,操起一根標槍就朝林淇刺去,林淇手無寸鐵,只得連用肉掌向下直劈,危急中用力特大,竟將那根銅制的標槍劈成兩段。哈山萬萬想不到林淇的掌上有如此神力,哇哇怪叫聲中,卻不敢直撲過來。林淇一不作二不休,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另兩根標槍,雙臂一運勁,硬生生變成兩個銅圈,鏘啷兩聲落在地上!哈山臉色急變,細長的脖子朝上一伸,舉手卸下一枚鋼環!林淇知道他已至圖窮匕見的關頭,準備用項圈作生死的一搏了,倒也不敢怠慢,連忙聚氣凝勢待敵。哈山將手一揚,鋼圈飛了出來,林淇知道厲害,而夏妮的匕首又不在手中,只得運足功力,一掌對準圈上劈去。
言尚未畢,哈山與那些苗人的爭論已經靜止了下來,苗人都回到原來的位置靜靜地等候著,哈山卻與那個巫師打扮的老年漢人正在低聲耳語商量著。林淇連忙問道:「他們的結果如何?」夏妮冷靜地道:「也許對我們有利,他們要求哈山先以酋長的身份向你挑鬥一場,假若他勝了,他們才肯以酋長之禮葬殯那個孩子,族人們才答應合力替他報仇……」林淇愕然道:「如此說來,他無論勝負,對我們都沒有好處,怎麼還算有利呢……」夏妮微微一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情並不像你所想的那麼糟,據我判斷,那哈山雖為酋長,卻實在是個無膽的懦夫,他絕對不敢對你公開挑戰……」林淇不以為然地道:「何以見得呢?你不是說過苗疆中都是強不畏死的勇士嗎?」夏妮沉下臉道:「勇士中也有敗類,這傢伙就是其中的一個,他現在要求那巫師用法術來對付你。」林淇怔了一怔,立刻緊張地注視著那兩個人,果見哈山比手劃腳,頻頻作著要求,奇怪的是那個老年漢人卻連連搖首,好似在拒絕……四下的苗人也等得不耐煩,發出呵呵的催促聲,哈山力求無果,才不得已移身出列,目光在兇憤中又含著一絲懼怯,色厲內荏地叫道:「小漢狗!你殺死了我的孩子,你們中原有句成語: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現在對我要如何交代?」
夏妮張嘴好像要說什麼,但最後只嘆了一聲,默默在前引路,林淇滿不在乎地跟在後面,沿途經過許多長頸苗人的居屋,他們都把門關得緊緊,然而在窗縫中,卻透出無數仇恨的眼光。默默地走了一陣,村屋漸稀,最後到了一條谷地的入口處,夏妮莊重地道:「公子也許恃著藝高膽大不在乎,然而我對長頸族人知之甚深,仍然要請公子特別小心,不管發生了什麼情況,我們千萬不可失散!」林淇見她說得那麼嚴重,遂也一收傲態,加深了戒意道:「姊姊放心好了,我一定處處聽從你的指示!」夏妮輕嘆一聲,突然加快步伐,飛也似的朝山徑上竄去,林淇緊記著不得分散的囑咐,立刻也提起身子,緊緊地跟在她的背後,這山徑一邊靠著岩壁,一邊臨著懸崖,寬不過兩尺,剛可容人,林淇怕她猝然停止時,自己收不住身形,所以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會撞到她身上,但是不明白她何以要走得那麼快?走了一陣之後,山徑越來越窄,有時幾乎要擦著山壁才能通路,可是夏妮的行速仍未減低,林淇忍不住叫道:「姊姊,慢一點走行不行嗎?」說話時真氣微散,落腳重了一點,立刻感到腳下一鬆,接著頂上一陣轟隆巨響,無數碎石像冰雹似的滾了下來。
林淇倒不禁呆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地的話,還是夏妮開口道:「這位漢郎是在我們苗疆的土地上,當然要遵守苗人的規矩,勇士的規例只有一條,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你的兒子死於決鬥,而且連嘗試敵人刀口的勇氣都沒有,他是自殺的,他的靈魂是骯髒的,唯一的辦法是你代他洗去靈魂的骯髒,不用你的血,就用敵人的血!」這一番話講得慷慨激昂,連四周的苗人都為之歡呼起來,哈山怨聲叫道:「惡婆娘!你也是苗人,怎麼反而幫漢狗說話?」夏妮也疾言厲色道:「神的光明只照勇士,並不問他是哪一族人,正義之劍只削懦夫的頭顱,希望你替我們苗人爭口氣,公平地參加決鬥,不要再動什麼卑鄙的腦筋了。」苗人們又爆出一聲吹呼,哈山的臉色卻漲成鐵紫,哇哇怒吼道:「好!賊婆娘!我先收拾了那個漢狗,再來對付你!」夏妮平靜地對林淇道:「公子,好自為之吧!生死場上不可存婦人之仁,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別忘了我們還有不少待做的事。」
誰知哈山的項圈上竟附著一根細絲,不等鋼圈與林淇的肉掌接觸,伸臂朝後一扯,鋼圈又回去了,接著發出刺耳的長嘯,扭轉身軀,幾個急跳,越過人叢,朝後面飛也似地逃走了。林淇不覺也是一愕,似乎沒想到這樣的情形發生的。四下的長頸苗人立時一陣大亂,哇哇的怪叫聲中,帶著無比的憤怒,而且一個個都取下頸上的鐵環,林淇以為他們要群起進犯,連忙飛身搶起地上的長劍,準備抵抗,夏妮卻趕緊將他攔住了道:「公子不要誤會,他們不是對付你!」林淇愕然未明所以,四周在一片響叫中,鐵圈飛舞,一起擊向地上古力的屍體,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片刻之後,唯見一團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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