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一字劍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章 雲台九劍

第六章 雲台九劍

許天威一聽對方叫出藏珍圖三字,心裡有數了,冷冷一笑道:「要藏珍圖不難,閣下得報上萬兒。」斷腕漢子沉聲道:「雲初讕,這個萬兒夠了嗎?」許天威一怔道:「是雲台九劍。」雲初飄報出姓名後,四邊桌子上先後站起九個人,雖然身份打扮不同,可是每人都佩一支長劍,路金花所指出的那幾個都在內,只是多了三四個而已!許天威的神色顯得凝重了,雲台九劍是雲台的一戶劍術世家,世代學劍,名重一時,到了這一代尤其特出,他們都是叔伯堂兄姊妹,以次序排行,老大叫雲初飄,也就是斷腕的漢子,老二雲再飄,以次為三四五六七,都是依次加上一個飄字,只有老八老九是兩個女的,叫雲八迴九迴!這一家九人個個劍術超群,形成一派,生性高傲,任何江湖人都不賣帳,也不來往,因為他們雲姓子弟多,武功高,一般江湖人也不敢惹他們,由著他們稱霸一方。沒想到他們也來淌混水了,而且九人齊出,這一關是不易閬過,雖然歐陽樂貞一劍斬斷了雲初飄的左腕,那只是湊巧趕上了,認真打鬥,小姑娘不見得能應付。
路金花嘴快道:「不是的,天南三煞就是隱居在這裡,我們是剛巧碰上了,他們對藏珍圖已經放手了。」許天威哦了一聲道:「妳怎麼知道的?」路金花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雖然方衣借王子淵的口,約略說出一天南三煞在藏珍圖上動了手腳,但方衣又保證藏珍圖的原件仍是在許天威手中,以她的猜測一定是天南三煞描下了副本,準備神不知鬼不覺的去挖取藏珍。但這件事被方衣知道了,暗中在釘著他們,藏珍一定不會落入他們手中,所以才要她保密,而她也認為這是個好辦法,因為想得到藏珍的人太多了,如果宣揚出一去,天南三煞固然不會安穩,他們也不會太平,因為他們也擁有一份藏珍圖,天南三煞的用意是想利用自己等人將藏珍圖交到襄陽,吸引大家的注意而拖延時曰,他們好爭先挖取藏珍,方衣洞悉其奸,黃雀在後,等三煞得手後再加以截取,這個計劃雖近於冒險,但她確信方衣有此能力,自然不想說破,因此忙道:「我是聽王子淵說的,他們知道柳林四聖出頭撐腰,自知力量不足與抗,已經放棄這個企圖了。」
歐陽樂平手裡的盤子也全撒在樓梯上,碎了一地,兩腿軟綿綿地站不起來,爬著向廚房裡而去。柳依娘見他裝成這副德性,心中喑笑,低聲朝路金花道:「金花!妳看出來沒有?」路金花莫名其妙地道:「姑姑!什麼事情……」柳依娘道:「這家店跟雲台九劍有勾結,那個夥計尤其可疑,小群看出來了,所以才不肯走,怕你們出去後會受到暗算,倒不如大家一起挺著了。」路金花道:「我也覺得有問題,他從梯子上滑下來,雙手按在碎瓷裡,居然沒扎破手掌,可見是個練家子。」柳依娘道:「妳看出來就好,咱們別拆穿,回頭他送雞子來,不妨給他一點厲害,只是別傷了他。」「為什麼呢?他們這麼可惡。」「我們的對象是雲台九劍,那小子充其量不過是個跑腿的,殺他有什麼用,給他一點懲誡就是了,我跟妳師父不好意思計較,妳卻無所謂,同時也給九劍一個下馬威。」
歐陽樂群這時才插口道:「我懂。」歐陽樂貞不服氣道:「你又懂什麼了?」歐陽樂群正色道:「我知道姑婆要我們像這匹馬一樣,勤練不輟,而且也要在外表上學牠,不露鋒芒,不著痕跡,這才是我們今後在江湖上所具的修養。」路金花肅然道:「小弟弟真了不起,才一天功夫,你就脫胎換骨,變成另一個人了,柳姑姑的啟示正是這個意思,我先時還不明白,聽你一說,我才領悟了。」許天威笑道:「金花!妳比他們大得了多少,就這麼老氣橫秋了,不過小群的進境是了不起……」柳依娘一笑道:「許兄!小孩子可不能太誇他,不過才一天,能好到那裡去,說不定明天就原形畢露了。」許天威卻激動地道:「不然!小群能有這番見解,就證明他是真的進步了,一般人不到四十歲,很難有他這份認識,龍生龍種,我忍不住要為泉下的于大哥高興。」柳依娘低聲道:「許兄!最好我們不要提這個。」
飯座上的客人見這邊動了刀劍,多半嚇得躲開了,連夥計們都站得遠遠的,只有談不二,趁亂換了另一張桌子,享受著別人叫來的好菜,舉壺自飲,彷彿無視於目!雲再飄溜了他一眼道:「我跟老三專盯住他,這傢伙的武功不弱,我一個人恐怕還架不住。」「多找一兩個,叫老四老八也幫著留神,假如對方只有柳依娘與許天威,我們有五個人足夠了。」雲再飄連忙找他的弟弟低聲呀咐了,雲初飄卻大聲地道:「許天威!你還不叫三個小鬼快滾蛋。」歐陽樂貞也急著出去找大哥去通知其餘三老馳援,所以不再淘氣了,她雖然心高氣傲,可是跟雲初飄對過一劍,跟雲九迴也鬥過一次智,尤其是她緊急中一式擲劍,使出了真功夫,雲九迴在遽不及防的情形下能閃開,自己卻躲不掉那一飛抓,而且自己的氣功也有相當基礎,雲九迴飛抓仍能透入肌膚,對手實在太強,將她驕矜之氣挫折了不少,可是她回頭一看,歐陽樂群還在桌上啃雞翅膀,面前堆了一大攤雞骨,敢情他一直沒停過!連柳依娘都站起來準備應敵了,這小鬼卻還無動一衷,簡直是換了個人,柳依娘瞧見他這副神情,不禁嘆口氣,這孩子頑皮的時候像頭猴兒,靜下來卻是個入定的老僧,尤其是這個時候,這份德性未免也太過火了。
歐陽樂平怔住了,張著兩隻手,不知如何是好,路金花催促道:「去呀!我的話你聽見了沒有?」歐陽樂平自然不敢應命,雲九迴笑笑道:「路金花,要割我的耳朵也行,妳有本事儘管來割好了。」路金花不理她,繼續催促歐陽樂平道:「你怎麼還不去,反正有人付帳,你還怕我賴了不成。」雲九迴道:「路金花,有種妳自己來,對店家發橫有什麼用,難道你們天威鏢局只會欺負生意人?」路金花冷笑道:「我偏要欺負他,夥計!你去不去。」歐陽樂平可憐兮兮地道:「小的不敢。」許天威已經知道這小夥計是歐陽樂平,卻不知路金花得了柳依娘的授意要整整這搗蛋鬼,還以為路金花是借題鬧事,更認為柳依娘已經將歐陽樂平的身份告訴她了,見歐陽樂平一副為難之狀,曉得他還不想揭露身份,為了免得他為難,忙道:「金花!算了,妳跟他鬧什麼?」
柳依娘道:「這與出門次數無關,我出門次數雖多,從不在這些地方露面,今天也是第一次,但我卻能在細小之處著眼,妳還得學學,這就是經驗閱歷。」路金花連連點頭又問道:「姑姑!這些人是什麼來路呢?」柳依娘笑道:「那可不知道了,我們很少與人打交道,有事也是我大哥他倆接頭的多,我一個都不認識,還是問你師父吧,他的眼皮子寬,交遊也廣……」許天威訕然一笑道:「說來慚愧,許某闖了多年江湖,差不多的知名人物也都有一面之識,就是不認識這些人。」路金花道:「那一定是大內的爪牙了,他們個個都是內家高手,又都是陌生面孔,捨此別無可能。」許天威忙道:「那倒不一定,洪承德雖然向京中告援,但是不會來得這麼快,何況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還多得很,只是摸不清他們的來意是否與我們有關。」路金花笑笑道:「那就試試他們。」許天威急忙按住她道:「不可魯莽,人家沒有行動,我們還是等著,我們的任務是少一事好一事。」
歐陽樂平笑道:「那最好,有姑婆壓著,弟弟妹妹也可以老實多了,許爺爺對他們太客氣,管不住他們的,這樣我就走了,姑婆,我的馬留給您了。」說完一晃身子,就像溜煙似的不見了。柳依娘笑道:「小群!小貞!你們該向大哥學學,他的資質雖然比你們差一點,卻比你們穩健多了,尤其是小群,你外公的銀鞭固然是一項絕技,但是你母親只記得一些死招式,你的火候未到,對庸手則浪費,對高手則不足,何況施展出來,引起大內的注意,更將添上無窮的後患。」歐陽樂群道:「難道孫兒就永遠不能使用它了。」柳依娘笑道:「那倒不是,你外祖父沒有後人了,我們跟你爺爺商量過,準備叫你將來從母姓,為于家接續宗嗣,你外公是世所景仰的大俠,你絕不能折了他的威名,銀鞭見世之日,你就要能承繼你外公的雄風。」歐陽樂群道:「許爺爺答應教我了。」許天威忙道:「教是談不上的,不過我追隨于大哥的時日較久,對他的鞭式精華略有所知,可以給他一點幫助而已,真正的成就,還是要靠他本身的努力。」
陸大鵬一怔道:「跑錯了路,那一定是轉到隱賢村去了,妳有沒有碰到誰?」路金花本來想說沒碰到人的,但繼而一想,這也不妥,因為王子淵在那條路上巡守是事實,絕不會錯過,詳細考慮一下道:「碰到了,碰到了那個混帳的王子淵。」陸中揚臉色一寬道:「妳碰到王賢姪,那還沒有到隱賢村,他是在半途守衛的。」路金花冷冷地道:「你們隱賢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這麼怕人知道。」陸中揚笑笑道:「隱賢村是我們落腳的地方,雖然沒什麼秘密,但警戒很嚴,妳若是去了,很可能會受到誤傷,那就不太好了,我們賣了柳林四聖的面子,已經將藏珍圖交還,退出這件事,可是許天威不相信,硬說我們殺害了妳,要找我們拚命。」史仲威道:「我們並不怕你們,只是看在四聖的份上,如果不是柳女俠在場,我們早就不客氣施展暗器了。」
歐陽樂貞身上沒銀子,柳依娘卻拋過一塊金子道:「小貞!妳叫他算算,這兒是五兩金子,一兩金子可抵白銀五十兩,這二百五十兩銀子叫他自己看著拿,殺一個人折銀五錢,看看夠不夠?不夠再補給他。」談不二掂起金子笑道:「二百五十兩就是五百條人命,如這位小姑娘的殺氣來看似乎還不到一半!但是山人分文不取,因為蒼天有好生之德,殺一人何如救一命,奉勸小姑娘以慈悲為本,多積善緣,自有善報。」說著將金子籠入袖中,歐陽樂貞忙道:「你說分文不取,怎麼把金子都收了起來?」談二笑道:「我收著做棺材本,因為我算準自己今夜必死,而且要殺我的就是這位小姑娘。」歐陽樂貞的長劍已經出鞘,抵住他的胸口上道:「你說得一點不錯,你搗了半天的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談不二毫不在乎地笑道:「小姑娘!妳現在殺不死我的!我雖然註定要死在妳的劍下,但時辰還沒到,我的命就不該絕,閻王註定三更死,神仙難留五更頭,死生有地有時,拖固拖不了,提前也不可能。」歐陽樂貞笑道:「那是什麼時候呢?」「亥子之交,三更三點,一點都不差。」「我倒不信,我偏要提前一點,就是現在。」談不二朝她的劍上一瞧笑道:「現在妳的劍已經張開了嘴,殺氣沖天,立主有血光之象,但是妳把該殺和*圖*書的對象弄錯了,現在找我不是太早了一點嗎?」
柳依娘撫著路金花的肩頭問道:「孩子,妳還好吧。」路金花心中一酸,想起適才的情形,忍不住哭了起來,柳依娘憤然道:「如果妳受了那賊子的侮辱,我一定替妳出氣,連他混帳老子也宰了。」路金花想起方衣的囑咐,連忙道:「姑姑!我還好,殺了他也算雪恨了,幸虧在緊要關頭,我的馬救了我,否則我也不會有臉活著見人了。」柳依娘這才點點頭,沉聲朝天南三煞道:「路姑娘是個女孩子,有許多事不便明說,但你們也可以想得到,王子淵自有取死之道,了他絕不為過,我不管你們以前的過節,就事論事,我作個公道,你們怎麼說?」陸中揚用手止住王伯虎的開口,乾笑一聲道:「柳林四聖出頭講了話,我們還敢說什麼呢?」柳依娘雙眉一挑道:「你可是不服?」陸中揚忙笑笑道:「服!王子淵該死!柳女俠滿意了吧?」柳依娘哼了一聲道:「那你們就滾吧。」陸中揚硬拖著王伯虎,帶著大家走了。
柳依娘笑道:「路姑娘到底不錯,居然找出了八九成。」路金花一怔道:「還有嗎?我覺得不可能了,就是這幾個眼光不對,個個都像是練家子。」許天威低聲道:「最值得注意的是貼近我們的那個算命先生,妳居然漏了,可見經驗還欠缺。」路金花不服氣道:「我對他很留心,可是他最不像,因為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們一下。」柳依娘笑笑道:「問題就在這裡,我們這一堆五個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個個都帶了兵器,這兩個小鬼又是那份吃相,理應引起別人的注意才對,妳指出的那些人眼色不太正常,自然該注意,可是這個算命先生對我們視如未見,豈不是更可疑,妳該往反常處去觀察。」路金花臉現愧色道:「姑姑指教得極是,姪女也是第一次出遠門,自然不能跟您相比。」
那知歐陽樂貞卻是利用送劍給對方看認劍上刻字的機會,暗聚勁力,把劍直飛出去,距離近,去勢速,一劍必可傷敵。雙方同時發動,都打自己的如意算盤了,因此都防備對方,歐陽樂貞肩頭被抓時,長劍也恰好到達!雲九迴見劍勢太急,招架已是不及,手上因為發出飛抓,也來不及去抽劍了,只好在危急間一偏身子,劍鋒擦過手臂,割了很深的一條口子,傷可及骨!而歐陽樂貞被她抓住一拖,身子向前衝去,恰好接住了落地的長劍,反手一撩,割斷了絲索,一個滾身又回來了,只是肩頭被鋼爪深咬入肉,也吃了不少苦,但比起雲九迴的割臂之創來,又輕得多了!雲九迴如非手臂受傷,繼續控制絲索,歐陽樂貞不但手到擒來,更不會被她割斷絲索了,手臂之傷倒不怎麼,最令她難受的是鬥智的失敗,而且是輸在一個小女孩子的手裡,所以她臉色一變,厲喝道:「好小鬼,我這樣和氣地對待妳,妳居然暗箭傷人。」
柳依娘道:「這麼說來,藏珍圖即使送到襄陽,也是便宜了李自成而已,這還有什麼幹頭。」許天威道:「藏珍落入李自成之手,至少可以避免一次兵燹,否則兩方面火拚起來,吃虧的還是老百姓,我們算是為老百姓盡一份心,以符合我們行俠濟世的本衷,至於國事如何,實在不是我們江湖人管得了的。」柳依娘黯然垂頭,歐陽樂平道:「這件事要不要跟柳爺爺他們說一聲,問問他們的意見?」柳依娘連忙道:「不!不能說。」又朝許天威一嘆道:「家兄對左良玉本來就不滿,如果知道了這個內情,他很可能一氣而袖手,甚至於會跑去找左良玉理論,因此還是不讓他知道好,我們只有如許兄所言,為無辜的老百姓盡一份心吧。」許天威道:「就是這麼說,左良玉還算好的,他困頓到如此地步,還是律下嚴謹,沒向地方伸手,這就是官與匪不同的地方,如果他挾軍向民間徵集糧餉,足以養兵,也不會受魏忠賢的挾制了。」柳依娘冷笑道:「他敢這麼做嗎?如果他也想學流寇的樣子,我們早就摘下他的腦袋。」許天威道:「內受權臣壓制,外有強寇,他還能撐得住的,我們不能過分責備他。」
路金花仍然搖出了第六個單,放在桌上,眼睛盯著談不二,察看他臉上的動靜,因為她隔空震籤入木,單手連搖六爻,都表現了上乘的武功,事實上這種身手放在江湖上也不多見,因為她的家學淵源,師父許天威更是望重一方的武林名宿,再加上她本身的資質也很好,從小紮穩了基礎,現正當發育成熟年齡,表現自然出色不凡。可是談不二卻像毫無所謂似的一笑道:「姑娘得手應心,說六個單就是六個單,真是靈極了,卜象應為應機而知微,姑娘機生於心,發之於口而得之於手,這一卦絕對算得不會錯!看來山人這錠銀子是賺定了。」面對他這種裝癡賣呆的態度,路金花倒是無可奈何,只得繼續追問道:「先生!我問的事情怎麼說呢?」談不二瞇著一隻眼,用手指在桌上畫了一陣道:「這是六神卦,乃離而復合之象,說起來倒是一定可成,但是中途一定會有些波折,不能很順利就是了。」
歐陽樂貞被他一推一送,衝到許天威身邊,眼中瞥見一個中年漢子正用匕首向許天威的後心刺去,勢子很急,她來不及招呼,手起劍落,刷的一聲,正好將那漢子的手腕斬落下來,漢子負痛狂呼跳後。許天威回頭但見漢子斷腕受傷,不明就裡,詫然問道:「小貞,妳怎麼無緣無故地傷人呢?」歐陽樂貞叫道:「許爺爺,這傢伙趁忙亂的時候在背後偷襲你,幸虧被我看見了,您還怪我。」許天威看看地下斷腕還握著匕首,再一想剛才所站的位置,相信歐陽樂貞不是說假話,連忙道:「朋友!許某與閣下無怨無仇,素不相識,這是為了什麼?」那斷腕的漢子倒也硬朗,飛快扯起衣襟,用單手與牙一咬一拉,撕一大幅,裹住斷腕,又在腰間掏出幾顆藥丸吞下,單手拉出肩頭長劍道:「姓許的!你少裝蒜了,識相的快把藏珍圖交出來,否則就有你好看的。」
柳依娘心中大定,一笑道:「這老鬼真會裝蒜,回頭我不剝了他皮才怪,你還看見別人沒有?」歐陽樂群笑笑道:「有的!大哥穿了身夥計的衣服在樓梯口探頭探腦,我想他一定也知會柳爺爺他們了。」柳依娘用眼輕溜,果然看見一個小夥計在樓梯口,手捧一疊茶盤,作出戰戰兢兢之狀,但是從他猴頭縮頸的習慣上,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歐陽樂平的喬裝!這一來心中更為著實,放下捏著的耳朵笑道:「這小王八蛋,我也得好好抽他的筋…」許天威當然也聽見了,心中一安,臉色也跟著寬解了,低聲一嘆道:「說也慚愧,我們竟還不如他細心。」柳依娘哼了一聲道:「鬼鬼祟祟,一點氣度都沒有,把柳林四聖的身份都丟盡了,以後我要拆夥。」許天威知道她是說的笑話,也不再搭腔,只是含笑拍拍歐陽樂群道:「好孩子,你既然沒吃夠,許爺爺就乾脆讓你吃個痛快,夥計,趕快再送一隻燒雞來。」
許天威道:「王子淵的話怎麼能相信呢?」柳依娘也道:「天南三煞不是輕易肯罷手的人,剛才陸中揚忍氣吞聲硬拉著王伯虎離去,確是令人費解。」歐陽樂群道:「也許他們是真怕了,憑他們那點武功,實在也不行,我跟妹妹雙戰王伯虎與史仲威就沒讓他們佔到一點便宜,他們憑什麼來奪取藏珍圖呢?」柳依娘冷笑道:「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歐陽樂群道:「孫兒並不認為自己的武功很高,可是剛才姑婆看得很清楚,我的一對判官筆壓在王伯虎的單刀,使他連進招的機會都沒有,假如我的銀鞭出手……」剛說到這兒,他連忙伸伸舌頭,柳依娘已經聽見了,忙追問道:「什麼銀鞭?」歐陽樂群不敢開口,望著許天威,目現乞憐之色,許天威笑笑道:「我見過他們的母親了,一談之下,才知道她是銀鞭于大俠之後,為了不使先人藝業失傳,于姪女將跟鞭偷偷地傳給了這孩子……」
許天威一聲長笑道:「這筆生意有言在先,丟了不須要賠償的,因為數字太鉅,誰也賠不起,許某以身殉圖,就是最好的交代了。」雲初飄聞言倒是稍存顧忌,想了一想道:「好吧!反正我們志在得圖,不想濫傷無辜,只要你留下,連柳依娘都可以走,這樣總夠交情了吧。」許天威忙道:「是真的嗎?」「當然真的,你可以叫他們先走。」許天威忙道:「柳女俠!妳就帶孩子們先走吧。」柳依娘笑笑道:「許兄!這是什麼話,柳林四聖既然出頭了,現在拔腿一走,成了什麼玩意,難道說柳林四聖就給雲台九劍嚇跑了嗎,我忍得下這口氣,家兄也不答應。」「可是……」「沒什麼好說的,叫孩子們先走,我倒要領教一下雲台九劍有多神氣,震天劍揚名江湖時,他們還在娘胎裡沒出世呢,叫他們嚇跑了,我倒不如先勒脖子了。」
「話就是這麼說,如果我們出手太早,被他們暗地裡看出虛實,突然發作,傷了兩三個,九天劍失了群,我們能操勝算的機會就不多了,所以我們一定要等他們到齊。」「到底是九妹精明,但怎麼逼他們現身呢?」「目前我還沒有成算,本來我是想從那個小的身上著手,撈到一個,加以威脅,不怕老的不現身,沒想到這小丫頭心計也毒,跟我存了一樣心,而且同時發動,害我也吃了一點虧,真是陰溝裡翻船。」「妳既有此心,為什麼要放他們走呢?」「大哥真傻,我會放他們走嗎,你是想減少阻礙,我則將計就計,等他們兩下一分開,我專對付小的。」雲初飄哦了一聲道:「原來妳還另打主意,可是這三個小的也不好對付,妳一個人行嗎?」雲九迴一笑道:「我當然有了部署,八姊七哥都受到我的暗示了,我們一人一個,還怕他們跑了。」「好算計,可惜他們又不走了。」「不走有不走的辦法,再等一下,如果他們沒有別的花樣,我們就發動,先別忙著取圖,儘量找小的晦氣,能制住一個,不但可以逼出柳林四聖,連許天威的藏珍圖也得乖乖的獻出來,反正這一趟我們絕不空手。」「殺死他們容易,生擒卻難,妳的仙人爪已毀了。」「只毀了一枝,我右手袖子裡還有一枝,八姊的身邊還帶著子母神仙套,對付這批小鬼,絕對不成問題。」
許天威一聽事關四聖威名,倒是不便再堅持了,只得朝路金花道:「那你們先走吧。」柳依娘也道:「你們走,我跟妳師父不見得真就輸給他們,可是你們留下,反而要我分心照顧,離開後趕快找小平跟我哥哥連絡,萬一我們有所折損,他們知道找誰。」路金花以為柳依娘叫她們出去求援,倒是不再堅持,可是雲九迴叫道:「慢著!你們離開以前,叫許天威把藏珍圖先亮亮相,假如圖不在他身上,我們可沒這麼傻。」這女子畢竟心細,幸好許天威早有了準備,拍拍胸前,裡面有紙張的磨擦聲,道:「藏珍圖在我身上。」雲九迴冷笑道:「拿出來看看,光聽聲音就行了https://m.hetubook.com.com嗎?」許天威搖頭道:「那可辦不到,就是亮亮相,你們也看不懂,如果讓你們檢驗一下,倒不如送給你們了。」他說的也是實話,雲九迴沉吟片刻道:「好,要走的人先滾,反正雲台九劍也不怕你們搗鬼,更不在乎柳林四聖,如果這次得不到,下次碰上一個宰一個。」
雲初飄又是欽服,又是高興,差點沒笑了出來,雲九迴忙道:「大哥!你沉著點,別漏了風,而且你斷了一隻手,功力也打了個折扣,還是小心點。」「笑話,我服了提神散,別說只丟了一隻左掌,就是砍下腦袋,我也不會躺下,至少還能撈個本兒回來。」雲九迴一笑道:「大哥,提神散的效能我是清楚的,但你的腦袋可丟不得,因為你沒有了腦袋,發狠拚命起來不分敵我,找上自己弟兄豈不是幫了倒忙。」雲初飄再也忍不住敞聲大笑,笑聲中但見歐陽樂平端了一隻燒雞,戰戰兢兢地來了,放在桌子上回身就走,路金花有了柳依娘的吩咐,故意生事道:「慢來!你先把帳結一結,連這隻難也給算在一起。」歐陽樂平還在繼續裝傻,手指雲九迴道:「那位女客人已經吩咐過了,這隻雞是記在她的帳上。」路金花一笑道:「你難道還沒看出來,我們是保鏢的,他們是強盜,強盜還會付帳嗎?」歐陽樂平吶吶地道:「這個小的可不知道……」
雲九迴還要開口,許天威已沉聲道:「雲九迴!妳別再辯了,小貞這一劍雖然有欠光明,但比妳哥哥在背後刺我那一刀光明多了,何況妳自己也存心不良,受傷也是活該。」雲八迴一面為妹妹裹傷一面道:「算了!老九,這是妳自己討苦吃,如果妳要擒住她,正正經經地動手,我不相信會輸給她,妳偏要走偏途,怪得了誰呢。」雲九迴一言不發,伸手拉劍,就往頸下割去,雲再飄的手快,一劍格住了道:「九妹!這是何苦?」雲九迴厲聲道:「我說過了,我輸在這小鬼手裡,就自己抹脖子,我們雲家人豈能說了不算。」雲再飄笑笑道:「妳並沒有輸,妳的飛抓畢竟抓住她了,為一個小孩子輕生,未免太不值得了,如果今天我們截不住藏珍圖,才是真正的輸了,那時豈僅妳要抹脖子,我們九個人都該自尋了斷,雲台九劍可丟不起這種人。」
籤有十二支,上書子丑寅卯等地支時辰,路金花取出後看看,插回籤筒混亂了,笑道:「就算是個子吧。」談不二笑道:「卜以測機,乃隨機而生感應,始能以虛測實,必須信手拈機,不能憑口說說就算的。」路金花為了顯示一下功力,用手一拍筒底,跳出一根竹籤,筆直插在桌面上,入木三分,道:「我說子就是子,抽不抽都是一樣,你看是不是。」談不二將籤條從桌上拔起,毫無所動地道:「果然是個子字,姑娘言能及機,這一卦更有把握算得準了,現在請搖錢課爻,這是六爻神課,以雙單合分陰陽……」路金花一笑道:「就擺六個單吧。」談不二仍然將金錢丟進皮筒,交給路金花,果然一搖一個單,連搖五個單後,談不二笑道:「不必搖了,姑娘的嘴可真靈,妳的事自己也可以預測,不必問我了。」
因此許天威強自鎮定,環顧一周道:「九位看來針對著許某的藏珍圖下手,各位未免太不講交情了吧。」雲九迴冷笑一聲道:「雲台九劍劍從不跟人講交情。」許天威苦笑道:「許某與九位固然沒有交情,但彼此總為武林一脈,在道義上各位也不應如此。」雲初飄怒道:「狗屁的道義,我們只要藏珍圖。」許天威只得問道:「各位是自己要的嗎?」「不!受公孫大夫之託,代朝廷索回藏珍圖。」許天威不禁傲憤道:「原來九位已入大內作為鷹犬。」雲初飄怒道:「放屁!雲台九劍向來只為自己辦事,從不受人驅使,這是一筆交易,公孫夢龍答應付出一半藏珍作為取圖的代價,這就是我們的條件。」許天威哈哈一笑道:「跟大內談交易,各位不會得到好處,天南三煞已經嚐試過一次……」雲再飄冷笑道:「天南三煞算什麼東西,公孫夢龍敢跟我們耍滑頭,那就算他有種,少廢話了,你拿不拿出來?」雲八迴接嘴道:「天南三煞是無膽匪類,聽說你拖出柳林四聖撐腰嚇得乖乖地退出了,我們才不在乎……」
許天威道:「四位也是復社中人嗎?」柳依娘搖搖頭:「我們不是的,否則早就碰過面了。」許天威道:「不然!復社的組織十分嚴密,各人之間只有縱的連繫,沒有橫的交往,全部組成份子只有于大哥一個人知道,我們有四個人因為是于大哥最初創社的結盟弟兄,才知道得多一點,但也僅知道盟單上的十七個人而已,復社究竟有多少人,恐怕只有于大哥一個人清楚。」柳依娘點頭嘆道:「于兄是個很細心的人,也虧得如此,他遭難之後,才沒有牽連到更多的人,我們四個人都沒有參加復社,但受他的委託任復社的護法工作,擔任鋤奸的任務,所以他出了事,于姪女才投奔到老四這兒來,做了老四的兒媳,關於復社之變,于大哥曾提供了四個名字認為是可疑份子,但經我們調查後,發現那四個人都沒有嫌疑,兩個已經作古,另兩個窮途潦倒,衣食不繼,如果他們是出賣復社的奸細,不會如此困頓的。」
路金花道:「你這完全是混江湖的口氣,一派鬼話,我出遠門辦事,總免不了有點耽誤,在路上摔了一跤也算是波折,這種話人人會講,我還要花錢來聽你鬼話吧。」談不二笑道:「姑娘!山人按照卦象,保證妳的事情一定辦得成,這就不算敷衍話了,妳要知道的是結果,別人能保證妳結果一定圓滿嗎?」路金花倒是被他塞住了口,道:「那麼先生能保證了?」「山人不能保證,是卦象顯示如此,卦應天象而啟其先機,事由天定,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他說的好像充滿了把握,而且發展對路金花有利,明知這傢伙有問題,也不便發作了,魨了頓,見許天威朝她打手勢,叫她繼續盤詰下去,可是她一時又想不出什麼話題可問,正在思索之際,歐陽樂貞這個小淘氣鬼可忍不住了,她肚子塞飽了也正閒得無聊,衝上前就笑嘻嘻地道:「先生,你給我看看相好嗎?」談不二笑道:「小姑娘,妳天庭飽滿,耳輪垂珠,是個無災無難,福壽到老的壽相,只是雙眉入鬌,煞氣太重,如果生在男兒臉上,應主封侯拜相之貴,但長在女兒家臉上就委屈了點,妳必能出人頭地,但不是正途。」
柳依娘笑道:「天山所產的良駒被選為貢品的只著重在毛色和外觀,那種馬跑跑短程是很神氣,速度快、衝力足,但天山最佳的品種卻是這一類,叫做瘦龍,腳程略慢,耐力驚人,可以連跑三天三夜不休息,不吃水草,那是在沙漠中培養出來的先天稟賦,在走江湖的人說來,這種馬才是最佳良伴,當世也找不出十匹來……」歐陽樂貞撫著馬身,無限欽羨地道:「我真笨,家裡養著這麼好的馬,我居然毫不知情,姑婆,牠在我們家十年了,每天用牠來拉磨不是太可惜了嗎?」柳依娘笑道:「那不是可惜,是發洩牠的體能,這種駿馬必須每天磨練牠,才能維持牠的體力,否則再好的馬,荒懶了一段時間,也就變成廢物了,我今天特為表明牠的潛力,是為了給你們一個啟示,妳懂不懂?」
許天威道:「這四個人我們也調查過了,相信他們是忠貞的,對於出賣復社的奸細,我們已有了一點線索。」說著把他們在店中擒住一名大內侍衛牛天星的事說了出來,也說明了他真實的身份及交換的條件。柳依娘憤然道:「難怪左良玉對我們清剿流寇的計劃多方延誤,我還以為他是不信任我們的計劃,誰知他是別有居心,這傢伙太可恨了,我們還幫他幹嘛?」許天威一嘆道:「左良玉並不是真心跟李闖妥協,他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就是這點兵力,如果輕付一擲,即使把李自成擊潰了,本身元氣大傷,魏閹很輕而易舉就可以把他併吞掉,他保全實力,還是為了使天下不落於魏賊之手,用心還是值得原諒的。」柳依娘憤然地道:「這個皇帝也是活該,當初如果他不那麼縱容魏忠賢,何致於造成這種局勢。」許天威嘆道:「這很難說了,皇上登位之時年紀太小,也是靠魏忠賢扶立的,等他自己能有主張時,魏黨的勢力也養成了,幸虧還有左良玉等這些悍將在外支撐著,才使魏黨略有顧忌,否則大局更不可為。」
陸中揚笑道:「王賢姪生性風流,妳長得這麼漂亮,倒是怪不得他,後來怎麼樣呢?」「後來該他倒霉,他以為制住了我,卻沒有想到我的馬是一頭靈駒,他想欺負我的時候,我的馬在後面給了他一腳,把他踢昏了過去,我掙扎起來……」王伯虎叫道:「妳胡說,如果妳中了錢鏢,那裡還能起得來,妳定是用什麼卑鄙的手法害死了他。」路金花冷笑道:「我雖然動不了,舉舉手的力氣還有的,何況他的解藥瓶子就在手邊,我拚命把肩頭的錢鏢起了出來,又服了兩顆解藥,總算恢復了行動,然後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陸中揚點點頭道:「這倒是可能的。」柳依娘在旁道:「王伯虎,假如你的兒子真是這麼卑鄙,路姑娘殺了他也不過分。」王伯虎叫道:「胡說,我不相信。」路金花沉聲道:「王子淵的屍體還埋在路旁邊,你回去可以看看他的醜相。」許天威問道:「什麼醜相?」路金花咬咬牙道:「我埋了他已經夠客氣了,實在沒興趣再替他把衣服穿好。」
為了陪她,大家都不能快跑,歐陽樂貞最不高興,但因為闖了一次禍,不敢再淘氣了,路金花則心有所思,呆呆的在馬上想心事,跑得慢一點正中下懷。歐陽樂群自從聽了那番教誨後,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在馬上安安份份地坐著,雖然路很平,他還是專心地看著路面,控制著馬,用這個方法來磨練性情。由於有了柳依娘的加入,一行人似乎都以她為主了,行止都由她作主,他們走得不快不慢,始終維持小步碎跑卻一直不休息,中途只有片刻供馬匹喝水的停留,人都是在路上買了乾糧果腹的,在黎明前啟程,到天快黑才投宿,這一天足足走了兩百多里路,到投宿時,許天威與路金花胯|下的兩匹駿馬都顯出了疲態,歐陽兄妹的坐騎則不用說了,最後一程路差不多是靠著鞭策才勉強舉步。
她策馬急行時,忽然又勒住了馬,因為有人將一棵大樹砍倒了,橫在路上,她下馬搬開大樹時,看見樹枝上掛著一根布條,解下布條,才發現上面有字!那是用燒枯的炭條寫的:「藏珍圖無偽,可依約交往鄠境,莫提遇王之事,暫且放過天南三煞,欲保藏珍無恙,此為唯一途徑,且幸璧壁無瑕,為我珍重此身。」沒有落款,只有她知道這是誰的筆跡,心頭一陣溫暖,連臉上都發燙了,為我珍重此身,雖然只有短短的六個字,卻抵得上千言萬語,雖然還有藏珍圖上一些恍恍惚惚,為什麼又要釘緊天南三煞不放?為什麼和_圖_書要說欲保藏珍無恙,必須暫時放過天南三煞呢?但這些問題她都不願去考慮了,她相信方衣,相信他一定有妥善的安排。「為我珍重此身」,是這六個字給了她信心。
柳依娘深致一禮道:「那實在太好了,成龍兄的鞭式我們是切蹉過幾次,只知道威力至猛,變化無窮,卻不知妙在何處,所以不敢輕易插手,由著他母親一手教導去,我們也在暗中觀察過,老覺得有所欠缺,只是說不上來,許兄如能加以成全,我們都會感激的。」許天威忙道:「于大哥是許某的仁義兄長,以我們的交情,許某責無旁貸,尤其是歐陽兄肯以此子為于氏立嗣,許某還應該替于大哥道謝呢,怎敢當女俠這種說法呢!」柳依娘莊容道:「各人有各人的交情,各盡各的心,我們深感無以為亡友盡心,許兄能使銀鞭威名不墮,是我們應該感謝的,許兄與于兄的交情則是另一回事。」說完又對歐陽樂群道:「小鬼!你聽見沒有,我們老一輩的對你寄予多少厚望,你還不自己警惕用功!只知道一個勁兒的淘氣頑皮,你對得起人嗎?」歐陽樂群忙垂手道:「孫兒不敢了。」
到了宿店中時,那兩匹馬幾乎要倒了下來,只有柳依娘那匹馬依然精神抖擻,一點都不在乎。歐陽樂貞跳下馬後,立刻走到柳依娘的瘦馬旁邊道:「姑婆,真沒想到我家的這匹老馬有這麼好的耐力。」柳依娘一笑道:「這還算委屈牠了,因為怕你們的馬跟不上,否則我們還可以趕一倍的路。」歐陽樂貞愕然道:「您是說牠可以跑得更決。」柳依娘笑道:「豈只更快,再快上兩三倍都沒問題,許爺爺與路姑姑的坐騎還可以勉強追得上,你們那兩匹劣馬非累垮了不可,馬匹不能光看外表……」許天威上前笑道:「柳女俠,妳這匹好像是天馬吧?」柳依娘點點頭道:「不錯!是天山純種的瘦龍種,我們在左良玉幕下作賓時,我用重價向一個回族購來的。」歐陽樂貞不信道:「姑婆,我聽說天馬是回疆異種,都是十分神駿,被選作貢品的,怎麼會如此窩囊。」
柳依娘與許天威也看出情形不對,唯恐小傢伙吃虧,一左一右,同時包抄而出,四手齊揚,分攻談不二兩側,正對面的路金花也雙刀出鞘,往他當頭砍落。談不二不慌不忙,雙手平分,接住了柳許二人的掌勁,將他們震退回去,同時把頭一昂,山人冠被甩起,束在裡面的長髮捲開,纏住路金花的雙刀,跟著一扭頭,把路金花連人帶刀拋了開去。此人的武功的確精絕,舉手之間,同時格退三處攻擊,胸前吸住歐陽樂貞的長劍卻一點不動。歐陽樂貞大急,放棄了劍,伸手去挖他的眼珠,談不二輕輕一笑,推開她的手後反握住她的脈門,另一隻手取下長劍道:「小姑娘,空手不能殺人,給妳劍。」將劍塞在她被制的手中,然後一推道:「要殺人得這個樣子,更還要看準對象,山人還沒到時候。」
雲再飄不以為然地道:「九妹!那又何必麻煩呢,乾脆一起留下來算了,很可能圖在別人身上。」雲九迴笑道:「這是大哥的意思。」雲初飄低聲道:「老二!我判斷許天威不會把東西放在小的身上,這麼珍貴的東西,他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不在他身上,就在柳依娘身上,留下這兩人就夠了。」「何以見得呢?」「因為我得到密報,路金花曾經被天南三煞留下過一段時間,圖在她身上的話,早被三煞得手了,也不會在兩個小鬼身上,因為一路上兩個小鬼都落單而行……」「也許這是他們故佈的疑陣呢。」「大人沉得住氣,小孩子卻不行,如果圖在他們身上,他們的形色就不會這樣自然了。」「那小丫頭就老練得很,連九妹都吃了虧。」「我有我的看法,九妹說得不錯,這次不成還有下次,他們想逃過雲台九劍的手,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早點得手不是省得麻煩嗎?」
她居然跟小姑娘聊起天來了,雲初飄十分不耐煩,忍不住催促道:「九妹!妳是怎麼了,難道叫妳出來聊天的?」雲九迴笑道:「大哥!急什麼,對一個小孩子嘛,何必要兇霸霸的,我最多也不過是教訓她一下,可不能替你出氣,也砍下她一隻手,那筆帳記在她爺爺頭上的。」雲再飄低聲道:「大哥!九妹是個鬼精靈,她任何作為都是有用意的,你不要破壞她的計劃,由她去好了,反正煮熟的鴨子飛不掉,許天威已成甕中鱉,柳林四聖可有點扎手,現在只見了一個,另外三個如果躲在暗裡突擊,那可實在討厭,我想九妹是要把他們都挖出來。」
柳依娘哦了一聲道:「有這回事嗎?」歐陽樂平十分緊張地道:「許爺爺,這是我娘說的嗎?」歐陽樂群道:「是的!許爺爺是外公的結義兄弟,也是復社的忠貞長老,所以娘才說了出來。」柳依娘鬆了一口氣道:「那就不要緊了,小群!你娘傳你銀鞭的事雖然瞞著我們,但我們全都知道,為了尊敬你外祖父的一片為國忠心,我們都不忍心阻止,但是這枝銀鞭你千萬不能亮相,否則麻煩就大了……」許天威連忙道:「是的!自從于大哥遭難以後,我們復社的弟兄都十分慎重,連平常見了面都裝作不認識,因為大內最畏切的就是我們復社中人,如果洩露了身份,那危險性比懷著這份藏珍圖還要大上十倍。」柳依娘一笑道:「許大俠!你也真能保密,我們都還不知道你是復社的一份子呢,難怪你對護送這份藏珍圖如此熱心了,這麼說來,我們更不是外人了。」
歐陽樂貞正在由路金花為她摘除肩上的飛抓,聞言拿過飛抓,笑哈哈地道:「妳實在太和氣了,所以連第五隻爪子都伸出來向我表示親熱,我罵你們雲家的人是狗一點都不錯!人那有用這種爪子的。」雲九迴氣得差點沒昏過去,厲聲叫道:「我只是想將妳擒住,妳卻想要我的性命,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歐陽樂貞笑道:「我不承認狠毒,因為我的劍是當妳的面遞出來給妳看上面刻字的,我個子矮手短,只好丟過來,如果妳不存心害我,一定可以接得住……」雲九迴怒叫道:「放屁!妳送劍是這樣送法的?既不打招呼,又用了這麼大的勁。」「這就奇怪了,妳自己還說我的個子太矮,那就是知道我的手短,一定要擲出來才能到達妳身前,我叫妳看劍,就是打了招呼,怎麼能怪我呢?至於手勁大小,我也告訴過妳了,我不是明說過我的力氣很大嗎?」
歐陽樂貞忍不住道:「既然你們不怕柳林四聖,為什麼不敢公然出手,要在背後偷襲呢?」雲初飄惱羞成怒,厲聲吼道:「鬼丫頭!妳少囉嗦,大爺做事向來憑自己高興,剛才被妳抽冷子砍了一劍,因為妳是小孩子,大爺不好意思找妳,這筆帳記在妳大人頭上了,妳是那家的小鬼?」歐陽樂貞傲然道:「我是長青柳的孫女兒。」雲初飄哈哈一笑道:「很好,歐陽不凋家教不嚴,他躲到那兒去了,我這一隻手他賠得起嗎?」歐陽樂貞怒聲道:「我爺爺才懶得跟你們這般牛蛇鬼神打交道,你的爪子是本姑娘砍的,有種你找我。」雲初飄傲然道:「去妳的,如果我要找妳,還會容妳活到現在嗎?快把妳那個老鬼爺爺找來吧。」歐陽樂貞的嘴怎肯饒人?冷笑一聲道:「我爺爺本來已經來了,可是他老人家最怕聽狗叫,所以又走了。」雲初飄一怔道:「這兒沒有狗呀。」歐陽樂貞笑道:「怎麼沒有呢,剛才就有一頭癩狗偷嘴,被我砍掉一隻爪子後,叫得哀天哭地的!」
他們正在一家飯莊兼客棧前面,這時正是上座的時候,食客紛雜,有些人正好奇的看著他們,許天威立刻警覺,止口不說了,要了兩個房間,略事盥洗,就到樓下飯座上找了一張桌子,開始點菜進食。為了解除旅途勞頓,許天威與柳依娘都要了一點酒,路金花則小酌相陪,只有兩個孩子狼吞虎嚥,剎那間,每個人都塞下了幾大碗老米飯,兩三斤熟肉,端菜的夥計直瞪眼,幾乎不相信他們的小肚子能裝下這些東西。柳依娘笑道:「小群!說你胖你就急,剛才你還說要掩藏行跡,憑你這份吃相,就嚇得死人。」歐陽樂群訕然笑道:「姑婆!別的都可以忍,就是肚子可不能忍,我現在只有三分飽意而已……」許天威道:「你儘管吃,餓著了可不是玩兒的。」歐陽樂群笑笑道:「是啊!吃得多一點,最多讓人看成飯桶而已,要不露形跡,被看成飯桶是最好的了。」
柳依娘一嘆道:「不去管他了,反正我們這次是幫許兄的忙,將藏珍圖交過去,管它落在誰手裡。」許天威道:「是啊,只要有左良玉的親筆收據,我就交差了,下次我也不攬這種事了。」柳依娘道:「不過我對天南三煞仍然未能放心,他們的態度溫順得令人可疑。」歐陽樂群剛要開口,柳依娘搶著道:「你少開口,我曉得你要說什麼,天南三煞的武功也許不怎麼樣,但他們擅長的是暗器,如果不是我趕了來,你這條小命就難保了。」路金花覺得這是個機會,連忙道:「是的!他們見柳姑姑現了身,知道另外三位老人家也在附近,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了。」柳依娘點點頭道:「三煞的暗器實在防不勝防,我們也只有在暗中監視著,才能使他們略有顯忌,如果一起落在他們眼裡,也不敢說必操勝券,因為陸中揚的索命珠與史仲威的勾魂梭除了有毒之外,內裡還藏有炸藥,爆炸開來,再高的功力也難以抵禦,我已經現了身,也不必再瞎藏行跡了,乾脆你們一起來,小平還是回去,跟柳爺爺他們連絡,三暗一明,路上也放心些。」
雲九迴赫赫冷笑道:「路金花,妳別小氣,豈止那隻雞,連你們所有的帳,都記在我們帳上好了,因為你們都不會活命來付帳了,妳還想要什麼,現在可以吩咐店裡送上來,這是你們最後一餐,吃得飽飽的好上路。」路金花笑笑道:「是真的嗎?你們肯這麼大方?」雲九迴大笑道:「得到你們的藏珍圖,價值千萬,這點小數目,我們理應奉賞,聊表謝意。」路金花眼珠一轉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上千萬兩銀子買來的一餐,我一定要好好地撈上一頓。」「隨妳開,只要店裡有的,我一定照單奉上。」路金花轉頭問道:「你們店裡有什麼?」「小店裡能有什麼好東西,雞鴨魚肉還齊全而已。」路金花一指雲九迴道:「那些玩意兒誰希罕,我看中一樣東西,就是她的耳朵,你給我割下來炒一炒。」
歐陽樂貞一怔道:「那麼是誰?」談不二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在這酒座上,妳看霧楚,那一個人臉色發灰,就是妳開鋒的對象。」歐陽樂貞四下一望,那鄰近幾張桌上的人都十分緊張,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有所動作,歐陽樂貞忽有被愚弄的感覺,長劍往前一頂,厲聲道:「那個人就是你!」劍尖陷入他胸前約寸許,談不二毫無痛楚之狀,反倒是歐陽樂貞怔住了,因為她的劍遇到一股極大的阻力,再也無法推前,心知對方是個絕頂高手,已經到了運氣如革,收縮自如的境界,急著想和*圖*書拔|出|來,可是她往外拔時,劍尖又被夾住了,如鑄就一般,怎麼樣也拔不動分毫!小姑娘知道遇上了高手勁敵,情急之下,發聲叫道:「姑婆!許爺爺,這傢伙厲害得緊,把我的劍吸住了。」
語畢凌空一躍,飄然落在歐陽樂貞身前,小姑娘連忙舉劍待擊,雲九迴卻笑著道:「別緊張,我的劍還沒出鞘呢。」她的劍本來已經拔出鞘了,但在她凌空飛躍時,又插回肩頭的鞘中去了,舉手無痕,歸劍無聲,顯示出她劍法造詣之深,歐陽樂貞卻不理這一套,大聲叫道:「那妳快拔劍,我馬上要出手了。」雲九迴笑笑道:「忙什麼!我們先聊聊,瞧妳這柄劍,比人矮不了多少,妳使著不嫌累贅嗎?」歐陽樂貞眼珠一轉道:「不累贅,我跟柳姑婆學的震天劍法,一定要這麼長、這麼重才行。」雲九迴笑笑道:「原來如此,妳姑婆就是柳依娘了,聽說她的劍走的是陽剛的路子,那是配合她的身材,妳這麼矮,一定沒辦法得到她的真傳吧。」
歐陽樂貞笑道:「怎麼樣不算是正途呢?」談不二掂著鬍子道:「紅粉應主貴於閨閣,佐良人以貴,妳沒有幫夫相而有妨夫運,所以妳的事業只限於本身,因為妳雙眉帶煞,既不能馳騁於韁場,就必須在江湖殺伐上求舒展,因此妳將來會成為一個江湖女傑,紅粉英雄。」歐陽樂貞笑道:「你真會扯鬼話,你看見我身上帶著兵器,我同行的人又扯著鏢局的字號,算得準我是個保鏢的,這些話誰都會說,不行!你還得給我推算一下。」談不二笑道:「妳要推算什麼呢?」歐陽樂貞道:「你說我殺氣太重,那就推算一下,在我手下會殺死多少人,從什麼時候開始。」談不二笑道:「那真不好推算,但是我可以試試,我來個袖中卦吧,請先付五錢銀子卦金。」
「我想問一件事情。」「那訧要卜卦了,山人卜的是金錢課。」說著身邊袖管取出一個皮製卦筒,裡面裝了一把竹籤,先摸出一把銅錢,永在桌上道:「請先惠卦金。」「還不知道靈不靈,怎麼就先付錢呢?」談不二笑笑道:「小姐前來問卦,自然是疑難未決之事,靈不靈日後才驗,卜卦可沒有欠帳的,當然要先惠。」路金花摸出一錠銀子,約摸兩許放在桌上道:「先生說得有道理,我可以先付,但萬一不靈呢?」「山不轉水轉,山人總不能賺了這五錢銀子就指望著過一世,少不得自有相逢之日,如果不靈驗的話,可以砸我的招牌,不過山人行卜二十年,這塊破招牌還沒換過,可見還沒有判錯過事,姑娘大可相信山人。」「那就請指教了。」「請先抽支籤,以定地時。」
歐陽樂群眼睛四下一溜道:「原來有人搶您的藏珍圖,那沒關係,我一面吃一面也聽到了,這不是什麼雲台九狗嗎,妹妹一個人就傷了兩頭,有您許爺爺跟柳姑婆坐鎮,怕些什麼呢,我一面吃一面瞧熱鬧好了。」雲台九劍臉上又現怒色,柳依娘也急了,一手捏著他的耳朵罵道:「小鬼!你走不走,再淘氣我就宰了你。」歐陽樂群臉上裝出苦相,口中卻低聲道:「姑婆!卜爺爺已經來了,柳爺爺跟我爺爺一定在附近,有這麼多的人手,您何必還趕我們走呢,那多丟人。」柳依娘一怔道:「他們來了,在那裡?」「別人我沒瞧見,卜爺爺就在一邊,您還給了他一塊金子,難道您還沒瞧出是他嗎?」柳依娘連忙一瞟談不二,懷疑地道:「是他?」「除了他的穿雲掌,誰還能接住您跟許爺爺的合攻,還有妹妹刺去的那一劍,除了卜爺爺的韌柳心功,誰能挨得起,您別看他的外相,該往他的手法上去猜測。」
歐陽樂群雙手捧著雞翅,津津有味地啃著,柳依娘忍不住抬手奪了過來罵道:「小鬼,你難道還沒吃夠嗎?」歐陽樂群眨眨眼道:「姑婆!好容易今天妹妹客氣起來了,不跟我搶東西,您讓我吃個痛快好嗎?」柳依娘對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瞪了一眼道:「小鬼!你再不滾我就拿巴掌摔你出去了,這是什麼時候,你還淘氣!難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嗎?」歐陽樂群翻翻眼道:「發生了什麼事?」柳依娘氣得真想給他一巴掌:「你還跟我裝傻。」小傢伙一本正經地道:「不是裝傻,我是真的不知道,剛才我一心都在吃東西上那有精神管別的,姑婆!這家館子的燒雞實在做得好,那個翅膀您如果不要,還是給我吧!大骨頭裏的骨髓是最精采的部份……」許天威一腔緊張,也被他逗樂了,過去低聲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小群!別洵氣了,跟姑姑走吧!我跟你姑婆還不定能闖得過呢,假如不行,以後全看你們這一代了。」
他們這兒的談話,別人都沒聽見,路金花與歐陽樂貞急於離開,也沒站到附近來,雲台九劍聞言一怔,歐陽樂貞卻愕然問道:「許爺爺,怎麼了,哥哥不走了?」許天威笑道:「不走了,連你們也不必走了,你們都是我局裡新聘的鏢師,鏢頭叫強盜給嚇跑了,傳出去對我鏢局的名聲不好聽,我們豁出去拚他一下。」歐陽樂貞心裡本來就不想走,聽見這話,也不問原因,之刻高興得跳起來道:「我就是這個主意,都是您跟姑婆硬要我走,我又不敢違抗,其實我心裡才彆扭呢。」雲初飄卻愕然問道:「許天威!你又搗什麼鬼。」歐陽樂群接口道:「沒什麼,我才不相信你們有這份好心想放我們走,你們是怕許爺爺情急毀圖,豈不是人越少越好,我偏不叫你們如意,留下來拚拚看,萬不得已時,我們也能擋一下,使許爺爺有從容的時間毀掉藏珍圖。」
歐陽樂貞哈哈一笑道:「對了!別裝模做樣了,妳剛才不過狗放屁,根本算不得話,只不過留陣臭氣而已。」這番話把雲台九劍都激怒了,個個臉呈怒色,按劍前逼,歐陽樂貞挺劍前迎傲然道:「獸|性全暴露了,想打群架是不是,沒關係,本姑娘一個人接得下。」九劍反而頓住了,雲再飄沉聲道:「滾開,把妳的劍交給柳依娘,我們懶得跟小鬼打交道。」歐陽樂貞一笑道:「你們連放屁都前後不一致,你們不願跟我打交道,剛才幹嘛又向我搖尾巴呢。」雲九迴氣得渾身直抖叫道:「二哥!少廢話了,大家一起上,首先就宰了這個小鬼丫頭。」九劍分圍成圈,慢慢朝前逼近,許天威等人也兵刃出手,蓄勢待敵,情況十分緊張,柳依娘不禁皺眉道:「事情不太妙,小平與那三個老糊塗也真是混帳,這時候還不來,難道真要看我們現世醜?」
雲初飄笑笑道:「老二!我不在乎麻煩,就怕不得手白忙一場,許天威存了必要時毀圖之心,我們必須阻止他這樣做,人越少越好對付,這三個小的雖不足為懼,緊要關頭他們出手擋一下,許天威就有餘暇了,不如趁現在他還沒死心前,把人放走一部份,然後突下殺手,一劍致命,不讓他有毀圖的機會。」「難怪大哥剛才大違常例,在背後出手了。」雲初飄苦笑道:「是啊!要不是那個窮算命的搗蛋,我就得手了,結果害我冤枉丟了一隻左手。」「那傢伙是什麼來路,功夫可真不錯。」「誰知道呢,多半也是想打主意的,你們得瞟著他點,他還在一邊等機會,別叫他漁人得了利去。」
柳依娘凝重地點點頭,那邊雲九迴與歐陽樂貞又聊了幾句閒話,雲九迴重新又將話頭轉回道:「妳的身材這麼矮,怎麼能把柳姑婆的震天劍法學得精呢?」歐陽樂貞笑道:「我人小力氣可大著呢,不但把柳姑婆的劍法全學成了,連她的震天劍也傳給我了。」「瞎說,柳依娘的震天劍不是在她手頭嗎?」「那是後來打的,姑婆的劍已經交給我了,妳不信的話可以看看,劍上刻著姑婆的名諱呢。」說著把劍伸過去,雲九迴就在等這個機會,斜裡揚手,袖中突出一條絲索,索尖帶著一枚小鋼爪,抓住了歐陽樂貞的肩頭冷笑道:「小鬼!乖乖的過來吧。」話才說完,眼前寒星直逼,一支長劍飛刺而至,那是歐陽樂貞的劍飛擲而出,原來兩個人都心存異圖,雲九迴是藉談話引散對方注意,施展袖中的飛抓擒住歐陽樂貞,要脅許天威交出藏珍圖以達目的。
雲氏兄妹也頗為詫異,雲八迴咦了一聲道:「柳林四聖是有兩下子,一個小鬼丫頭也調|教得這麼了得。」雲初飄雖未落敗,到底居了下風,羞愧之下,怒意更甚,厲聲大叫道:「八妹!妳少嚕嗦,我非劈了這小鬼不可,否則我就不姓雲。」雲九迴笑笑道:「大哥!你別生氣,你剛斷了手,失血過多,自然功力要打個折扣,還是讓我來吧。」「不要!我自己來。」雲九迴笑道:「大哥!咱們雲家從不怕事,卻沒有做過丟人的事,你的手斷了是意外,你是個大男人,殺了這小女孩也扳不回面子,為什麼不讓給我呢?你休息一下,等歐陽不凋出頭了,你再找他才是英雄本色。」雲初飄被她這一說倒是不好意思了,悻然退後道:「九妹,這可是妳自己搶著出頭的,如果妳也丟了人……」雲九迴一笑道:「我要是輸給她,我自己抹脖子。」
等他們去遠了,柳依娘才斥責歐陽樂貞道:「都是妳這小鬼淘氣,惹出這麼多的事來,幸虧路姑姑機警,在受了傷之後,還能殺敵自保,否則看妳怎麼對得起路姑姑。」歐陽樂平也跟著埋怨道:「叫你們跟著許爺爺是為了幫忙的,結果忙沒幫上,反倒惹出麻煩來……」歐陽樂貞噘著嘴道:「我怎麼知道路姑姑會追岔了路呢!其實不追我也沒關係,我這麼大了,絕對丟不了。」柳依娘道:「妳還要強嘴,妳爺爺把你們交給許爺爺的,妳跑落了單,他們自然要著急,如果妳這樣淘氣頑皮,還是回去的好,這一趟不是出來玩……」歐陽樂貞最怕的是這一著,聞言不敢再響了,許天威道:「這倒不能怪她,天南三煞丟了藏珍圖,不肯死心的,所以一直釘著我們,多虧他們小兄妹倆擋了一陣,否則靠我一個人,藏珍圖恐怕又要得而復失了。」
但路金花記住方衣的叮嚀,存心引起事故以吸引各方的注意,撥開了許天威的手站了起來,許天威還要阻止,柳依娘用腳暗點道:「摸摸清楚也好,我們省事不怕事,等人家找上門,倒不如先採取主動逼他們先現形。」路金花已走到那算命先生桌前,拿起桌旁的布招一看,上面寫著:「鐵口批命,一目論相,言無不中,卜無不驗」十六個大字,另外一行小字則是「不二山人談必中。」布招雖舊,份量卻很重,而且這塊布招是粗麻上漿了生漆,堅利如鐵,用一根鐵骨挑著,可能還是兵器。路金花裝作不經意地放下布招笑道:「先生尊姓談?」那算命先生大約是四十出頭,雙目炯然,可是開口時卻閉起一隻左眼,點點頭道:「山人談不二,草字必中。」「先生可以指示一下迷津嗎?」「山人以此為生,自然歡迎賜顧,姑娘是相命,還是推算流年,卦金一律五錢,敬請先惠。」
回到岔路口,她才發現地上的確有一塊直立的石碣,一面指向隱賢私,一面指向銅陵縣,那才是正路,她沒想到天南三煞就隱居在這個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這裡就在銅官山附近,難怪鏢隊會在鋦官山失事了,否則以她哥哥路金標的江湖經驗,對路前路後的警戒一定不會放鬆的,如果不是剛好闖到對方的家裡,說什麼也會在事前有點警覺而不至全軍覆沒了,聽方衣的說法,天南三煞都被歐陽樂貞引去了,許天威與歐陽樂群也追上去了,而且連柳林四聖也追上去了。她趕快要追上去,報告自己發現的事,藏珍圖有了問題,或許是假的,真的還在天南三煞手裡。
路金花卻因柳依娘的招呼,把這小夥計當作是雲台九劍的一黨,存心下馬威,厲聲道:「我叫你割耳朵你不敢,她叫你送雞來你就聽了,她是你什麼人……」歐陽樂平可憐地道:「燒雞是那位小爺要的,小的只是依照吩咐,把帳算在那位女客人桌上而已。」「我們要的東西,憑什麼叫她付帳,你能聽她的,就得聽我的,我命令你馬上就過去割。」歐陽樂平真能做作,居然跪了下來,哀求道:「女老爺,女英雄,您饒了小的吧,您殺了小的也不敢……」路金花將刀一舉喝道:「你以為我不敢殺……」歐陽樂平嚇得往地上一倒,叫了一聲:「媽呀……」
聽了這番話,大家都不作聲了,雖然沒有人看見,但王子淵的衣服如果不在身上,則路金花一定受了相當委屈,即使殺了他,也算不得過分。王伯虎還想辯道:「安知不是妳事後安排的。」柳依娘臉色一沉道:「混蛋,路姑娘並不怕你們,為什麼要來上這一手,何況你們殺了她的哥哥,她為兄報仇也是應該的……」王伯虎急道:「我們可沒殺死路金標……」許天威怕說下去會牽涉到路金標的死亡真相,目前他不願意路金花知道她哥哥是死在方衣手中,連忙道:「你是不是認為我的徒弟怕你們天南三煞尋仇,在殺死王子淵後,還脫掉他的衣服,硬栽他一贓。」陸中揚顯然不願把事態擴大,連忙道:「那當然不是的,王兄因喪子之痛,說話自然不能詳細考慮,王賢姪對不起路姑娘,可是他已死在路姑娘手下,恨也可以消了。」
柳依娘忽而低聲道:「你別耍貧嘴,就為你們這份吃相,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要吃就趁早,一會兒恐怕就吃不成了,至少有五六對眼睛在盯著我們呢。」兩小連忙四下張望,卻看不出有何異狀,飯座上約摸有八九成客人,各自飲食,彷彿對他們毫不注意。許天威笑笑道:「你們別理那麼多,反正我們的行跡早現,一路上總不會寂寞的。」歐陽樂群又抓了個大饅頭,口中卻道:「許爺爺,我怎麼看不出有人對我們特別注意呀?」柳依娘微笑道:「叫你們看出來還算什麼江湖人呢,我剛才就告訴過你,闖江湖的人都是不著痕跡的。」歐陽樂群已經嚥下一個饅頭,伸手又抓起半片燒雞道:「許爺爺,您教教我,我實在瞧不出那些人在注意我。」許天威一笑道:「金花!我考考妳,以妳看在我們的周圍,有那幾桌的人釣我們特別垂青呢?」路金花想了一下道:「左邊的兩個生意人,後面桌上的一夥,還有那邊角上的一個女的。」
許天威忙道:「小貞,不准在口舌上罵人。」歐陽樂群笑道:「許爺爺,跟他們有什麼好客氣的,難道你說好話,他們就肯罷手不成?」許天威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總得把話說清楚,站穩腳步,他們再不放手,理屈的是他們。」歐陽樂貞小嘴一撇道:「道理是對人講的,他們如果懂道理,就不會來強搶東西了,所以我說他們是狗……」雲初飄怒不可遏,厲吼一聲,舉劍縱身劈了過來,歐陽樂貞初生之犢不畏虎,她練的震天劍也是以強勁為主,看見對方劍勢霸道,正中心懷,舉劍反撩上去,噹的一聲巨響,震得火花四濺,小姑娘退了兩步,雲初飄卻退了三步!
緊緊地催馬,跑出約摸近十里時,在一片空地上有幢幢的人影在打鬥,她趕緊過去,發現許天威與陸中揚在捨死忘生地狠鬥,歐陽兩小則分別跟王伯虎與史仲威戰成一團,歐陽樂平則一個人單鬥陸大鵬與季紅薇,柳林四聖中只有一個柳依娘現了身,卻在旁觀戰。路金花一照面,歐陽樂貞首先發現了叫道:「路姑姑來了,姑姑!妳沒有被他們殺掉……」陸中揚奮力一劍架開許天威的長槊道:「姓許的!我告訴你沒看見你的女徒弟,你偏不信,現在她不是來了?」許天威住了手,其他人也停止了戰鬥,歐陽樂平過來道:「路姑姑,妳跑到那兒去了?我們追不到妳,卻與天南三煞照面,許爺爺判斷妳一定遭了毒手,我急得把柳姑婆也找了來,妳沒怎麼樣吧?」路金花搖搖頭道:「我跑錯了路。」
三個小的知道許天威指的是復社而言,自然不敢再說了,祇有歐陽樂貞道:「許爺爺,悠把藏珍圖交給路姑姑,由我們一起帶出去不是更好嗎?」許天威苦笑一聲道:「傻孩子,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藏珍圖,給了你們,他們還肯放你們走嗎?」雲初飄道:「許天威,你既然不重視藏珍圖,何不交了出來,我就放你們全部安然離開。」許天威沉聲道:「放屁,許某以保鏢為業,豈有把鏢貨拱手讓人的道理,自命有本事的到我身上來拿。」雲初飄冷笑道:「你以為你還能保得住嗎?」「許某也許保不住,但絕對不會便宜你們,必要時許某寧可擔個罪名,來個大家得不到。」雲初飄聽他有毀圖之意,不由一怔道:「你若是失了圖,如何對客戶交代呢?」
許天威道:「小群!你的天賦是夠好了,四位老人家給你打的根基尤為著實,以這兩項條件,你的鞭式絕對可以繼承大哥的傳統,只是于氏鞭法為威猛剛正的武學,使發時有一股浩然之氣勢,使敵人不戰而懾,如果你要承繼先人之學,倒是應該先在養氣上多下點功夫。」歐陽樂群肅容跪下道:「孫兒知道了。」許天威將他拉了起來,自己的眼睛也有點濕潤道:「知道就好,等忙完了這一趟,我一定撥出兩三個月的時間,陪著你把鞭法好好地溫習一遍,許爺爺能夠告訴你的不多,只是把你外公施展時的精神如何貫注鞭中的情形說出來,你能到達那個程度,差不多也就趕上你外公了,但我對你的希望不止於此,還望你更進一步。」歐陽樂群鼻子一酸,哽咽道:「是!孫兒一定聽話,聽您老人家的教導,使銀鞭雄風,重震天下。」許天威沒有說話,只激動地拍拍他,於是大家才開始重新上路,因為忙了一夜,也錯過了宿處,他們只好多趕一程,到前面再歇腳了,柳依娘乘的是歐陽樂平留下的一頭老馬,又瘦又難看,走路也慢騰騰的沒精神。
這邊在低語,另一邊的許天威也跟柳依娘低聲道:「這女子城府很深,剛才我們都沒找出她來,可見是個扎手貨,不知她跟小貞在玩什麼鬼把戲。」柳依娘低聲笑道:「管她呢!我知道雲台九劍都不好纏,如果硬拚,小貞可能不行,但要講鬼心眼兒,小貞絕不輸給她,鬥下去一定是她倒霉,許兄放心好了。」「小貞畢竟是個孩子,涉世未深……」「別為她操心了,九劍齊集,我還真沒把握,拖下去對我們有利,等家兄他們到齊就不怕他們了,目前還是以靜守為上,許兄還是留神你的藏珍圖……」許天威壓低聲音道:「不在我身上,在馬包裡。」柳依娘臉色微動,隨即低笑道:「好!藏在最不受注意的地方最安全,許兄還是有心思的。」許天威苦笑道:「少時如果拚不過,許某唯以身力戰,柳女俠千萬掩護小徒脫身,達成任務。」
雲初飄見自己的心意被說破了,惱羞成怒吼道:「小鬼!你不怕死,老子第一個就斃了你。」歐陽樂群笑道:「那無所謂,我留下就沒打算活著,可是你得讓我塞飽肚子才行,夥計,叫你送隻燒雞來,你聽見沒有,快一點,我火起來拆了你們這家黑店,你們竟敢窩藏強盜,等我收拾了這批強盜再找你們打官司。」歐陽樂平在樓梯口戰戰兢兢地道:「來了!來了!」一步三抖索,兩腿直搖地下來,雲初飄厲吼一聲道:「站住!不准過去。」歐陽樂平嚇得叫了一聲媽,坐在梯級上滑了下來!池還真能裝,到了地下,全身直抖,好像站都站不起來了,雲九迴居然笑道:「夥計!你別怕!沒你的事,給他們送雞去,回頭記在我們帳上好了。」
路金花冷笑道:「你們的暗器有什麼了不起,王子淵打了我一錢鏢,我照樣割下了他的腦袋。」王伯虎一聽叫道:「什麼?妳殺了我的兒子!」陸中揚忙道:「王兄!你別急,如果淵姪打了她一錢鏢,怎麼會反而死在她手裡的呢?這根本不可能。」王伯虎這才點點頭道:「不錯!我家的錢鏢追魂奪命,見血封喉,妳如果真中了鏢,那裡還會有命在。」路金花早已將故事編好了道:「我確實中了他的暗器,傷痕還在,不信你們可以檢驗一下。」季紅薇走過來看了一下道:「不錯!這的確是王大哥錢鏢的傷口,妳怎麼能保全性命的?」路金花冷笑道:「那是因為他找死,他用錢鏢擊傷我之後,不安好心,一面給我服了解藥,一面對我輕薄。」
路金花點頭會意,對方的雲初飄也在同雲九迴道:「九妹子,他們有了計較,所以才不走,咱們乾脆快點解決算了,又跟他們磨菇個什麼勁兒?」雲九迴一笑道:「那個男的小鬼看來比女的更壞,他一直在埋頭大吃,我倒要看他在耍什麼把戲。」雲初飄埋怨道:「妳也是的,有什麼好看的。」「不,柳林四聖才現身一個,另外三個如果在暗中搗鬼,反而扎手得多,本來我們是在暗處,現在變成我明彼暗了,對我們可不利,我想把他們都引出來。」「我想他們是沒趕上,否則早就該到了。」「不!這四個傢伙除了柳依娘性情孤傲外,其餘三個都是老得成了精,他們就是到了,也一定在暗地裡看著,非等著不得已時,絕不會出手的。」「大哥!我們九個人對柳林四聖一比一可能還差了一籌,無論是造詣上或是功力上都不能相比的。」「但我們有九個人,而且劍路各異,必要時九劍聯手,布下九天劍陣,神仙也鬥不過。」
許天威一嘆道:「或許是我們今天走得太遠了,他們沒追得上,柳女俠,我們自己挺吧!無論如何請妳沉住點氣,掩護小徒跟兩個孩子突圍。」柳依娘一嘆道:「許兄一個人攔得住他們嗎?還是我們兩個人留下來頂一頂吧,叫金花帶他們突圍好了。」許天威想想實在沒把握,只好道:「金花!回頭妳不准戀戰,儘快突圍出去,帶著兩個孩子……」路金花自然不肯,許天威沉聲道:「不准辯嘴,如果兩個孩子受了傷,妳對得起他們的長輩嗎,他們的馬不能騎了,小群騎我的,小貞騎柳姑婆的,幫助路姑姑殺出去,要記住你們身上的責任。」歐陽樂貞忍不住道:「許爺爺!藏珍圖在您身上,您的責任才重呢!還是您跟路姑姑帶哥哥走吧。」許天威臉色一沉道:「藏珍圖已成眾矢之的,而且我覺得庀的重要性已經失去原有的價值了,能保則保,不能保就算了,我說的責任是另一方面的!你們還不懂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