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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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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巧脫牢蘢

第十一章 巧脫牢蘢

歐陽樂貞鬆了手,路金花問道:「妳叫什麼名字?是這兒的人嗎?」那使女顫聲道:「我叫阿春,是老夫人身邊的丫環,劉老爺叫我來侍候二位小姐的,妳們昏過去後衣服都髒了……」「是妳替我們脫衣服的嗎?」阿春可憐兮兮地道:「是的!劉老爺吩咐的,說二位小姐中了什麼黑煞掌,那是有毒的,特別叫我給二位用藥水洗了一下……」路金花道:「那也罷了,麻煩妳了。」兩人接過衣服,很快地穿著起來,路金花望著那扇捲起的暗門,阿春已明其意,連忙道:「小姐!這裏出不去的,外面一共有四道鐵門,都已經關閉上了,整間屋子都是鋼板澆成的。」路金花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家,為什麼有這種設置?」阿春道:「這屋子早就有了,老主人在世之日,就是魏相爺派駐在此地的專使,老主人死後,沒有後人,就把老夫人的內姪馬少爺接來,接替他的工作,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二位要問詳細,還是問劉老爺吧。」
歐陽樂貞瞧著路金花化裝,一面將門外的發現說了,說完,苦笑道:「本來我是不想麻煩這位茂哥的,可是,如果我將這兩個在門邊制住了,那就必然會被第二道門的守衛發現,所以也就只好讓姑姑委屈一下暫作歹徒了。」路金花嘆道:「只要能逃出去,什麼我都幹。」歜陽樂貞道:「等一下我們出去的時候,如果那些守衛問起,妳就說代我們轉達口信給頭兒便了,非到必要時,千萬不能動手,只一動手事情就砸了。」路金花點頭道:「這個我理會得,哦!對了,妳同這位茂哥講過話,他的口音是怎樣的?」歐陽樂貞想了想,道:「好像是北方口音,腔調不十分粗,我學兩句妳聽聽。」說著,就把剛才黃茂才說過的幾句話,模仿著說了一遍。路金花凝神體會,跟著說了兩遍,居然似模似樣,乍聽之下,幾可亂真。也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路金花已化裝成黃茂才的樣子,當下,又將他的衣衫剝下來換穿了。好在路金花身材高大,有男人的氣概,從小就不曾纏足,走起路來,更看不出一點女人的味道!
一串「錚錚錚錚」的兵刃交擊聲中,突然傳出了「哎」的一聲驚叫!那是金枝的叫聲!原來,在東廠這方面的人馬當中,論武功要數劉元甲最為了得,只因他為人比較沉穩不喜歡賣弄,所以很容易被人認作最窩囊的一個而掉以輕心。金枝這賊女就是如此,她把妹妹支使去對付受了傷的伍金奎,她自己以為不須費什麼勁就可以將劉元甲擺平了,誰知動上了手,只三兩個照面,她才知大謬不然,可遇上了扎手貨了!劉元甲根本不知憐香惜玉,劍劍俱是狠招,直殺得金枝著著後退,幾乎連招架都十分吃力。這一招,她剛好讓過了劉元甲長劍斜劈之勢,腳下一退之際,不料地上已仆倒了一名昏厥的爪牙,她的鞋跟被這身體一絆,使得她登時打了個踉蹌,發出了一聲驚叫!劉元甲悶聲不響,搶上一步,長劍疾落!眼看這一劍就要把金枝破腹開膛,胡正群聞聲側顧之下,不由大吃一驚,忙一抬腿,「嗤」的一聲銳嘯,一縷寒芒,閃電般向劉元甲的肋下射去!
「劉老爺是誰?」「就是從京中來的那幾位老爺中的一位,後來又來了一位田大人,好像比他們都大,就是傷了兩位小姐的那個……」路金花冷笑道:「果然是田爾耕,他人呢?」「來了沒多久就走了,而且把住在這兒的兩位蕭姑娘也帶走了,指定劉老爺在此主理一切。」歐陽樂貞道:「那一定是那個劉元甲,叫他進來。」阿春應了一聲,回頭又從喑門出去了,兩人一直注意那扇暗門,也沒有關閉,只聽見一聲聲的金鐵之聲。阿春沒有說錯,確是有四道鋼門,經過一道開一道,然後又閉上後面一道,嚴密之至,看來脫身很難。沒一會,軋軋之聲又起,卻是劉元甲帶了那個阿春又進來了,捧了一個食盒,進屋一揖道:「二位好了吧?因為二位身中田大人的黑煞毒掌,雖然不重,卻也相當討厭,劉某才請這位姑娘為二位沐浴洗了一番,完全是由她一人侍候,對二位絕無冒瀆的行為,請二位放心好了。」
這時,那馬信雄仍自打著哈哈道:「胡當家愈說,兄弟就愈糊塗了,什麼假老頭假啞巴,兄弟簡直一頭霧水,實在無法回答。」胡正群怒哼了一聲,一揮手,喝道:「把人推出來!」後面的打手群中,立時一聲應喏,牽羊似地牽出兩個人來,正是那鐵匠舖的老頭兒跟啞巴徒弟。胡正群瞪著馬信雄,喝道:「怎歷樣,認得這兩個傢伙吧?」馬信雄連連搖頭,表示根本就不認得的樣子。這一來,胡正群不由大怒,正待開口,他的老婆女魔王何劍娥已忍不住跨前兩步,不耐煩的道:「跟這些小輩囉嗦那麼多幹啥,時間寶貴,莫要讓那兩個賤婢從後面溜了,就麻煩了。」胡正群「呵呵」笑道:「太太放心,溜不掉的,宋家哥兒們在後面瞧著哩。」
「不!還有一個原因,我知道。」她羞愧地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路金花嘆了一聲道:「陰陽合調,可以促進女孩子的成熟,但不見得就會懷孕,妳太過緊張了,不過照妳所說的情形…」歐陽樂貞忙問道:「怎麼樣?」路金花又嘆了一聲道:「證明妳已經發育成熟了,也許會有可能,只是不可能這麼早就發覺,那至少要過一兩個月呢?」「怎麼樣才能知道呢?」「天葵中止,嘔吐發暈,想吃酸的東西,雖然不可一概而言,但一般的情形總不外是如此。」歐陽樂貞怔住了,默然作聲不得!路金花沉思片刻才道:「小貞!說句老實話,這件事真嚴重得使妳想死嗎?」歐陽樂貞急道:「怎麼不是呢,那叫我怎麼做人。」路金花莊容道:「不?小貞,妳錯了,這事既怪不得他,也怪不得妳,何況方衣並不是個壞人,也還配得上妳。」
那伍金奎挨了玉葉一劍倒在地上,右半邊身子已痛得麻木了,但左半邊身子卻仍能轉動,眼看著西門泰慘死,不由激發了他的牛性子,猛的一聲厲吼,奮力擰動左半邊身子,左臂一揮,將緊捆在手裡的一面鋼鈸全力擲出,「呼」的直向何劍娥飛去!那何劍娥方自鉤斷了西門泰的脖子,正側身閃讓那滾落下來的頭顱,沒防到鋼鈸會從後面飛來,耳中只聽得胡正群一聲驚吼:「娥妹快躲!」「躲?」朝那裡躲?何劍娥她雖已聽到了丈夫的警告,卻一時間不知道朝那個方向躲避才對!就這一怔神間,背後金刃破空的聲音已傳到,她慌忙往左側一倒,右手鉤猛地反手一撩……「嗆啷」一聲大震,她的護手鉤登時折斷了,緊接著右肩一陣劇痛,一面鋼鈸陣肩帶背地深深嵌入了三分之一,幾乎將她的右肩膀砍開了。巨大的打擊力道,將她震撞得整個身子一歪,踉蹌了兩步,再也支持不住,悶哼一聲!「砰」的仆倒在金枝、玉葉兩個女兒的身上,當堂昏死過去。那伍金奎用盡了身上剩餘的力量,渾身一軟,「噗」地又仰跌下去,無法動彈。
蕭翠仙道:「這雖是我們原定的計劃,但從這兩個娃兒的倔強性上看來,恐怕事情未能全如理想。」田爾耕大笑道:「不!他們一定會答應的,左良玉拒絕接受,他們握有藏珍,將成為天下人的標的了,必得放手。」馬信雄道:「光是四聖倒好辦,但許天威又回來了,情況就不同了,他是藏珍的原主,四聖多少得尊重他的意思。」田爾耕笑道:「他難道敢把藏珍私吞嗎?這批藏珍是屬於復社中人的,他也是復社的主腦之一,藏珍既為左帥所拒,他只能移作他途之用。」「正是如此,他才不會拿來交換。」蕭翠仙笑道:「不!他會的!至少目前會答應的,他想拿到這兒來,換回兩個女娃娃後,再從我們手中奪回去。」馬信雄道:「是啊!這倒是個可慮的問題,我們不如把這兩個女的先解回家裏,叫他們拿藏珍圖來贖取。」田爾耕嗤笑了一聲道:「那就完蛋了,他寧可犧牲這兩個女孩子也不肯交出藏珍的,甚至於談都不肯談了,只有在此地,讓他們認為有機會奪回來,他們才肯冒險一試,要交換人質,只有在此地成交。」
不多一會,就將歐陽樂貞裝扮成阿春的模樣,雖說不上十分神似,但粗看之不,也幾可亂真!路金花一拍閉著眼的歐陽樂貞,笑道:「好了,快起身把衣服換過來吧。」歐陽樂貞一躍而起,三把兩下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快手快腳的剝下阿春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對鏡一照,果然活像是阿春的孿生姐妹,不由得意地一笑,轉過身來,收拾了桌上的碗盤,裝進食盒……路金花一怔道:「怎麼,妳不吃一點?」歐陽樂貞搖頭道:「不能再耽擱了,算算時間,咱們這頓飯早就該吃完了。」說時,已將碗盤收拾完畢,提著食盒,低聲道:「是福是禍,在此一舉,姑姑小心為我接應。」路金花點了點頭,拍了拍歐陽樂貞的肩膀,道:「妳儘管放心,就算被人識破機關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頂多白費工夫而已,我想他們是不會怎樣的。」歐陽樂貞聳了聳肩膀,提著食盒,從那暗門走了出去……
蕭桃紅想想道:「師兄可是要我去。」田爾耕笑道:「我本來想不出請誰去,現在倒是妳最適合,因為妳要恢復妳的臉蛋兒,挨點磨難也是值得的。」蕭桃紅想想道:「好!我決意去了,頂著這張臉,我也活不下去。」田爾耕道:「那就說定了,妳立刻動身,到天南別莊去看光景,柳林四聖一得手,馬上就跟他們連絡。」蕭翠仙道:「我跟著去照應一下。」田爾耕道:「也好,但妳不必現身,出面由桃紅一個人就行了,記住要避開衡山那條路,免得被人看出破綻。」蕭翠仙道:「這個我知道,而且我還會關照桃紅的。」田爾耕道:「最重要的是不能洩出黑煞的招牌,桃紅在西廠也掛了名,不妨算是西廠的人好了,我在路上去迎著師父他們,祕密來到此地,事不宜遲,大家分頭進行吧。」於是大家立刻忙了起來,蕭氏姐妹略加收拾就走了,田爾耕則將兩個女孩子安排好才走的。
路金花、歐陽樂貞二人出其不意地解決了守衛之人,立即沉身落地,背靠著背的凝神戒備,路金花並且將腰刀掣在手中,準備迎敵聞警前來截擊之人……可是,當她倆定神四下一瞧,卻都不由暗叫一聲:「奇怪!」原來,她們停身之處,乃是一座相當寬大的敞廳,陽光從那八扇大大打開的落地廳門照射進來,但廳中卻是靜悄悄的,除了兩名被殺的守衛以外,根本連鬼影也看不見一個!廳外是個小庭院,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人走動。歐陽樂貞輕「咦」了一聲,詫道:「人呢?莫非死光了不成?」路金花笑道:「管他的,沒人正好,咱們快逃出這莊院再說。」當下,仍是路金花領先,出了敞廳,越過小庭院,尋找僻靜的地繞行,一路急奔,居然毫無阻礙,也未見人攔截,竟是非常容易就來到了前莊的第一進敞廳。這座敞廳也就是她們進莊之時,那馬信雄迎接她們的地方,只要出了敞廳再越過那片花圃,便到了莊院的圍牆,翻過圍牆就海闊天空了……
路金花見狀跳過來要救,蕭翠仙在後面緊追,那曉得路金花不直接搶救,卻在手中發出一道白光,叫道:「妖婦!照打!」白光的去勢很急,蕭桃紅自然不在乎,她練過黑煞掌,掌緣的厚度已成老繭,刀劍都不怕,自然不畏暗器!再聽風聲由側面襲來,看都不看,揮手一掌格出!格架得非常準,白光應掌而碎,可是蕭桃紅卻掩面痛叫起來,一跳老高,口中大喊道:「不好!我中了暗器了。」原來那白光只是一隻酒杯,被掌擊碎了。那隻酒杯中有著酒,酒中有著毒藥,那是歐陽樂貞制住蕭翠仙逼問解藥的時候。蕭翠仙先指了一個藥瓶,但路金花要拿她試驗時,她嚇得臉色都變了,又指出了第二種九連散。蕭翠仙身上只有毒藥,九連散雖較輕微,但路金花淋進了她的眼睛,急得她情願丟掉一隻手而拚命脫困。第一次所化的藥酒沒有用上,但路金花知道必然是十分厲害的東西,所以要走時,靈機一動,隨手帶著。原是準備著用來對付追上來的人,但是她知道這玩意兒必須出其不意發出才有效,但眼看歐陽樂貞失手被擒,一急之下,當作暗器使出,想不到居然也奏了效,蕭桃紅的臉上與手上都被燎起了泡,倒地痛滾不止。
路金花冷笑道:「落在你們手中,還不是由你們擺佈。」劉元甲笑道:「女俠言重了,田大人對二位十分恭敬,絕不敢有絲毫待慢之處,指定劉某接待二位也是怕二位誤會。」從先前他們自己的談話中,也只有這個劉元甲素行較端,因此路金花也不便再說什麼。劉元甲又道:「二位睡了一晝夜,想必餓了,劉某命人準備了一些清粥小菜,暫供果腹,食物儘可放心……」粥熬得很好,小菜也很可口,兩人將一鍋粥都吃了下去,阿春在食盒中又端了兩盅茶奉上。劉元甲道:「二位還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吩咐她,除了妳們的兵刃武器,目前無此需要外,任何東西都可以供應無缺。」路金花冷笑道:「我們只要出去。」劉元甲笑笑道:「那可礙難從命,請二位在此委屈幾天吧,田大人已經著人去通知柳林四聖來此,到時二位就自由了。」
歐陽樂貞道:「路姑姑,妳看柳爺爺他們會來嗎?」路金花道:「來是一定會來的,但是否肯拿藏珍來交換和*圖*書就難說了。」歐陽樂貞嘆道:「我想他們若取得藏珍,一定會來交換的,等我們自由後,再設法奪回,只是田爾耕也會考慮到這一點而加以防備,這一來勝敗就難說了,我們乾脆死了算了,那樣一來,至少可以使柳爺爺他們不受威脅。」路金花嘆道:「妳又傻了,就算我們死了,田爾耕的計劃也不會改變,他會把柳師伯他們誆來下手,拿我們當人質的用意只是在騙使柳師伯他們攜藏珍前來,與我們的死活全無關係,除非我們能先逃出去跟他們見了面才可以打消這件事。」歐陽樂貞呆了一呆,道:「可是,我們在這間密不通風的鐵屋子裡,又怎能逃得出去呢?」路金花安慰地道:「不要發愁,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試想我們經歷過多少次凶險,如果是該死的話,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歐陽樂貞苦笑道:「那是我們的運氣好,同時……唉!」嘆了口氣,喃喃地又道:「不知道他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如果……」
二人方自盤算,耳中卻突然聽見敞廳外面的院落裡,陡地響起一個悶雷般的聲音,嘿嘿怪笑道:「好好好!大爺算是栽了,多年來竟不知你老弟也是道上的,憑你老弟這份深藏不露,大爺就甘拜下風。」路金花,歐陽樂貞乍聽之下,俱不禁為之一怔!這口音好熟!不是那胡正群的聲音嗎?他怎地跑到這裡來了?現在又是跟誰講話?路金花與歐陽樂貞大為奇怪之下,不敢造次,見敞廳內鬼影俱無,遂雙雙一矮身子,飛掠到半掩著的廉門背後,瞇起眼睛,從門縫裡往外瞧去……嘿!屋子裡都沒有人,但前院裡的人可多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胡正群那肥大的身軀,恰恰堵住了莊門,他的身後,緊站著昔年人稱女魔王的何劍娥——如今的胡夫人,這女賊婆的左右分站著她的寶貝女兒,金枝與玉葉,再往後,就是一群凶煞般的惡奴打手!
歐陽樂貞沉聲道:「笑話,你以為我們出不去了?」劉元甲微笑道:「那似乎很難,這房子是用作議事密室的,所以十分堅固,而且還有許多厲害的機關消息……」路金花道:「我們自有辦法。」劉元甲道:「女俠可是準備脅持劉某作為人質,那可行不通,這密室的開關都在外面有專人控制,一定要看清楚了才放行的,二位殺死劉某倒可以,挾持劉某可行不通,劉某的身價可比不上二位,外面的人寧可看到劉某被殺也無動於衷。」路金花也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不過說說而已,但聽得劉元甲一言點破了,未免又不服氣道:「笑話!我們才不會用這種傻辦法。」劉元甲一笑道:「任何辦法都行不通,除非等柳林四聖前來贖人。」歐陽樂貞怒聲道:「我爺爺他們絕不會拿藏珍前來交換的,你們別做夢。」劉元甲笑道:「左帥的危局已解,李闖已撤兵,令祖已為左帥遣人勸回,拒絕接受藏珍,柳林四聖要這批藏珍沒有用。」
二女都為之一愕,她們受掌昏絕後,沒聽見田爾耕的話,劉元甲又說了一遍,只除了田爾耕的計劃外,差不多全說了,連天南三煞去而復返,以及藏珍在蓮花峰的等等都一一說明。路金花忍不住道:「那你們乾脆自己去取奪藏珍不是更好嗎?」劉元甲笑笑道:「如若柳林四聖無法得手,我們自然會去的,不過這可能性太小了,天南三煞怎能與四聖為敵,我們也樂得向天南三煞坐收漁利,田大人算無遺策,不會做這種傻事。」兩個女孩子呆了,劉元甲又說了幾句閒話告辭而出。
歐陽樂貞羞赧地道:「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呢?」路金花苦笑一聲道:「我現在已經將這些看得很淡了,從離開金陵後,不知被人脫了多少次衣服,連最難堪的都受過了,還在乎什麼?」說著推開被子站起來,赤足下了床,走到四邊摸了一下,才知道這所屋中四壁都是鋼鐵鑄成,十分堅固。她走到緊閉的門前,用手擂門叫道:「外面有人沒有。」擂了幾下門後,忽然後壁嗆然一聲,一幅壁畫捲起,進來一個使女打扮的女孩子,手中捧了兩堆衣服笑道:「兩位小姐解過來了,這是妳們的衣服。」歐陽樂貞一縱向前,擒住她的手腕,那使女痛得直流眼淚,原來是個根本不會武功的人。路金花道:「小貞!妳放開她吧,讓我問她。」
到了屋中,但見蕭翠仙正在為蕭桃紅療毒治傷,田爾耕寒著臉站在一邊觀看,馬信雄與西門泰、劉元甲、伍金奎將二女放下,又垂手退到一邊。田爾耕這才開口道:「伍兄弟,你受了傷,得趕緊治一下。」伍金奎滿臉通紅地按住了脅下的劍口道:「這兩個雌兒實在太滑頭了,幸虧大人及時趕到,否則真會給她們溜了,丟人事小,可難以交代了。」田爾耕冷冷一笑,目光凝注在蕭翠仙身上道:「師妹,我以為妳經的世面不少,才全權交給妳,沒想到妳會這麼疏忽,居然連點事都辦不好。」蕭翠仙一句話都不敢說,田爾耕又沉聲道:「妳自己看看,東廠五虎,竟傷了三個,對方還不是正點子,假如是柳林四聖,你們豈不是全軍覆沒了。」「假如對方真的厲害非凡,倒也可以一說,但對方只是兩個新出道的雛兒,那叫人怎麼相信。」
胡正群厲笑一聲:「好身法!給太爺滾下來!」笑喝聲中,搖頭、拱背、聳肩、賜腿,渾身一陣亂動,「嘶嘶沙沙」的銳嘯乍起,又是百數十件暗器從他身上各部立鑽射出來,閃爍著各色光芒,劃出各種不同形狀的弧線,漫天飛舞,從四面八方朝馬信雄罩過去。眼看馬信雄身在空中,避無可避,立時就會變作一隻刺蝟跌下地來!胡正群「桀桀」怪笑,等著伸手擒人。好個馬信雄,臨危拚命,長嘯一聲,手中劍器盤旋飛繞,光電如電八方交錯,幻成一個光球,將全身包沒在內。又是一陣「叮叮噹噹錚錚嗆嗆」的聯珠脆響,那百數十件在空中縱橫飛射而交織成的暗器網,竟被馬信雄的劍光衝破了一個大洞!「呼」的一聲!馬信雄連人帶劍所化的光球,從空中飛瀉下來,勢似雷霆電閃,直向胡正群衝去!
歐陽樂貞嘆道:「如果姑姑會易容術就好了,因為我剛才靈機一動,想起了一個走出這間密室的法子,可是……唉。」路金花卻被她逗的有點著急道:「究竟是什麼法子嘛,說出來聽聽好不好?」歐陽樂貞聳了聳肩,道:「姑姑既是不會易容術,說出來又有什麼用。」路金花佯作生氣道:「妳這丫頭就是會吊人家胃口,哼!不說就算了。」歐陽樂貞連連陪笑道:「好好好,我說我說,好姑姑請不要生氣。」接著,語聲壓低,附在路金花的耳邊,輕輕的道:「我是打算等那個叫阿春的丫環送飯進來的時候,點住她的穴道,然後由姑姑照著她的樣子把我易容改扮,我豈不是就可以混出去了。」路金花略一沉吟,道:「這個辦法倒不錯,這種簡單的化裝術我還懂得一點,可是,我呢?」歐陽樂貞想了一下,眼珠一轉,笑道:「姑姑身材高大,最好是裝成個男的,唔……」
蕭翠仙道:「那只有靠我們自己了,力敵恐怕不足,還是用毒。」田爾耕笑笑道:「說妳聰明,妳又笨了,妳的毒連這兩個妞兒都治不了,柳林四聖是什麼角色,還會有用嗎?」蕭翠仙道:「師兄一定成竹在胸,就請指示出來吧。」田爾耕道:「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靠真功夫,將他們騙來後,我去邀邀幫手,把四聖都擺平下來,大大的露臉。」蕭翠仙道:「邀幫手,有誰可邀呢,除非請師尊出山。」田爾耕笑道:「妳終於想通了,只有恩師他老人家親出,再把衡山的幾位元老全部請到,才能制住柳林四聖。」「可是師尊肯出來嗎?」「入京去自然不肯,他老人家要顧全江湖身份,但在這兒鬥鬥柳林四聖,他一定肯的。」「此去衡山迢迢千里,時間上來得及嗎?」田爾耕道:「我昨天已經派人奉上專函,可能要遲兩天,因此必須在這兒拖一下,但又不能拖得太遲,必須配合得恰好。」
蕭翠仙道:「師兄怎麼知道的呢?」田爾耕道:「許天威他們不知道東廠也插手了,由於他受了傷,不能騎馬,雇了一輛車,趕車的就是我;什麼話全叫我聽來了,妳的判斷完全正確,他們折回確是受了左帥的拒絕,可是折向三煞的天南別莊,卻是得自一個叫方衣的通知。」「方衣,可是那個叫一字魔劍的傢伙。」「不錯!這傢伙邪門得緊,聽說西廠的仇匡就是在他劍下丟了腦袋,而且路金花的哥哥路金標也是被他殺死的,照說他跟這夥人應該也是冤家,但不知怎麼,竟處處幫他們的忙……」蕭翠仙道:「這不管了,師兄!你打算怎麼辦呢?」田爾耕一笑道:「洪承德遠走西川,剩下來就是天南三煞與柳林四聖兩伙人了,照我看柳林四聖必可得手,咱們何妨以逸待勞,從四聖手中把東西接過來就行了。」「四聖肯放手嗎?」田爾耕道:「用這兩個女的為質,跟他們開盤談條件。」
蕭翠仙咬咬嘴唇,終於忍不住了道:「師兄!雖是兩個雛兒,卻又兇又刁。」田爾耕冷笑了一聲道:「不錯!這點我相信,路金花是許天威的弟子,那個小的是柳長青的孫女,但妳們也不含糊呀,妳們是恩師的封門弟子,恩師對妳們何等器重,才派妳們來協助我,照妳的說法,似乎恩師比柳林四聖差得太多了。」蕭翠仙剛要開口,田爾耕深沉地道:「不要強辯,說句老實話,假如妳們不玩心計,不逞英雄,一對一的交手,是否會輸給她們。」蕭翠仙怔住了,頓了一頓才道:「師兄!憑我們的黑煞掌功,當然不會輸給她們。」田爾耕道:「這就夠了,我入門較妳們略久,底子比妳們紮實一點,一手一個,輕而易舉就料理了下來,要說妳們會不如她們,我實在難以相信,既是憑真功夫可以解決她們,為什麼又要耍花樣呢?」
暗門外面是條密不見天,七八尺高,四尺寬,丈許長的通道,只掛了盞油燈,光線並不十分明亮,歐陽樂貞不禁暗暗歡喜!因為,在這種光度之下,除非是仔細注目,是很難看得出她臉上是經過化粧的。她剛走到通道的一半,身後「刷」的一聲,那扇暗門倏地關閉了。照這種情形判斷,歐陽樂貞就明白在前面那道鐵門上,一定有窺望的小孔可以讓那邊守衛之人能夠監視著這邊的情況,而操縱暗門的開關,她不由暗地吁了口氣。本來,她的打算是每通過一道鐵門就出其不意地將守門之人制住,然後將路金花接出去,但此刻的情況看來,她這個打算是行不通了。好在她還有第二個打算!
她們這一笑一叫,馬信雄在院落裡聽得心頭大震。很明顯的,囚禁著的兩個女孩子已落在旁人手中了,兩個人質一去,這個仗還有什麼好打的?就在他這一怔神間,胡正群立即把握機會,雙臂一振,一抖,頓時「嗤嗤嗤嗤」的異聲大作,各種暗器如蝗蟲般飛射出來,雨點般灑向馬信雄渾身要害。馬信雄身為東廠爪牙頭目中一方面的負責人,一身藝業自不等閒,一見胡正群乘機發動攻勢,不由既驚且怒,大吼一聲,長劍驟化一堵光牆飛旋而出,身形卻沖空直拔而起……「叮叮叮叮!」破銅碎鐵紛飛中,金屬互擊之聲如炒豆般爆迸!胡正群發出的百十件暗器,立時被馬信雄的劍光震飛、削斷、絞碎了一大半。剩下來的一小半竟然突破了劍器所化的光牆,射向馬信雄的身上。可惜的是,馬信雄已然騰身拔起在空中,那二三十件暗器只是擦著他的靴底飛過,落到數丈以外去了!
歐陽樂貞淚珠直滴,連連搖頭道:「那倒沒有!否則我會有感覺的。」路金花吁了一口氣道:「我想他們也不敢,那有什麼可急的呢,小貞,我們不是第一次被人脫掉衣服了,記下這筆帳吧。」歐陽樂貞泣聲道:「我不是為這個,這間臥室可能是蕭桃紅與蕭翠仙的,東廠的人雖壞,但那個蕭翠仙還正派……」「是啊!還有一個劉元甲也頗為正派,何況他們還想困住我們來要脅柳師伯他們交換藏珍,諒來不敢欺侮我們。」歐陽樂貞哭著道:「我不能活下去了,我要死……」路金花愕然道:「為什麼?小貞!別孩子氣了……」歐陽樂貞只是哭泣,在路金花連聲追問下才低聲道:「我有了孩子了……」路金花也是一震,隨即問道:「是誰的?」「自然是方衣的,還會有別人嗎?」路金花苦笑一聲道:「別胡說了,那有這回事。」「是真的!我自己知道。」
就在西門泰睜大著眼睛,「完蛋」兩字還未來得及反浮上心頭,只見寒光一閃,「噗」的一聲!何劍娥左手的鉤尖已深深鉤進了西門泰的胸膛,緊跟著右手鉤「嗤」地橫掠而過,西門泰頓時腹破腸流,鮮血狂湧!這一來,直痛得他渾身不住抽搐,嘴巴張的大大的卻喊不出一點聲音,一雙眼珠似乎要凸出眼眶,但身子卻被對方的鉤尖鉤住,想倒也倒不下去。何劍娥眼看西門泰的腸子已瀉了一地,仍是凶心不息,她咬牙切齒地右手一翻,護手鉤一下鉤住了西門泰的脖子,大喝一聲,右手猛然一拉。「察勒」一響!她竟硬生生地將西門泰的脖子鉤斷了!何劍娥的殘忍手法以及西門泰死狀之慘,頓將東廠的爪牙們驚得腿都軟了,只聽嚎叫連連,立時被胡正群這方面的打手們宰了好幾個。
他綽號叫「千手人屠」,全身上下都可發出暗器傷敵,東廠這班人潛伏在此地,自然對這位昔年惡名昭和*圖*書著的胡員外,打聽得清清楚楚。是以他的腿剛一抬起,馬信雄已大聲叫道:「劉兄小心!」其實用不著叫,劉元甲的眼角餘光,始終都是注意著胡賊的,因此馬信雄的叫聲一出口,劉元甲已捨了金枝,撤招閃避開去了。說時遲,那時快,那一樓寒芒剛剛擦著劉元甲的衣衫掠過,金枝這賊女恰正欲挺身站穩,寒芒已迎著面門射到,不由她嚇得心膽俱裂,又是「哎」的一聲驚叫!整個身子「砰」的仰跌下去!那一縷寒芒,險而又險地擦著她的鼻尖,飛落尋丈以外去了!金枝驚魂乍定,一個「懶驢打滾」,側滾八尺,彈身躍起,長劍往上一架,「錚」的一聲!正好架住了劉元甲跟蹤劈下的劍鋒!劉元甲笑道:「小賊女!這回妳死定了。」右腕運勁,加了幾分力道,長劍猛然朝下一壓!金枝到底是個女孩子,內力怎麼也沒有男人的充足,同時她又是半仰著身子,相形之下更是吃虧,劉元甲這一劍壓下,只壓的她臂肘酸麻,上半截身子成了反弓字的形狀,倒拗著往後仰……一個身材豐|滿的女孩子,穿著緊繃繃的勁裝,在一個男人面前擺出這種姿態,的確是夠撩人想入非非的。可是劉元甲卻彷如無睹,右腕一沉,又增加了幾分力道,長劍直往下壓去……眼看金枝自己的長劍,距她自己的咽喉已只有三四寸了,如果不能將壓在劍上的長劍推開,她就得刎頸自殺了。
蕭翠仙只得安慰她道:「桃紅,妳能保住命已經算幸運的了……」蕭桃紅幾乎要瘋了,跳到路金花面前,伸手就抓。幸好田爾耕緊跟著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道:「紅師妹,妳想幹什麼?」蕭桃紅暴跳如雷地叫道:「我的臉成了這個樣子,還要活著幹嘛,我宰了那小娼婦,然後給她償命都行,師兄,你別攔著我。」田爾耕雙手一拋,將她掠在屋柱上,砰的一聲,幾乎將她震得昏過去,然後才厲聲喝罵道:「等藏珍到了手,妳活剮了她都行,現在妳敢動她一根寒毛,可別怪我不講同門之誼,我立刻就斃了妳。」在田爾耕的厲威之下,蕭桃紅不敢再施性子了,但想到自己的臉容受損,永無恢復之望,忍不住嚎啕痛哭!蕭翠仙微感不忍,輕聲道:「桃紅,還好我拯救及時,只燎傷了外皮,等水泡扁下去後,最多留個斑紋而已,用脂粉一蓋就行了。」田爾耕卻冷冷一笑道:「那倒用不著,她愛漂亮,從來也不喜歡塗脂抹粉的,只要藏珍能到手,我保證她那張臉絲毫無損。」
這時,馬信雄與胡正群已面對面的盤旋了兩圈。馬信雄是在拖時間,胡正群則在等機會。因為,馬信雄把全副精神都放在防守上面,一柄長劍封住了當面的部位,胡正群的暗器雖多,卻是很難突破對方的防線。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在門縫裡瞧得都暗地著急起來,心想這樣拖下去,怎會有兩敗俱傷的局勢呢?她們必須想法子替他們製造一個立即動手的機會,否則的話,對她們實在是太不利了。因為那胡正群曾說過,在莊院後面還埋伏得有人,如果不是虛聲恫嚇的話,她們怎麼能夠逃得了?歐陽樂貞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當下,附在路金花的耳朵邊,低聲地如此這般的說了。路金花聽的直點頭,待陽樂貞說完,立即逼著嗓子,歪著喉嚨,「桀桀桀桀」的發出一陣怪笑聲音。歐陽樂貞則尖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你……」
這一聲慘叫,使得劉元甲心頭一驚,眼光不期然的朝伍金奎那邊掃去,手中長劍下壓之勢自然地一鬆。金枝這鬼女人相當精靈,立刻抓住機會,一挺腰,左足突然飛起,「嗤」的一聲輕響,小蠻靴的靴尖上倏然飛出一縷肉眼難辨的藍色光芒,只一閃便射入劉元甲的右肋之中。劉元甲的眼神剛一移動,右肋突然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接著整條右臂就麻麻木木的像廢了一般,不由心頭大震,顧不得去看伍金奎的死活,猛然掉過頭來,大喝道:「妳這賤婢……」喝聲剛一出口,金枝已彈身躍起,長劍一撩,立即將劉元甲的長劍「噹」地擊落在地上。劉元甲中了賊女的毒藥暗器,自知已難倖免,長劍脫手,立即運聚全身功力於左臂,臨危拚命,照準金枝的胸部,左掌猛然劈出。
大家都興奮起來,田爾耕道:「我得知天南三煞與柳林四聖俱在黃山活動後,一面派你們來,一面暗中戡察,終於踩住了他們。」蕭翠仙道:「還是師兄有辦法,他們在那裏?」田爾耕笑笑道:「在蓮花峰!」眾人都是一怔,蕭翠仙道:「蓮花峰!天南三煞的別莊不就在附近嗎?他們為什麼要捨而遠走,捨正途而不往呢?」田爾耕一笑道:「天南三煞何等狡獪,一看柳林四聖緊躡而至,知道事情敗露了,故意繞了個大圈子,引走四聖,又悄悄地翻了回去。」「那柳林四聖呢?」田爾耕笑道:「柳林四聖也不是簡單的人物,表面上是被他們摔掉了,可是歐陽不凋與許天威帶了兩個小鬼折了回來,又咬緊了他們的尾巴,然後又派了個小鬼把另外的人召了回來,目前天南三煞出入頻頻,還秘密召了不少人手,柳林四聖卻沒露形跡,在暗中監視著,大概要等他們得手後再出動。」
沉吟了一下道:「伍金奎,你也下去幫幫忙吧,西門泰看樣子不行了。」伍金奎在五傑中有花豹之稱,精悍勇猛,所使的兵器是兩片銅鈸,重有二十餘斤,大小徑尺,中厚邊薄。可以當兵刃,也可以當暗器,分用兩個革囊裝著,蒙在外衣裏面,此刻手上抓了一口刀只是做做樣子!他知道西門泰的造詣不凡,在對方手下居然吃了癟,情知絕非易與,因此把單刀遞給了馬信雄。脫下外衣一抖一摔,就往歐陽樂貞拋去,這是他對強敵的慣技之一,這件外衣拋擲時就用了特殊手法。衣服振臂拋出,凌空罩下,他的雙鈸已摸到手中,急速跟進,不知有多少好手死在他這一招之下。今天他又要耍出了這一手,西門泰見機先閃開了,歐陽樂貞舉劍去撩開外衣,劍刃觸衣,即知上了當。這件衣服竟是特別的質料所織成,又重又堅韌,居然不破裂,而伍金奎已像風一般的捲了過來。歐陽樂貞好在家學淵源,受藝於柳林四聖,俱是當世名家,臨危不亂,一見劍被衣服纏住,心知對方必會蹈隙而進,就利用這剎那間,她已決定了如何措施,不躲,因為躲過的可能不大。也不作撤劍迎敵的打算,因為劍被纏住,抽回來的速度一定會慢一點,這一慢很可能就會送了她的命!
馬信雄道:「這個屬下們就不得而知了,請大人指點。」田爾耕得意地一笑道:「容氏雖精擅房中之術,藉採補以挹注,但五十多歲的人到底經不起虧損,近幾月來她老得很快。」蕭桃紅道:「我倒看不出來。」田爾耕冷笑道:「等妳看出來就遲了,這是她貼身的幾個內侍傳出來的消息,以前她完全是天然的姿色,最近也乞助於脂粉了。」蕭翠仙道:「這個我也有所聽聞,好像三保鄭爺幾度飄洋,得來的一些海上駐容丹方,都被她搜去了。」田爾耕道:「那只能治標,可不能治本,洪武是藉白蓮教而得天下的,後來又翦滅大明王韓林兒,搜羅得一批南海墨珠,那東西有駐顏易容之功,尤其是女人,用來研碎合藥服下後,能脫胎換皮,永駐青春。」蕭桃紅道:「這個我也聽說了,墨珠在那批藏珍中嗎?」田爾耕道:「奉聖搜遍庫中都沒有找到,判斷必是被惠文攜之出亡了,所以她才急急想得到藏珍。」蕭桃紅跳起來道:「那我非得到藏珍不可!師兄,你可有消息?」田爾耕道:「當然有消息了,否則我怎會趕來呢?」
路金花皺了皺眉,哼了一聲,打斷歐陽樂貞的話,煩躁地說:「不要提他了,煩都煩死了,還提他幹什麼?」歐陽樂貞「噗嗤」一笑,道:「那個他呀?姑姑妳知道我說的他是誰?」「方衣!」路金花重重地說出這兩個字,瞪了歐陽樂貞一眼,恨聲道:「我們困在這裡已經夠煩的了,還把這廝掛在嘴上,真不知妳是什麼心思。」歐陽樂貞聳聳肩,笑道:「說說也不要緊呀!何況……」神情一肅,道:「我們被困在這兒,不知要多久才能出去,如果不把神經放鬆一些,恐怕真會煩死了哩。」路金花嘆了口氣,道:「我何嘗不明白這道理,但思前想後,彷彿條條路都走不通,又怎能不煩?又怎能輕鬆得了?」歐陽樂貞笑道:「剛才路姑姑還安慰我,說什麼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怎會變得條條路都走不通了?」路金花苦笑一聲,道:「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不知怎地,我只一想起他來,心裡就煩的不得了。」
歐陽樂貞大急道:「路姑姑,妳怎麼說這種話呢?」路金花道:「這本來就是正經話,從方衣的素行看來,不失為俠義中人,只是行事偏激一些,但可以改變的……」歐陽樂貞急忙道:「管他是怎麼樣的人,我都要殺死他。」路金花一嘆道:「他跟妳無冤無仇,妳沒有殺他的理由,我相信妳自己也承認,在天南別墅中的事怪不得他。」歐陽樂貞道:「可是他殺死過路叔叔,是妳的仇人。」路金花黯然道:「他對我說了,那時他受了一種約束,不得不如此,所以他事後幾次三番拚命出力暗助我們……」歐陽樂貞想了一下道:「路姑姑,妳可是不想再找他報仇了?」路金花道:「他殺死我兄長後,立刻通知了我師父,師父一直瞞著我,而且替他遮掩,無非是借重他的人才師父這樣做並不是忘記了我兄長之仇,他老人家是復社的創始人之一,為了復社的任務,有時必須忘卻私仇,妳也一樣!」
蕭翠仙一見大驚,飛快地挾起她朝屋中而去。劉元甲與西門泰馬信雄三人想追,卻又躊躇不前。路金花見那一杯毒酒奏了奇功,心中大喜道:「有不怕死的上來好了,我在蕭翠仙身上撈到的毒物有好幾瓶呢,我也不想要這害人的東西,誰來我就灑在誰臉上……」邊說邊取出了兩個藥瓶,打開瓶塞,舉在手中,作勢欲揚,這一來使得後面的人更不敢追了。歐陽樂貞由地下起立道:「路姑姑,我們走吧,但得先到馬房中牽馬匹去,那是兩頭駿馬,可不能便宜了這些狗賊。」路金花笑笑道:「當然了,我們大可以從容走,有蕭翠仙這幾瓶毒藥在手中,真是有用極了,他們敢上來,咱們就來個以毒攻毒。」歐陽樂貞依然在地下拾起斷劍,插回鞘中,她倒不是捨不得這支劍,那根本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如果是她自己原來的那一口,絕對不會在一碰之下就折斷了,也不會失手被蕭桃紅擒住了。她之所以要拾回斷劍,乃是因為劍柄上綴著許多珠玉,頗值幾兩銀子,她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柳林四聖。而她已嚐過了身邊無錢的痛苦,此刻會打算了。
她只把劍連著那件外衣,迅速往前撩落下來,伍金奎恰好在這時候衝到,雙鈸緊扣,作好了攻擊的準備。但再也沒想到對方會有這種舉動,那似乎是料準了他的行動才能有的措施,而他對敵的方式下總沒留過活口。也就是說從沒有人會說出他這一套殺人的方法,因此從也沒有想到這種招式,一個不防,竟連頭被罩在裡面了。歐陽樂貞的動作很快,看見衣服罩住了對方,飛快地抽回了劍,當胸一劍,急刺而出,勁力十足,伍金奎人被衣服罩住,自然看不見對方的出手,而且人也昏了,沒有想到要作抗敵自衛的準備。但聽得一聲痛叫,仍然蒙著衣服,倒縱退出,落地時撞翻了一架圍屏,整個人跌在圍屏上。劉元甲就在旁邊了,忙將他頭上的衣服揭開,但見伍金奎的脅下被刺了一個劍孔,逆背而出,血流如注。雖然不是要害之處尚不致送命,但受傷很重,劉元甲深知此時第一件事是止血要緊,忙撕破了那件衣服,用兩塊破布團成兩個小布球,為他塞住了劍傷處,再迅速地包紮了起來。
大概那黃茂才跟阿春相愛的事,莊中的人都心裡有數,是以二人剛到鐵壁下面,門戶就「刷」地啟開了。守門的兩名勁裝大漢對路金花略為盤問了兩句,就笑著讓她倆通過了。當最後一道鐵門啟開,強烈的陽光射入眼簾時,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都不禁興奮得有些發抖!同時,二人的心裡也隨著陽光的出現而緊漲起來!因為,她們的臉上化粧的油彩,在密室通道裡的暗淡燈光之下是很容易混過去的,可是,如果在強烈的陽光下,臉上塗抹的油彩就瞞不過人的眼睛了。果然,就在她們即將接近那道門戶之頃,門外突地有人「咦」了一聲,隨即大聲喝道:「黃茂才!你兩個搞什麼鬼?把臉……」路金花與歐陽樂貞早就將功力運足,耳聽喝聲一起,不等那人把話說完,齊一晃身形,捷如閃電,一掠就竄出門外,四道目光一掃,悶聲不吭的分向守在門外的兩名勁裝大漢撲去!那兩名大漢根本連怎麼一回事都沒有弄清楚,只見人影一晃,胸前「七坎」大穴一痛,立即「砰」然倒在地上,攜手共赴黃泉。
後面的人也追了出來,但比她們慢了一步,眼看著就可以竄進那一片梅林中就更容易脫身了。眼前忽然黃光一閃,兩片圓圓的東西,無聲無息地,來勢極速,原來那是伍金奎的兩面飛鈸!他雖受重傷,仍可勉力行動,看得真切,脫手將飛鈸拋出,那是一樁奇門兵刃,不但快,且手法特殊!雖然在後面發出,卻能超過她們,反由迎面攻到,歐陽樂貞奮力出劍,好不容易才將飛鈸擊和圖書落。可是她的手中的劍也震斷了,因為這兩面飛鈸的勢子太強了,本身又重,歐陽樂貞的腕力雖夠,劍器卻抗不住!因為這一耽誤,背後來敵也襲到,她們來不及回頭,只得暗聽風聲,迅速回身發招退敵。來襲的是蕭桃紅與蕭桃紅,她們已拋掉了劍,改用空手進招,二人出手直搶進來,也是急速無比。路金花對蕭翠仙,一口單刀被她用手掌格開,繼續搶攻,歐陽樂貞對蕭桃紅,由於只剩半截斷劍,取位不準。劍由蕭桃紅身前滑過,蕭桃紅卻雙手一扣,抓住了她的兩條胳臂,將她按在地下,笑道:「小丫頭,這下子妳狠不起來了吧。」
歐陽樂貞笑道:「茂哥!我比以前更愛你了。」路金花笑罵道:「小鬼!什麼時候,虧妳還有心情說笑。」歐陽樂貞搖頭道:「不!妳要叫我春妹。」路金花聽的一怔,隨即點頭會意,將黃茂才的腰刀拿來佩好,牽著歐陽樂貞的手,笑道:「春妹!咱們這就走吧。」二人出了暗門,走過了丈許長的通道,那邊守門的老王已將門戶啟開,衝著跨出門來的路金花,曖昧地笑道:「老弟!你在裡面搞什麼名堂,竟然耽擱了這許久?」路金花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苦笑道:「女人嘛就是這樣,囉囉嗦嗦的說過不完,小弟還得跑腿替她們把話轉給頭兒知道哩。」老王一怔道:「她們有什麼話那麼要緊,要你去轉報?」路金花搖搖頭道:「反正是條件一大堆,說給你聽也沒用,小弟卻不能不跑這一趟。」話聲微頓,歉然笑道:「這兒就煩你多擔代一下,小弟去去就來。」老王兩道眼神在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臉上掃了一下,笑道:「去去可以,但千萬別誤了換班的時間回來。」路金花點頭笑道:「小弟自有分寸,日後請您多喝幾杯就是,待會見。」說著,牽了歐陽樂貞,踏著輕鬆的步子,朝另一道門戶走去……
歐陽樂貞又不說話了,路金花繼續道:「平心而論,我實在也把兄仇擱開了,否則在地牢中我也不會救他,不去救他,也不會連累妳了,事後我考慮了很久,因為妳的緣故,我更不能殺他了……」歐陽樂貞急了道:「怎麼是為我呢……」路金花莊容道:「是的!為了妳,為了復社,我都準備放過他了,我打算見到柳姨婆後,把事情全盤托出,請她老人家為妳作主。」歐陽樂貞連忙道:「不可以,路姑姑,那樣我會恨妳一輩子。」路金花閉上眼睛道:「隨便妳吧,如果妳一定要殺他,我既然無法阻止,也不會幫妳的忙,但是為了復社,我希望妳多考慮一下。」歐陽樂貞道:「真要為了復社,妳應該嫁給他才對,他對妳的……」路金花飛快地道:「不可能了,不管怎麼說,他總殺死了我的兄長,最多我只能擱下私仇,認他為同志,其餘的都不必說了。」歐陽樂貞似乎要說什麼,但又忍住了。
馬信雄苦著臉道:「四聖齊集,我們可沒辦法應付了,除非跟西廠合作。」田爾耕冷笑道:「要找西廠幫忙,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給他們了,九千歲一再吩咐,必須要由我們獨立承擔。」蕭翠仙道:「為什麼呢,其實拿回去,還是得分給奉聖的。」田爾耕一笑道:「別的東西都可以分,就是墨珠必先留下,九千歲自己不要,讓我們分了都行,就是不能給那老太婆……」蕭翠仙道:「我懂了,奉聖跟九千歲已經不像從前那麼合作無間了,可是她帝眷甚隆,一時扳她不倒,等她自己老了,色衰寵弛,九千歲就可以獨攬大權了。」田爾耕道:「就是這個意思,臨出京時,九千歲秘密對我指示,也要我必須達成此議,所以我才敢答應桃紅將墨珠給她治容,否則還會輪到她嗎?」
黑煞掌是一種很神奇的掌力,亦柔亦剛,受過這種掌力震傷的人,輕則全身酸痛,疲累不堪,重則當場致命。田爾耕是黑煞名家,他的掌勁自然控制得很有分寸,不足以致命,卻也使兩個女孩子昏迷了一個晝夜。最先醒過來的是歐陽樂貞,她張開矇矓的眼睛,仍然感到視線模糊,四肢無力,等了很久,才看見周圍的情形。那是一間頗精緻的臥房,對床還躺著路金花,而且這屋中的陳設頗為華麗,似是專為女子所用。屋中悄然無第三人,歐陽樂貞又清醒了一下,才記起所發生的事,知道自己與路金花是受制於一個中年人之手。現在仍然是在被俘中,只是不知道現在是處於何等狀況之下,她先不忙著起來,躺在床上運了一下氣。雖然仍有疲累之感,但氣血流通十分暢順,也沒有受傷的樣子,她不禁奇怪了,難道那批傢伙會如此優容她們嗎?既未用藥物禁制她們,也沒有用什麼點穴手法,更未加綑綁,聽任她們自由活動,這是什麼用心呢?
歐陽樂貞繼續和阿春閒聊道:「我看妳經常出入這間密室,想必跟那些守衛的人都熟了?」阿春笑著搖了搖頭道:「他們時常換班的,那能個個都很熟呢?」歐陽樂貞笑笑道:「騙人嘛!剛才妳進來的時候,我明明聽到妳跟外面守衛的人有說有笑的。」阿春小臉蛋一紅,低頭道:「他是比較熟一點。」歐陽樂貞其實什麼也沒聽到,那句話只是冒她一下,想不到竟說中了,不由心中一喜笑道:「他?他是誰?」阿春的險龐更紅了,紅的像顆熟透了的櫻桃,纖腰扭了扭,羞澀地道:「不來了臃!小姐就會找人家開心,啊!菜都快冷了,小姐快請坐下來吃吧。」歐陽樂貞搖搖頭,噘著小嘴道:「我不吃,除非妳說出那個他的大名來。」阿春被逗的實在沒辦法,只好輕輕的道:「他……他叫黃茂才。」歐陽樂貞連連搖頭道:「不,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妳在他面前的時候,是叫他什麼?」阿春低著頭道:「我……我……不知道……」
她婀婀娜娜地繼續行了幾步,已到了通道的盡頭,只聽「刷」的一聲,當前的鐵壁上忽然現出一道門戶。她毫不猶豫地跨過門戶,目光左右一掃,心中不由一陣嘀咕。原來,門戶兩邊,各站著一名勁裝漢子,卻不知那一個是黃茂才?如果她貿然開口招呼,萬一叫錯了豈不糟糕?幸好,她這個難題一點也不費勁地就解決了!只聽右邊站著的那個勁裝漢子帶著埋怨的口吻說道:「春妹!怎麼這樣久才出來?那兩個妞兒沒什麼吧?」不用問,這個傢伙必定就是黃茂才了,歐陽樂貞衝著他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有什麼辦法哩!誰教我是侍候人家的。」話聲微頓,放下了食盒,苦笑道:「茂哥!裡面那兩位小姐說有要緊事兒,要請你進去一趟。」勁裝漢子一怔道:「她們叫我進去?有什麼事?」歐陽樂貞搖搖頭,道:「她們不肯說,大概看我是個丫環吧。」勁裝漢子略一沉吟,抬目對另一勁裝漢子道:「老王!你在這兒照顧一下,小弟進去看看。」那叫老王的勁裝漢子眼珠一轉,道:「這裡面恐怕有什麼詭計,老弟可得當心著點兒。」黃茂才笑了笑道:「管她們動什麼腦筋,你在這邊不開門,她們就算把我宰了也沒用。」
路金花似乎猜到她心裏的意思,苦笑著道:「他不是個不負責的人,從他臨走時的態度看,他一定作個交代的,那時候妳自己去決定好了。」「他的交代是對我們兩個人的,怎麼要我決定呢?」路金花想想忽又道:「那也好,小貞!在他未跟我見面前,如果妳先見到了他,千萬別急著殺他,讓我跟他談幾句話。」歐陽樂貞道:「那當然可以,但見了柳爺爺他們,可千萬不能說。」路金花點點頭,忽又道:「這兒是怎麼回事?」歐陽樂貞道:「不曉得,他們後來的那個人可真厲害,一出手就把我們倆都擊倒了,我昏到現在才醒過來。」「那人必然是什麼東廠首領,黑煞高手田爾耕了。」歐陽樂貞道:「他把我們關在這兒,只脫去了我們的衣服,我們的武功都在,不知道他們又在搞什麼鬼。」路金花起來道:「找個人來問問,看他們是作何居心?」
歐陽樂貞同情地凝視著路金花,柔聲道:「凡事都有老天爺的安排,煩也沒有用,未來的事情,只有到了時候才知道,我們還是盡量輕鬆一下,想個法子逃出去才好。」路金花學著歐陽樂貞的樣子,聳了聳肩膀,苦笑道:「好吧!輕鬆就輕鬆吧。」說著在歐陽樂貞臉上掃了一眼,伸手握著她的皓腕笑著道:「這幾天來,的確也辛苦妳了,瞧妳花容憔悴的樣子,來!姑姑要替妳好好打扮一下。」一邊說,一邊拖著歐陽樂貞朝床頭的一張擺滿女人化粧用品的梳粧檯走過去……陽樂貞掙了一掙,略帶羞意的道:「不嘛!人家……」話路聲倏頓,望著路金花,滿眼是企盼的神情,低聲道:「姑姑!妳會化粧?」路金花怔了一怔,停了下來,詫道:「不會化粧又怎敢替妳打扮!妳問這個幹嘛?」歐陽樂貞道:「那麼說,姑姑也會易容囉?」路金花又是一怔道:「易容?哈!易容術是一門極深奧的技術,我怎麼會哩。」歐陽樂貞失望地嘆了口氣,路金花笑道:「嘆什麼氣?妳到底想些什麼鬼名堂?」
這時,雙方可說是傷亡枕藉,地上躺滿了死傷之人,鮮血染紅了整個院落,剩下來的就只有胡正群與馬信雄還在狠殺狠拚,而那些不曾倒下來的爪牙打手們,早就腳底抹油,溜了個精光!胡正群眼看著自己的老婆重傷昏倒地上,兩個寶貝女兒小的一個作了無頭之鬼,大的一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由又急又悲又怒,心頭正如打翻了的五味瓶,說不出的難過味道,只好把這口怨氣,一股腦兒都發洩在馬信雄的身上。他獰笑一聲,狠狠一手揮出,震退了馬信雄攻來的長劍,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環眼,戴著精鋼手套的雙手緩緩往上提起來,一步一步向馬信雄逼去,口中冷冷獰笑道:「姓馬的!就只剩下你了!太爺要好好收拾你!」馬信雄長劍斜封住面門及胸腹要害,死盯著胡正群的眼神,腳下緩緩後退,口中冷冷說道:「老賊你狠什麼,你那一雙爪子奈何不了大爺,難道你身上的破銅爛鐵就管得了用嗎?」胡正群徐徐逼進,獰笑道:「管不管用,你小子等著瞧就是,太爺不把你整治得死去活來,就甭叫『千手人屠』了!」
胡正群一聲冷笑,雙手悄然朝地下一抖,身形卻疾退了一丈多遠,讓過馬信雄的鋒銳攻勢。馬信雄勢子一衰,飄然落地,那知他右足剛一沾地,頓覺腿肚子上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整條右腿立時一軟,不由大吃一驚!情知已中了胡賊的喑器,可是,卻瞧不出暗器是從何而來。此際,他的左足跟著落下,但他那還敢落在此地,趕忙左臂一振,右手以劍尖一點地面,整個身子橫移三尺。可是,當他左足沾著地面之時,他的一條右腿已完全用不上勁,竟然單著左腿,半屈半跪的用劍來支撐著……胡正群「桀桀」獰笑,一步一步走近馬信雄,雙手緩緩抬起,得意地怪笑道:「怎麼樣?太爺一根小小的迴形飛針你就受不了,還吹什麼大氣,你瞧!太爺要用這雙鋼套,讓你嚐嗜分屍的滋味!」話說完了,人也到了馬信雄面前,右臂高高揚起,蒲扇大的手形鋼套,五指箕張地懸在馬信雄頂門之上……這時候,馬信雄右腿上的軟麻之感,正迅速的往身上蔓延開來,他只能夠勉強支援不倒下去而已。
突然她腦中嗡的一響,如受了一下重擊。「是的!只差在時間的先後,方衣先摧殘了路姑姑,然後才是我,不!路姑姑只是受到了摧殘!而我……」「啊!路姑姑才是受到了摧殘,皮肉上的摧殘,我卻是與方衣作了身體上的結合,他是在我身上結束的……」這一急之下,非同小可,她顧不得了,跳了過去,拚命搖著路金花,將她搖醒了之後,一頭撲在她的懷裏。「路姑姑!我不能活了……」她急得哭了起來,卻不敢哭得很大聲,怕驚動屋外的人,雖然她沒看見有人,但知道定會有人的!路金花被她搖醒之後,神智還是不太清楚。但看見歐陽樂貞遍體赤|裸,又看看自己,也急了起來,突地坐起,摟住了歐陽樂貞問道:「小貞!莫非他們又糟蹋了妳。」
這時候,胡正群已被馬信雄一輪快攻,逼退到遠遠的一邊去了,他雖然看到女兒的緊張狀況,但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只有瞪著眼睛乾著急。這邊,金枝的情況正緊。那一邊,卻忽地爆出了伍金奎的一聲慘叫!原來,伍金奎的一套本領,全在兩面鋼鈸上,揮動時需要相當的勁力,但他脅下的劍傷尚未痊癒,開頭幾下還像個樣子,把玉葉的一柄長劍震得幾乎脫手,可是,也因為這一用勁,牽動了傷口,使得剛要合疤的創痕破裂開來而鮮血直冒,同時也痛的他渾身發抖,再也使不出勁來。玉葉這賊女卻乘機反攻,一連幾招殺著,長劍彈震開了伍金奎右手的鋼鈸,順手一撇劍鋒,「嗤」的一聲,伍金奎右肋登時衣破肉裂,鮮血泉湧而出。伍金奎只痛的慘叫一聲,右手中的鋼鈸「噹」的掉在地上!人卻踉踉蹌蹌的斜著身子往後倒退……
她立刻坐了起來,卻低呼一聲,忙又躺了下去。因為她發現自己身上未著寸縷,光溜溜的躺在被窩中,這與天南三煞困住她們後,所採取是同樣的手段。由於這一件事使她觸起前情,想到在幾天以前在地牢中被方衣瘋狂蹂躪的事,身上猶有餘痛。但在極端的痛苦,卻也有另一種使她心神震撼的,難以名狀之感,尤其是最後的那一剎那。即使是在一種www•hetubook•com•com完全不可捉摸的恐怖之中,卻也是她所心切期望著繼續能接受下去,直到將他救活!她已經充分地達到所企,方衣也一下子軟鬆了下來,雖然才十六歲,她也不是完全不曉事。有關於男女交合之道,雖然沒有人指示過她應該如何,卻在許多偷偷躲起來看的書本中,約摸地有了個瞭解。那正是所謂男女交合之趣,只因為來得太突然,使她一時無法懂得領略而已,事畢之後,當著路金花,她不便作所表示,但在她的心裏,卻也興起了一陣莫名的情愫。
莊院這面,也是人材濟濟,馬信雄、劉元甲、西門泰以及傷還未好的伍金奎,四人身後,也是打手一大堆,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動!東廠這批人馬,仍以馬信雄為首,他待得胡正群的笑語聲一落,也自含笑抱拳道:「胡當家的未免太謙了,我們只是在此地暫時落腳,是以沒敢驚動胡當家,真是抱歉得很。」話聲一頓,神色一整,又道:「兄弟們雖未按規矩拜會胡當家,但亦未有侵害胡當家權利之處,彼此可說是井河不犯,不知胡當家因何大舉前來,尚請明示。」胡正群「嘿嘿」怪笑道:「好個井河不犯,呸!」一口濃痰,重重吐在地上,環眼暴瞪,狠狠盯住馬信雄,厲聲喝道:「你既然口口聲聲尊重太爺在此地的地位,為何卻明知故犯,與太爺作對?」馬信雄滿臉惶恐的道:「兄弟的確不明白當家的意思,請……」「呸!」胡正群又是一口濃痰,打斷了馬信雄的話鋒,戟指大喝道:「你給我胡太爺少裝佯,你以為把那兩個賤婢藏起來,大爺就不知道了是嗎?快將人交出來便罷,否則休怪太爺不講同道的義氣!」
金枝擊落了劉元甲的長劍,也沒有停頓,劍鋒接著一翻一送,直刺向對方的咽喉。可是,她卻沒料到劉元甲竟會不閃不躲的來個兩敗俱傷的打法,她的劍尖堪堪觸及劉元甲的咽喉,而劉元甲全力劈出的左掌亦已擊到,一股裂石碎碑的內家罡力,如排山倒海般撞將過來。「嗤」的一聲!金枝的右臂首先被劉元甲的掌力撞得一歪,手中長劍劍尖在劉元甲的喉部一劃,割開了一條三寸多長的傷口,幾乎將他的喉管割斷了。「嗯」的一聲悶哼!金枝那豐|滿的胸膛,緊接著被對方重如山嶽的掌力擊實,她「哇」的噴出一鮮血,嬌軀像斷線風箏一般,倒飛而出。「砰砰!」兩聲巨響聲中,劉元甲與金枝同時倒仆在地上,略一掙扎,便都寂然不動了。這一切的變化,說來雖然話長,但發生的時間,卻僅不過是一剎那而已。
路金花躺在她的對床,伸頭可見,而且可能是為了在睡眠中翻動之故,整個上身都露出來了。路金花的身子她也見過了,拿現在與石室中相比,看不出有什麼改變,歐陽樂貞特別注意路金花的乳|房。原來比自己的粗壯倍許,現在好像差不多了!歐陽樂貞想到這裏,又禁不住掀起綢被,看了自己一眼,隱隱覺得自己的雙乳似乎還大了一點。從舒開的一隻胳臂上,她看到了路金花的腋下,原來微細的柔毛似乎也是原來的樣子。再看看自己,姓是真正的吃驚了,不過才五六天的光景,自己光潔的腋窩裏像雨後破土的新筍,竟也鑽出微黑的一片了!一急之下,她乾脆揪開被子,看看自己最觸目的部位,心跳得更厲害了!這……這是一個成熟的婦人了!「為什麼在五六天內,在我的身上會有如此大的轉變,雖說各人的體質不一,但路姑姑跟我的遭遇是一樣的呀!」「我們一樣的被一個男人破了身子,而且是同一個男人,何以我們身上的改變與她如此地差異呢?」「有什麼不同呢?」「為什麼路姑姑毫無改變呢?」「同一的遭遇,同一個男人,只是先後……」
路金花撫著她的臉道:「傻孩子,妳恐怕被那件事逼苦了,才會有這些傻念頭,那會這麼容易,何況妳還是個小孩子。」歐陽樂貞又哭了起來,路金花道:「小貞!妳別胡思亂想了,這種事不是說沒有可能,但絕不會這麼快就知道的,至少也得經過兩三個月呢。」歐陽樂貞道:「不!我已經知道了。」路金花奇道:「妳怎麼會有這種感覺的呢?」歐陽樂貞這時也顧不得羞恥,站了起來,將自己身上的異狀指給她看了,路金花笑道:「女孩子經過了合了體後,這是自然的現象!尤其是妳正屬發育成長的關頭,自然顯得明顯一些。」歐陽樂貞道:「可是姑姑妳為什麼毫無變化呢?」路金花沉思片刻道:「我早已過了發育的年齡,身體各部都成型了,改變總是有的,只是不像妳這麼顯著而已。」
玉葉剛剛重創了伍金奎,方自得意地發出一聲冷笑,而她的姐姐已被人擊倒地上,當下,她顧不得再下殺手取伍金奎的性命,嬌軀一晃,飛撲到金枝身旁,蹲下去打算將乃姐挾起……這時,那西門泰正被何劍娥的一雙護手鉤逼得連連倒退,恰好退到了玉葉的身側。「刷」的一聲,劍鋒過處,玉葉這賊女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清楚,只覺脖子一涼,一顆千嬌百媚的腦袋,立時飛滾出幾丈外去了!可憐她怎樣死的都不知道,作了個糊塗鬼。碰然巨響中,她那無頭屍身,挾著昏迷過去的金枝,在地上連滾了幾滾,從腔子裡噴出來的熱血,將金枝染成了個血人。何劍娥瞧得心膽俱裂,眼中噴火,沙著喉嚨大喝一聲,緊搶兩步,一雙護手鉤直劈橫掃而出。西門泰與何劍娥相距只不過五六尺遠近,他雖然一劍劈了玉葉,但卻因此一來,腳步自然停頓一下,當面也因揮劍斜向後劈的緣故而空門大開,眼看何劍娥雙鉤狂攻而至,卻毫無招架躲閃的力量了!
在這種情形之下,馬信雄很清楚,除了動手一拚之外,已沒有旁的選擇了,當下,他略一側身,朝劉元甲投過一瞥詢問的眼色。劉元甲當然也十分明白目前的處境,於是同意的點了點頭。「嗆嗆」連聲,四人已將兵刃撤在手中,站在後面的爪牙們也一齊出兵刃,準備動手。胡正群環眼一掃,「嘿嘿」怪笑道:「哦!諸位是打算蠻幹?嘿嘿嘿!好好好!太爺就成全你們。」笑聲一頓,厲聲喝道:「孩兒們上!殺他媽的一個雞犬不留。」喝聲中,早有小賊將他的兵刃送了過來,那是一對烏黑發亮,形似手套卻比手套大得多的鋼套!女魔王何劍娥舉手一揮,嬌喝道:「兩個死丫頭還不快出來跟為娘去收拾這班傢伙,懶在後面幹什麼?」金枝、玉葉兩姐妹懶洋洋地繞道走了過來,金枝更是無精打彩地說道:「那麼多人,連個像樣的都沒有,打這種架真沒意思。」
這時,東廠方面的西門泰也按捺不住了,他一步靠近馬信雄,忿忿地道:「馬兄!憑咱們的身份,為什麼要對這狗賊如此忍讓,乾脆動手把他們宰了,也算為地方除害。」馬信雄笑了笑,方待開口,對面的胡正群已冷笑連聲的搶先喝道:「憑你們幾個不敢通名道姓的小賊,還會有什麼身份,太爺不動手只是對你們客氣,若再推搪,就教你們難看了。」伍金奎忍不住敞聲罵道:「放你媽的屁,你這坐地分贓的狗賊,替咱們東廠五傑提鞋都不配,你還不夾起尾巴快滾,管教你姓胡的雞犬不留,信是不信?」這幾句話,果然嚇得胡正群為之一楞,訥訥道:「什麼?諸位是東廠的?」馬信雄微笑道:「不錯,兄弟是駐黃山地區的負責人。」說著,伸手一指劉元甲等人,道:「這四位乃東廠五傑,諒胡當家的也許聽說過。」
這時候,馬信雄的心中正電轉著千百種念頭,但歸納起來,卻只有兩個,那就是「逃」或「拚」?如果他一走了之的話,田爾耕的整個計劃便成為泡影,以前的一切心血都白費了,對田爾耕方面又怎麼交代?如果不逃而跟對方一拚的話,他自問的確沒有什麼把握勝得了胡正群。總而言之,馬信雄只怪開頭就把胡正群的實力估計錯誤了,不料金枝、玉葉這兩個女賊也不含糊,居然放倒了伍金奎跟劉元甲。如今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拖到田爾耕與蕭翠仙姐妹辦完了事趕回來,可是,他能不能夠拖到那個時候呢……心念電轉之下,馬信雄一咬牙,他決定拖得一時算一時,不到拚的時候絕不硬拚,那就是說,他要採取近身纏戰遊鬥的方式,儘量不讓胡正群有發射暗器的機會,但也不跟對方面對面的硬拚,只抽冷子來兩下狠招,一沾即退,如此打法,雖然不會有勝的希望,但也不致很快就輸。
說話之間,忽聽後壁「刷」的一聲,那幅壁畫徐徐捲起,歐陽樂貞知道有人要進來了,遂將話聲止住,對路金花使了個眼色。壁畫捲起,暗門啟開,進來的果然是阿春,只見她提著個相當大的食盒跨進房來,在桌上將食盒蓋子打開,一面將碗筷、飯菜攏在桌上,一面笑道:「劉老爺知道兩位小姐的食量都很好,所以吩咐多送些飯菜來,二位小姐剛才只吃了點清粥小菜,此刻想必已餓了。」歐陽樂貞站在阿春的身邊看著她擺碗筷,口中卻搭訕著道:「春姑娘!妳在這裡多久了?」阿春想了想,道:「差不多有三四年了,我記得是十三歲的那年我媽死了,沒錢買棺材,爹才把我賣到這兒的。」說著,這女孩似乎觸動了心事,眼圈兒顯得有些紅紅的。歐陽樂貞安慰地說道:「我看這裡的人待妳都不錯,妳就不必難過了。」阿春點點頭道:「小姐說的是,不然我的命就真苦了,哦!飯菜都擺好了,二位小姐請坐下來,待小婢替二位盛飯。」路金花一把搶過飯碗,笑道:「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來。」
叮叮噹噹的連響中,西門泰的攻勢全被震偏了,也因為劍勢太猛,使他的招式也連貫不上,無由發揮。交手不過才二十幾招,西門泰連連後退,連回手的餘地都沒有,狼狽不堪,有幾次差點還挨了劍!蕭翠仙皺眉道:「西門泰,你簡直是個窩囊廢。」西門泰大急道:「翠姑娘,妳不知道這小蹄子的騷勁兒有多足,我的招式都被她的蠻勁兒化掉了,根本施展不出來。」蕭翠仙心裏有數的,她脈門被扣時,運用了十幾種解法都掙不開,倒不是對方的擒拿法高明,而是勁力太強,五根手指像鋼箍似的緊緊扣住,動都動不了,最後負痛掙出,連臂骨都扯斷了,那實在不簡單!因為衡山派以黑煞掌見擅,那是內家力以外門硬功發出的,空掌可迎刀劍,自然要練得銅皮鐵骨不可!她是衡山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功力僅次於大師兄田爾耕,所以才能被派來東廠作為心腹班底。可是居然被歐陽樂貞拉斷了胳臂,固是自己大意,但小姑娘勁力的沉猛也是原因,所以她對西門泰未加深責!
蕭翠仙道:「師兄!要死的容易,留活口難,我們都受了這顧忌,否則一進門就可以料理下來了。」劉元甲也道:「田大人!這倒是實情,只怪卑職們技藝不精,我們練的都是狙殺的手法,出手致命不留活口,一直到現在也都是擔任狙殺的工作,因此從未學過如何擒住活口,當然普通的點子是不成問題,這兩個紐兒可就扎手了。」田爾耕這才點點頭,輕聲一嘆道:「我忽略了這個問題,這也難怪你們,桃紅怎麼樣?」蕭翠仙已為蕭桃紅餵下了解藥,滿臉還塗了油膏,但也被藥中的劇毒燒得滿臉水泡,聽見後忙道:「我臉上還痛得很,翠仙,那是什麼?」蕭翠仙遲遲不語,蕭桃紅又道:「妳那兒的四瓶藥,只有蝕骨蛇漿是最厲害的;也只有這一種會立刻發生作用,是不是這一瓶。」蕭翠仙不敢回答,田爾耕道:「藥是妳們自己的,難道妳不知是那一種?」蕭翠仙苦笑道:「師兄!桃紅今天才說了實話,她天生有種怪毛病,每月有幾天目力減退,完全不能辨色。」蕭桃紅急叫道:「這一定是蝕骨蛇漿了。」說著跳了起來,這花廳中沒有菱花鏡之類的東西,她搶到一盆洗臉的水前,俯腰一照,不由一陣驚叫!
蕭桃紅連忙道:「師兄!難道有藥可治嗎?」馬信雄頗感歉然道:「這都是我的計劃欠周密,真要有藥可治,不必等取得藏珍,那怕是千萬兩銀子,我也可以負擔。」田爾耕冷笑道:「難道我們師兄妹之間,我會這麼小氣嗎?」蕭翠仙忙道:「師兄對我們一向愛護備至,如果真有好藥可治,那怕上千上萬,他也會去買來的,這一定不是銀錢的問題。」田爾耕這才道:「不錯!療容之物就在那批藏珍裏面。」蕭桃紅忙道:「是什麼東西?」田爾耕道:「妳經常出入後宮,跟奉聖在一起,難道沒聽說嗎?」蕭桃紅低下頭道:「沒有,她似乎知道我是去臥底的,任何事都避著我。」田爾耕一嘆道:「我派妳去臥底可算找對人了,活該妳受罪。」蕭翠仙忙道:「師兄!你知道就快說了吧。」田爾耕歇了一口氣道:「你們知道奉聖為什麼急切要得到藏珍?」馬信雄快嘴道:「她也想弄一筆私房。」田爾耕冷笑道:「這老狐狸財路雖然不寬,但她把皇帝拴在褲帶上,整個國庫都是她的,連九千歲都沒她發財呢。」
直到現在,由於重新有了赤|裸的感覺,才使她突然有了對那一刻的回憶,這一剎那,她的臉自動地飛紅了!心頭撲撲亂跳,使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撫著心房,接觸到自己柔滑的肌膚,她忽而有了個新的惑覺。她與從前不同了,她緊束的前胸又被解放了開來,她才發覺雙乳比以前隆起了約摸有一倍。而且最奇怪的是那兩顆乳球的尖端,居然會自動地挺和_圖_書實起來,擦著柔軟的被子有一種癢癢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呢?她無法理解,但她約略地曉得,這是由一個少女進而為少婦的階段了。而現在這一陣衝動,正是所謂的春情的激動!「我怎麼會變得如此下賤呢?」這是她第一個湧起的思想,但很快又替自己找到了解釋:「這不過是女人發育成熟時,必有的現象吧了!」「但是為什麼在我身上會如此明顯呢?路姑姑跟我一樣也被破了身子,她的年紀比我還大,何以不會有這些現象呢?她的改變應該比我更顯著呀!」
蕭桃紅道:「到底還是師兄行,你一個人就把他們都釘牢了!我們找了半天,連個影子都沒撈著。」馬信雄卻笑道:「據我所知,許天威是到洛中去見左帥呈送藏珍圖,歐陽不凋又去追了,不知是為了什麼?」蕭翠仙道:「那一定是他們聽得李闖退兵的消息,九千歲也撥發了糧餉,左良玉不敢再要藏珍,也不好意思叫他們交出,才派人回絕了他們,讓他們自行處理,他們才折回頭,又聽說這兩個雌兒失陷的事,前去一探,湊巧碰上了。」田爾耕一笑道:「妳怎麼知道的呢?」蕭翠仙道:「左良玉知道這批藏珍太燙手,自己收下,九千歲一定不答應,西廠也不肯放過,再說也不好意思面對這些熱心的江湖人,乾脆放手不管了」。田爾耕道:「這個判斷很有道理,妳現在怎麼聰明了?」蕭翠仙苦笑道:「師兄別取笑了,藏珍既現,西廠的人也不會放鬆,我們得想個什麼法子捷足先登才好。」田爾耕笑道:「妳放心吧,天南三煞狡猾透頂,弄了張假圖,指示藏珍在巫山,許天威身上就是那張假圖,偽裝失手,被洪承德與公孫夢龍得去了,此刻他們正在川邊翻巫山呢,不會到這臾來了。」
路金花心裏一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看這五人武功都很了得,自己加上去也難以脫困。何況她們兩人失陷於此無人得知,即使被殺死了,也難以找到兇手,因為東廠的人是秘密來此的!但只要自己能脫困而去,歐陽樂貞反而不會有危險了,因為他們不敢殺死歐陽樂貞而招致幾面樹敵的。不但柳林四聖不饒他們,西廠也會前來對付他們,不讓他們插手參與藏珍的爭奪戰了。所以路金花稍作考慮,立刻舉起面前的那張桌子,往圍鬥的場中用力拋去,一則掩護自己脫身,二則也想造成一個混亂,使歐陽樂貞也能脫困出來。她準備要走時,蕭桃紅已密切注意了,但沒想到她會來上這一手,桌面由中間落下,大家都紛紛跳開!路金花已經竄到窗口,瞥見歐陽樂貞也滾了過來,心中大喜,;連忙朝她一示眼色,雙雙跳出窗口,直落園中!
歐陽樂貞彎下腰來,迎臉看著阿春,笑道:「真的不知道?嗯!不會吧,譬如……什麼哥呀……等等,有什麼關係嘛,小聲的說,我絕不笑妳,好嗎?」阿春用低得像蚊子般的聲音,湊在歐陽樂貞的耳邊道:「茂哥。」歐陽樂貞「哈哈」一笑,倏地伸手一點,將阿春的「睡穴」點住,雙手一抄,抱著阿春走向床前,急聲道:「姑姑快準備!」路金花放下碗筷,笑道:「妳這丫頭就是性子急,妳把她仰著躺在床上,然後再跟她併排仰躺著,我才好動手呀。」歐陽樂貞也不說話,將阿春仰放在床上,自己往床上一倒,跟阿春併排仰臥。路金花不再怠慢,快手快腳的把梳粧檯上的化粧品一古腦兒收攏來,放在床上,然後側著身子坐在床沿,凝神注目的在阿春臉上仔細瞧了一陣,又朝歐陽樂貞臉上研究了半晌,這才拿起眉筆、胭脂……
胡正群愕了半晌,眨著眼睛道:「那麼,諸位是那位公公的屬下?」西門泰搶先「哈哈」大笑道:「你這土賊真是孤陋寡聞,連魏公公執掌東廠,統攝天下大事都不知道,我看你乾脆回家抱老婆算了。」胡正群臉上連連變了幾種顏色,最後,正容問道:「諸位當真是魏忠賢的人?」馬信雄含笑點頭道:「不錯!胡當家的瞧著辦就是。」「哈哈哈哈!」胡正群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震得眾人耳鼓嗡嗡直響!馬信雄等人俱不由愕然,不知這惡賊為何發笑?就連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也弄不通胡賊的態度,為何會對這班東廠的走狗,竟似絲毫不放在眼內?西門泰卻已怒吼一整:「姓胡的!你笑什麼?」胡正群倏然止住笑聲,輕蔑地掃了對方一眼,冷笑道:「朋友!世道變了,你們這塊招脾不管用了。」馬信雄神色一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新皇帝登位,姓魏的就被宰了,如今天下各地都在搜捕魏賊的餘黨,嘿嘿!可笑你們不藏頭縮頸的去逃命,反而仍然扛著這塊招牌來唬人。」說完,又是一陣「嘿嘿」怪笑!
歐陽樂貞害怕的道:「茂哥!既然有危險就不要進去了,我怕……」黃茂才伸手拍拍她的肩膊,笑道:「怕什麼,她們不見得就把我吃了,也許是她們有什麼話要我轉達,走!我同妳一道去看看。」說著,牽了歐陽樂貞的手,跨過門戶,走進通道裡,「刷」的一聲,門戶倏然關閉起來。前行了幾步,那道暗門已緩緩開啟,歐陽樂貞隨著黃茂才跨進暗門,暗地裡已將功勁運足……黃茂才走進密室,目光一掃,不由訝道:「咦!還有一位呢?」他話聲甫落,身後一聲嬌笑道:「在這裡。」聲才入耳,他連頭都未來得及轉,突覺腰際一麻,登時知覺全失,軟綿綿地倒在歐陽樂貞的臂彎裡。歐陽樂貞將黃茂才抱向梳粧檯前,一面對正在發楞的路金花低聲急急的道:「姑姑快來扮成他的樣子,不然就出不去了。」路金花張了張嘴,歐陽樂貞又急急說道:「不用問,妳一面動手,我一面告訴妳便了。」路金花只好坐了下來,拿起化粧用品,面對鏡子,動手把自己化裝成那黃茂才的模樣……
胡正群第一招攻勢被胡信雄讓開了,不由怔了一怔,「嘿嘿」怪笑道:「狗腿子果然有一手,太爺倒是小看你了。」笑聲中,雙手一揚,再度攻出一招「上下交征」,撲擊過去!馬信雄閃目一看,但見院落裡已是一片烏煙瘴氣,當下,不再打閃避的主意,右腕一抬,一招「分花拂柳」,長劍迎著攻來的鋼套,接連閃了兩閃。「錚錚!」兩聲清越的金鐵交鳴,半空中爆出兩蓬火花,胡正群與馬信雄的衝勢都同時為之一頓,各各退了半步!一招硬拚,勢均力敵,兩不吃虧!馬信雄吸了口氣,輕拂著長劍,哂笑道:「惡閻君不過如此,兄弟倒是把你估的太高了!好!回敬你一劍。」他笑著說著,突然一聲喝叱!長劍陡化電虹,劃空生嘯地直射向胡正群胸前「七坎」大穴!這種直取中宮,毫無顧忌的攻招,使得胡正群勃然變色,怒喝一聲:「豈有此理!狗腿子想死快些是嗎?」喝聲中,身形一側,左手一抬,鋼套電也似地疾朝馬信雄攻來的長劍拍落!馬信雄趕忙一沉腕,撇劍擰身,劍隨身轉,飛起一片寒光,猛襲對方脅背要害,劍勢迅疾凌厲至極!胡正群怪笑連連,一雙鋼套幻起兩團烏雲,捲起如山暗勁,驚濤駭浪般拍向劍光之中,接招還擊!
馬信雄故作愕然道:「賤婢?胡當家指的是什麼人?兄弟是一概不知。」胡正群「嘿嘿」冷笑道:「好個一概不知!嘿嘿!老實告訴你,你放在前面村子裡的眼線,那個假老頭兒和假啞巴已全部招了出來,嘿嘿!你閣下再賴下去就不夠意思了。」路金花與歐陽樂貞這才弄明白,這惡賊竟是為了她們而來的。想來這惡賊在此地也必定有相當的潛力,絕非馬信雄所說的土豪暗盜那樣簡單。本來,她兩人要逃走的話,這正是個絕好的機會,可是,眼看著胡賊一家都在這兒,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們怎肯就走?路金花只覺火衝頂門,恨不得馬上出去,一下將胡賊全家砍個稀爛,方消心頭的一口惡氣!歐陽樂貞卻伸手把路金花按住,悄聲道:「姑姑且暫時忍耐一下,看著他們鬼打鬼,等他們兩敗俱傷之際,我們來個一網打盡,豈不省事得多?」路金花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遂點頭會意,繼續窺聽下去。
這一番話語,直說的馬信雄等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路金花卻暗罵自己一聲:「糊塗!」因為方衣曾經給她看過一份抄來的邸府急報,說的就是新君登基,魏賊論辟,密令各地督撫搜捕餘黨一事。路金花不由暗暗嘆息,一個人的靈智很容易被憤怒和怨恨所矇蔽的,想不到自己一心恨著方衣,竟將這件重大的消息給忘記了!她知道胡正群說的是真話,但馬信雄等人卻並未完全相信,因為昨天田爾耕才提起過魏忠賢的計劃和密令,難道田爾耕是騙他們的?當然,新皇帝登位的事,他們是知道的,否則的話,他們就會完全否定胡正群的話了。伍金奎的性子比較直一點,馬信雄等人方在盤算之際,他卻雙睛暴瞪,挺身上前,屬聲喝道:「你這廝亂造謠言膽敢侮辱魏公公,哼哼!大爺們要把你擒交官府,治你個凌遲碎剮之罪。」胡正群冷笑道:「朋友!憑我胡員外的身份,見官是不成問題的,但諸位麼,嘿嘿,恐怕就有些不妙了。」話聲微頓,臉色一沉,沉聲又道:「大爺奉勸諸位知趣一些,趕快將那兩個賤婢交出來,大爺也就放你們一馬,否則的話,教你們好看。」
胡正群一邊穿戴上那對鋼製手套,一邊「嘿嘿」怪笑道:「乖女兒不用埋怨,須知對面這班人無論有多中看,卻是一個也留不得的,為父勸妳們還是打起精神來,好好幹一下吧。」金枝、玉葉撇了撇嘴唇,「嗆」地一齊將背上長劍抽出,女魔王何劍娥也將一雙護手鉤亮了出來。胡正群一揮手,喝一聲:「殺!」喝聲出口,人已飛撲馬信雄,一雙鋼套十指箕張,照準對方頂門罩落。馬信雄不曾見過這種怪形怪狀的外門兵刃,一時摸不清路子,不收硬接,身形一晃,閃讓開去。何劍娥雙鉤一擺,一招「雙龍戲珠」,直取西門泰!金枝朝伍金奎一努嘴,對玉葉道:「打那個受了傷的沒有意思,妳去把他放倒便了。」玉葉極不情願地「哼」了一聲,提著長劍慢慢吞吞的向伍金奎走去……金枝長劍一指劉元甲,笑道:「來來來!只有你還像個人樣,本姑娘要好好收拾你。」劉元甲冷冷一笑,也不答話,長劍一搖,舞起一團劍花,攻了過去。後面,喊殺之聲大起,雙方的爪牙打手已一湧而上,各找對手,展開一場混戰!
兩個人緩步向林中走去了,另外三個男人雖不靠近,卻也不捨放行,只好在適當的距離外跟著。歐陽樂貞笑道:「路姑姑,妳看這批龜孫子多孝順,遠在後面送行呢。」路金花笑道:「別理他們,看看那一個夠虔誠的,我就賞他一瓶登天散,讓他們立登西天,肉體飛升。」兩個人都大笑起來,才走了幾步,進入林中,忽而身後微覺風動,連忙回頭,但見一個黑衣人由樹頂落下。那人的動作奇快,還不等她們有所動作,已經手起掌落,每人頭上挨了一下,昏倒在地。馬信雄見狀大喜道:「田大人!您怎麼來了。」這人正是東廠武士首領田爾耕,也是衡山派的黑煞掌,他年約四十,滿臉陰鷙,冷冷地道:「沒用的東西,連兩個女娃都對付不了。」馬信雄苦著臉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兩個女娃可厲害著呢。」田爾耕一聲冷笑道:「厲害個屁,我一出手就制住了,還不過來將她們綑上抬進去,記住先把她的身邊藥瓶搜出來。」說完回身進去,馬信雄與劉元甲西門泰連同受傷的伍金奎都過來了,兩人一個,抬了也跟著進屋。
西門泰鎩羽,伍金奎受傷,兩個大男人都被一個小女孩子折敗了,這對東廠五傑來說,實在是件丟人的事!蕭翠仙臉色一沉喝道:「這小鬼如此可惡,大家一起上,別留活口了。」馬信雄雖然反對,但想到這兩個女孩子逃走了,問題將更嚴重了,也顧不得了,操刀直攻而上。西門泰也加入,等於是五個人合攻歐陽樂貞,小姑娘功力再高,也難以應付,何況這五個人俱是絕頂高手呢。勉強應付了五六招,已有力不從心之感。路金花見狀正待上前幫忙,歐陽樂貞卻叫道:「路姑姑!別管我,妳先走吧。」路金花道:「那怎麼成,要死我們也死在一塊兒。」歐陽樂貞道:「不!妳設法先走,找到柳爺爺,告訴他們我是被誰殺死的,再替我報仇也是一樣,我們一起死了,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
蕭翠仙道:「那可真不容易。」田爾耕一笑道:「信雄的這個地方十分秘密,別人是摸不到的,因此我們要派個人去,絆住四聖,拖他們在附近轉,直到我們的人到齊後,再帶他們前來。」蕭翠仙道:「這個人選可不好找,柳林四聖不簡單……」田爾耕道:「是的!這個人必須熬得住如何刑供,一字不洩,我想這個差使不好幹,連我自己都沒把握,那是要賣命的,老實說,我們投身東廠,受盡江湖朋友冷眼,無非也是為了一個利字,做官沒我們的份,我們的這個老爺大人,也不過自己叫來愛護,戶部裏可掛不上號,除非等九千歲登了基,但九千歲實在沒那俚意思。」馬信雄道:「為什麼呢?他老人家不想當皇帝嗎?」田爾耕一嘆道:「當皇帝是百世之業,才能配享太廟,九千歲連根都斷了,何必傻得去幹這個,他寧可當一輩子太上皇,所以我們也別存這個指望了,還是撈足幾文,當我們的一品布衣江湖人去吧,因此先賣了命的事兒,我也不便叫誰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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