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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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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各懷奸詐

第十三章 各懷奸詐

「噗!」一聲輕響,掌力擊在五行輪上,登時潛勁四逸,田爾耕這才趁勢縮手,撤招換式。宋鍾只感到虎口一震,上半身不由自主晃了一晃,但雙腳居然馬步未浮穩立如故,不由心下大定,「嘿嘿」冷笑道:「閣下一雙肉掌不過如此!老夫倒是太瞧得起你了。」笑語聲中,右手五行輪一抖,耀起一片金芒,疾捲而出,連削帶戳地攻向田爾耕的左半邊身軀。田爾耕右手撤回,身子一旋,雙掌一合,一招「童子拜佛」雙掌直推出去,倏地一分,亮掌擊出。「嘶」的一聲尖銳的掌風與空氣摩擦之聲過處,獨門「黑煞掌」力挾陰森森的冷氣,直向宋鍾背後襲去。宋鍾的五行輪方自捲出,對方身影突杳,便知必然是轉到自己後面去了,當下也是身形霍地一轉,一對五行輪攪起一座輪山猛然推出。
宋鍾弟兄這才弄明白了,原來木客孫堅是防他們一去不回,故此留下了宋桑作為人質,以脅逼他們不敢有所異動。他們「川西三凶」今天簡直是邪霉倒到了家,可是,處處都讓人佔了先,就只好處虜都吃癟了。宋鍾跟乃弟宋賓默然互相看了一眼,苦笑無語!但是,他兩弟兄的這互相一瞥之間,各人的眼神中卻含蘊著一種旁人無法看得出來的表情。木客孫堅見宋鍾已無話說,當下,分配行動,命宋鍾往東,宋賓朝西,金精白天星向南,水妖烏元章奔北方,他自己則居中策應,五個人作五個方向搜索下去……
原來,方衣逃出了「天南三煞」的魔窟以後,本是打算追尋「柳林四聖」去報告消息的,可是,這一次對他身心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歐陽樂貞說的不錯,他對路金花的確是有相當愛意的,但為了路金標之死,他只好把這份感情埋在心底,盡量設法幫助路金花,希望能慢慢化解她心中的仇恨,卻沒料到「天南三煞」會來這一手毒招,使他與路金花的關係更為惡化了。另外,他又摧殘了歐陽樂貞,使得他負疚的心情更是壓得他幾乎想要自殺,因為他對歐陽樂貞根本談不上感情,簡直連認識都算不上,而他卻把她的清白毀了,這筆賬將如何算法?這雨份心靈上的重擔,令他頹喪、惶恐、矛盾到了極點,再加上他本身踏入江湖所負使命,使得他的情緒紊亂如麻,無法解開。
須知,不論那一種傷人於無形的內家劈空掌力,施展起來最是損耗真氣,所謂一盛二衰三竭,如果發掌之人能善加運用,不過分施展的話,還可以使每一掌都能保持相當的力道,但如果一開始就拚命濫用時,那勁力就會一掌比一掌弱,到最後,人也就力竭氣衰不戰自敗了。田爾耕搏鬥經驗豐富,當然也明白這道理,因此他的「黑煞掌」力也就不敢亂發,必須等待最有利的時機,行雷霆一擊,一舉將敵人收拾。可是,宋鍾、宋賓二人也是久經戰陣,搏鬥經驗極為豐富,尤其兄弟聯手合擊之術素有研究,他們曉得對方「黑煞掌」力十分歹霉,是以儘量不讓田爾耕有可乘之機,兩兄弟此呼彼應,你進我退,倏上倏下,忽前忽後的交互進攻,使得田爾耕一時之間竟然拿他們弟兄無可奈何。眨眼間,雙方又是三數十招過去,依然是平分秋色,半斤八兩,都不曾顯露些微敗象。
就在田爾耕失手被制的同一瞬間,松風道人卻得心應手地給了火靈熊慎一記「黑煞掌」!原來,當田爾耕朝木客孫堅逼近之際,其他三惡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在田爾耕身上,竟忽略了松風道人,另一方面,他們也不知道松風道人是田爾耕的師弟,也同樣練有「黑煞掌」功,因此就把他看漏了。松風道人看見田爾耕身形一動,立時騰身疾掠閃電般欺近火靈熊慎,揮掌急劈,「黑煞掌」力狂湧而出。火霞慎根本沒想到對方掌上有毛病,眼前只見人影一晃,對方掌力已然臨身,躲閃已來不及,倉促間只好抬手硬架,心想最多疼痛一下,自家傷藥靈光,諒也無妨。誰知……他想得倒很好,但事實卻不然,只聽「噗」一聲輕響,臂上挨了一掌,方笑對方掌上勁道不過如此,卻突覺一陣陰森之氣襲上身來,登時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渾身發抖,「砰」然癱瘓在地上。
宋鍾將一對五行輪撤在手中,沉聲道:「老夫輪下素來不殺無名之輩,閣下報上名來。」田爾耕冷笑道:「大爺是誰,等你嚥最後一口氣時再告訴不遲,上吧!別耽誤了去閻王爺那報到的時辰。」宋鍾一咬牙,沉聲喝道:「好!閣下亮兵刃上。」田爾耕笑道:「對付你們這種不成氣候的東西,一雙肉掌就夠了,還用得著兵刃嗎?」宋鍾大怒道:「好狂的小子!老夫要瞧瞧你有何驚人藝業,接招!」身隨聲動,疾撲上去,左手五行輪一招「橫掃千軍」,右手輪「毒|龍出壑」直擊而出,兩招併用,朝對方攻去。田爾耕身形微退,往左側一閃,讓過這兩招凌厲的攻勢,右手一抬,翻掌劈出,一股奇強喑勁撞向宋鍾左脅。宋鍾左手五行輪倏地往回一撤一沉,不但硬接對方這一掌,並且轉動輪上的尖刃,打算要削掉田爾耕的指頭。但田爾耕似乎並不懼忙指頭被削,右掌依然照直擊出。
宋鍾手足關心,他一面力拚田爾耕,一面不斷注意著老三這邊的戰況,這一發現松風道人出掌,宋桑毫不理會的情形,不由再度心頭大震,急聲叫道:「老三快躲,那是『黑煞掌』!」只聽「噗」的一聲,松風道人左手長劍將宋桑的鬼頭刀光幕震開了一絲空隙,「黑煞掌」力就從那空隙中透進去,擊在宋桑的左脅下面。宋桑耳聽乃兄警語之際,眼看已無法躲閃,只好一咬牙,將橫練氣功運聚於胸脅之間,硬生生地接了一掌。他的「金鐘罩」橫練功夫雖然不懼外力打擊,但「黑煞掌」力乃是外門的陰毒柔勁,專門傷人於無形,是以宋桑縱然已運功護體,亦是經受不住,登時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三步,一柄厚重的鬼頭刀無力地垂了下來。
宋鍾搖頭道:「那人的確不是在下同黨,此刻不知躲到那裡去了。」木客孫堅臉色一變,正要光火,田爾耕已四下看了一眼,適時插嘴道:「二位說的那個傢伙,可是那面目陰沉的年輕人?」友客孫堅與宋鍾同時點頭道:「正是此人。」田爾耕對木客孫堅笑道:「孫老大的確是冤枉宋老大了,我來的時候還看到他們弟兄似乎已吃了那個傢伙的一點小虧哩!」木客孫堅神色一變,頓腳道:「那就糟了,咱們得趕快找,不把那廝找出來,咱們的買賣就麻煩了。」宋鍾陪著笑問道:「你們說了半天買賣買賣的,究竟是什麼買賣?」木客孫堅搖頭道:「未將那小子找到之前,這話不能說。」宋鍾道:「他可能已離開這裡,走了。」木客哼了一聲道:「走了就更麻煩。」轉眼一掃田爾耕與松風道人,冷冷道:「二位行動不便,委屈在此地等候一下,最好是不要離開,否則的話,老夫弟兄的制穴手法,恐怕二位找不到能解得開的人,那時就後悔莫及了。」田爾耕笑道:「這點我清楚得很,諸位請便。」
田爾耕一面動手,一面在大動腦筋,忽然靈機一動,高聲叫道:「松風師弟!那個宋老三好像還沒有死,你去把他超渡算了。」松風答應了一聲,抽出背後長劍,縱身朝倒在地上的大個兒宋桑撲去,手起劍落,誰知……一條人影閃電般疾飛過來,後發先至,搶在松風道人的前面,凌空雙手急揮,「叭叭叭」的幾聲脆響過處,掌掌擊拍在宋桑身上……松風道人發現從身旁飛過的人影赫然是那面目陰沉的英偉少年,又見他凌空出掌拍擊宋桑,認出乃是施展解穴手法,不由又急又怒,長劍一振,刷刷刷!一連三劍,劍花錯落地攻向那少年的臀、股、腿部的大穴。
田爾耕目光亂轉,發現其餘三惡已停在兩丈遠處,仍保持著包圍的陣勢,也就是說,無論人從何方空隙突圍,都在他們伸手可及的距離,因此,除非能一下擊敗兩個方位之人,否則就很難衝得出去,何況還有宋家兄弟和那面目陰沉的年輕人在扯後腿呢!田爾耕將眼前形勢打量完畢,遂一定心神,冷哼一聲,官腔十足的喝道:「大膽匪寇,本官奉旨緝拿爾等回京治罪,還不乖乖束手就縛。」木客孫堅笑道:「田大人!多少年了,你都躲在京裡不敢出來找我們,如今怎的忽然勇敢起來了?嘿嘿!恐怕不是為了緝拿我們吧。」田爾耕一拍腰間佩囊,沉聲道:「皇帝聖旨在此,還會有假?你們趕快丟下兵刃,隨本官回京聽候發落。」
「錚」的一聲金鐵交鳴!鬼頭刀與松風道人的長劍一觸之下,火花四濺,兩人同時震得閩退一步。宋桑怒吼一聲:「好個雜毛牛鼻子!竟敢暗算三太爺,哼!我要活劈了你。」喝聲中,鬼頭刀一陣狂揮,「獨劈華山」、「橫掃千軍」、「怒龍出壑」,一連三記狠攻,逼得松風道人直往後退。松風道人沒料到這大個子看來很笨,但使出的招式身法卻一點也不含糊,自己長劍萬分吃力地接下了這三招狠攻,人已退了六七步,不由怒火直衝頂門,猛提一口真氣,乘著宋桑三招狠攻告一段落的空隙,劍交左手,右掌一翻,「黑煞掌」力透掌而出。宋桑先前穴道被制,昏迷不醒,是以對一切都茫無所知,根本就不曉得對手乃是「黑煞門」的人,這時見松風道人發掌攻來,仗著自己一身橫練功夫不懼內家掌力的打擊,遂絲毫不予理睬地一聲狂笑!鬼頭刀化「野戰八方」,火雜雜地朝松風道人猛攻過去。
木客孫堅一劍制住了田爾耕,正待開口,耳中忽然傳來「砰」然一響,忙閃目望去,恰好瞥見火靈熊慎中掌倒地,不由心頭一震……也就在他這心頭一震的剎那間,田爾耕已然施展「移位換形」奇奧身法,像鬼魅般一閃,飄離開木客孫堅的劍尖,飛退八尺。木客孫堅怪叫一聲,挺腕推劍,只是刺https://m.hetubook.com.com著一個虛影。「金精」白天星與「水妖」烏元章一見老二受傷,俱不由急怒交加,不約而同齊展身形,各揮兵刃飛撲過去欲加搶救……松風道人閃身站在「火靈」熊慎後面,劍尖一垂,點在「火靈」的心窩上,目光左右一掃飛撲而至的「金精」、「水妖」,厲聲喝道:「站住!你們不想要這傢伙活了!」「金精」白天星與「水妖」烏元章根本就不理對方的威脅,齊地一聲叱喝!白光乍閃,烏雲怒湧,那亮銀軟鞭與兩面鋼牌鋪天蓋地朝松風道人攻去。
方衣聽到宋鍾跟來人打招呼,便知宋家兄弟已然沒有什麼危險了,於是緩緩退到一邊,靜以觀變。這時,「天目四惡」已腳步齊跨,向當中接近……宋鍾也邁步迎向正東方的木客孫堅,滿臉堆笑的再度打招呼道:「多年不見,賢昆仲風采如昔,功力則更勝……」話只說得兩句,卻被木客孫堅一聲冷哼堵了回去,只聽木客孫堅冷冷接口道:「宋兄最好與令弟站在原地不要亂動,等老夫打發了姓田的再說。」宋鍾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慍然停步道:「孫兄好像不大愉快,是誰招惹你了?」木客孫堅哼了一聲,也不理睬,逕自去到離田爾耕丈遠之處停了下來,嘿嘿冷笑道:「田大人久違了,不知道是什麼風,竟把大人的官駕從京師吹到南邊來了,而且又是孤家寡人一個,嘿嘿!真是難得的很。」
這時,松風道人已被金精白天星制了穴道,乖乖的正在替火靈熊慎灌服解藥並運功吸回黑煞掌毒。水妖雙手分擎精鋼牌,殺氣騰騰的大步走了過來,厲驁叫道:「大哥跟他們嚕嗦幹嘛!把他收拾了解藥不就有了。」木客孫堅笑道:「你就是這個火爆脾氣,須知宋老大與為兄總算是有過見面之情,何況這一檔子事情也許還有借重他們弟兄的地方呢!」宋鍾心內暗自衡量情勢,如以武功而論,一比一他已難敵木客孫堅,更談不上以二對三了,何況宋老三宋桑的一條命,總不能就此斷送掉……他心念電轉之下,已然有了決定,當下,眼望木客孫堅,陪笑問道:「敢問孫兄到底有啥子事需要愚弟效勞的?」木客孫堅冷笑道:「這檔子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你且吩咐令弟將這位田大人救醒再說。」宋鍾堅決地搖頭道:「事情沒有弄清楚,請恕兄弟沒法跟孫兄合作。」
宋鍾得到證實,眼前的人就是「一字魔劍」時,他簡直連話都不敢多說了,他恐怕萬一逗得對方說出兩個字的時候,豈不糟糕。雖然「一字魔劍」的功夫如何,他們弟兄還不曾領教過,但江湖上傳說著這個煞星如何了得,想來也不會差到那裡去,麻煩的事,總是少惹為妙。他們雖是已有打退堂鼓之意,但一時間卻不知怎樣措詞才能在不傷感情之下光榮地撤退……方衣卻再度開口了,他長劍一指宋鍾,冷冷道:「上!」截至目前為止,方衣對宋家弟兄仍保持著一字的對話,顯見他還沒有殺死對方的打算。因為,大個兒宋桑的掉到荊棘下面去打擾了他的調養這樁事情乃是無心的意外,所以他只將宋桑制住扔了上來。直到荊棘起火,他實在忍耐不住了,同時火勢一起,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才現身的。及至聽到宋鍾說殺死了東廠的爪牙和追趕兩個妞兒的話,方衣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因為東廠的人在黃山附近出現,極有可能也是為了那批藏珍而來,那兩個妞兒說不定就是路金花跟歐陽樂貞,但她們又怎會弄到和東廠的人在一起呢?這「川西三凶」與東廠的人結下樑子,是否也與爭奪藏珍有關?如果是沒有關聯的話,方衣自然更不願殺死他們而便宜了東廠的人了。這也就是他一再壓制住自己不說出兩個字的原因。
木客孫堅一連幾個急閃,讓過了兩記「黑煞掌」力,口中仍然冷冷說道:「田大人何必拚命呢?老夫要殺你的話,早就下煞手了,難道你當真不是為了建文藏珍而到南邊來的?」田爾耕打出一記「黑煞掌」,沉聲道:「少廢話!建文藏珍沒你們的份。」木客孫堅閃身避開,一劍截出,哼了一聲,道:「老夫弟兄不想獨吞,田大人你怎不識好歹。」田爾耕哼了一聲!也不答話,「黑煞掌」力接二連三劈出,逼得木客孫堅不敢再開口說話,全力揮劍護住全身,連連後退閃避……田爾耕逼退了木客孫堅,更不停頓,身形掠起,轉個方向,竟疾然朝著圍攻松風道人的「金精」、「水妖」飛撲過去。木客孫堅陰森森的喝道:「田大人不要妄費心思了,還是讓老夫來侍候你吧。」喝聲中,人也跟著緊緊追過來……
松風道人一擊得手,更不怠慢,身形逼進,左手一抬,長劍閃電般刺向宋桑胸前「七坎」大穴。宋桑這時正在咬緊牙關,運功逼住「黑煞掌」力的毒氣,不讓它在身體內竄開來,那還有多餘的力量招架這要命的一劍。宋鍾、宋賓瞥見老三就要死在對方劍下,俱不由心膽皆顫,急得冷汗直冒,卻是苦於無法挽救,兩人都被田爾耕的一雙肉掌圈在一片如山掌影之中。說時遲,那時快,松風道人眼看對方束手待斃的絕望神情,自己的劍尖已距對方胸膛不足兩寸,可說是十拿十穩掌握了敵人的生命了,誰知就在他心頭大喜,劍勢加快往前推去之際,忽地一道電虹飛來,「錚」的一聲,擊在他的劍鋒上,只震得他手肘一陣酸麻,長劍直往外側蕩出去,僅僅在宋桑的胸前衣襟上劃了一條裂縫,連皮都沒有傷著。
宋鍾「哦」了一聲,刻神色一板道:「那是我們老三人高體重之故,乃無心之失,你怎能不問原委就下手制人,哼哼!你仍須還老夫一個公道。」這人冷哼一聲!退後兩步,緩緩拔出劍來……宋賓心頭一動,上前一步,沉聲道:「看尊駕一副挑釁的樣子,九成兒是那兩個賤婢一路,再不然就是東廠的走狗爪牙,快說,你是什麼人?」這人聽得神色微微一變,兩道眼神卻又惑然不解地望著宋賓,似乎不明白對方說的什麼……宋鍾重重地哼了一聲,接口道:「你少在我們『川西三凶』面前裝羊,告訴你吧,潛伏在茅家莊裡的東廠走狗爪牙已被我們宰光了,那個姓路的大妞兒跟一個小姑娘也被我們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諒她們也難逃出這山區,目前只剩下朋友你一個人,哼哼!你還動什麼手?」
他應變得雖然夠快,但也只躲過了一枚「三寸喪門釘」,另一枚恰好射入了他的腿肚子裡。只見他雙掌拍出之後,身子忽然一個寒顫,竟然無法再在空中變化身形,僵木木的「砰」然摔落地上。宋鍾、宋賓二人身形一分,讓過了田爾耕凌空下擊的掌風,復又雙雙往前一掠,正好停在由空摔落的田爾耕身旁,宋賓右手一伸,一截棍頭抵在田爾耕的胸口上……田爾耕沒想到會栽在宋賓手上,不由暗嘆了一口氣,咬緊牙關強忍僵冷酸麻的痛苦,閉上了雙眼,一聲不吭的等待死神的光臨。松風道人方自鼓起餘勇,震開了夾攻他的亮銀軟鞭和沉重的精鋼牌,突見田爾耕遭暗算跌落地上,不由大吃一驚,手下一慢,耳聽一聲沉喝:「不許動!」頓覺背上冷冰冰地貼上了一大塊,顯然是被水妖烏元章的那面鋼牌招呼上了。在這情形之下,松風道人那敢再動,乖乖地保持原來姿勢,僵僵的站在當地,心中直叫:「這一下完了!」
此人飛落在宋鍾面前,抱肘屹立,兩道陰沉的目光盯在宋鍾臉上,嘴唇閉得緊緊地,一聲不吭。宋鍾打量了對方一陣,覺得這人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真想不通老三怎會一下子就被制住了?當下,冷哼一聲,開口道:「就是尊駕埋伏在這片荊棘下面,暗算我們老三的?」這人搖了搖頭,冷哼了一聲。宋鍾怒道:「難道我們老三不是你暗算的?」這人點了點頭道:「是!」宋鍾更為憤怒道:「既然是你暗算我們老三,還不承認是預先埋伏在此地嗎?」這人冷冷一笑,也不開口。宋賓在旁接口道:「我明白了,尊駕原來就住在下面的,是不是?」這人點了點頭,神色比較緩和了一些。宋鍾仍是餘怒未消的喝問道:「我們弟兄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將我們老三制住?」這人也不答話,微微側身忿忿地伸手一指那片煙燄騰騰的荊棘當中,那個已被燒毀了的窟窿。
陡地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傳來,疾逾鷹隼般飛來兩條人影,落在方衣的左側兩三丈遠處,卻面對著宋家兄弟。方衣閃目望去,見來人乃是一位胖胖的中年道人與一名年約四十滿臉陰鷙的中年人。這兩人方衣都不認識,但看情形顏然是對著「川西三凶」來的,於是,他身形微微一閃,側退了八尺,讓開了正面,同時緩緩將劍插入鞘中……那名陰鷙的中年人瞥了方衣一眼,冷笑了一聲,肩不搖,腿不動,人影晃處,已然移到方衣讓出來的位置,兩道炯炯眼神,上下打量了宋鍾一眼,冷然道:「閣下想必就是『川西三凶』的老大了?」這個人宋鍾也不認識,不過從對方這一手「移位換形」的奇奧身法,以及飛落時奇快絕倫的輕功看來,這一道一俗必非庸手,但卻想不出為什麼會找上了他們「川西三凶」?這一俗一道,雖然方衣和「川西三凶」都不認識,但讀者可不陌生,正是田爾耕跟他的師弟松風道人。
孫堅咬著下唇,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好吧,這裡也沒有什麼外人,先告訴你也可以,目前……」說到此處,他抬眼四下一掃視,突然「咦」了一聲!詫道:「那個年輕人呢?到那裡去了?」宋鍾弟兄及水妖烏元章等人聞言各自抬眼四望,但見山野間一片黑沉沉地,只有那一大片燃燒過的荊棘,餘燼之中尚還冒出縷縷輕煙和一星星暗紅的炭火,那方衣已不知去向。對於方衣的悄然離去,宋鍾是求之不得,因為他同方衣曾經和_圖_書說過話,但方衣始終沒有說出兩個字的話語來,如今方衣一走,他們宋家兄弟就可以放心了,再也不用耽心著方衣像冤魂般纏著他們要取他們的性命了。因為,江湖傳言,這位一字魔劍方衣,只要同某人說話說了兩個字時,就算當時不能將這人殺死,但日後無論何時何地遇上了,照樣也要取其性命,以達成他那古怪的規條。
「金精」白天星一軟鞭沒將松風道人掃中,只捲落了對方一柄長劍,不由怒哼了一聲,右手一抖,亮銀軟鞭一掄,捲在鞭上的長劍「呼」地甩飛出去,化作一縷電虹,緊躡松風道人的身影疾射過去。松風道人倒縱出兩三丈遠,腳剛沾地,正待挺腰站起,突見自己的長劍化虹飛射而至,他若是一挺腰的話,正好把胸膛迎上鋒利的劍尖,登時不由嚇了一身冷汗,急忙原式不動,身子一側,橫滾三尺,耳聽「叱」的一聲!自己那柄長劍已深深插入側後方的土中,這才放心地挺腰站起。誰知,他剛剛站起身來,驟覺勁風壓體,「水妖」烏元章已手舞鋼牌飛撲過來,「金精」白天星也揮動亮銀軟鞭疾攻而至。松風道人趕忙拔出插在土中的長劍,接招還擊,但已先機盡失,陷入兩面鋼牌與一根亮銀軟鞭的夾攻之中,一時弄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田爾耕乍聽宋鍾點明了自己的身份,目光不期然地瞥了方衣一眼,恰好發現了方衣兩眼中一閃即逝的異光,不由心頭一動,忙回過頭來,朝松風道人遞了個眼色。松風道人點頭會意,暗地注視著方衣的動靜……田爾耕這才目注宋鍾,冷冷道:「不錯,一共九條人命要你們兄弟三個償還,另外,在你們未死之前,還得招出那兩個女孩子的下落。」宋鍾「嘿嘿」一笑道:「殺人償命話是不錯,但貴同黨之死,乃是胡大夫妻的傑作,我們『川西三凶』可不敢掠美,至於那兩個女孩子的下落這句話,老夫根本不知閣下是什麼意思,抱歉無從答覆。」田爾耕「哼」了一聲道:「未死的人親眼看見那兩個女孩子被你們『川西三凶』追出莊外去了,你賴也賴不掉的,哼哼!將你們制住之後,你想不招也不行了。」
方衣沒料到宋桑醒來會對自己突施殺手,怔得一怔,刀風已山崩一般壓到頂門,根本來不及招架,本能地身子往側一倒,一式「懶驢打滾」,滾出丈外,險而又險地免了一刀之厄。宋桑一刀沒將對方劈倒,大吼一聲:「小子哪裡逃!」大步一跨,已然到了方衣身前,長臂一揮,鬼頭刀「橫掃千軍」,朝對方攔腰掃去。方衣這次已然有了準備,身子一站起來,手中長劍立即封出,「錚」的一聲!恰好將橫掃過來的鬼頭刀錯開一旁。那松風道人緊跟在宋桑後面,眼見有機可乘,悄然出手,長劍直向宋桑腰眼刺去!
眨眼間,雙方已拚了二三十招,宋鍾的攻勢已顯得不大靈光,而田爾耕卻仍是一副悠然的樣子,宋賓在旁邊看了,不待乃兄招呼,一聲大喝,三截棍一抖,縱身加入戰團,與宋鍾聯手夾擊田爾耕……田爾耕夷然不懼,發掌接住了宋賓的三截棍,「嘿嘿」冷笑道:「你們兄弟早就該聯手了,好讓田某人一併打發,免得拖泥帶水,多費手腳。」笑語聲中,一連兩掌,硬將宋賓震退了幾步。宋賓怒叱一聲,雙手分持三截棍的兩端,揉身貼地攻進,兩截棍頭一陣亂點……「嗤嗤嗤嗤……」一轉輕微的嘶風之聲起處,「喪門釘」一根接一根地從棍端射出夾,隨著點動的方向,分朝田爾耕下盤各大要穴射去。
這時,宋鍾心念電也似地轉了一轉,決定了少惹麻煩,見機而行的打算,當下,雙拳一抱,含笑答道:「不錯!老夫正是宋鍾,尊駕高姓大名?有何指教?」田爾耕冷哼了一聲,沉聲道:「那兩個女孩子呢?」這一句簡單的話,卻問得宋鍾心頭大震!聽對方口氣,來人顯然也是東廠的走狗爪牙,發現了在茅大戶莊院裡的同黨被殺而追下來了。目下,雖然魏忠賢已經論辟,但東廠這個組織卻沒有解散,仍為宦官掌握著,宋鍾自是十分明白,新皇帝雖曾頒旨各地搜捕魏閹餘黨,但因新掌權的宦官仍需這班舊日的爪牙替他們賣命,是以絕不會對這些所謂魏閹餘黨趕盡殺絕的,說不定過幾天這些餘黨就會重新得勢,照舊作威作福了。因此,除非能將眼前這一俗一道擺平,否則的話,他們「川西三凶」就算能躲得過今宵,曰後也是隱患無窮。
本來,宋鍾好幾次想說出那年輕人就是「一字魔劍」方衣的,可是,由於木客孫堅的太不將他放在眼內,於是就把這念頭打消了,同時,更抱了個消極的不合作打算。木客孫堅當然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因此他分派行動的時候,就故意把宋鍾跟宋賓分開,成了背道而馳,這樣,宋鍾弟兄兩就沒有在一起商量的機會了。分派已定,大家約好了發現目標示警的信號,並定下半個更次的時刻為搜索之限,立即四下散開,分頭行動,迅即隱入夜色蒼茫之中。
他們師兄弟兩個,從茅家村一路追搜下來,眼看天已入暮,還不曾發現絲毫線索,二人不由發起急來。因為天色一黑以後,這深山野嶺之中,隨處都可以藏身,那時,根本就沒有希望找到路金花與歐陽樂貞兩個女孩子,也更無法追尋「川西三凶」了。就在兩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宋家兄弟放的那把火,濃煙衝上了天空,被田爾耕發現了。當然,兩人並不知是什麼人在縱火燒山,但在這種情形之下,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的。當田爾耕飛落地上之際,目光觸處,不禁大喜。他身為東廠武士領班,對江湖情勢自然十分清楚,「川西三凶」惡名昭著,他一眼之下,立時就知道找對人了。至於跟「川西三凶」對峙的方衣,因為踏入江湖還不到兩個月,田爾耕只聞其名而不曾蒐集到他的資料,所以才睹面不識地沒有把方衣算在敵對之列。因此,當方衣把正面位置讓開之際,田爾耕只驕傲地冷笑一聲而沒有加以理睬。
霍地欺前兩步,雙手一揮翻掌拍去。宋鍾兩隻五行輪上下飛旋,運足功力,盡展正反五行招式,宛如狂風驟雨般迎將上去,接招還擊…田爾耕喝道:「來得好!」雙掌翻飛,橫拍直擊,展開一百零八手「天罡地煞掌法」,與宋鍾那一雙飛旋而至的五行輪鬥在一起。他這一套「天罡地煞掌法」乃「黑煞門」不傳之秘學,威力絕倫,奇奧無比,更加上不時打出的「黑煞掌」力,使得漫天的掌影當中,還挾著「嘶嘶」的銳嘯,刺人心魄,亂人神志,那一陣陣砭骨凝髓的陰寒之氣,斷斷續續地穿透過五行輪的空隙,襲擊在宋鍾身上……這樣一來,宋鍾就顯得有些吃不消了,他一面要化解攻來的掌勢,一方面還得注意閃讓那無孔不入的「黑煞掌」力,就有些左支右絀了。
木客孫堅哼了一聲,手一指地上的田爾耕,冷冷道:「可以!但宋老二得先替田大人治好才行。」宋鍾笑道:「這樣好了,我們雙方一齊醫治,兩不吃虧,怎樣?」木客孫堅點頭道:「好吧!」側顧金精白天星道:「老三,把這位道長帶過去替宋老三看看。」金精白天星依言帶著松風道人走向坐在地上正自運功逼毒的宋桑……宋賓斜眼看看,見松風道人動手了,這才蹲下去在田爾耕的腿肚子上把「三寸喪門釘」起出來,然後在佩囊中取出兩隻小瓶,分別倒出一黑一白兩粒藥丸,將黑的一顆塞在傷口裡,白的一顆則納入田爾耕的口中……他這裡把一切手續弄妥,田爾耕的僵冷酸麻之感頓時消失,那邊的松風道人也替宋桑把身中的黑煞掌毒治好了。
田爾耕緩緩移動腳步朝木客孫堅行去,口中冷笑道:「什麼叫建文藏珍,本官一概不懂,你休想東拉西扯的亂人耳目。」說著,臉色一沉,喝道:「你們到底如何打算,是不是想拒捕?」他田爾耕一個勁地指斥「天目四惡」是曾劫掠京師的逃犯,他一再聲稱要拿他們回京治罪,當然是有很深用意的。第一、目前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人共有七個半之多,(半個是指那挨了一記「黑煞掌」,暫時失去動手能力的宋桑)他絕不希望「川西三凶」和那不知來歷年輕人跟「天目四惡」站在一條線上,所以就極力指斥「天目四惡」是他奉旨拿捕的逃犯,藉以收分化、嚇唬之效,使「川西三凶」和那不知來歷的年輕人有所顏忌而將「天目四惡」孤立起來。
那一邊的宋鍾、宋賓兩弟兄,正與田爾耕拚命苦戰之際,忽聽田爾耕命令松風道人去殺老三宋桑,兩弟兄不由心頭一慌,出手的招式立時一懈而現出了破綻,被田爾耕乘勢一輪猛攻,兩弟兄登時便落了下風。及至瞥見方衣出手解開宋桑的穴道,兩弟兄這才鬆了口氣,集中精神抵擋住田爾耕的猛厲攻擊,逐漸穩了下來。這時,突見松風道人在宋桑背後出手暗襲,宋鍾不由又是一急,忙振聲喝道:「老三背後!」喝聲入耳,宋桑急忙擰腰錯步,大旋身反臂一刀封出!「嗤」的一聲裂帛脆響!宋桑衣裂肉傷,腰帶被對方劍尖劃斷,衣衫裂了尺長一條縫,幸虧他反應夠快,同時又練的有「金鐘罩」功夫,因此免了長劍透體之厄,僅是表皮被劍尖劃破了一道血糟而已。
宋賓鼠眼亂轉,沉吟一下,忽然得意地「嘿嘿」笑道:「大哥,我們找些乾草枯枝來,放一把火燒掉這個龜巢的蓋子,看看他龜兒子還往那裡縮。」宋鍾「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虧你想得出來,快去找柴火。」其實用不著去找,這一大片茅草荊棘倒有多半已經枯死了,正是最好的引火之物,當下,二人搜集了一大堆放在窟窪四周,取出火摺子打著了,在乾草上放起火來……這時,夕陽已逝,山野間一片昏暗,夜風凜冽,那星星之火被風一吹,立時熊熊燃燒起來,片刻間就四下蔓延hetubook.com.com開去……宋鍾跟宋賓見火勢已成,立時飛回實地,守在宋桑身側,注視著那片燃燒得堙燄騰騰的荊棘……
宋賓一旁接著嘿嘿冷笑道:「你朋友最好乖乖替我們老三解開穴道,我們兄弟也就不為難你,否則的話,嘿嘿!你正好趕得上跟貴同伴一路,到閻王老爺那兒去報到。」當宋家老大說了一大堆話的時候,這人的臉色連連變動,兩道眼神更是精光炯炯地向四外掃了幾遍,發現在昏暗的暮色之下,山野靜寂,連個鬼影都沒有,他這才放心地吁了口氣,適時,宋老二的話也說完了。這人搖了搖頭,表示拒絕了宋賓的要求。宋鍾一對五行輪上下一錯,欺前兩步,厲聲道:「老次輪下不殺無名之鬼,朋友尊姓?」這人冷冷道:「方!」宋鍾冷笑道:「有沒有名字?」這人點了點頭道:「衣!」「什麼!」宋鍾猛吃一驚,霍地退了兩步,瞪著一雙鷂子眼睛,凝視著對方,吶吶說道:「朋友就是近日江湖盛傳的『一字魔劍』?」方衣點了點頭道:「是!」
宋鍾道:「第一,那方衣不管怎樣,對我們總算沒有惡意,所以,我們根本就不必去搜他,就算他還在附近:我們也不管。第二,老三捏在他們手裡,目前我們必須聽他們的,但暗地裡卻盡量給他們來個不合作抽後腿……」宋賓插嘴道:「可是姓孫的說是一筆大買賣,想必油水很足,我們大可以……」宋鍾一聲冷哼打斷了老二的話,低沉地說道:「算了吧!就算是真的有很大油水,哼!跑腿賣命有我們的份,等到分肥的時候,你還以為會輪到我們嗎?」「那麼……」「我們挨到時辰回去,就說什麼都沒有發現,讓那老龜兒解了老三的禁制再說,然後……」「三弟的禁制解開了,我們乾脆去他媽的,管他們去鬼打鬼!」宋賓忿忿地截口提出了意見。宋鍾哼了一聲,道:「不行,那樣一走了之太便宜他們了,我們要表面恭順的留下來,聽聽他老龜兒肚子裡裝的是啥牛黃狗寶,如果另有對手的話,我們就覷機把消息往外送,這樣做不但可以打擊老龜兒們的買賣,並且還可以從對方手中撈點花紅,可說是一舉兩得。」宋賓沉吟了一下道:「好是好!可是……萬一……」「沒有萬一!」宋鍾截住了乃弟的話頭,十分有把握的說:「這件事只是裝在我們弟兄的肚子裡,外人知道個錘子。」話聲微頓,又哼了一聲,咬牙切齒的道:「龜兒子!格老子不把你『天目四惡』整得慘兮兮地,格老子就不叫『川西三凶』了!」
站在一旁的方衣也是心頭大震,心想:這件事清真是愈來愈糟,原先以為只要對付好「天南三煞」,就可以解決取得藏珍的問題,想不到竟有這許多人曉得這檔子事,不知是什麼人把消息漏出去了?由此看來,「柳林四聖」他們的處境可就愈加惡劣了。這一邊的方衣是左為「柳林四聖」他們耽憂,而那一邊的田爾耕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霎時凶心大起。適時,木客孫堅又開口了,他眼望著田爾耕,嘲弄的道:「田大人,怎地不說話了?是不是被老夫說到你的心眼裡去了?」田爾耕也不理睬,側顧松風道人低低吩咐道:「在場之人一個也留不得,運足掌力,等愚兄暗號,立下殺手。」松風道人頷首會意,暗地將「黑煞掌」力運足,盡聚雙掌之中,靜候暗號動手……
宋鍾當然也明白方衣對他們弟兄並沒有大的惡意,因此他也不願意樹此強敵,同時,他們只是應胡老賊之請,對付馬信雄這一幫以奪回路金花跟歐陽樂貞兩位姑娘而已,至於馬信雄這一幫是東廠爪牙的這回事,也是到後來才曉得的,所以,他們弟兄對爭奪藏珍之事,倒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因此,儘管方衣用劍指著他宋鍾叫陣,宋老賊仍是打了個能不動手就最好不動手的主意,只求能請方衣將宋桑的穴道解開,他們弟兄也就可以撤退了。當下,宋鍾把一雙五行輪朝腰帶上一插,拱手笑道:「老夫弟兄不知方大俠在此清修,多有冒犯,尚祈大量包涵,高抬貴手解開舍弟受制穴道,愚弟兄感激不盡。」這種話語在川西三凶說來,還是生平第一次。方衣當然也清楚得很,這一來,他就更不好硬逼著對方動手了,他冷哼了一聲,正待開口……
宋鍾這一回答不上來,木客孫堅更加認定是他暗中弄鬼,把同黨支到另一邊埋伏起來了,於是,愈發聲色俱厲的喝道:「這什麼?哼哼!你趕快把那傢伙喊出來便罷,否則老夫就把你這幾根賊骨頭一根一根的拆掉。」木客孫堅這種盛氣凌人的態度,可把一旁的宋賓惹火兒了,他悶聲不響地一抬手,將另一截棍頭指向木客孫堅的腰脅要害,冷喝道:「姓孫的,休要欺人太甚,格老子宋家弟兄可不是善男信女,快將你的爪子鬆了,免得傷了和氣。」木客孫堅一時火氣頭上,沒想到宋賓會出手對付自己,不由心頭一慄,但口頭上仍不肯放鬆地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宋老二,如果認為你的幾根破銅爛鐵可以嚇得住老夫,呸!你作夢!不信你就試試看。」宋鍾也不願意跟「天目四惡」鬧翻了臉,忙叫道:「老二不可造次,有話大家好好商量。」
田爾耕當然十分清楚對方的棍中有鬼,是以一看情形不對,人已一聲清嘯「旱地拔蔥」騰空直起。那一陣密集射來的「喪門釘」,險而又險地從他的靴底呼嘯著擦過,遠遠落在那一大片仍自燃燒著的荊棘裡去了。宋鍾大喝一罾,一對五行輪疾快揮動,化作一蓬怒海狂濤,衝空猛捲,照準田爾耕的雙腳絞去。田爾耕身在空中,根本無法招架,只好又是一盤長嘯!雙臂一振,身子一躬,凌空一個倒翻,斜升丈餘,飄落三丈以外。他腳方沾地,宋賓的一根三截棍已舖天蓋地般疾掃猛攻而至。宋鍾則手舞五行輪,身形跟蹤掠空飛到,五行輪招式未發,只是把衝空猛捲的怒海狂濤,變成了雷霆閃電,朝田爾耕當頭擊下。兩兄弟這一上下夾攻,田爾耕先機頓失,他只好咬緊牙關提運功力,一口氣劈出六七記「黑煞掌」力,才把宋鍾、宋賓的一輪狂猛攻勢擊退,暫時扳回了頹勢。
松風道人駭然退了兩步,定睛望去,就在這一瞬間,宋桑身前已多了個人——赫然是那面目陰沉的年輕人!方衣一劍震退了松風道人,側顧宋桑,低喝了聲:「退!」宋桑可弄糊塗了,心想:「這不是暗算我的人嗎?為什麼又要救我呢?究竟是什麼意思……」適時,傳來宋鍾的呼喊:「老三快退下歇息,那位不是敵人。」同時,松風道人也一定心神,長劍一指方衣,厲聲喝道:「你這人麼事攪的?是不是三凶的一黨?」他一急之下,竟連「衡山」土話也吼出來了。方衣眼看著宋桑退到後面去調息,這才轉過臉來,靜靜的站著,凝視著松風道人,冷然不語。他沒有答話,但暮色蒼茫,重重暗影裡,卻突然有人震聲喝道:「誰是黑煞掌?都給老夫住手。」喝聲中,人影亂晃,從周圍的暗影裡飛縱出四條人影,落在搏鬥雙方的三丈遠處,把守住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田爾耕與宋鍾弟兄一時搞不清楚來的是什麼人,那肯先行停手,萬一被對方所乘,可不是玩的,是以都沒有理會,狼拚如故……
這時,火靈熊慎已調息復原行了過來,不客孫堅向他使了個眼色道:「老二,你掌毒初癒,不用參加搜索了,留下來照顧田大人吧。」說時,只見那大個兒宋桑也調息好了大步走過來,木客孫堅心頭一動,悶聲不響,身形電閃,飄掠到宋桑身旁,一伸手,疾似石火電光地點了宋桑三處穴道。宋桑只見眼前人影一晃,心知有人暗襲,大吼一聲,鬼頭刀疾揮,那知他刀方舉起,穴道已然被制,頓覺渾身軟綿綿地半點力氣也施展不出來,空自怒吼連連,掌中的鬼頭刀已然不聽指揮的掉在地上。宋鍾乍見木客孫堅出手突襲宋桑,心頭方自一驚,還未來得及搶救,宋桑已然被制住了,當下不由急怒交迸地大喝道:「姓孫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木客孫堅冷冷池說道:「很簡單,老夫只是不想勞動宋老三參加咱們的搜索行動而已。」宋鍾怒道:「好說!就算你顧念他傷後初癒,體力尚未完全恢復,也不該突然出手制了他的穴道,你究竟搞什麼鬼?」木客孫堅「嘿嘿」冷笑道:「枉你宋老大久走江湖,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還要再三的追問……」話聲微頓,神色一冷,道:「老實告訴你,在這趟搜索行動中,不論有無發現,賢昆仲都須回到這裡來,否則的話,嘿嘿!恐怕也用不著老夫多費口舌了。」
松風道人正在氣喘呼晬,被殺得手忙腳亂得當口,突見師兄甩脫了對方的纏鬥飛撲過來救援,不由精神大振,氣力陡增,長劍揮舞得如驚虹掣電,「刷刷刷」一連幾劍,居然將金精白天星的亮銀鞭和水妖烏元章的鋼牌震退了。這時,田爾耕的身形再度掠起,正從呆站在一旁的宋家兄弟頭上飛過,宋鍾朝宋賓使了個眼色。宋賓一聲不吭,三截棍頭悄然朝上一指,「嘶」的一聲微響,兩枚「三寸喪門釘」悄沒聲息的激射而出,分朝田爾耕的下盤飛去。田爾耕身在空中,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宋賓的動作雖然輕靈得只有一絲痕跡,但卻沒有逃過田爾耕的眼角餘光。他心頭一懍之下,慌忙雙腿一拳,身形一擰,凌空一個側滾,雙掌猛然朝下面拍出兩股剛勁狂濤,人卻借力上升了三尺。
這少年乃是方衣,適才他從田爾耕的眼神中已然看出不利於自己的意圖,此刻又見松風道人要殺毫無抵抗能力的宋桑,他實在忍不住了,因為宋桑的穴道是他點的,如果讓宋桑在這種情形之下被人殺了,豈不是等於死在他方衣手中一樣?須知,方衣的為人並非冷酷怪僻那一類,何況這時候的川西三凶,也許還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哩。他凌空發和-圖-書掌剛剛解開了宋桑的穴道,身後劍氣森森,松風道人的長劍已將及體,他急忙雙腿一拳、一收,一躬腰,凌空一個倒翻,躲過了襲來的凌厲一劍,翻落到宋桑身子的那一邊去了。方衣腳剛沾地,宋桑也恰好醒了過來,這大個兒眼睛一睜,發現面前有人,他一骨碌挺身站起,認出面前的人赫然就是在荊棘下面暗算他的那個少年,不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大吼一聲!鬼頭刀「力劈華山」,照準對方兜頭砍下。
第二、到目前為止,他還弄不清楚「川西三凶」和那年輕人是不是也為著建文藏珍而來,如果不是的話,那當然是知道的人愈少愈好,所以他儘量避免和「天目四惡」提及這檔子事情,而把目標集中在指斥「天目四惡」是逃犯這一點上面,藉以轉移旁人視線。可是,他田爾耕不願對藏珍之事多談,但木客孫堅卻偏偏不肯少說兩句,只聽他冷哂一驁喝道:「站住!我們把話交代清楚了再動手不遲。」田爾耕腳下不停,口中冷冷道:「你們四個除了束手就縛,還有什麼好交代的?」木客孫堅退了兩步,沉喝道:「哼!建文藏珍你當真不想要了?」這時,兩人相距已不足一丈,田爾耕忽地身形一晃,快似石火電光疾撲木客孫堅,雙掌同時劈出,口中大喝道:「本大人要你的命!」
宋鍾的腦筋又是閃電般轉了一下,立時就有了主意,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哂然道:「原來二位是東廠閹狗的爪牙,失敬得很,閣下是不是想替貴同伴們報仇?」他這樣毫不推託,一口承認並說出對方身份的用意,乃是想轉移方衣的注意而可能產生兩個作用;第一是免除方衣扯後腿之憂,二是希望能把方衣拖在一條線上共同對付來人。因為方衣在大江上殺傷了許多西廠爪牙之事,目前已經傳遍江湖,而東廠與西廠在名義上雖不同一隸屬,但實質上都是宮庭裡宦官們殘害忠良,為非作歹的機構,所以宋鍾就利用這一點,寄望方衣在必要時能發生一些作用。果然,方衣聽了宋鍾的話,兩眼中立時閃起了異樣的光芒,掃了田爾耕和松風道人一眼。方衣這種神色的變化,自然逃不過宋鍾的眼睛,他發現自己的話果然有了反應,自是放心不少,暗地高興。
那水妖烏元章在一旁擎著兩面鋼牌,暴瞪雙睛,大有躍躍欲動之勢,只要宋賓一有異勤,鋼牌立即出手……這時,那金精白天星已監視著松風道人替火靈治好了所中的黑煞掌毒,押著松風道人走了過來,也幫著打圓場道:「大哥請鬆開宋老大,小弟相信其中必有誤會,大家有話好說,小弟諒宋老大也不敢在大哥面前耍什麼手法的。」木客孫堅眼看老二火靈熊慎已經無礙,情知宋鍾弟兄絕對逃不出自己的掌握,遂假裝悻悻然的鬆開了宋鍾,仍是聲色俱厲地瞪目喝道:「說!這是怎麼回事?」宋鍾整理了一下被抓縐了的衣襟,毫不介意地一笑道:「一客不煩二主,白三兄既然已請這位道長治好了熊二兄的掌毒,那就麻煩一下請吩咐這位道長也替舍弟治一治如何?」金精白天星沒有答碴,卻將眼望著木客孫堅……
那落在正東方位上之人見狀,不由喝道:「『天目四惡』在此!你們敢不住手!莫非不想活了?」宋鍾一聽,不由寬心頓放,緊攻兩招,逼開一線空隙,晃身退出戰圈,高聲道:「是孫哥子嗎?兄弟宋鍾,孫哥子來的正好,快過來收拾這姓田的閹狗腿子。」這時,宋賓亦連發兩枚「喪門釘」,逼退了田爾耕,撤出圈外,喘了口氣,與乃兄併肩戒備…田爾耕聽是「天目四惡」來了,不由心頭暗懍,忙收掌退開,一面吩咐松風道人趕快撤退回來,一面凝目四下一掃……此際,那大片起火燃燒的荊棘已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處還冒著暗紅色的火苗,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暗暗的火光映照之下,那站在東方發話之人,乃是個年約六旬的乾瘦老者,穿一襲半長不短的綠袍,腰懸長劍,叉手而立,兩隻眼睛裡閃爍著碧綠光芒,令人看了不寒而慄!
木客孫堅睨了田爾耕一眼,冷笑道:「就算你田大人身上果然有張聖旨,但在我們『天目四惡』眼中可不值半文,哼哼!在京師算你田大人凶,嘿嘿!這下子你落了單,還神氣個屁!勸你倒是乖乖束手就縛,聽候老夫弟兄發落才對。」松風道人緊靠著田爾耕,低聲問道:「師兄,這是怎麼回事?」田爾耕低聲答道:「這四名惡賊在京師做案,鬧得實在不像話,觸怒了聖上,頒旨嚴拿,愚兄曾率大內衛士搜捕他們,卻被他們兔脫了,想不到會在此地遇上,如果將他們擒回京去,倒是大功一件。」他的語聲雖低,卻仍被木客孫堅聽見了,木客孫堅又是一聲冷笑道:「田大人說話要憑良心,你離京南下,當真是為了追捕老夫兄弟的嗎?嘿嘿!建文藏珍你不想要了?」這最末尾的一句話,下好擊在田爾耕的要害上,使他神色登時一變,兩眼中凶光暴射,狠狠地瞪視著木客孫堅。
不言宋鍾正自暗暗高興之際,木客孫堅突地一探手,捷如閃電般抓住了宋鍾的衣襟,厲聲道:「你這個夥計躲到那裡去了?快說!」敢情他們「天目四惡」來到的時候,方衣正在護著宋桑,揮劍與松風道人拚鬥,因此誤以為方衣乃是「川西三凶」一黨了。宋鍾驟不及防,被木客孫堅一把抓住,不由大吃一驚,等木客孫堅把話說完,這才放下心來,急忙雙手亂搖,連聲道:「不!不!孫兄弄錯了,那傢伙不是我們的人。」木客孫堅並不因宋鍾這一否認而鬆手,反而更加幾分勁力,幾乎把宋鍾提了起來,大喝道:「呸!你以為老夫是瞎子?那傢伙不是你們的人,他為何要替宋老三賣命擋住那牛鼻子?」宋鍾不由一楞,吶吶道:「這!……這!……」這檔子事情的確是不好解釋,根本上,連宋鍾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方衣為什麼要救宋桑?
幸虧他應變神速,這一座輪山推出去,恰好擋在田爾耕擊到的「黑煞掌」力的前面,只聽「噓」的一聲,掌力、輪山一觸之下,發出刺耳難聽的銳響,登時狂飆亂捲,那一座輪山立時消失了。宋鍾驟覺一絲陰寒之氣,循著雙臂襲上身來,登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不由大吃一驚,忙不迭撤身暴退,一面運功護住身上各大要穴,一面驅動內家真力,打算將那一絲侵入體內的寒氣逼散……宋賓在一旁看見這情形,心知乃兄已經吃了大虧,忙一擺三截棍,斜身一掠,擋在宋鍾身前……而田爾耕剛才雙掌擊在宋鍾的那座輪山之上,也被五行輪上蘊藏的強勁潛力,反震得倒退了兩步,雙手感到一陣酸麻,不由暗自一懍,這「川西三凶」果然有點門道,並不是三兩下就可以收拾得了的。
田爾耕剛剛脫出木客孫堅的劍尖威脅,驟見師弟身陷危境,不由大吃一驚,雙臂一振,騰身疾撲過去搶救…誰知,他身形剛剛一動,突覺劍氣森森,直逼眉睫,面前出現了木客孫堅的人影,揮劍將去路擋住了。那邊的松風道人卻在千鈞一髮之際,人急智生地想出了一個絕招來,只見他右腳一挑,將躺在面前地上的「火霣」熊慎的身子橫著挑飛起來,筆直地飛迎向當頭壓下的兩團烏雲。右手長劍猛地一揮,「錚」的一聲!立時被掃來的亮銀軟鞭纏住了!他人更不怠慢,右手五指一鬆棄了長劍,身子一仰,「嗖」地倒掠而出。「水妖」烏元章看自己的兩面鋼牌馬上就要把松風道人砸個稀爛,沒料到這牛鼻子竟會突出絕招,將「火靈」熊慎拿來做擋箭脾,這下子,可把「水妖」烏元章給氣炸了。他倒底不能夠親手殺死自己的二哥呀!當下,只好一咬牙,雙臂猛然剎住、回收,將已然沾到「火靈」熊慎衣衫的兩面鋼牌撤了回來。「火靈」熊慎險而又險地躲過了一劫,免了做糊塗鬼之厄!「碰」的一聲,他上升之勢已盡,又復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嘶」的一聲!「黑煞掌」力挾刺耳銳嘯,筆直擊向木客孫堅的胸腹要害。木客孫堅早就從田爾耕的眼神中看出了暴湧的殺機,已然有了準備,田爾耕身形剛動,他冷哂一聲,腳下疾然橫跨三尺,任「黑煞掌」風從身側擦過,「嗆」的一聲龍吟響處,以閃電般的手法將腰間長劍撤出,順手一揮,劍尖已然停在田爾耕的腰脅上,與衣衫只有三分的距離。這一手神奇快速的出劍手法,頓將田爾耕楞住了!他雙掌前伸,已然收不回來,腰脅整個交給了對方,無論前進後退或是往側移動,木客孫堅只要一挺腕將劍尖送出,他田爾耕就要當場出彩了。
二人僵了一會,宋鍾首先開口,遙對著那個窟窿叫陣:「老夫乃『川西三凶』老大宋鍾,下面是何方朋友?請現身上來一見,老夫專誠候教。」他按著江湖禮數說了一頓,但窟窿下面卻是毫無動靜,既沒有人答話,更沒有人現身上來。宋鍾耐著性子又大聲的說了一遍。窟窿下面仍然沒有反應。宋賓陰陰一笑,冷冷喝道:「朋友若再不出來,休怪我們要罵你的祖宗,挖你的祖墳了。」窟窿下面似乎是沒有人的樣子,宋賓的話根本不生作用。宋鍾再也按捺不住,破口大罵道:「龜兒子!你再縮頭不出來,格老子操你先人,板板你這個見不得人的東西,是眾人操出來的狗雜種。」他這一陣亂罵,滿口川腔,一然難聽已極,但那個窟窿依然是個窟窪,下面毫無半點反應。宋鍾枉自氣得吹鬍子瞪眼,眼前仍是一籌莫展。
宋賓默然半晌,低聲道:「這事怎樣告訴三弟?」宋鍾略一沉吟,道:「回去見機而行,如今你可以先繞回那邊去了。」宋賓低應了一聲,身子緩緩滑出荊棘叢的暗影,悄然四下打量了一下,這才一閃身形,像幽靈般消失在夜暗中。宋鍾等乃弟走得遠了,看清楚的確無人窺視之後,這才移動身形,竄向另一叢矮樹裡去……宋鍾竄向另一叢矮https://m.hetubook•com.com樹的同時,一條黑影不知是人是獸,緊貼地面,悄然無聲地迅速後移,一眨眼間便消失在沒脛的衰草叢中。
宋鍾、宋賓見狀又是一驚,齊地一晃身,飛撲到宋桑身旁,雙雙蹲了下去,手眼齊施地在宋桑身上檢查搜視……這一陣檢視之下,二人方才放下心來舒了口氣。原來宋桑僅是被人點了穴道不能言動而已,還未送命!但何處穴道被制,對方使的什麼制穴手法,宋鍾跟宋賓瞧了一陣,竟然一點兒頭緒都瞧不出來,使得二人才舒了口氣,卻頓時為之又驚又怒起來。驚的是這一片荊棘下面的厲害玩意是個,從宋桑被制住的情形看來,顯然此人還是相當厲害的角色!怒的是此人竟敢在荊棘下面埋伏暗算,壞了川西三凶的買賣,若不將此人抓出來把賬算清,豈不是砸了他們川西三凶的招牌?可是,宋鍾、宋賓二人儘管驚怒交集,卻是毫無辦法可施。因為那個窟窿下面到底是什麼樣子?對方有些什麼埋伏?對方有多少人?這一串疑問,他們是絕對解答不出來的,除非從這窟窿跳下去看看。但這些疑問沒有弄清楚,他們又怎敢往下跳?
這時,見宋賓掠過來擋在宋鍾前面,田爾耕一邊運功活動雙臂,一邊緩步逼上,口中冷冷說道:「宋鍾就要送終了!你這位老二也該去『送殯』啦!大爺這就打發你去便了。」宋賓將三截棍的一端棍頭朝田爾耕一指,沉聲喝道:「站住!」一面微微側首問道:「老大!怎樣了?」宋鍾經過這一瞬間的真力運行之下,雖未能將侵入雙臂中的寒氣完全逼散,但已減輕了許多,雙手已沒有什麼感覺了,當下,雙輪一擺,縱身上前,目注田爾耕,「嘿嘿」怪笑道:「原來閣下是『黑煞門』的,從你這份功力看來,閣下想必就是『黑煞老怪』的首徒,『黑煞掌』田爾耕了。」田爾耕見宋鍾挨了一記「黑煞掌」力,只不過一瞬間便似乎沒有事了,心中暗吃一驚,但表面上卻冷然道:「既知田某的威名,識時務的就該放下兵刃,乖乖聽候發落,田某也許瞧在武林一脈,放你們一條生路。」宋鍾怪笑道:「謝謝田大人的恩典!至於要老夫弟兄放下兵刃嘛,嘿嘿!那得看田大人的本事如何嘍。」田爾耕怒道:「好個不識抬舉的匹夫,看掌!」
宋鍾獨自一人朝正東方竄出去,前進的路線卻是左彎右折的儘找草叢矮樹掩蔽身形,只搜索了二三十丈遠就伏隱在一大叢高與人齊的藤蔓荊棘的陰影裡,不再前進。不多一會,左方突然傳來「吱吱吱……」幾聲似是地老鼠出洞覓食的尖叫,聲音甚為微弱,如不是他凝神傾聽的話,幾乎很不容易覺察。宋鍾待那鼠叫聲一歇,立即也低低的發出幾下同樣的叫聲,同時身形伏得更低,兩眼卻瞬也不瞬的盯著左方,暗中運功戒備……一陣「窸窸窣窣…」似是動物爬行的輕微摩擦聲音緩緩接近,夜暗中一條長大的黑影蠕蠕而動,匍匐而來……宋鍾輕聲問道:「是老二嗎?」那條黑影低應了聲,蠕動速度突然加快,一竄就鑽進了宋鍾隱伏的那叢藤蔓荊棘的陰影中,果然是老二宋賓。宋鍾低聲道:「沒人發現你轉到這邊來吧?」宋賓搖了搖頭道:「大哥對他們有何打算?」
在身體方面,路金花砍的那一刀固然不大要緊,但「天南三煞」給他服下的春|葯卻是霸道無比,僅僅和路金花及歐陽樂貞一次交合,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他當時為了要逃出魔窟,一切都是拚命的動作,尚還不覺得怎樣,等到遠遠離開之後,一靜下來,立時就感到渾身都不對勁了。於是,他就找了個隱僻的地方躲起來,一方面靜靜地思考著將要面對的難題,找尋解決的辦法,一方面好好的調息將養,以便精力迅速恢復。那大片茅草荊棘下面,乃是一條極為隱蔽的山溝,這幾天來,他就躲在裡面,誰知道傷還沒有完全養好,就發生了意外。
松風道人見威脅無效,而事實上又不能馬上將「火靈」熊慎殺死,因為,在未能證實對方是否的確不管「火靈」的死活之前,他到底是不願意撕掉這張王牌的。但他卻不曉得「天目四惡」結義之初,為了便於作惡起見,而訂了一條特別規定,就是不論那一個落在敵人手中而被利用為要挾其他之人的工具時,其他人只可將敵方攻殺而不必顧到被擒之人的死活。因此,松風道人在不明內情而稍一猶豫之下,登時吃了大虧!他原以為「金精」與「水妖」是故作姿態而已,沒料到一眨眼間,一道白光「呼」的朝下盤捲到!頭頂上空,兩團烏雲像兩座山一般猛然壓下來,那奇強的勁風,逼得他呼吸都為之窒息。在這種情況之下,松風道人根本無從招架,而上下都被封得死死地,連躲閃都成問題。
宋賓用一截棍頭抵在田爾耕的胸口,正待下殺手,陡聽木客孫堅一聲斷喝:「且慢!」喝聲中,人已飛撲過來。宋鍾、宋賓聞聲愕然抬頭,望著飛撲而至的木客孫堅,宋鍾開口道:「孫兄有何指教?」木客孫堅落在田爾耕的另一邊,眼望宋鍾,冷冷道:「宋老大,這位田大人殺不得。」「朗個殺不得?」宋老大忿然開口,又是一句川腔。木客孫堅冷笑道:「無論為你為我都殺不得。」宋鍾微微一怔,道:「為我?為我啥子?」木客孫堅沉聲道:「令弟中了黑煞掌,沒有他的獨門解藥,活得了嗎?」宋鍾楞了半晌,恨恨地道:「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老三死了,這狗東西也要他活不成!」木客孫堅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道:「就算你宋老大不想令弟活命,老夫也不要這位田大人送終,閒話少說,宋老二趕快把釘子起出來,給他敷上解藥。」宋賓嘿嘿冷笑道:「格老子為啥要聽你的?」木客孫堅雙睛中綠芒驟盛,緩緩一掃宋鍾、宋賓,一字一字的沉聲道:「賢昆仲如果不想在此地埋骨,最好是聽老夫的。」
宋鍾、宋賓兩弟兄剛剛縱落那片荊棘上面,正自提氣輕身打算從宋桑陷下去的那個窟窿探看究竟,那知……他們的兩顆腦袋剛剛朝那個窟窿伸去之際,陡聽宋桑在下面又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大叫,接著「呼」的一聲,斷了的荊棘枝條和茅草碎葉漫空飛散之中,宋桑那條龐大的身子像砲彈一般從那個窟窿裡沖天疾射出來。宋鍾、宋賓只感覺到腳底下一陣波動,幸虧撤身飄退得快,不然非得被飛射出來的宋桑撞上不可。二人實在搞不清這片荊棘下面到底有什麼厲害的玩意兒,那敢還在上面停留,趕忙又是一個倒掠,縱回實地上去。「砰」的一甏大震,但見宋桑那龐大的身子已實實在在的砸落地上,四平八穩的仰天躺著,一動不動。
南面的人高矮肥瘦與東面的六旬綠袍老者差不多,年紀亦不相上下,只是身上穿了件火紅色的長袍而已,所用的兵器則是一根兒臂粗的紅色長棍。西方之人則是一身白,連鬚髮也白了,臉色更是白得像死人,手裡拖著一根亮銀軟鞭。守在正北的人黑得像座鐵塔,雙手分擎著一面徑尺鋼牌,發出閃閃烏光。這四人正是橫行東南沿海一帶的「天目四惡」!老大叫「木客」孫堅,老二自號「火靈」熊慎,老三人稱「金精」白天星,老四一身黑,水裡功夫十分了得,都叫他作「水妖」烏元章。把弟兄四人各有一身驚世絕學,平日無惡不作,殺人如麻,行蹤飄忽,官府對他們根本無可奈何,乃是黑道中的凶梟,不知怎地竟會在此地現身。眾人當中,只有田爾耕心中明白,今兒晚上,真是糟得不能再糟,師兄弟兩條老命,極可能會送在此地。
另一邊,田爾耕與木客孫堅也展開了激戰,田爾耕的一雙肉掌上下翻飛,勁力如怒海狂濤,敵住了木客孫堅一支辛辣絕倫的長劍,不但毫無遜色,反而略佔上風。可是,木客孫堅的臉上卻一直保持著莫測的詭笑,劍上似乎不曾施展出全部力量,他一面揮劍,一面沉聲說道:「田大人!老夫勸你趕快叫那牛鼻子師弟將熊老二救醒,否則的話,建文藏珍你就拿不到了。」田爾耕眼看師弟被對方夾攻得手忙腳亂的樣子,心知除非將木客孫堅制住,方能轉敗為勝,否則的話,那就一切都完了,因此,木客孫堅的話他根本不理,雙掌一緊,攻勢更見凌厲,同時,「黑煞掌」力也出手了。
他們這一絕招果然收到效果,煙燄一起,窟窿下面隨即有了反應。就在宋鍾、宋賓二人腳方沾地,那窟窿下面「呼」的飛射出一條人影,雙手一揮,蕩開周圍的煙燄衝霄直上半空,然後身形一擰,「嗖」地飄落在宋鍾面前。這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身形高大,相貌英俊,但神色十分陰沉,也許是好些日子沒梳洗了,嘴唇和下巴的鬍髭亂糟糟地差不多有五七分長短,一頭黑油油的頭髮胡亂地挽了個髻,身上穿的一件灰布棉襖左袖齊肩撕掉了,露出用布條包紮著的肩膀和結實的手臂,腰帶上斜插著一柄連鞘長劍,下身穿的是棉褲,腳上登了雙快齔,不倫不類的相當難看。
田爾耕一挺身站起來,木客孫堅已出手如電,點了他三處穴道,陰陰笑道:「田大人!買賣未談好之前,老夫不得不委屈大人一下。」田爾耕穴道受制,不由又急又怒,但表面上卻裝做毫不在乎的樣子冷冷說道:「本官落在你手裡,殺剮任便,有什麼買賣好談的?」木客孫堅臉色一沉道:「到了這個時候你田大人還要裝蒜就太不夠意思了!你開口一個本官,閉口一個本官,呸!你以為還是從前的朝代?那魏閹……」田爾耕忙截口道:「好吧好吧!你有什麼買賣就說出來聽聽,但咱們先小人後君子,買賣不成仁義在,等一下咱們談不攏的時候,你可不准再有什麼要挾,得將咱們的穴道解開,各奔前程,你看如何。」木客孫堅笑道:「不成問題,這筆買賣一定談得攏的。」話聲一落,轉向宋鍾問道:「這下子你該說出你的那個同黨到哪裡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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