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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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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群魔入伏

第十四章 群魔入伏

又過了半晌,那人的話聲再度響起,仍是那般怪腔怪調的說道:「管你是什麼公公派來的,你既然與匪盜一起,顯然也不是個好東西,死了也不算冤枉。」話聲微頓,厲喝道:「給你們三聲數為限,統統站起來繳械投降,否則的話,嘿嘿!你們以為躺在地上箭就射不到了,哼!休要作夢,咱們殺賊的武器多的是,等著瞧好了。」對於軍中所使用的武器,田爾耕是最清楚不過了,他當然知道對方的話絕非虛言恫嚇,除非他們不是來自左良玉的軍中,否則的話,只要隨便搬兩樣出來,自己這面的幾個人就真的不想活了。「一!」夜空中,傳來了那人的一聲怪喝。黑煞真人與木客孫堅等人互相望著,大眼瞪小眼的,似乎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渡過這個難關。「二!」那怪裡怪氣的喝聲再度在夜空中激盪著。木客孫堅嘆了口氣,望著黑煞真人道:「怎樣?認了吧!」黑煞真人咬了咬牙,正待開口…「啊!……」「哎唷!」一陣慘叫!痛呼之聲,忽然在夜空中像聯珠炮般迸爆……
這時,雖然是在星昏月暗的夜間,但在黑煞真人等這一班武林高手的銳利目力之下,仍然可以看得清楚十丈左近的景物。他們目光所及之處,隱約可見到幾十條人影正在手忙腳亂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大弩發射架子,那慘叫痛呼的聲音已經沒有了,看情形,顯然是受了一場暗襲,而那暗襲的人此刻已經隱遁了。黑煞真人等人那肯容對方有重豎弩架發射的機會,不約而同,悶聲不響地齊展身形悄然疾撲過去。十多廿丈的距離,幾個起落之間,黑煞真人首先飛到,雙掌一揮,凌空朝兩座剛剛豎好,正待發射的大弩劈去。他的「黑煞掌」力已練至爐火純青之境,掌出無聲,暗勁如濤,悄然狂捲之下,那兩座大弩及六條在操縱發射的人影立時如滾湯潑雪一般,塌散在地上。木客孫堅第二個飛落下來,一聲不響長劍驟化夭矯遊龍盤空飛掠如電,所過之處,但見人頭亂飛,慘叫之聲又復大作,再加上弩架與屍身倒地的「砰砰噗噗」響聲混在一起,黑暗中頓時豕突狼奔,亂得一塌糊塗。
木客孫堅點了點頭,道:「掌門人之言甚為的當,但那工作手段及進行方法……」黑煞真人又擺手止住了木客孫堅一不讓他往下說,笑道:「孫檀越,諸位也是老江湖了,這些問題恐怕也不用貧道詳細指點的,總之一句話,那就是放手去做,見機行事,只要能達到取得藏珍,便須不擇一切手段,未知孫檀越以為然否?」木客孫堅連連點頭道:「是極是極!掌門人的高見對極了,我們就這麼辦。」黑煞真人乾咳了一聲,眼望著木客孫堅,緩緩道:「分紅的事跟工作分擔都談好了,那麼……孫檀越是否可以把那兩筆本錢拿出來入股了呢?」木客孫堅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我們既然已是股東了,當然得把本錢掏出來。」話聲微頓,忽然目光炯炯地往四下掃視了一遍。
就在眾人心中作難,無計可施之際,先前那怪聲怪氣的話聲,卻又突然遠遠傳送過來,緩緩說道:「孫老大請答話!」木客孫堅抽眼望著黑煞真人,後者微微頷首,他於是稍稍抬起腦袋對著話聲傳來的方向高聲道:「老夫在此!是那位朋友要想賜教?」對方怪聲怪氣的答道:「賜教不敢當!只想問問孫老大,你們想死還是想活?」木客孫堅一面聽,一面搜索枯腸,就是想不起來這怪聲怪氣說話的人是誰,當下只好又反問道:「想死如何?想活又怎樣?你閣下有萬兒的話,請不妨亮來聽聽。」那人嘿嘿怪笑了一聲,道:「咱們是朝廷官軍,不懂得這一套,你們如果不想活,那就很簡單,一聲令下,萬箭穿心!但如果不想變刺蝟的話,也簡單得很,只要丟下兵刃暗器,把雙手抱著腦袋站起來就行了。」
原來,當「天目四惡」與田爾耕師兄弟拚鬥正緊的時候,方衣就乘機悄然開溜,但他並沒有走得很遠,只是隱伏在附近的低窪地方,他要看看「天目四惡」與田爾耕這邊的拚鬥結果如何,如果雙方落個兩敗俱傷的話,他就出來收拾殘局,把這兩幫人除掉,以減小「柳林四聖」奪寶的阻力。可是,他這個打算並沒有成功,但宋鍾與宋賓的密語卻被他偷聽到了,緊接著便是黑煞真人來到,這使得他大為吃驚,及至聽到木客孫堅說出來的兩件消息,更是令他心頭震動不止。因為,圖謀藏珍的人是愈來愈多了,單憑他和「柳林四聖」的力量,顯然已難順利得手。及至那一批聲稱是左良玉派來的官軍一到,將黑煞真人等人圍住,起先方衣仍是打算讓他們狗咬狗的,可是等到官軍的大弩一發射,他才知道官軍的厲害,同時也改變了他的想法。
黑煞真人撚鬚笑道:「孫檀越請放心,這周圍半里地內,貧道保證不會有人潛伏窺聽的。」木客孫堅將目光收回,投落在田爾耕臉上,緩緩的道:「田大人可知西廠人馬目下在什麼地方?」田爾耕笑了笑,道:「他們嗎?這時候恐怕仍是在巫山拚命挖寶吧。」木客孫堅搖了搖頭,道:「田大人!你未免把他們估得太低了,據老夫所知,『雲台九劍』那幾個娃娃護著他們,還未到達巫山就查出了他們得到的那份藏珍圖是假的,一行人便急急往回趕,左良玉婉卻藏珍之事他們也知道了,刻下正偵騎四出,踩探許天威跟柳林四聖這幫人的下落,據說,連『天南三煞』也被他們釘住了,至於你田大人這邊……」田爾耕輕「咦」了一聲,搖了搖頭,插嘴道:「據我所知,『西廠』這幫人當中,是不可能有這樣高明的人物的呀!唔!這就奇怪了。」
這條山溝才不過三數丈寬闊,溝中遍佈著許多枯枝敗葉和乾了的茅草荊棘,倘若從上面拋下火球,不要多,只三五十隻就可以把這條山溝的數十丈長短一段,化作一條火海中的火龍了。也就是說,除非他們十一個人能在對方拋下火球以前,逃出數十丈開外,方能免得了火葬之厄。但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而且崎嶇難行的環境之中,怎能比得上對方在山溝上面的平地上跑得快?就在黑煞真人等人心頭焦灼無計可施,腳下一步高一步低的急急踉蹌前行之際,前面右方的黑暗裡突地一點微弱的火光一閃!隨即一聲沉喝:「來!」這點火光雖然微弱,但眾人均是一流高手,功力何等深厚,就只這一瞥之下,藉著這一點微光,已然看得清楚,右前方乃是一條不算小的岔溝,那點火光已隨著喝聲飛投入那岔溝而去……此時,已不容他們多作考慮了,黑煞真人低喝一聲:「走!」一馬當先,提氣輕身,跟著那點火光飛撲過去。其餘的人那敢怠慢,俱各運足十成輕功身法,緊跟在黑煞真人身後,首尾相連,飛縱追去……最後飛進那條岔溝的是揪著宋桑的宋鍾和宋賓,他們兄弟三個剛一竄進岔溝,只聽「洪洪洪洪」的一陣大火燃燒的聲音,在他們適才摸索而行的那一段山溝裡爆發出來,登時一股灼熱的狂風,跟著他們的屁股捲進岔溝裡來。如果眾人不是及時竄進這條岔溝的話,這時候可就災情慘重了!
在這種匱況之下,歐陽樂貞十分明白,要想動手逃生,簡直是拿性命來開玩笑。憑她倆赤手空拳,根本就毫無希望,於是,她嘆了口氣,轉對路金花道:「姑姑!放了他吧,看他們又能把我們怎樣?」路金花聽了,只氣得一咬牙,重重地哼了一聲!雙手猛的往前一送,五指一鬆,恨恨喝了聲:「便宜了你這廝!」「砰」一聲,那中年大漢被摔了個狗吃屎,幾乎把滿口牙齒都砸掉,鼻子、嘴唇、額頭都被地上的沙石擦破了,登時皮裂血出,「哎唷唷」地發出一陣痛哼……他掙扎著爬了起來,一抹嘴上的血漬,「嗆」地拔出佩刀,一指路金花,惡狠狠地吼道:「賊婆娘!本官先把妳兩隻狗爪砍下來,再押回去慢慢收拾,好教妳知道厲害!」吼聲出口,佩刀一揚,一個箭步竄上前來,照準路金花的雙手砍去……
那中年大漢似是腦後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就冷冷開口道:「本官勸妳兩個不必白費心思了,老實告訴妳們,這座樹林子已完全在我們控制之中,就是蒼蠅也飛不進來,當然,在林子裡的也休想飛得出去,何況是妳們兩個大姑娘呢!」路金花「哼」了一聲,道:「你們究竟是那兒來的匪徒?竟然冒充官兵攔路搶劫!難道當真不怕王法了嗎?」中年大漢冷冷一笑,道:「關於這一點,妳們見了錢大人就曉得了,嘿嘿!本官現在不和妳計較,等到查出妳的真實身份而又證實妳是個壞人時,哼哼!本官不把妳整治得死去活淶才怪!」
那知漆黑的夜空中又飛亮起二三十道火光,像第一次一樣飛射落在他們的左近,依然將那一大片地面照亮了。這時候,對方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了,因為,黑煞真人他們都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對方顯然不準備與他們面對面的動手拚博,而是要用弩陣困住他們,等到天色一亮,就可收一舉而殲之功了。在這種強勁霸道絕倫的大弩集中攢射之下,要衝過漫長的數十丈空間,就算輕功身法如何神奇,護身氣功如何了得,也是有死無生,絕難倖免的。這樣一來,就連足智https://m.hetubook.com.com多謀的黑煞真人以及狡猾機詐的木客孫堅、陰險毒辣的「辣手追魂」宋鍾等人一時間都弄得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只有一點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絕不能等到天亮,必須在黑夜突出對方弩陣的包圍,否則的話就完了。可是,在火箭不斷的照亮之下,連動一動都有大弩透體之險,要想突圍,實在談何容易!
黑煞真人撚鬚微笑,直待木客孫堅說完了,這才打一稽首還禮,高宣一聲「無量壽佛」!然後神色一整道:「孫檀越不是跟小徒們談買賣嗎?他們作不了主,請跟貧道直接談談如何?」木客孫堅欣然道:「能得與掌門人直接商談是最好不過了。」說著,倏地出手,拍解開了田爾耕和松風道人的穴道,笑道:「為了表示兄弟的誠意,所以也不用勞煩掌門人了。」敢情他知道自己的制穴手法,是絕對難不倒黑煞真人的,因此就不如故示大方的來上這一手。田爾耕和松風道人穴道一解,立即站起身來,轉向乃師行了一禮,肅然分站兩旁。黑煞真人當然十分明白木客孫堅的意思,但也不去點破,反而稽首道:「孫檀越手下留情,貧道謝了。」木客孫堅忙遺嫿笑道:「掌門人不責怪兄弟無禮,兄弟已感激不盡!怎麼敢當這個『謝』字?」黑煞真人含笑道:「理當如此,孫檀越不必太客氣。」話聲微頓,又道:「據孫檀越剛才對小徒透露的那兩筆本錢,說起來是足夠與我們合股了,但這兩筆本錢的全數究竟有多少?不知孫檀越是否可以讓貧道曉得?」
路金花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心中登時明白,不由著急道:「那怎麼行?我得快些找個地方把臉洗一洗,否則的話,怎麼能夠見人呢!」說著,又睜大了眼睛,向四下再度打量……就這一陣慢步而行,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暮色四合,夜幕馬上就要垂下來了。「咕嚕嚕……」一陣奇怪的響聲,忽然從歐陽樂貞的肚子裡發出來,她突然覺得手也軟了,兩條腿連一點勁都沒有了,這才想起,今天除了吃過一頓清粥之外,到現在水米還沒有沾過牙,不由慌道:「姑姑!我餓了。」她這一說,路金花也想起來了,她雖然在阿春送飯來的時候吃了一些,但她的食量一向就大,何況又奔跑了這樣遙遠一段山路,這時候,她的肚子也被傳染得「咕嚕嚕……」地響起來了。路金花的肚子一叫,她苦笑了笑,道:「我也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歐陽樂貞四下一望,皺眉道:「荒山野地,渺無人煙,到哪兒找吃飯的地方去?」路金花伸手一指,道:「妳看,那邊有幾點亮光,想必是山中的人家,我們就到那邊去看看。」
田爾耕仍在將信將疑,黑煞真人點點頭道:「孫檀越之言有理,以貧道看來,必是左帥部屬中的不肖份子,瞞著左帥來插上一腿,發這筆橫財了。」木客孫堅神色一整,緊接道:「不但如此,依兄弟的判斷,甚至連左良玉也有幕後支使之嫌。」黑煞真人「哦」了一聲!抬目道:「何以見得?」木客孫堅沉聲道:「銀子誰不想要?他左良玉表面上是因為朝莛已有糧餉撥發,賊兵之圍亦解,是以不能接受這筆財富,但暗地裡,兄弟敢說世間上絕沒有一個人會對這樣巨大的財富不動心的。」他話剛說完,突然「嘿嘿嘿嘿!……」一障刺耳的怪笑聲劃空傳來,打破了四野的沉寂。眾人乍聽笑聲來得如此突兀,俱是心頭一震,忙戒備著凝目四下掃視……
宋鍾趕忙爬行過去伸手在宋桑高聳起的屁股上一摸,不禁失聲低叫道:「是大弩!」敢情大個兒宋桑因為穴道受制,動作沒有平時靈活,伏下之際,屁股蹶得高了一點兒,竟然在兩瓣厚厚的肉墩上,對穿著一枝長達五尺的弩箭!直痛得他齜牙咧嘴,渾身發抖,卻又不敢大聲哼哈,只好咬牙呻|吟……「大弩」這玩意兒,乃是軍中特有的攻擊利器,通常是由三名軍士操縱,射程可達五六十丈,比普通強弓硬弩遠了幾倍,三四十丈內,箭鋒可洞穿三層皮甲,任何「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功夫都抵擋不住,的確厲周無比!眾人一聽宋鍾叫出這一句話來,都不禁感到一顆心驟然往下一沉,同時暗叫:「糟糕!」
木客孫堅略一沉吟,道:「按道理說,在掌門人面前是應該坦白的,但這筆買賣實在太大了,成功之後應如何分起?工作方面應如何分擔?這些乎要事先高定了才好,不知掌門人意下如何?」黑煞真人連連點頭,道:「孫檀樾之言有理,依貧道愚見……」說時,轉目掃了宋鍾兄弟一眼,沉吟著不往下說。木客孫堅笑道:「宋老大弟兄是兄弟這邊的,掌門人儘管按兩股分配便是。」黑煞真人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孫檀越這邊共有七位,貧道這邊是五個人,貧道的看法是買賣成功之後,將所得作成四六分配,孫檀越看是如何?」木客孫堅道:「兄弟這邊人數較多,分得六成,甚為合理,兄弟……」黑煞真人連連搖頭道:「不!是貧道這邊分六成。」木客孫堅一楞道:「可是掌門人連同令高足共是五位,而兄弟這邊……」
田爾耕怒聲喝道:「混帳東西!你沒聽清本官是于公公派出來的嗎?你以為本官是魏忠賢的人?簡直豈有此理!」他這一唬,果然將對方唬住了,因為「東廠」自魏忠賢伏誅之後,這個組織並未解散,的確仍由宦官執掌大權,只不過是換了一批人而已,同時所作的惡事並不比魏忠賢掌權的時候少,甚或有過之而無不及,依然是個令人頭痛側目的組織。至於繼魏忠賢而提督「東廠」的太監是不是姓于,外人根本就不得而知,因為那初掌權的人以目前根不深、蒂不固,尚未到公然出面的時候,故而對外均嚴守秘密,就算各省的督撫都摸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人在掌握著實際大權。所以,那怪聲怪氣的人被田爾耕煞有其事地一連幾下子,果然弄得心頭嘀咕起來,一時間又沉默下去了……
路金花一聲嬌叱!身形一閃,雙手用勁一扭,立時將中年大漢雙臂反扭在背後,嬌聲喝道:「不許動!」中年大漢一腳沒踢著對方,陡覺雙肩關節處一陣椎心劇痛,雙臂已被人反扭背後,更是急怒攻心,那肯聽話不動?大吼一聲!踢出去的右腳猛地回收,「懶虎伸腰」,一腳反向身後踹去。路金花早就料到他有這一手,身子一側,讓中年大漢這一腳擦著褲管而過,用力把他的兩臂往上一提,冷冷喝道:「看你還凶不凶!」中年大漢「哎」了一聲!痛得冷汗直冒,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了,當然沒辦法再凶了。他喘息著叫道:「哎!輕……輕些……」
宋鍾話聲一頓,看了兩個弟弟的表情,遂又急切地對木客孫堅笑道:「孫兄到底是怎樣弄來這筆偌大買賣的?請快點說出來聽聽,兄弟實在忍耐不住了。」木客孫堅伸手一指盤膝坐在地上的田爾耕,笑道:「這筆買賣田大人最清楚,讓他來說吧。」田爾耕冷哼一聲道:「你說的話,本官一概不懂,你要我說什麼?」木客孫堅怒道:「田大人!你這就不對了,剛才咱們是說好了的,現在你怎麼又推三阻四起來了?哼哼!須知老夫的耐性並不很好,不要……」田爾耕冷笑著截口道:「怎麼樣?大不了你把本官宰了就是,有什麼好狠的?」木客孫堅冷冷地哼一聲,目注田爾耕,沉聲道:「你要弄清楚!這筆買賣並不是非你田大人合夥不可,同時,老夫也不是光搭一份乾股,而是要拿出相當本錢的。哼!你與老夫合夥,可以說是絕對有利而無害的生意,你不妨好好的想想看。」
黑煞真人已急急說道:「這兒並不安全,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先覓路離開要緊,否則的話,讓人家守在上面用箭射下來就不妙了。」木客孫堅還不肯干休,但上面已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與七嘴八舌的爭論之聲,只好鬆開了宋鍾,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宋老大既已答應合作,那就希望你放明白些,否則的話,休怪老夫不念老朋友的交情!」宋鍾整了整被抓縐了的衣襟,陪笑道:「孫哥子的確是心眼多了一點,兄弟絕沒有不坦白的地方,請孫哥子放心好了。」這時,黑煞真人已領著田爾耕等人順著這條山溝,摸索著往前行去,木客孫堅乘勢下台,口中冷冷說了一句:「以後再看吧。」說著,移動腳步,跟在田爾耕等人後面,凝功戒備緩緩走去……
梁金花與歐陽樂貞一邊題一邊仔細觀看,見了這般情形,心知除了訓練有素的官軍外,一般的強盜土匪實在擺不出這種陣容來,使得她倆人不由不信對方的確是官兵而不是土匪了。可是,她倆人卻想不通,訓練有素的官軍為何會開到這荒涼的黃山地區來,因為黃山的山區中並沒有大股的山賊嘯聚,不需要如此龐大的官軍來進剿。再看中年大漢和那些埋伏之人的舉動,總似乎帶著些鬼鬼祟祟的味道,不像堂堂正正的官軍。想著,想著,已然進入火光照耀的範圍,正對著這一面的那名衛兵沉聲喝道:「什麼人?口令!」中年大漢腳步一停,揚聲道:「本官周武,虎賁!」那衛兵又是一聲沉喝:「龍騰!」中年www.hetubook.com.com大漢立即接道:「威武!」那衛兵揚聲道:「周大人請進!」中年大漢不再開口,領先舉步朝那衛兵行去。那衛兵一眼發現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不由「咦」了一聲,道:「周大人!你後面的是什麼人?」中年大漢笑道:「逮到的可疑人物,要押到錢大人處審問的。」那衛兵「哦」了一聲,便不再開口,僅是用他奇怪的眼光望著路金花那張大花臉,目迎目送地瞧著她們進入營地。
說話之間,接連繞過好多株幾人合抱的大樹,眼前倏地現出幾叢火光,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認得就是她們在樹林外面時所發現的幾點火光,這時一走近了,才看出原來是用木柴堆起來燃燒的營火。這幾堆營火每堆相距數十步,約有半人多高,木柴燃燒的正旺,劈拍之聲不絕,熊熊的火燄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那強烈的火光,照耀得四下通明。在營火堆的中央,支著三座高大的帳幕,營火堆外面的周圍,搭了許多小帳篷,再外面並沒有建豎欄柵及壁壘,而是由持戈披甲的戰士守衛著。這些披甲戰士每兩名為一組,兩人背對背的站著,每組相距約敷十步,恰可在火光照耀的視力範圍以內,總共有十多組環成一圈,將整個營地守衛得像鐵桶一般。
田爾耕道:「那就對了,既然師父才是最高決策之人,對方卻為何一直在找孫老大說話?顯然並不知道與孫老大打交道的人是師父跟徒兒……」黑煞真人道:「這又有什麼關係?」田爾耕道:「很明顯,對方是跟著孫老大來的,可能是孫老大在釘他們梢的時候,落在人家眼中,被人反釘上了。」木客孫堅滿不是味道的說:「田大人的意思,是怪老夫把他們引來的?」田爾耕搖頭道:「我並沒有這意思,我只是想,對方既然是左良玉的部下,又不曉得我在這兒,我打算利用『東廠』這塊招牌,嚇唬他們一下,看能不能夠將他們嚇退。」黑煞真人讚許地點頭道:「對!對!這法子不錯,不妨一試。」木客孫堅卻澆了一瓢冷水道:「不對!不對!這法子可千萬不能一試。」
思忖之間,情況果然發生了!「哎,你……」一聲尖叫劃空傳來,撕破了沉寂的夜幕!方衣聞聲腳步不由一頓,隨即隱約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尖叫道:「你……你這個老傢伙,原來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方衣聽得心頭大震,暗叫道:「是她!她又遭遇到什麼了?」緊接著是一陣蒼勁的「桀桀」怪笑之聲,蕩漾在夜空中,聽來雖然很遠,聲音不大,但卻令人有極為刺耳之感。方衣這時更不猶豫,猛吸一口氣,身形疾掠而起,星馳電掣般朝聲音來處飛奔而去……那尖叫的女子是誰?為什麼能令方衣一聽之下就心頭大震?為什麼他如此緊張的飛趕過去?在這世間上,除了路金花這個女孩子,恐怕是再不會有旁的女子能夠使得他如此關心緊張了。
田爾耕略一沉吟,抬頭道:「話倒說得蠻中聽,但不知你有什麼本錢?」木客孫堅冷笑道:「好,既然你提出來了,老夫就先亮一點給你瞧。」話聲微頓,顯得甚為神祕的緩緩說道:「老大第一筆本錢是關於『西廠』的。」田爾耕冷笑一聲,道:「西廠?嘿!本官隸屬『東廠』,『西廠』與我有什麼相干?」木客孫堅哼了一聲,道:「嘴巴硬有個屁用,告訴你,左元帥的事你想不想知道?」田爾耕搖頭道:「本官只知左元帥忠心為國,其他的事一概不想知道。」木客孫堅勃然變色,大怒道:「你這人真是無可救藥,好!你既然認為老夫這兩筆本錢不夠,那就免談。」話聲微頓,側顧金精白天星跟水妖烏元章,沉聲喝道:「把這廝和那牛鼻子弄到那坑邊砍了,就丟到坑裡算了。」金精白天星、水妖烏元章二人應了一聲,方待伸手去抓田爾耕和松風道人起來,陡地——
「三……咦!」那怪裡怪氣的喝聲剛把「三」字喝出了一半便突然剎住了,隨即發出了一聲詫呼!黑煞真人和木客孫堅等這幾幫人都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江湖了,當慘叫、痛呼的聲音一進入耳中,心裡立刻就知道五行有救了。他們的目光如響斯應地齊向慘叫、痛呼之聲的來處閃電般一望,身形更是如同裝了彈簧一般,連蹦帶竄的飛掠起來,嗖嗖嗖的貼地疾掠過去……那一陣聯珠亂迸的慘叫乃是從黑煞真人的後方,那一大片剛燃燒完了不久的荊棘的前面發出來的,距離他們大約有三四十丈,再過去就是適才大個兒宋桑掉下去的那道山溝了。此際,其他三方包圍埋伏的人在聽到那一陣慘叫痛呼之頃,正自楞得一楞,卻未料到被圍之人的動作竟然迅疾如斯,一時俱措手不及地不知如何是好。等到他們回過神來,一聲令下,大弩、火箭亂射一通的時候,黑煞真人等人已然竄進黑暗之中,遠出十餘丈外,接近這一方的埋伏區域了。
木客孫堅雖然總覺得宋鍾的態度可疑,那個年輕人失蹤得甚為奇怪,而引領他們脫險的人則更是離奇得令人不可思議。這些疑問,木客孫堅本來是打算軟硬兼施的逼宋鍾說出實話來,一但如今見黑煞真人對這些好像不大重視,只好放在心裡,口中唯唯應道:「掌門人之言有理,就請令高足田大人帶路便了。」於是,由田爾耕領先,在田野間覓路朝茅家村而去。宋鍾一面走,一面心中也在奇怪,他實在弄不清楚,方衣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十分清楚而且肯定,那出手攻襲包圍埋伏的官軍,製造機會讓他們脫離包圍網,又帶引他們從山溝逃生的人,必然就是方衣。可是,方衣為什麼要這樣呢?如果宋鍾他對建文藏珍這回事早有所聞或是參與的話,他也許就能明白方衣為何要救助他們了。
就在這危機即至的緊要關頭,突聽三四丈外傳來一聲輕喝:「退!」這一聲輕喝在黑煞真人與木客孫堅這兩批人聽起來,一時間還有點莫名其妙地俱覺一怔,可是,在宋鍾聽來就大不相同了!他乍聽喝聲,心頭登時一震,然後就是一陣狂喜湧上心頭,同時也暗罵自己好不糊塗。因為他聽出了那一聲輕喝,乃是方衣的口音,而發聲的地點,正是那條被荊棘茅草遮蓋著的山溝。當下,宋鍾更不怠慢,低喝一聲!「大家跟我來!」喝聲出口,人已同了宋賓揪著宋桑,四足猛蹬,疾如脫弦勁弩般貼著地面朝那邊飛撲過去。黑煞真人等人身隨聲動,齊施絕學,閃電般一晃便超越了宋家弟兄,飛縱到山溝的邊沿……宋鍾急聲叫:「跳下去!」他自己叫著,腳下更未停頓,身形一縱,與宋賓揪著宋桑往那片尚還燒剩一些殘枝的荊棘跳落……黑煞真人等人早就紛紛騰身跳落下去,只聽一陣「劈劈拍拍」的枝幹折斷聲中,十一條人影剎時沉沒不見了。
木客孫堅冷笑道:「人外有人,天上有天,田大人怎能這般肯定,他們既然能搬動『雲台九劍』,當然也可以搬動其他更有本領的人物了。」田爾耕沉吟了一陣,道:「但不知孫兄曾否查出他們搬動了那些有本領的人物來?」木客孫堅搖頭道:「這一點很抱歉,老夫能力有限,迄今尚未明瞭。」田爾耕皺眉道:「這就怪了!倒底是些什麼人物呢?」黑煞真人沉聲道:「爾耕!現在你傷這個腦筋幹什麼?等跟他們接觸了,不就可以查出來了嗎?」田爾耕瞿然道:「是!是!師父教訓的是。」話聲微頓,轉望木客孫堅冷笑道:「原來孫兄一意要入股作這筆買賣,就是為了要我去應付『西廠』的人,嘿嘿!高明!高明!」木客孫堅得意地一笑道:「那裡那裡!田大人過獎!其實嘛!老夫只能說是借重而已,因為官官相對,什麼事都好辦,相信田大人必有同感,是不?」
宋鍾直恨得牙癢癢地,真想翻臉動手砍木客孫堅幾輪,但是老三宋桑的穴道仍未解開,只好忍氣吞聲地與宋賓攙扶著宋桑,隨後而行……這條山溝大概是山洪爆發之時所沖蝕而成的,溝底下不但極為崎嶇難行,大小卵石參差羅列,更增加了落腳時的困難,同時,由於山洪沖蝕的時間次數多了,使得這條山溝內又有大小不一的岔溝,此際,山溝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眾人摸索而行,前進的速度慢得就像蝸牛一般。可是,山溝上面的追兵卻一點也不慢,當他們追到溝邊,發現被圍之人乃是從這山溝逃走之時,七嘴八舌的互相一商量,立時就得到結論。只聽那怪聲怪氣的人揚聲喝道:「快將所有的火球集中到這兒來,咱們要把這些龜孫舉行火喪。」此言一出,正在山溝裡摸索著逃命的黑煞真人等人聽了,俱不由又是暗叫一聲:「這下子可糟了。」
木客孫堅朝黑煞真人望了一眼,見他沒什麼表示,於是又高聲問道:「我們站起來之後又如何?」那人怪聲一笑,道:「那是以後的事,咱們一步一步的來,你們答不答應?」這種毫無保障的要求,實在太難答應了,不是嗎?當他們解除了武裝雙手抱頭站起來時,對方如果適時射出一陣大弩,豈不統統都完了?木客孫堅不由一陣沉吟,一時間無法作答……黑煞真人也想不出什麼妙策來打開這個結,只把兩道壽眉糾在一起,苦苦的尋思對策……田爾耕突然輕輕「哎」了一聲,似乎想起了www.hetubook.com.com什麼,低聲道:「師父!這兒的最高決策之人應該是你老人家,對不對?」黑煞真人不解地望著田爾耕,不知他的愛徒為何有此一問,默然了一下才道:「那也不一定,孫檀越也是決策之人,該誰下決定須看什麼場合,有時……」田爾耕截口道:「徒兒說的是此時此地,此種情況。」黑煞真人道:「情況特殊,為師當然要挑起這副擔子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黑煞真人忽然咳了一聲嗽,搶先緩緩說道:「此地亦非說話之處,咱們尚有許多問題亟待研究,請孫檀越不要再為此事耽誤時間了。」木客孫堅沉聲道:「不!兄弟認為那人十分重要,必須弄清楚他的來龍去脈,否則的話,我等的一切計劃恐怕會被他破壞了。」黑煞真人不大以為然的說道:「發掘和爭奪建文藏珍的這回事,如今顯然已演變得十分複雜了,諒他一個人也成不了氣候,咱們用不著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話聲微頓,側顧田爾耕道:「爾耕!這兒離你的茅家村有多遠,知道嗎?」田爾耕仰頭望了望星辰來辨別一下方向位置,想了想,躬身道:「離此不遠,大約在西北方十里左右。」黑煞真人略一沉吟,轉眼望著木客孫堅道:「小徒的居處離此不遠,咱們且去歇一歇腳,把各方面的細節從長議計,研究一番如何?」
半晌,黑煞真人已有計較,他低聲吩咐道:「夜色昏暗之下,對方是不敢衝過來的,咱們可以利用地形地物,匍匐爬行過去,只一接近,就不懼那些大弩了。」「天目四惡」、「川西三凶」聽了,覺得除此之外,已無其他更好的辦法,遂點頭同意了。可是,就在他們正要分頭開始行動的當口,空中突地閃起二三十道眩目的火光,像流星一般飛射落在他們伏臥的左近四五丈範圍。原來是二三十支箭桿泡過桐油的火箭,這些火箭斜插入土中之後,因為箭捍早已著火,故而熊熊地成了二三十支火炬,將這四五丈方圓一大片地,照得亮如白晝。黑煞真人急急低喝道:「快!快滅了這些討厭的東西!」
他認為如果讓勢力龐大的官軍將黑煞真人等三批人收拾了的話,則「柳林四聖」更不是這批官軍的敵手,同時,他也悟出了一個道理來,那就是,藏珍在誰的手上,誰就成了眾矢之的,只有最後到手的人才是最安全。也就是說,方衣他必須讓黑煞真人等人活著,造成互相牽掣的局面,絕不能有一面倒的龐大勢力形成,否則的話,誰的勢力最龐大,誰就可以穩得藏珍了。雖然那批官軍口口聲聲是左良玉派來的,但誰又能證明是真的還是假傳聖旨呢?方衣想通了這一點,於是施展奇絕身法,繞道溜到那條山溝裡去,再由山溝飛出來偷襲埋伏在這一方的官軍,救了黑煞真人等人出險。他隱伏暗處,眼看著黑煞真人等人遠去,心中一再盤算,是跟蹤去探聽他們的計議?抑是趕快去找尋「柳林四聖」,將所見所聞告知,並說明自己的看法?盤算了一陣,他決定暫時放棄跟蹤黑煞真人這回事,先去找到「柳林四聖」再說。
終於,那幾點亮光愈來愈近,不多一會,就很清楚地看出來了,那是從一座相當大的樹林裡面透出來的,但看來又不像燈光,也不似燭光,竟有點像火燄的光芒。路金花與歐陽樂貞心中雖然覺得奇怪,但轉念一想,管它是什麼光,反正有人就行了,只不知是些什麼人住在林子裡?等一會見了面時該怎樣開口才好……二人想著,走著,腳步自然而然地加快了,眼看就要接近樹林的邊沿了,卻突地傳來一聲沉喝:「什麼人?站住!」路金花與歐陽樂貞聞聲一驚,忙一頓腳步,雙雙擰身就要覓地掩蔽……那沉喝的聲音又劃空傳來:「不許動!有二十具弩匣指著妳們,躲不了的,乖乖站起來聽候發落。」「匣弩」,又名「諸葛連弩」,相傳狄諸葛武侯所創,每匣可裝箭九支,以機括控制,可逐支發射,亦可九支齊發,射程遠及兩百步,威力絕倫。二十具匣弩一齊發射的話,一百八十支弩箭攢射之下,在十數丈方圓的空間距離以內,簡直可說是連蒼蠅也難逃大劫,更何況是兩個大人?
那中年大漢領著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走進了樹林,腳步停了一下,回頭對那兩名擎著弩匣跟在二女身後押隊的士兵吩咐道:「你兩個好生盯著她們,要有任何不軌的舉動,立刻格殺勿論,逃了一個,哼!要你兩個腦袋抵數。」兩名士兵喏喏連聲,退後了幾步,一人一個,將弩匣對準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一點也不敢鬆懈。中年大漢滿意地點了點頭,低喝了聲:「走!」移動腳步,繼續朝樹林裡走去。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目光亂轉,兩人都是一般的心思,打算在這座樹林中找尋一條可以逃走的道路,同時也猛動腦筋,思索著怎樣才能安然脫身的妙策……
田爾耕一旁截口道:「孫老大應當清楚,我手下有不少跑腿的東廠弟兄,他們少不得也要得點好處才幹得起勁,這樣一來,咱們所得恐怕還沒有你們多哩!」黑煞真人接口道:「孫檀越!雖然只是四成之數,但算起來恐怕也有上百萬兩銀子,諸位拿去這輩子也就吃穿不完了。」木客孫堅想了想,又與三個把弟兄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才點頭道:「好吧,就按掌門人意思,四六分配便了。」話聲微頓,眼望著黑煞真人,乾咳了一聲,鄭重的道:「那麼,關於工作的分擔,還請掌門人……」黑煞真人含笑擺了擺手,截口道:「咱們工作如何分擔是無法預先詳細計劃的,貧道只可以這樣說,應付官府方面,由小徒出面,至於江湖中黑白兩道,那就得麻煩孫檀越諸位了。」
這一陣子的變化說來雖長,其實也只兩句話的工夫而已,那兩名手擎弩匣的士兵雖然眼看著奇變突生,但一來是措手不及,頭目已被人制住了,二來又不曾聽到頭目下命發射,自然是不敢亂動,一個個瞪著駭然的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歐陽樂貞早已閃身到了路金花身旁,準備萬一對方不顧一切發射弩箭攻來之時,好同著路金花拿這中年大漢來做擋箭牌,免得站在燈光之下毫無遮攔的挨箭。路金花見手上的中年大漢已不敢亂動了,於是沉聲喝道:「快叫你的部下把燈光熄了,滾出三十丈以外去。」中年大漢吶吶道:「這…這個……本官……本官不……不…」路金花又一用勁,將中年大漢的雙臂往上提了一下,嬌喝道:「不甚麼!你敢再說半個不字,姑奶奶不扭斷你這兩條狗爪子才怪!快?快叫他們滾遠些。」
清泉道人行動敏捷,首先一躍而起,揮掌掃腿,就朝他附近的火箭擊去。誰知,他的身形剛一竄起,突地發出一聲慘叫,「砰」的一聲!重重摔落地上,哼哼不絕,渾身顫抖。「咻!」就在清泉道人摔落地上的一剎那,撕裂空氣的厲嘯方始鑽入眾人的耳中。一支五尺長的大弩箭,直直的從清泉道人左肩背後射入,穿過琵琶骨,由前胸肩透出,長達五六寸的箭鏃在火光映照之下,發出冷柰森的寒芒,半點血漬都不曾沾上,這樣一來,誰人還敢再動?但也沾了這一陣火箭的光,使得宋鍾和田爾耕能爬伏著替宋桑及清泉道人取箭,上藥、裹傷……黑煞真人低聲道:「大家注意!這些火箭快要燒完了,一黑之時,立即按預計行動。」田爾耕低聲道:「可是清泉師弟無法行動,如果揹著爬行的話,目標就大了,況且也不方便,該怎麼辦?」黑煞真人咬牙道:「這時候也顧不了許多了,留他在這裡好了,倘若有何不測,咱們以後替他報仇就是了。」話剛說完,眼看那些火箭已經燒到尾部的羽毛了,黑煞真人正待下令……
笑聲一落,隨聽東面的黑喑中有人怪聲怪氣的說道:「孫老大說對了!財帛動人心,將爺們正是奉了元帥軍令來剿滅你們這班草寇的!」話聲一頓,猛地一聲大喝:「殺!」喝聲出口,卻不見人影出現,田爾耕心頭大驚,急叫:「躺下!」叫聲中,他自己第一個趴在地上,其他的人個個都是老江湖了,同時也有著一身的能耐,反應更是奇快無比,也就在田爾耕伏下的同一剎那,都紛紛散伏在地上……「咻……」一陣刺人心魄的撕裂空氣的厲嘯聲、就在眾人伏下的一瞬間,從頭頂上空四方交叉響起,二三十點寒星隨著嘯聲交叉掠空飛過,分落在遠處的黑暗中,發出一陣「察察……」的亂響。「哎唷!」就在刺耳嘯聲響起的同時,大個兒宋桑突然發出一聲痛叫,顫聲哼道:「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他將歐陽樂貞喝住之後,就伸手在她身上從頭到腳的摸了一遍。這名軍官倒還相當規矩,沒有在她身上亂揩油,尤其幾處重要地方都沒有碰一下很快就檢查過了,笑道:「很好!妳還不像個壞人,好好站在一旁,等候發落。」話聲微頓,擺手命歐陽樂貞退過一旁,然後一抬手,指著路金花道:「妳過來!」路金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暗地裡運足功力,準備必要時作拚命的打算了。因為她知道在對方檢查之下,她的女孩子身份馬上就會現出來,但偏偏她卻是男裝打扮,這樣一來,對方必然會認為她大有問題而加以拘捕,那時將百口莫辯了。眨眼https://m.hetubook.com.com工夫,她已行到那中年大漢面前。中年大漢一聲沉喝:「站好!咦!你……」沉喝之後,繼之以一聲詫呼,抬手指著路金花的臉孔,流露著一疑惑之色又沉聲喝道:「你的臉怎麼搞的?把手舉起來,本官要好好檢查一下。」
他長身而起,抬頭辨清了方向,展開輕功身法,朝「始信峰」方向飛掠而去……這時,夜已很深了,天空上淡月疏星,四野一片暗沉,靜寂如死,連蟲子的鳴聲都沒有,只有方衣他自己飛掠時發出的衣袂帶風之聲。夜行了一盞熱茶工夫的光景,田野平原已經遠遠拋在方衣的身後,他的腳下,又是崎嶇難行的丘陵地帶了。方衣一面竄高縱低的全神貫注著腳下的地形,一面將目光四下搜視,他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這黃山地區,正不知尚有多少三山五嶽的好漢,打著各種主意,施展各種手段,目的在那筆龐大的藏珍。因此,方衣心中十分清楚,在這種情況之下,可說是隨時隨地都會有危險的事情發生的,說不定就在他經過的路旁便埋伏著準備狙擊他的人!也說不定就在他的前面便有一個陷阱等著他去跳,說不定……
一聲沉喝:「且慢!」喝聲從夜空中傳來,聲到人到,衣袂飄風之聲微響,田爾耕和松風道人身後已多了兩條人影。金精跟水妖聞聲愕然,把將要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同時凝目望去。其他的人也是一愕,齊將目光朝田爾耕和松風道人身後投去。只有田爾耕和松風道人沒有回過頭去看,因為,他們一聽到聲音,就知道是師父趕到了。不錯,來的正是「黑煞門」的掌門人黑煞真人以及門徒清泉道人!他們二人與田爾耕分途搜索路金花、歐陽樂貞,搜了一陣毫無發現,遂返回茅家莊院,卻未見田爾耕回來,師徒二人放心不下,於是,重又出莊,循著田爾耕搜索的方向追下去察看!……
路金花心中暗暗叫苦,只好依言舉起了雙手。那中年大漢跨前兩步,雙手一抬,先在路金花雙肩上一陣摸索,然後順勢往下摸去,糟了!他的一雙手掌剛一摸到她的胸前,竟然好像摸著兩隻蝎子一般猛然一縮手,卻突然又用力按出去,重又落在她的雙乳之上,驚疑地喝道:「這是什麼?嗄!妳是什麼人?快說!」中年大漢詫呼出口,問話之聲未落,人已倏然倒退開去,端得機警機警神速至極。可是,路金花已早有準備,一看情形不對,高舉的雙手猛然一落,足尖墊勁,身形疾逾電閃,緊貼著那中年大漢後退的身子,玉手探處,立將對方的雙腕抓住。中年大漢本自以為應變得夠快的了,沒想到竟然落在對方手中,不由大吃一驚,一聲沉喝,右腳疾飛,踢向對方下陰要害。
中年大漢痛得殺豬般大叫起來,嘶聲道:「不…哎!輕…輕些!本官…他們不屬…」路金花「哼」了一聲!正待再加勁修理這中年大漢,忽聽身後有一個冷峻而嚴厲的聲音道:「妳逼死他也沒用,只有本官才有權下令。」路金花聞聲大吃一驚,就要回頭去看,不料那話聲甫歇,她的背上已感到一縷森寒砭骨的劍氣,冷冰冰的透過衣服,傳至體內,登時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同時,那冷峻的語音又道:「不准亂動!想活就鬆手放人,乖乖聽候發落,否則本官寶劍一揮,妳就得人頭落地。」這時候,歐陽樂貞已自悄悄地緩緩把腦袋轉了個方向,用眼角一掃路金花的身後,只見一個貌相威嚴,頦下蓄著短髭的軍官,正挺著一柄冷芒電射的長劍,點在路金花的背心上。
半個更次過去了,四方搜索的人也已陸續返抵原地,木客孫堅眼看各人的神色,不用問也就知道答案了。當下,他輕咳了一聲,道:「找不到也就算了,也許那廝見勢不佳逃得遠遠的了,暫時放過一邊,以後再說,咱們現在……」宋鍾截口道:「現在最好請孫老大解開舍弟的穴道再說好嗎?」木客孫堅冷然搖頭道:「不忙,老夫跟田大人談的這樁買賣,絕不能傳入旁人耳中,所以老夫要等到賢昆仲聽過之後表示了意見,才能決定如何去解開令弟的穴道,事關非常,宋老大千萬原諒包涵。」這一番話是非常明顯不過了,那就是說,如果你宋家弟兄不肯合作、乖乖聽話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宋鍾恨在心裡,但臉上卻絲毫不露半點痕跡的笑了一笑,道:「兄弟們是最喜歡做買賣了,嘿嘿!只要有利可圖,兄弟是無不拚命的,卻不知孫老大說的這筆買賣,兄弟們如果聽候你孫老大差遣的話,成功之後,大約有多少賺頭?」
她倆人剛剛照著對方的話做好了,黑暗中突然「刷」地亮起了四道強烈的「孔明燈」光,正對著她倆照射過來,幾乎把她們的眼睛都耀花了。燈光的後面,又響起那沉喝之聲:「那個小姑娘先過來接受檢查。」歐陽樂貞一咬牙,只好依言朝燈光那邊行去,看看接近了,燈光一晃,只見一名穿著官軍制服的中年大漢,領著兩名手擎弩匣,兵士打扮的漢子,擋在她的面前。看那中年大漢穿的制服,還像是個校尉一類的小武官,歐陽樂貞不由詫然停下腳步訝問道:「咦!你們是官兵?」中年大漢一笑道:「不錯!所以妳不用害怕,只要查明妳不是壞人,就可以放妳離開,快些過來,讓我檢查一下。」歐陽樂貞舉步上前,嘟著嘴道:「我們又不是壞人,有什麼好檢查的?」中年大漢笑道:「這很難說,妳的臉上又沒有刻著好人兩個字,我怎知妳不是壞人?站住!不要亂動!」
他們這一動手慘殺這一方埋伏之人,當然也就暴露了他們的位置,其他三方的埋伏之人已然疾撲而來。田爾耕挾著清泉道人相繼縱到,急聲叫道:「師父!趕快撤離要緊,遲了就糟了!」宋鍾、宋賓兩弟兄揪著大個兒宋桑也衝到這邊來了,宋鍾疾聲道:「孫哥子不要殺了,逃命要緊。」就這兩句話的工夫,黑暗的天空中突然火蛇亂飛,「嗤嗤嗤嗤」的怪嘯著像下雨一般落在附近,登時照亮了一大片。顯然是其他三方埋伏的人,已快接近所發射的第一輪搜索他們蹤跡位置的火箭落下之地了,再不離開的話,大弩跟著就要來了。黑煞真人與木客孫堅立時收手,退了回來,凝目四下一望,打算覓路撤離對方的大弩威力。「嗤嗤嗤嗤……」火光閃耀,第二輪火箭又從天而降,插落在他們立身之處周圍七八丈內。這樣一來,黑煞真人等人登時被火光照得纖毫畢現,無所遁形,眾人俱不由心頭大震,暗叫:「糟了!」
路金花與歐陽樂貞趁著宋鍾、宋賓兩弟兄回頭去救宋桑的機會,兩人折回狂奔,落荒而逃,一口氣竟然飛馳了兩三里路,回頭一看,發現「川西三凶」沒有追來,這才將腳步放慢下來,不停地喘著大氣。這時候,夕陽已經落到山後去了,她們凝目四下打量周圍的形勢,但見四野一片灰濛濛地,一叢叢的樹林遍佈在起伏的丘陵上,地勢已較為平坦得多,敢情她們是順著山勢,走的是下坡路,此刻已到了山腳下面了。歐陽樂貞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用衣袖揩了揩額上的汗水,笑道:「真僥倖!要不是那大個兒掉下坑去的話,可真不容易甩得脫那三個可惡的狗賊哩!哈!姑姑妳……」原來,路金花也用衣袖去揩額上的汗水,三揩兩揩之下,卻把臉上塗的化妝油彩揩得一塌糊塗,成了一張大花臉。她一時還搞不清楚歐陽樂貞在笑什麼,莫名其妙地瞪著歐陽樂貞道:「妳鬼頭鬼腦的看著我幹爾?我的臉上長得有花了?」歐陽樂貞笑道:「姑姑妳說對了!妳的臉上不但長得有花,同時還是大花哩!」
不錯!的確是糟糕!因為照這一陣大弩襲射過來的情形看來,顯然四面都已被人圍住了,再從這陣大弩的來源去判斷,只有擔負攻堅陷陣的朝廷官兵才會擁有這種利器!何況剛才那發話之人不是明白表示,乃是左良玉派來的嗎?此外,根據大弩發射的距離而推測,那些包圍的兵馬最少在四五十丈以外,這樣遙遠的距離,要想毫無損傷的衝過去,實在是太難了。更何況對方能將他們包圍起來,在人數方面,最低限度也比他們多上好幾倍。在這種種完全不利的情況之下,怎教他們的心不往下沉?不過,他們這三批人到底是經過多少大風大浪的武林高手了,是以心情一陣震動之後,立即就詼復了常態,同時,腦筋也就隨著閃電般動了起來……
黑煞真人修為何等深厚,目光銳利異常,老遠就發現了田爾耕和松風道人似乎已被「天目四惡」制住,正在商談什麼條件的樣子,當下,帶著清泉道人暫時隱伏下來,聽聽雙方到底談些什麼……這時候眼見談判破裂,田爾耕和松風道人就要挨刀,於是急展絕頂輕功飛掠過去,同畤出聲喝阻!木客孫堅在江湖中的地位輩份,只比黑煞真人稍差一點,幾乎是同輩的人物,當然認識這位「黑煞門」的掌門人,於是,勉強壓住心頭的不安,哈哈一笑道:「兄弟真是老糊塗了,怎會沒有想到田大人既然在此地,掌門人的仙駕就該不遠才是,真是該打!該打!」笑語之聲微頓,雙拳一抱含笑又道:「掌門人一向可好?兄弟們是令高足奉旨緝捕的逃犯,不敢隨便現身,以致疏忽於問候,尚祈大度包涵。」
黑煞真人惑www.hetubook.com.com然道:「為什麼不能試?」木客孫堅道:「令徒是魏閹的部屬是盡人皆知的,如今這塊招牌怎能夠再拿出來嚇唬人家?更何況左良玉對魏閹是恨之入骨,他的部下自然也有同感,因此兄弟說令徒這個法子萬萬試不得。」黑煞真人聽了這一番分析得極為有理的話,不由得瞪目無以為答,口中訥訥道:「這個……」田爾耕卻笑了笑,道:「這不過是孫老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看法,其實我這個法子仍是可以行得通的,孫老大儘管放心。」木客孫堅不信地搖了搖頭,道:「何謂老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看法?」田爾耕笑道:「孫老大你只知道魏閹的事情,卻不知魏閹雖垮,但『東廠』這個組織並未解散,依然還是由宦官操縱著,所管轄的事情也跟從前一樣,不同的只是內部的重要人物已換過一幫罷了。」話聲微微一頓,又笑道:「假如我田爾耕宣稱仍受『東廠』主持人之聘,照舊擔任武士領班之職,試問對方這批頭腦簡單的武夫,又有誰敢不信?」這番話,聽得木客孫堅啞然半晌,才道:「既然田大人有這種把握,那就不妨試試。」
眾人心中都喑叫一聲:「僥倖!」腳下更不停頓,個個緊跟著那點微弱的火光,電閃雲飄地朝前面奔去……若論輕功身法,眾人當中頭數黑煞真人和木客孫堅是最高的了,可是,儘管兩人運足了功力,卻依然未能將那點微弱的火光追近半步。固然是那擎著這點火光的人對地形方面較為熟悉的緣故,但黑煞真人和木客孫堅的心裡都有個數,那就是在正常的時、地之下,他二人的輕功身法,也未必能強過這位看不見的人。那批在山溝上面的人馬投下了大量火球到山溝裡,將數十丈長一段的山溝燒成一條火河之後,卻不見了被焚的對象,俱不由一陣大嘩!又驚又怒地到處去查看……這一看,當然就看出來了,可是,黑煞真人等人已然逃得遠遠地,連強弓大弩都無法追得上了。
那一點微弱的火光飛著飛著……突然一閃而滅!黑煞真人猛提一口真氣,身子如離弦勁矢,破空疾飛過去,只一個起落便到了火光熄滅之處,身形尚未落地,口中已發出「咦」的一聲詫呼!木客孫堅等人相繼奔到,大家一齊凝目四下一望,這才明白黑煞真人這一聲詫呼的原因。敢情在這一陣飛奔之下,此時已奔出了山溝,來到一望無際的田野地帶,也就是說,他們已平安地離開了山區,置身平原了。木客孫堅是跟在黑煞真人後面第二個飛落平地的,他目光炯炯地四下一望之後,頗似有點意外地說道:「掌門人,你沒看到那傢伙嗎?」言下之意,當然是指那擎著微弱火光的人了。黑煞真人搖了搖頭道:「慚愧得很,貧道連那位施主的影子都沒看見,竟不知他是怎樣走的。」木客孫堅霍地轉過臉來,緊盯著宋鍾道:「宋老大!老夫知道你一定曉得此人是誰,倒希望宋老大你能夠開誠佈公的說出來,讓大家知道。」宋鍾連連搖頭道:「黑煞掌門人功力最高,尚且連那人的影子都見不到,兄弟這點微末道行,又怎能曉得他是誰?」木客孫堅「哼」了一聲,正待開口……
也就在他們剛剛隱落下去之頃,空際刺耳的銳嘯大作,空氣被撕裂的聲音令人聞之神魂欲飛。數十支五尺長的大弩箭在銳嘯聲中密密地成排飛過,掠過山溝上空,消失在遠遠的黑暗中。假如黑煞真人等人慢了一步的話,就算不致全部被這一陣大弩射穿了,最少也將有一半的人命喪當場!那一道山溝只有三五丈深,眾人落在下面,雖然衣服、頭臉都被荊棘刺破了,但聽了這一陣大弩箭挾著沉雷般的破空銳嘯聲從山溝上空飛過的情形,大家就覺得這一點點的損傷,不僅是微不足道,而且是十分值得的了。木客孫堅心中一定,卻一把抓住宋鍾,沉聲道:「剛才發聲之人是誰?」宋鍾搖頭道:「兄弟怎知是誰!大概是孫哥子的夥計吧?」木客孫堅不悅地「哼」了一聲,正待開口……
當下,田爾耕轉頭對著那傳來怪聲怪氣的話聲方向略略昂起腦袋,提氣揚聲,官腔十足的喝道:「那邊是誰的領隊?怎麼搞的,竟把本官也圍起來了?混帳!快站過來回話。」「嘿嘿嘿嘿!」那怪聲怪氣的人緊接著田爾耕的話,發出幾聲冷笑,仍是怪聲怪氣的道:「好個本官!請問你是那個山那個寨的官?快站起來讓本官瞧瞧。」田爾耕沉聲喝道:「混蛋!本官乃是奉東廠于公公的密令出來辦案的,你是什麼人這樣胡說八道?不想活了?」對方似乎怔了一怔地沉默了一下,復又怪笑道:「你是『東廠』的?嘿嘿!當真妙極了!這叫做一舉兩得,朋友,你才真的是不想活了,還拿這塊招牌來唬人。」
木客孫堅心裡暗罵:賺你媽的死人頭,老夫要你們命都賠上!但臉上亦是絲毫不露地笑道:「這筆買賣大概有好幾百萬兩銀子,老夫敢擔保,如果成功了的話,賢昆仲分得的一份,足夠回老家享受用一輩子而不必再做其他買賣了。」宋鍾乍聽是幾百萬兩銀子的買賣,心頭登時一陣波動,但隨即冷靜了下來,暗哼了一聲,心道:「格老子,隨便你龜兒說得天花亂墜,老子還是那一套,不整死你這幾個龜兒子絕不甘休!」他心裡是這樣想,口裡卻是另一套,他朝老二宋賓瞥了一眼,故作失驚和喜出望外的「啊」了一聲道:「怎麼?這樣一筆大買賣,孫兄是怎樣做上的?這一下還有什麼話說,兄弟們是悉憑吩咐,水裡火裡,一句話,拚了。」宋賓也表示萬分贊成地把腦袋點得像啄米的公雞一般。宋桑的命指在人家手裡,自然更加沒得話說。
歐陽樂貞順著路金花手指的方向,瞇起眼睛仔細望去,果然發現在夜色瞑矇中,有幾點碗大的光在閃爍著,不禁水皺眉道:「看樣子可能是山居的人家,但距離可不近哩!」路金花笑道:「為了肚子,再遠也得去呀!快走吧!」二人勉強提起精神,朝著那幾點亮光走去……走著走著……歐陽樂貞忽然「啊」了一聲,停下來道:「糟了!」路金花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什麼事這樣緊張的?」歐陽樂貞攤著雙手,苦著臉道:「該死的阿春,她的衣服口袋裡竟然連一文錢都沒有。」路金花一聽,急忙探手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一陣掏摸,這才發現,黃茂才這身衣服裡,也是分文俱無。兩人楞了一陣,路金花一咬牙,道:「管不了那麼多了,到了那邊再想辦法吧,肚子餓了總得吃東西呀!儘站在這兒發呆幹嘛?」說著,牽了歐陽樂貞的手,大踏步繼續向那幾點亮光之處走去……
「住手!」站在路金花身後的軍官一聲沉喝!頓令那中年大漢的刀勢一頓,停在半空中,不由他忿然叫道:「大人!這賊婆娘好可惡,大人是親眼看見的,卑職……」那軍官冷峻地喝止道:「不用說了!快把她們押回去稟交錢大人。」喝聲一落,右腕一陣急揮,長劍連閃幾閃,立將路金花的左右「肩井」穴以及腰際兩邊的「盲門」穴制住了。那軍官身形一晃,左手疾揚,閃電般在歐陽樂貞的左右「肩井」穴上一點,冷冷說道:「妳這小姑娘也不是好東西,乖乖地跟著走,不然可就有苦頭妳吃了。」歐陽樂貞朝他扮了個鬼臉,哼了一聲,道:「你少神氣,咱們走著瞧就是。」路金花穴道受制,只剩兩條腿還能移動,但卻不能施展輕功快跑,不由氣得銀牙直咬,一言不發,跟著那中年大漢,朝樹林走去……那軍官一揮手,所有的孔明燈光倏然熄滅,樹林前面又恢復原來的黑暗、寂靜,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一聽,登時就楞住了。這種事情,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算對方是虛言恫嚇,也只好認了,要命的事可不能跟自己開玩笑。她倆人只好將剛剛離開地面的身形重又落在地上,不敢再動,一方面運功護住全身要害,路金花並朝喝聲來處喝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為何埋伏在此地不准人通行?」那沉喝的聲音也沒有答覆她的問話,只是冷笑了一聲,再度以命令的口吻,沉重的喝道:「不許多嘴,快把兵刃丟下,雙手抱在頭上,快!」在這種情形之下,路金花與歐陽樂貞的確是毫無辦法可施,倆人對望了一眼,只好乖乖的扔掉手中兵刃,極不情願的把雙手抱在頭頂上……
黑煞真人咳嗽一聲,接口道:「孫檀越的這一筆本錢相當夠份量,不錯!敢請見示第二筆。」木客孫堅笑了笑,道:「多謝掌門人看得起,至於那第二筆嘛!……」話說至此,轉望著田爾耕,含笑緩緩說道:「這也是與官方有關的,田大人不妨猜一猜。」田爾耕搖了搖頭,冷冷道:「我對猜謎不感興趣,孫兄只管直說便了。」木客孫堅緩緩道:「老夫弟兄接到密報,有一大批左良玉的部下,緊躡著許天威的背後,已然潛抵黃山地區,看樣子也是想打那批藏珍的主意而來的,不知你田大人……」田爾耕詫然截口道:「不會吧!左良玉他不是拒絕接受這批藏珍了嗎?怎會又派人追下來了?孫兄的密報莫非……」木客孫堅冷笑道:「常言道:財帛動人心,世間上那個不想發財?這批藏珍數目實在太大了,左良玉他不要,但他的部下中就難保沒有見財起意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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