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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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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引君入甕

第十六章 引君入甕

蕭桃紅搶著道:「因此你們對『天南三煞』的行蹤就非要知道不可。」許天威怒道:「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去釘他們,哼!卑鄙!」蕭翠仙毫不在乎地嬌笑道:「既然能請諸位老前輩代勞,我們自然就落得清閒了。」柳依娘搖了搖頭道:「姑娘錯了,『天南三煞』的行蹤我們倒不急著要知道,只想知道府上在什麼地方,我們好去拜望一下。」蕭翠仙暗自算算時間,覺得還早得很,田爾耕的人手大概尚未找齊,不能馬上帶『柳林四聖』回去談判,於是搖搖頭道:「目前還不是時候,須等諸位老前輩把藏珍弄到手了,我們自然會派人來恭請大駕的。」柳依娘平靜地說道:「二位要明白,老身是在座之人當中脾氣最好的了,但願二位不要惹怒老身,對二位都沒有好處。」蕭翠仙神色一變道:「柳老前輩打算對我們用刑逼供?」柳依娘點頭道:「這就要看二位喜不喜歡了,老身是作不了主的。」蕭桃紅冷哼道:「說的倒好聽,哼!有什麼手段儘管施展好了,皺眉頭的就不叫東廠五傑。」
黑髯老者見狀,口急的頓足大喝道:「不許亂來!快將弩匣放下!」那十餘名匣弩手聞聲,只好悻悻地將弩匣放下,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將他們的長官揪著飛落原地,這時,營地中混亂的情形已然平息下來,大弩箭手方面已在吳祿、鄭馳、王霸等三名小軍官指揮之下,將死了的人拖到一邊,毀了的大弩架子拿開了,未毀的大弩和不曾受傷的弩箭手已重新部署,退到十餘丈開外,嚴陣以待。那三十二名持戈衛士仍然手擎長戈,環列在最外圍,一個個虎視眈耽,手中長戈作出隨時都要投擲的姿勢。黑髯老者喝住了那一群匣弩手之後,立即又下令道:「散開!在有效距離各取目標,候令發射。」那十餘名匣弩手都是久經訓練的,聞令立即展開行動,哄然散開,各佔有利的位置,將手中弩匣瞄準了敵人。這一連串的行動,也只在雲初飄與七飄兩人雙腳落地以後的一剎那間全部部署完成了。
李仕方眼看洪公公等人走的沒了影子,這才氣忿忿地進入營地,老遠就開口說道:「二哥今晚怎地這般懦弱?竟被這閹狗唬住了?」錢兩儀苦笑道:「不是愚兄怕了他,而是怕萬一不能將他們全部收拾下來的話,後患就無窮了,再者……」李仕方搶著道:「如今把他們全部放走了,就沒有後患了嗎?」錢兩儀道:「後患不是沒有,但總算不曾讓那閹狗抓到把柄,諒他也不敢把我們怎樣,最低限度目前是安全的。」李仕方搖頭道:「兄弟覺得縱虎歸山,終不是辦法。」錢兩儀肅容道:「可是,李兄該清楚,如果動手一拚的話,我們這邊會有多大的損失?須知,這批匣弩手最大的任務並不是跟人家拚命的,我們目前應該儘量保存這點實力,等待最後一擊才對。」
雲初飄一面將手中的李大人交與雲再飄接管,一面不解的低聲問道:「這是為什麼呢?難道九妹不曉得時間拖得愈久,對方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加強部署,我們不是更難突圍了?」雲九迴正欲解釋,那邊的黑髯老者又在催促道:「怎麼?雲大俠不敢出來是不是?老夫一番好意相請,不要敬酒不吃,罰酒就難吃了。」雲初飄濃眉一皺,就要出去答話,雲九迴卻低聲攔住道:「不要理他,大哥且聽我把道理解釋清楚了再跟他說話,心理上就不致受威脅了……」話聲一頓,望著凝神傾聽的雲初飄,緩緩說道:「對方的人這時候正在氣頭上,也就是最鋒銳的時候,我捫如果跟他們硬碰,那就只有吃虧的,等時間一拖長,他們的一口氣也就平下去得差不多了,同時注意力也跟著會鬆懈了,就算大哥跟他談不攏而我們要發動突圍的話,將會減少許多阻力的。」雲初飄點點頭邊:「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雲九迴微笑道:「還有一個目的,因為時間一久,我想洪公公他們大概也該可以摸進來了,那時候不是更妙了……」
錢兩儀點頭道:「雲大俠說的很輕鬆,也說的很有道理,那麼,老夫就斗膽請賢昆仲在老夫營中暫時委屈一下,待老夫公事一了,然後隨老夫回去面見元帥,作一個交代如何?」說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他雲初飄又不是個呆瓜,怎能答應給人家留下來?更不用談去面見左元帥了。雲初飄淡淡一笑道:「錢大人令諭,雲某弟兄本應遵從才是,不過,雲某弟兄乃是奉命而來,因此是否留下,似乎也應回去請示洪公公才對,不知錢大人以為然否?」錢兩儀連連點頭道:「可以!可以!就請雲大俠回去問洪公公好了,令弟令妹則不妨暫時請到老夫帳中休息一下,等雲大俠回來再說。」休息是假,留作人質是真,這個條件他雲初飄照樣也不能答應的,當下,他搖了搖頭,陪笑道:「錢大人明察,雲某弟兄妹九人行俠江湖以來,一向都是進退一致,生死與共,從未有分開行動過,雲某怎麼能撇下他們而獨自回去見洪公公呢?」
忽然,她開了口:「喂!你兩個不要這樣走來走去的好不好?把我的眼睛也晃花了!快安安心心的坐下來吧,我相信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柳文佩停了下來,嘆了口氣道:「依娘,已經有好幾天了,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怎不教人心焦?萬一出了差錯,怎對得起老四跟許老弟?」柳依娘也嘆了口氣,懊喪地說:「都是怪我不好,一發現了天南三煞有所行動,就沉不住氣了,一力主張大家先去釘住他們,沒有回去通知這兩個孩子,唉!誰曉得那麼大個人了,還會到處亂跑的。」「叭」的一聲,卜上清一拳頭擂在左掌心上,恨恨道:「氣人的是那些兔崽子這兩天竟然銷聲斂跡,停止了行動,不知躲到那裡去了,害咱們兩頭都吃了虧。」說著,一屁股坐在長板凳上,端起了茶杯,咕嚕喝了一大口冷茶,兩眼瞪著手中的茶杯在發楞……柳文佩也過來喝了杯冷茶,有點生氣地說道:「老四也是不知怎麼搞的,帶了小平小群護著許老弟去找她們,說好了要回到這兒碰頭交換消息的,到了現在居然還不見人影,莫非又出了什麼漏子了?」柳依娘搖頭道:「不會的,老四一向謹慎,兩個小鬼也夠精靈的,何況這些天來,已經把這黃山地區摸得差不多了呢!他們遲遲不來,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給耽誤了。」
歐陽不凋道:「什麼口信?」蕭翠仙一字一字的緩緩道:「二位小姐說,請諸位老前輩將藏珍弄到手後,千萬要送到我們家去,作為她們的房飯錢。」話聲微頓,笑道:「其實二位小姐也太客氣了,我們怎會要房飯錢呢?」歐陽樂平跟歐陽樂群齊聲怒喝道:「好啊!原來是你們弄的鬼,把妹妹跟路姑姑綁架去了,哼哼!好大的狗膽,居然敢來開價錢,呸!小爺先修理妳們一頓再說。」歐陽不凋擺手止住了兩小弟兄,莊容對蕭翠仙道:「原來她們是在府上作客,老夫倒要先謝謝二位了,但不知尊府是在汁歷地方?」蕭翠仙微笑道:「目前還不便奉告。」歐陽不凋「哼」了一聲道:「那麼,二位的老闆是誰?總可以告訴老夫吧?」蕭翠仙神色一整道:「我們是東廠的,老闆自然是魏公公了。」此言一出,老少諸人俱不由一震!歐陽不凋詫道:「妳們是東廠的?難道說東廠對這檔子事也插手了?」蕭翠仙笑道:「東西兩廠是分不開的,西廠既已伸手,東廠自然也要出頭了,何況西廠還是東廠的附屬機關呢!」歐陽不凋道:「西廠的人已攜著藏珍圖到巫山掘寶去了,你們又為什麼不跟著去分一份?卻跑來找我們則甚?」
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在野地裡忘命飛逃之際,已然給雲台九劍發現了,他們就想重施故技,將她們擒過來威脅柳林四聖和許天威交出真的藏珍圖來。沒料到還沒有動手,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已被潛伏林中的人制住了。看林中潛伏之的聲勢,雲台九劍當然不敢亂動,但又捨不得讓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落在旁人手中,因為他們的看法是,誰掌握住這兩個女孩子,誰就等於掌握了那份藏珍圖了。可笑他們還不曉得那份藏珍圖中,竟有著許多曲折呢!雲台九劍混入了林中,進入了營地,雖然已發現對方並非是打著官兵旗號而已,而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官軍,但他們仗著藝高人膽大,毫不在乎地發動突襲,果然將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順利地劫到手中。可是,如今他們面對著這位錢大人,他們九兄妹知道,今晚的情形不大樂觀了。
洪公公一聽,不由心中狂喜,卻故意把臉一沉,裝得嚴重無比的轉頭對錢兩儀沉聲問道:「錢大人剛才說的賓客,就是這兩個女子嗎?」錢兩儀心頭一跳,若無其事地點一頭道:「正是,莫非有什麼不對?」洪公公冷冷笑道:「最近在民間有許多不肖之徒,到處宣揚前廢帝建文有一批窖藏,準備起出來作為圖謀不軌之用,咱家這次奉旨出京南下辦案,就是要調查這件事,並緝捕那些意圖覬覦官家窖藏的匪盜,咱家有一份名單,這兩個女子正是名單裡面的人,嘿嘿!看來,你錢大人恐怕也脫不了關係呢。」錢兩儀一聽,不由暗叫「糟糕」,想不到竟被這奸閹拿大帽子給扣住了,眼珠一轉殺心頓起,臉上卻仍然裝作毫不知情的陪笑道:「原來是這麼嚴重的事情,下官身在軍中,的確不曉得民間之事,只因那姓路的女子乃是下官一位朋友的門人,碰巧在這兒遇上了,下官略為款待而已,既然是公公所要緝捕之人,那就由公公把她們帶走便是。」
奉天討賊大元帥左良玉座前有四名特等護衛,號稱虎、狐、狼、豺!虎是「笑面虎」趙大聖,狐是「黑心狐」錢兩儀,狼是「毒爪狼」孫三山,豺是「冷血豺」李仕方,這四人的綽號難聽,但卻是白道英雄,一身藝業傲視江湖,尤其是心計之工,各有其一套,自從為左帥效力之後,即甚少在江湖露面而漸漸被人淡忘了。雲初飄乍見錢兩儀出現,情知對方四人是焦不離孟,其他三人必然就在附近窺伺,說不定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再加上周圍的三重人馬,今晚上要想平安的離開,委實有點困難了。他沒見過李仕方,還不知道剛才手到擒來的兩個人裡面就有這麼一位李四爺哩,不然的話,他的心也許就會穩一些了。
楞了半晌,蕭桃紅一咬牙道:「隨便妳好了!反正我是準備吃苦頭來的,諒妳也不敢把我們弄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柳依娘冷冷說道:「好!妳很夠硬氣,老身就先教訓妳便了。」說著,一擺頭,道:「你們男人迴避一下。」歐陽不凋等人正欲轉進暗間裡去,那半天不曾開口的卜上清忽地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不要作聲。眾人靜靜地站著,凝神默察,在歐陽樂平兄弟跟蕭翠仙姐妹的耳中並沒有聽到什麼,但幾位老的臉上卻露出了驚異之色。過了半晌,四個年輕人也聽出來了。是一陣輕微急碎的腳步聲,正朝著這座小道觀奔來!
歐陽樂貞氣得一口口水吐在雲八迴的臉上,怒罵道:「你們這樣做法,簡直是不要臉,不是人!連畜牲都不如,姑娘死了做鬼也不饒你們!」雲八迴當真有唾面自乾的忍耐功夫,歐陽樂貞吐在她險上的口水她根本揩都不揩,冷冷笑道:「妳窮吼什麼,留點勁兒挨箭吧!」歐陽樂貞身上的穴道受制不能動彈,但一雙腳還是自由的,她拚命跳腳掙扎,硬是不肯往李仕方的身邊靠攏……雲八迴「哼」了一聲,左手揪住歐陽樂貞的腰帶,右手一劍「拍拍」兩聲,用劍脊抽在她的腿肚上,冷峻地喝道:「亂動什麼?箭還沒射在身上呢!快給姑奶奶https://www.hetubook.com.com乖乖站好!」歐陽樂貞腿肚子被抽得火辣辣地不由掙扎得更厲害了,她一面又破口大罵道:「賊婆娘凶什麼?頭一個挨箭的準是妳,妳這……」路金花比較沉得住氣,她嘆了口氣截口叫道:「小貞!算了吧,跟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生嘔什麼氣呢?他們是絕對逃不出去的,大家都要死在這裡,和氣一些不好嗎?」
雲台九劍原來是打算擒了這兩名似是中級軍官之後,拿來作擋箭牌開路突圍出去的,可是,沒料到對方的行動竟是如此迅速嚴整,並沒有因為連遭傷亡挫折而亂得不可收拾,且士氣更是絲毫未受影響,依然個個都是那樣殺氣騰騰,鎮定如常,充分表現出乃是能征憤戰的勁旅。在這種情形之下,雲家兄妹九人都不禁為之氣奪,腳下躊躇起來了,就以平日足智多謀,腦筋靈活自負的雲九迴而言,一時間她也拿不出一個較為妥當的辦法……九兄妹方自大動腦筋,那邊的黑髯老者已揚聲發話了:「請雲初飄大俠出來答話。」雲初飄聞言,瞟了雲九迴一眼,她目光一轉,低聲道:「大哥儘管出去,不妨儘量跟他胡扯,時間愈拖得長愈好,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只能以時間來換取突圍脫困的希望了。」
雲初飄臉上一熱,只好一咬牙搖頭道:「很抱軟,錢大人的兩個條件,雲某一個也不能答應。」錢兩儀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答,登時臉色一沉,厲聲道:「好!但你雲大俠不怕雲台九劍今晚上就要在江湖上除名了?」雲初飄淡然道:「不一定,同時嘛!先挨箭的恐怕不會是愚弟兄吧!」錢兩儀冷冷道:「戰陣之上,傷亡在所難免,老夫那兩名部下不幸陣亡的話,老夫回去呈報元帥從優褒恤就行了。」雲初飄道:「那兩個女子被貴屬的弩箭射死了的話,錢大人難道就不怕許天威跟柳林四聖找你的麻煩?」錢兩儀冷然道:「她們在老夫營中作客,被你們劫走乃是有目共睹之事,與老夫毫無關係,閒話少說,你退回去準備等死好了。」
洪公公「嘿嘿」怪笑道:「區區一個護衛才幾品前程,架子排場可不小,咱家可不吃你這一套。」話聲微頓,一擺手道:「走!大家一起進去,看有誰敢阻攔?」話聲一落,當先舉步朝那個門戶行去,公孫夢龍和十餘名高手跟在後面,一邊緩步而行,一邊卻在不露痕跡之下,將各人之間的間隔漸漸拉大了……瑯祿忙高聲喝道:「請洪公公速令隨行人員止步,否則要按軍令執行了。」洪公公冷冷一笑,理也不理,腳下速度突然加快……公孫夢龍就和十餘名高手跟著也加快了速度……鄭祿身形倏往門戶裡一退,口中大喝:「注意!殺……」
錢兩儀一見旗花信號,知是李仕方已集結了人馬回來,登時心中大喜,一縮手,將小瓶重又放入懷中,含笑道:「下官這瓶解藥配製頗為不易,使用方法又極為複雜,不如請公公將她們留在此地,由下官親自替她們解毒,治癒之後方請公公領她們回去,不知公公意下如何?」洪公公冷冷一哼道:「錢大人!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說過的話怎麼又反悔了?不要耍什麼花樣了,快把解藥拿來吧。」錢兩儀笑道:「剛才是下官不曾想及的緣故,如今恰好想起來,的確不便交給公公使用,並非故意出什麼花樣,公公請勿誤會。」一直不曾開過口的公孫夢龍突然「哼」了一聲,似乎已忍耐不住了,氣哼哼地插嘴道:「錢大人!你不要以為咱們都是瞎子,老實告訴你,你不要以為援兵已到就神氣起來了,哼哼!咱們來的人並不比你少,大部份還在外面候命呢,你信是不信?」錢兩儀陪笑道:「公孫大夫說那裡話來?下官斗膽也不敢在二位面前神氣的,諸位如想離開儘管請便,下官當親自送行,絕不會有問題的。」
錢兩儀瞧得不由心下嘀咕,搞不清這簇人影是何來路?在樹林中把守的人馬為什麼沒有發出警訊?難道這些人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當下,一定心神,揚聲大喝道:「什麼人敢擅闡軍營,守衛速將來人攔下。」來的人還相當多,高高矮矮竟有十幾個,光影朦朧之下,錢兩儀是站在亮處,所以看不清楚是些什麼人,可是,方衣蹲伏在大樹上,居高臨下,就看得十分清楚了。但是,他只認識其中的兩個,那就是被他削了一隻耳朵的洪公公和曾經挨過他一劍的公孫夢龍,其餘的人他雖然不認識,但從他們的舉止氣勢上看來,顯然個個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在洪公公的身邊,是兩名小軍官模樣的大漢,這兩人走在洪公公的稍後一步,臉上充滿了敢怒而不敢言的無可奈何之色,大概是負責在樹林裡外指揮守衛的官兒了。這時候,雲台九劍已聽出是洪公公來了,俱不禁心中一喜,止住了剛要騰起的身形,在原地靜候消息……
洪公公冷冷說道:「怎麼樣?錢大人不妨估計一下,咱家在這三個地方大概擺了多少人手?嘿嘿!這絕不是弄的噱頭,錢大人可不要搞錯了。」當然,在這種情形之下,很有可能是這奸閹故佈疑陣,說不定僅僅只是派了三個人分頭發放信號而已。但若從這奸閹的神色判斷,那一副目中無人,有恃無恐的模樣,又似是確有大援在後面不是虛聲恫嚇。錢兩儀心念電轉,一時竟拿不準對方的虛實,想來想去,但覺都有可能,而不知那一個是真?那一個是假?這時候,李仕方與周武所集結回來的人馬已然逼近了營地,赫然是數十名匣弩手與弓箭手,在營地外面半環列陣,將那十餘名洪公公帶來的高手堵住了。照目下的情勢看來,在人數方面自然是錢兩儀這邊要多的多,撇開那些大弩不算,光是匣弩就有四五十具之多,再加上二三十張強弓,那殺傷的威力就十分可怕了,何況還有像錢兩儀這等高手呢!固然在洪公公這邊差不多每一個人都具有上乘的身手,如要動手殺這些匣弩手和弓箭手的話,簡直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在頭一輪的數百支弩、箭猛襲之下,這些高手(包括「雲台九劍」在內)最低哏度也要傷亡過半,損失慘重的。
錢兩儀一舉右手,打了個手勢,那一排靠近他這邊的匣弩手徐徐移開,讓出一道缺口來……雲台九劍更不怠慢,挾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快步從那缺口衝出,走到洪公公的身後……歐陽樂貞一瞪錢兩儀,怒罵道:「姓錢的你要不要臉?你說毫不知情,但剛才你不是說要去奪寶的嗎?你不是還打算在我們身上,動柳林四聖的腦筋的嗎?你怎的不敢承認了?呸!不要臉!」錢兩儀被罵得臉上陣青陣白,卻又不好發作,當真是尷尬萬分,只好恨在心裡假裝聽不懂的樣子。洪公公卻「哦」了一聲,目注錢兩儀道:「錢大人!當真有這回事?」錢兩儀乾咳了兩聲,陪笑道:「小孩子的話怎能作數,公公休要聽她的胡說八道。」歐陽樂貞叫道:「你才胡說八道!哼!難道你用毒藥暗算我們是假的?」
黑髯老者一聽李大人的報告,「哼」了一聲,用手一指,沉聲道:「來人的目標必然是那邊,快集中人手將那小帳蓬四周堵住。」幾隻燈球順著黑髯老者指的方向一舉,燈光所及,雲家兄妹登時原形畢露,俱不由大吃一驚!雲初飄沒料到對方的判斷力如此敏捷,顯然不是個尋常的軍官,當下一擺長劍,沉聲道:「速按原定計劃,撤!」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已被人用腰帶梱綁在雲八迴、九迴的背上,一聽他們要走,不由急道:「沒有拿到解藥怎能走,這不是想害死我們兩個嗎?」雲八迴和雲九迴對她們的話睬也不睬,各自一縱身形隨著七個哥哥破空而起,逕朝東方撲去……這時,另外兩座大帳幕中又湧出了兩行燈球火把,一出帳門便分左右包抄過來,宛似兩條火龍,竟有數十盞之多。
愈接近黃山地區,他們得到的情報也就愈多,但情報知道得多了,他們也就愈感到力量單薄了。因為西廠方面,自從仇匡和劉元麟死後,高手就只剩洪公公跟公孫夢龍了,再加上雲台九劍,實力看起來似乎還不弱,但這只能拿來跟某一幫前來奪寶的人比較,如果與所有前來奪寶的各路人馬一比,當然就顯得不夠強大了。針對這一個問題,洪公公一面飛書至附近各地的西廠分支機構去徵調高手前來協助,一面決定了行動的計劃。他們決定將人馬分作兩批,一批是雲台九劍,一批是西廠的人馬,兩批人一明一暗,但卻不規定誰明誰暗,專視情況而變,互相呼應的在這黃山山區中展開行動。他們的行動原則是發現落了單的小幫人馬就設法兼併之,如不能就下手除掉,實行各個擊破之策。今晚上,雲台九劍接到消息,說在這座樹林裡潛伏著大批打著官兵旗號的人馬,於是就同了西廠的人一前一後摸到這座樹林來查看……
洪公公的「上」字出口,人已同了公孫夢龍疾掠而起,閃電般掠進了那個門戶,當門的四名持戈衛士欲待揮戈攔阻都來不及了。他們只覺腰間一麻,全身立即僵木不能動彈,就如同四尊石像矗立在地上一般!洪公公出手如電,將守在門戶的四名衛士穴道制住,同一時間內那十餘名高手也將面前的十餘名衛士點了穴道,更乘著其餘的那些衛士一楞神之際,身形再閃,一下子又將附近的十多個衛士制住了。這一連串的事情說起來似是很長,但發生的時間,卻不過是一瞬的工夫而已,當真是神速至極!變生倉猝,錢兩儀饒是機詐無比的老狐狸,但當他一眨眼間發現外圍的持戈衛士已被人制住了一大半時,也禁不住瞠目結舌,心中卻是急怒交加。
剛說到這兒,突聽一聲沉喝,打斷了她的話鋒,那黑髯老者已第三次說話了,他以極不耐煩的口氣喝道:「姓雲的!老夫念你們兄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不忍令你們全數葬送在此地,才好意請你出來把話說明白,你怎地這般不知好歹?」雲九迴冷笑道:「老像伙冒火了,大哥可以出去了。」雲初飄笑了笑,緩步而出,也只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遙對黑髯老者一抱拳(他已在斷手上裝了一隻鋼製的假手),正待開口,那知目光凝處,臉色登時裰微一變,脫口愕然道:「錢兩儀!是你?」黑髯老者也跨前兩步,撚鬚微笑道:「不錯!老夫正是錢兩儀,雲大俠此刻方認出老夫來,嘿嘿!尚還不遲!嘿嘿!尚還不遲。」他一連說了兩句「尚還不遲」,似乎是說雲台九劍他們還大有可為的意思,但是雲初飄的心中卻在直冒冷氣,暗地連呼:「遲了!遲了!」
可是,他倆沒想到,錢兩儀早就從路金口中,知道了雲台九劍與西廠勾搭的事,故此當雲台九劍一現身,他就猜到西廠的人必然會在附近窺伺,心中也早有了準備,是以此刻一聽之下,既不驚,也不怒地深沉一笑,揚聲道:「原來是洪公公駕到,開旗門,迎駕!」話聲一落,側顧那個名叫鄭祿的小軍官微微支了個眼色。鄭祿躬身一禮,隨即快步走了出來,直到那一列持戈衛士的地方,雙手左右微微一擺,在他當面的兩組衛士立刻將指著洪公公等人的長戈一收、一豎,身形一轉,四個人相對肅立,現出了一個門戶來。鄭祿上前幾步,站在這個門戶當中,躬身大聲道:「奉大人諭令,請洪公公孫大夫入營,隨行諸人請在原地聽候傳呼,不得隨意行動。」
這時聽錢兩儀一說,洪公公只好尷尬地乾咳了一聲道:「如果大人不是把他們逼得太緊了的話,咱家想他們也不致於這般亂整的,咳咳!這樣吧!咱家叫他們把人質放了,大人就把他和*圖*書們交給咱家帶回去如何?」他這一說,正中錢兩儀的下懷,連忙陪笑道:「公公指示,下官是絕對贊同的,就請公公下令請他們放人吧!」洪公公得意地一笑,高聲道:「雲大先生,請將那些人質交給他們,同賢昆仲到咱家這邊來吧!」雲初飄一聽,就知道洪公公還沒有發現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已落在己方手中,遂揚聲答道:「這兩個小軍官人質還給他們可以,但這兩個女的可不行,因為她們一個是許天威的門徒,一個是歐陽不凋的孫女,用處大著呢,怎能交給他們?」
這一來,頓將營地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連隻蒼蠅蚊子都逃不過人的眼睛,更何況是九個大人?雲家兄妹身子飛起在空中,俯視下面,發現那幾十名弩箭手已在這倉促之間,竟終將弩架安裝好了,每一具的角度都斜指著天空,那長達五寸的大弩箭鏃,在火光映照之下,發出眩人心魄的寒芒。如果他們繼續朝前飛過的話,正好給這一排大弩作活動靶子,起碼也要傷亡過半,甚或全軍覆沒!雲初飄心頭一震,立作決定,低喝道:「快落下去!七弟、八妹速用暗器開路。」喝聲一落,兄妹九人齊施千斤墜功夫,身形筆直下沉,恰好降落在那一排大弩架子的前面,大弩這種利器的威力確是無與倫比,但它也有許多缺點,而最大的缺點就是運轉不夠靈活,瞄準費時,一經瞄準好了準備發射之後,再要臨時改變準頭或方向,那就必須費一番工夫來重作調整了。雲台九劍這一突然沉身落地,不由大出李大人和眾弩箭手的意料之外,個個手忙腳亂地將大弩架子的角度調整過來……
蕭桃紅卻突然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嘟著嘴道:「妳還說我咧!再說下去恐怕連底都抖給人家了。」蕭翠仙咳了一聲,恍然地閉了嘴,接著卻「哦」地一笑道:「剛才歐陽老前輩提出的四個問題,我們已答覆了一個,而那第二跟第四這兩個問題卻是互相關聯的,等於是一個,但這個問題必須請諸位先答覆了我們的問題,我們才能回答,至於我們的來歷,到那個時候自然就知道了。」歐陽不凋哼了一聲,正要開口,歐陽樂平卻搶著說道:「爺爺不要聽她的鬼扯,她分明就是為了要曉得她問的那三件事情的內容而來的,哼!還好意思亂賣關子呢!」歐陽不凋撚鬚笑著點頭道:「對!對!爺爺幾乎給她唬住了。」蕭翠仙撇了撇嘴,冷笑道:「對什麼?充其量也不過對了一小半而已,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歐陽不凋一怔道:「哦?還有那一大半又是什麼?」蕭翠仙冷然道:「除非老前輩先答覆了我的三個問題,因為我們要告訴諸位的事情,跟我的三個問題有極大的關係,諸位不妨多考慮。」
歐陽不凋他們在山區裡東尋西找的找了老半天,沒將路金花和歐陽樂貞找著,卻發現屁股後面被人釘上了。在這山區裡面,柳林四聖這一伙都十分清楚,除了方衣之外,凡是在山區裡出沒的人都是敵非友,因此一發現被人釘上了梢,歐陽不凋跟許天威立刻就斷定來人必然不懷好意,於是,他們遂施展一些小手法,竟然給對方來個反釘梢。試想,憑蕭翠仙、蕭桃紅兩人的功力和道行,怎敵得過歐陽不凋跟許天威這兩個老江湖?更何況歐陽樂平、樂群兩弟兄也是個鬼精靈了,肚子裡的鬼板眼幾乎比他爺爺還要多哩!兩個鬼女人被人反釘了梢還不知道,只轉過了兩座山窪,就給人家生擒活捉,穴道也被制住了。歐陽不凋跟許天威一看是兩個陌生女孩子,不由怔住了,怪的是兩個鬼女人寧死也不開口,任憑兩老詰問,就是不理不睬,兩個老的沒有辦法,這才命歐陽樂平兄弟把她們挾了回來,要好好問個明白。
錢兩儀又盤算了一下,覺得目前仍以不跟這奸閹翻臉比較好些,於是,一咬牙,探手又將那隻小瓶掏了出來,朝洪公公擲去,口中冷冷道:「好吧,解藥拿去,下官希望公公能遵守諾言,大家不提今晚的事。」洪公公接住小瓶,嘿嘿笑道:「當然!當然!不過,假如咱家碰到錢大人又在別的地方訓練隊伍的話,咱家還是要查看一下的。」錢兩儀冷笑道:「如果再有這種機會的話,下官倒是歡迎得很。」洪公公奸笑道:「好說好說!咱們彼此彼此,打搞了半夜,實在不好意思,咱家要告辭了。」說著,揮手命雲七飄跟雲八迴將路金花和歐陽樂貞押了先走,他和公孫夢龍帶著雲初飄等人斷後。歐陽樂貞卻賴著不肯動身,叫道:「你這太監已把解藥拿到了,就該讓我們服下,不然的話,我們可走不動。」洪公公獰笑道:「現在怎能給妳們解藥,嘿嘿!走不動不要緊,揹妳們走就是。」對雲九迴道:「麻煩九小姐代令兄把姓路的揹上好嗎?」雲九迴應命上前,仍舊跟原來一樣,與雲八迴一人一個,將路金花跟歐陽樂貞揹在背上,當先往營外走去……
錢兩儀「哦」了一聲,似乎這才明白了的樣子,想想又道:「那麼,洪公公他們呢?」雲初飄心念一轉,欠了欠身道:「洪公公曾經吩咐過,對他的行蹤須嚴守秘密,錢大人請恕雲某礙難奉告之罪。」錢兩儀略一沉吟,抬目道:「既是如此,老夫自是不便令雲大俠為難,不過……」話聲微頓,目光四下一掃,正色說道:「今夜賢昆仲闖入老夫營地,殺傷了若干名軍士,這使得老夫如何向元帥稟報才好,還望雲大俠有以教我。」雲初飄沒料到這老狐狸會拿出官方的大帽子來扣他,聞言不由一怔,半晌,腦筋一動,欠身道:「錢大人明察,雲某弟兄此行乃是追緝許天威之徒及柳林四聖中歐陽不凋的孫女而來,據報她兩人已落入一班強人手中,雲某弟兄……」
錢兩儀忙道:「下官不敢,剛才下官還在奇怪,這班江湖浪人怎會為公公聘用,認為他們是胡說八道,亂打高空而已……」話聲微頓,神色一整道:「不過這批公公的手下也太不像話了,他們混進營來殺傷下官的士兵,劫持下官的賓客和部屬為人質,下官正要將他們擒下,送請公公究治呢!」這一番話語,只聽的洪公公為之一愕!因為,雲台九劍與他們是分作兩批行動的,雲台九劍發現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事乃是臨時發生的,洪公公他們並不知道,等到洪公公這一批人來到雲台九劍原先潛伏的地方時,沒看見雲家兄弟,及至派人四下一探,才發現林中的秘密營地,因而便判斷出雲台九劍極可能是陷在裡面了,於是就由洪公公和公孫夢龍出面,連唬帶嚇地硬將在林緣把守的兩個小官兒整服貼了,帶他們浩浩蕩蕩進入營地來。到了營地,洪公公見雲台九劍果然被圍在營中,但因圍得太密了,是以並不知雲家兄妹手上抓得有人質。
黑髯老者錢兩儀見雲初飄久不開口,不由微微一笑道:「怎麼?雲大俠大概是不屑跟老夫說話,是嗎?」雲初飄定了定神,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錢大人言重了,雲某人一個江湖浪人,武林小卒,在錢大人面前實在只有恭聆吩咐的份兒,怎敢斗膽跟大人當面說話呢!請大人不要誤會。」「好說!好說!」錢兩儀撚鬚笑道:「雲大俠更是言重了,賢昆仲俠名震江湖,劍藝無雙,老夫怎麼敢對你雲大俠用吩咐的字眼呢?」雲初飄欠了欠身道:「錢大人過譽,雲某愧不敢當,有何吩咐請直說就是。」錢兩儀神色一正,道:「賢昆仲不陪同西廠的公公們去巫山掘寶,卻反道而來到黃山地區,不知為了什麼,尚祈雲大俠明示。」雲初飄笑道:「實不相瞞,愚兄弟獲得的那份藏珍圖乃是假的,因此不得不半途而廢,轉回來尋許天威算賬。」
歐陽不凋虎地站了過來,沉聲道:「妳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問這些事?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跟蹤我們是否就為了這些事?」蕭翠仙「喲」了一聲,嬌笑道:「奴家才問了老前輩三個問題,老前輩卻回了奴家四個,奴家豈不是吃虧嗎?不公平!」歐陽不凋怒聲道:「妳可要放明白些,妳們是老夫的俘虜,沒有發問的權利。」蕭翠仙笑道:「誰說我們是俘虜了?」歐陽不凋哼了一聲道:「妳們被老夫擒來,不是俘虜是什麼?」蕭翠仙「嘖嘖」兩聲,笑道:「說的多難聽,老實告訴你吧,如果不是這樣,我們怎能見得著諸位老前輩呢?」歐陽樂群「呸」了一聲,喝道:「妳好不識羞!明明是想逃逃不了被我爺爺抓住的還好意思抵賴!爺爺,讓孫兒給她們吃些苦頭,她們就會乖乖地說實話了。」歐陽不凋「唔」了一聲,點頭道:「對!這種賤骨頭不修理一番是不會老實的,可不能要她們的命,否則就問不出什麼來了。」歐陽樂群笑道:「爺爺放心,保險她們想死都死不了。」說著,袖子一捲,就要動手……
洪公公「哼」了一聲!沉聲道:「還是那句話,解藥拿來,咱家馬上就走,也不追究你錢大人和離襄陽駐地潛來黃山之罪,錢大人可要放聰明些!」這時,樹林中人影幢幢,慢慢逼近營地,採取包圍的陣勢……錢兩儀這時已有恃無恐,也把臉一沉,沉聲道:「下官還是那句話,請公公將她們留下,下官親送諸位離開,否則的話,諸位就不用走了。」洪公公「嘿嘿」冷笑道:「從你錢大人這幾句話中,可見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笑語之聲一頓,轉對公孫夢龍道:「就請大夫也發個信號,通知咱們的人也亮一亮相吧。」公孫夢龍應了聲「是」!探手入懷中摸出一枚旗花信號,揚手朝空中打出去!「蓬!」一聲輕響,在黑暗的夜空中爆出一團藍色的光華!緊接著在東、南、北三個方向的夜空中,一齊升起了三團藍色的光華,與公孫夢龍打上去的那一團藍色光華相互輝映,照得這半邊黑暗的天空都成了一片藍色的光幕,一時蔚為奇景。
這時候,歐陽不凋看看蕭翠仙已經吃了三個包子,於是又開口道:「姑娘的肚子大概已填得差不多了,有力氣說話了吧?」蕭翠仙把口裡的一塊包子嚥下腹中,笑道:「飽是吃飽了,但喉嚨乾乾的,想說話也說不清楚。」歐陽不凋哼了一聲道:「鬼花樣真多!」回身倒了杯冷茶,遞了過去。蕭翠仙接過茶杯,說了聲「謝謝」,慢慢地喝著……蕭桃紅把盤子裡的最後一個包子也吃了,在衣袂上揩了揩手指,笑道:「您老人家光曉得侍候我姐姐,不理睬我,是嫌我的面孔難看嗎?」她那張被毒液腐蝕了的面孔,這一笑之下,當真比哭還難看。歐陽不凋一皺眉,順手也給她倒了一杯冷茶,遞過去道:「老夫豈會有愛美嫌醜之心,姑娘請勿多心!」蕭桃紅笑道:「那就謝謝您了!」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蕭翠仙將茶杯遞還給歐陽不凋,嬌笑道:「天南三煞到哪兒去了?他們把藏珍掘出來了沒有?諸位老前輩得手了不曾?」這幾句話只聽得五個老的兩個小的俱不禁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個女的半天不說話,如今一開口就是驚人之句!更沒想到,問人的反而被人問了!
錢兩儀冷笑一聲,截口道:「雲大佚請看看老夫這座軍營,像是強人的山寨嗎?」雲初飄一臉尷尬之色道:「佈置井然,警衛森嚴,強人的山寨怎比得上萬一……」錢兩儀「哼」了一聲道:「可是,還是讓賢昆仲殺進來了。」雲初飄苦笑了道:「那是僥倖!同時,進了營地之後,已成騎虎之勢,雲某弟兄已別無選擇了,雙方動手,死傷在所難免,對錢大人麾下的死傷,雲某覺得十分抱歉。」錢兩儀冷冷道:「抱歉並不能有助於老夫在元帥面前的交代,雲大俠說的似乎輕鬆了些。」雲初飄正容道:「hetubook.com.com雲某弟兄也是奉命行事,同是官家之人,些少誤傷,相信錢大人在左元帥面前也沒有什麼不好交代的吧?」
柳林四聖與許天威互相看了一眼,許天威嘆道:「反正也沒有什麼,歐陽兄坦白告訴她們也好。」歐陽不凋點了點頭,轉臉對蕭翠仙沉聲道:「聽著,老夫現在答覆妳的三個問題,第一,『天南三煞』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第二,因為他們行蹤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把藏珍掘出!第三,既然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當然也就不曾得手了。」蕭桃紅不禁涼了半截,叫道:「你撒謊!你們釘著『天南三煞』在始信峰掘寶,釘了那麼久,竟好意思推得一乾二淨,哼!鬼才相信!」歐陽不凋臉色一沉道:「柳林四聖說出來的話,誰敢不相信?」柳依娘也正色道:「姑娘!如果我們已經得知『天南三煞』將藏珍掘出的消息,我們還會窮泡在這屋子裡嗎?更不用說我們已經得手了。」
他們沒料到一番辛苦得來的竟是一張廢紙,還害得雲初飄丟了一隻左手,雲九迴的耳朵被撕裂了,九兄妹不由把許天威恨得牙癢癢地,恨不得再把許天威的一雙腳也砍下來才甘心。這份藏珍圖既然是假的,真的自然仍在許天威身上了,可是,那許多江湖武林人物紛紛趕往黃山地區,又為的是什麼呢?黃山與襄陽背道而馳,相距千里,要追許天威去奪藏珍圖應該向襄陽趕才對,難道……這種情形,也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許天威並沒有去襄陽,藏珍的實在地點乃是黃山而非巫山,於是,雲台九劍和西廠的人馬就匆匆轉頭,急急趕到黃山地區來……
錢兩儀哼了一聲,沉聲道:「說得好輕鬆,那老夫的要求,你雲大俠為何不答應?」雲初飄陪笑道:「實在因為愚弟兄是執行公務,並不是…」錢兩儀一聲沉哼,打斷了雲初飄的話頭,沉聲道:「好!就算你們來是為了緝捕這兩個女子,但出手擒去老夫部下為人質,難道也是執行公務嗎?」「這……」雲初飄不由為之語塞。雲九迴在後面叫道:「大哥!你可以反問他為何用重兵將我們圍住?不擒人質,我們怎能脫身?」錢兩儀大怒道:「簡直是強詞奪理,老夫也不跟你們嚕嗦,老夫提出的兩個條件你雲大俠可任擇其一,限你馬上答覆。」雲初飄懍然道:「假如雲某不馬上答覆呢?」錢兩儀沉著臉孔道:「你必須馬上答覆,否則的話,老夫拚著犧牲那兩名部下和那兩個女子,後果如何,你雲大俠想想好了。」
歐陽不凋氣哼哼的又要開口,柳依娘一擺手止住了他,轉頭朝左首的暗間道:「小平!把點心拿出來請這兩位小姐吃,她們也餓了。」歐陽樂平極不情願地端了一盤包子出來,往蕭翠仙面前一遞,嘟著嘴說了句:「吃吧!」蕭翠仙笑笑道:「很抱歉,我的兩隻手不能動。」歐陽不凋冷哼了聲,倏地屈指連彈,隔空解開了二女手臂上被制的穴道。蕭翠仙嬌笑著說了驁:「謝謝!」伸手拿了個包子,慢慢的吃著……蕭桃紅也不客氣,雙手齊伸竟然拿了兩個包子。原來,這兩個鬼女人奉了田爾耕之命,到始信峰附近去窺探柳林四聖跟天南三煞的動靜,在山區裡轉來轉去,果然給她們發現了正在到處尋找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歐陽不凋等人。由於許天威的雙手被雲九迴砍掉了,在襄陽的路上配製了兩隻精鋼打造的假手,是以二女一眼之下,立即認了出來,於是遠遠地在後面綴著。
洪公公一聽,臉上神色一變,探手抓住了歐陽樂貞的腕脈凝神細察了一下,冷哼了一聲,轉對錢兩儀沉聲道:「錢大人!旁的事情咱家都可以包涵,唯獨這件事乃是奉旨查辦的,咱家可無法通融了。」錢兩儀猶自強作鎮靜地道:「公公言重了,下官那有幹這種事的膽子。」洪公公沉聲道:「那麼,錢大人你不在襄陽軍中,卻帶了這許多人馬來到這黃山地區幹什麼?」錢兩儀咳了一聲,道:「這個……下官這趟任務,事關軍機秘密,請恕下官礙難奉告。」洪公公「哼」了一聲道:「就算有天大的機密也非說出來不可,否則的話,咱家就只好遵奉密旨,先將你錢大人拿下,再往上奏聞了。」
歐陽樂貞聽了路金花的話,氣哼哼的道:「反正是要死,罵罵他們出口氣也是好的。」路金花嘆道:「他們要逃命,為了求生而不擇手段也是應該的,要罵,也只能罵那個罪魁姓錢的老賊。」歐湯樂貞道:「對了!姑姑認識他的,那就罵他幾句臊臊他的老臉。」路金花苦笑道:「那又何必呢?罵了他把我的口也弄解了。」那錢兩儀瞧了半晌,見沒有什麼不對勁,於是沉聲喝道:「雲大俠!老夫馬上就要數第三聲數了。」這時候,雲台九劍已經各就各位,功力皆已運足,內家真氣護住了身上各處要害,同時運注到兵刃之中,準備行雷霆一擊……
黑髯老者勃然大怒,振聲下令!「八門合陣,匣弩圍上!」那三十二名站在營地外圍的持戈衛士聞令之下,身形疾閃,倏地往裡一合,各將手中長戈一舉,作出投擲之勢。雲家兄妹剛剛衝過了一排倒了的大弩架子,踏著已開始腐爛的弩箭手的屍體下待往外衝出去,驟見數十柄寒光眩目的戈鋒嚴密地將去路封住了,俱不由大吃一驚,腳步為之一頓。長戈這種武器,戈頭長達尺半,兩刃開鋒,銳利無比,全長七尺有餘,精鐵打造的桿子粗逾鴨卵,在訓練有素的武士一擲之下,可遠及二百步,洞穿馬腹,力貫重甲,厲害無與倫比。雲台八劍兄妹的武功再高,也不敢拿血肉之軀去跟這種要命的玩意兒別苗頭,爭高低的。
洪公公與公孫夢龍穿過旗門,眼前人影一陣晃動,兩列校刀手一字排開,將去路擋住了。錢兩儀這時已定下心神,從容走了過來,對洪公公抱拳一禮,正色問道:「軍營之中,自有軍中的節度,洪公公如此作為,豈不是有些蠻橫不講理,故意破壞軍營中的節制嗎?」洪公公頷一頷首算是還禮,冷冷一笑道:「不錯!警衛森嚴,防守周密,軍營中不得隨意亂闖,這是對的,可是,錢大人你把對象搞錯了。」錢兩儀也不示弱地「哼」了一聲,道:「軍營之中,就算是聖上親臨也得服從節制,洪公公你難道不知占時周亞夫屯兵『細柳營』之事?」洪公公冷冷道:「此一時,彼一時,怎能相提並論?」話聲一頓,口氣一沉,神色嚴重地凝視著錢兩儀道:「就是因為有許多悍將驕兵,挾流寇以自重,剿賊不足,擾民有餘,朝廷屢接密報,聖上龍顏大怒,咱家這趟出京南下,就是奉了密旨,調查有沒有這種情形,嘿嘿!」他冷笑了兩聲!倏地把面孔一沉,沉聲道:「以今晚這般情形看來,錢大人一個護衛的頭銜便如此作威作福,哼哼!那些在你上面的人還得了嗎?」
錢兩儀見雲家兄弟毫不理睬,軟硬不吃,不由氣得一咬牙,厲聲喝道:「好!你們既然想死,老夫就成全你們。」喝聲甫歇,高舉著的右手正待往下一落,誰知……一陣「嘿嘿嘿嘿」的冷笑聲劃空傳來,隨聽一個陰陽怪氣的嗓音喝道:「好啊!咱家以為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敢欺負咱家的人,嘿嘿!原來是你這頭老狐狸!」錢兩儀聞聲一懍,高舉的右手落下了一半,陡地停住了,忙抬目循聲望去,但見一簇人影,已然接近最外一圈的持戈衛士,似乎就要衝將進來……
錢兩儀心中盤算了一下,覺得在這個時候跟這奸閹衝突起來的話,還未有十分必勝的把握,只好忍下這口惡氣,故作為難地沉吟了半晌,才神色凝重的說:「下官說與公公知道也可以,但這洩漏軍事機密的罪,下官可擔待不起,如果公公答應在左帥面前一力擔承的話,下官才能奉告。」洪公公笑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左帥那浬,還不是一句話,錢大人儘管說好了,將來有什麼問題,唯咱家是問。」錢兩儀故作無可奈何的道:「左帥擬訂了一項突襲闖賊的計劃,為了免得走漏了風聲,故此派下官帶了人馬遠來黃山地區,訓練山地作戰,訓練完成了就要回去執行突襲計劃,這是千萬機密的事,務請公公轉飭貴屬,絕對不能透露隻字的。」洪公公心中暗暗冷笑:「你這隻老狐狸說得好像真的一般,嘿嘿!鬼才相信!」但臉上卻是一派莊重的神色,沉聲道:「說句老實話,咱家早已接到密報,說你錢大人帶了許多人馬私自離開襄陽,前來黃山意圖爭奪那筆窖藏,當然,在沒有真憑實據之下,咱家是不會相信的,所以咱家要你錢大人坦白說一句,是不是有這回事?」
由於歐陽樂貞這樣一陣大吵大鬧,倒把錢兩儀弄得一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定睛朝這邊望來,竟連第三次的喝數聲也搞忘了。其實他又何嘗是真的決心下令發射弩箭呢?他總不能不顧一切地把老四李仕方也射死,更何況,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二人,對他還有利用的價值呢。所謂數三聲數之限,只不過是嚇唬雲家兄弟而已。當然,如耒一旦雲台九劍真的要拚命往外衝的話,那他就只好忍痛犧牲了!因為只要讓雲家兄弟逃掉一個,後果就不堪設想。
洪公公「哼」了一聲道:「那有這樣簡單,咱家還要調查一下看看你錢大人是否跟她們有所勾搭,不然的話,將來出了漏子,咱家也擔不了這關係。」錢兩儀恨在心裡,口中仍是軟軟地說:「下官的確毫不知清,還望公公包涵則個。」洪公公故作考慮作,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好吧,咱家就給你錢大人一個面子,不予追究就是,你且下令那些箭手們,放雲家兄弟過來。」錢兩儀應了兩聲「是」!又陪笑道:「那麼,下官的兩名部屬呢?」洪公公轉臉揚聲道:「雲大先生,請把那兩個男的穴道解開放回去。」雲初飄應了一聲,一擺手,雲五飄、六飄出手如風拍開李仕芳跟周武的穴道,將二人往外一推。李仕芳悶聲不響,踉蹌了兩步,立即拔腿就跑,同了周武轉到大帳幕的後面去了。
那許多剛剛奉命出動的匣弩手,位置還未站好,目標尚未看清,敵人的箭雨卻先一步猛襲而至,不由一陣大亂!「哎!啊……哇……」慘叫痛吼頓時響徹夜空!他們作夢也不會想到,敵人竟然會用他們的匣弩來對付他們,突然之間,那還躲閃得了,立時「砰砰噗噗」的倒了一大片,滿地亂滾,掙扎呻|吟……那李大人和中年大漢耳聽繃簧之驁,「不好」兩字還未叫出口,兩旁的匣弩手已紛紛中箭倒地,不由又驚又怒,正待——誰知——他們兩個的攻擊命令剛剛滾到舌頭尖,眼前突地人影一晃,光景驟然一暗,齊覺渾身一軟,手腳已不聽指揮了。雲初飄與七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身法手法,一下將李大人和中年大漢制住,腳尖齊齊一點地面,一人抓一個,騰身復起,飛掠而回……地面上,那些不曾受傷的匣弩手驚魂乍定,眼看長官被人抓走,不由齊聲大喝,各將手中弩匣一舉,就要將敵人從空中射落下來……
氣人的是,碰巧孫三山已帶了部份人手去尋柳林四聖去了,不然的話,還可以跟人家一拚,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李仕方能趕快集結把守在樹林中的人馬帶回來,那就可以嚇唬對方一下,增加他自己說話的力量,可是……直到如今還不見有什麼動靜,大概又是出了什麼漏子了!錢兩儀心念電轉之下,只好決定將解藥拿出來,先穩住對方,然後再等候其他機會,另定良策……當下,他神色莊重地答道:「既然洪公公一意堅持,下官為了表明心跡,只好遵命就是。」說著,探手入懷中,摸出了一隻小瓶hetubook•com.com……就在錢兩儀正要將小瓶遞給洪公公之際,陡地——「嗤——蓬!」的一聲,一道紅色的旗花信號在林中破空直上,在半空中爆了開來,照得半邊天都紅了。
可是,恨歸恨,急也是枉然,兩下裡相距數十丈之遙,就算他方衣會飛,也不可能一口氣就飛得那麼遠。即使他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也許可能在雙方都措手不及的情形之下將路金花跟歐陽樂貞奪取過來,可是,在重圍之中,他能夠帶著兩個被制了穴道的女孩子突圍而出嗎?這是絕對辦不到的!那麼,連他自己也陷在裡面,又有什麼意義呢?方衣經過這樣地自我分析一下,心中的怒火自然而然地降了下去,只好仍舊蹲伏樹上,注視著情勢的變化……
那數十名在最外一圈的持戈衛士聞令立即齊地身形一轉,將數十支寒芒閃閃的長戈霍地指著來人,並由當面的那名衛士揚聲喝道:「站住!口令!」洪公公腳下略一猶豫,終於冷哼一聲停了下來,扭頭對那兩名軍官模樣的大漢沉聲道:「快過去叫錢兩儀出來迎接!哼!好大的架子。」那兩名大漢極不情願地應了一驁「是」!雙雙快步上前,揚聲道:「京中洪公公偕公孫大夫駕到,叫大人出營迎接。」本來,這兩名大漢是不應該這樣報告的,可能是他倆在洪公公那兒吃了癟,心中不忿,誠心想藉這機會要他們的上司出來,給洪公公一點顏色瞧瞧,好出一出胸中的一口窩囊氣。所以,他倆就照著洪公公的話,加重了語氣,原封原樣地報了進去。
那知,他的那個「殺」字剛在喉嚨裡打了個滾,還沒有吐出口腔,洪公公已然一聲低喝:「上!」那十餘名高手身形如電,疾逾飆風般分向左右散開,前撲,捷如電閃,快若輕煙,一眨眼間便已撲到那一列持戈衛士面前……這時,鄭祿的「殺」字方始在夜空中激響起來。那數十名衛士聞聲正待將長戈鄉出,陡覺眼前人影一花,左右兩邊有十餘名衛士的長戈已被人抓在手中,同時寒虹電閃,各人的胸前已多了一柄冷森森的長劍。洪公公帶來的十餘名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一人一個,將當面左右兩邊的十餘名持戈衛士制住了。其餘的衛士雖然長戈在手,並未受制,可是,在這情形之下,相隔如此之近,就算擲出長戈也沒有多大威力,何況同袍落在對方手中,投鼠忌器,目然更加不敢妄動,一個個擎著長戈,像泥豎木雕的一般,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是好。
柳依娘一怔,旋即微笑道:「原來二位還是名列東廠五傑的,失敬失敬!」話聲微頓,神色一整,沉聲道:「二位聽著,他們幾位不便對二位動手,老身可就無所謂,可以在二位身上任何地方施展,二位可曾考慮到這一點?」蕭翠仙跟蕭桃紅聽了不由心神大震,一陣恐懼之色湧上雙眸,楞楞地望著柳依娘,作聲不得。原先她們打算一落在「柳林四聖」和許天威手裡,因為都是男人,又是成名的俠義前輩,絕不會對兩個女孩子怎麼樣的,最多是皮肉受點折磨而已,自信是可以忍受得了的,所以剛才歐陽樂群要動手修理她們,蕭桃紅還敢撒潑叫嚷就是這個道理。但如今柳依娘這樣一說,問題就嚴重了!可是,她們目前已成了騎虎難下之勢,如果答應帶對方回去,在時間上卻嫌早了一些,萬一田爾耕的人手還沒有來齊,豈不糟糕?
靠近始信峰的一個山谷裡,左側不算太陡的斜坡上,林木掩映之間,透出了數點微弱的燈光,那是一座深藏在樹林裡的道觀,規模並不大,只有一間正殿,兩間偏殿,丹墀兩側建有瓦屋數椽,連個圍牆都沒有,更談不到山門了。這座小道觀繞以竹籬,那數點燈光就是從右側的三椽瓦屋中透出來的。這三椽瓦屋的格局是一明兩喑,當中那一間的燈光稍微亮些,窗紙上映著兩個人影,在來回的晃動……那是柳文佩和卜上清,他兩人揹著手在房間裡踱過來,踱過去,雙眉緊緊鎖在了一起,不時停下來側耳傾聽,似乎顯得很焦急和不耐煩的樣子。柳依娘坐在一張八仙桌的後面,目光隨著柳文佩和卜上清的身子來回移動著,也是雙眉微聚,嘴唇緊閉……
錢兩儀一連說了三句「請」字,洪公公倒不好意思再硬繃著臉了,他把臉色一鬆,微一頷首道:「好吧!算是咱家少見,一時魯莽,奉茶倒不必了,咱家隨便看一看,問幾句話就走。」當然,錢兩儀請洪公公和公孫夢龍到帳中奉茶是有他的打算的,可是,洪公公也不是簡單的人物,怎會輕易接受這個邀請?錢兩儀自也不便堅邀,只好仍舊保持著風度,含笑道:「這是一處臨時的營地,沒有什麼好看的,公公要看什麼儘管隨意,如果有所指示的話,下官無不謁誠敬領。」洪公公抬手一指,道:「那邊被大人如臨大敵包圍著的人,乃是咱家重金聘來協助辦案的客卿,不知犯了何事,大人要如此對付他們?」錢兩儀故作失驚道:「什麼?他們當真是公公的人?」洪公公「哼」了一聲道:「咱家難道欺騙大人不成?咱家出來辦案是奉了聖上密旨的,聖上恩准咱家便宜行事,可以隨意徵聘人手的聘書還在咱家身上,大人要不要看?」
雲九迴在後急聲喝道:「快擒人質!」雲初飄目光一瞬,發現那李大人和那中年大漢正在右側五六丈外,指手劃腳的指揮著剛從兩座大帳幕中奔出來的匣弩手進入發射位置…當下,他一聲低喝:「發射匣弩掩護,七弟跟我上,快!」在那座小帳篷那邊殺死四名衛兵,奪獲四具弩匣的人是雲再飄、三飄、四飄跟五飄,聞言霍地旋身弩匣齊舉,朝著雲初飄的右側方同時一扣扳機。「卡卡卡卡……」一陣聯珠般密的繃簧響聲中,弩箭發似飛蝗,「嘶嘶嘶嘶」地破空生嘯,像雨點般疾射過去,雲初飄與七飄身形齊起,輕功身法已施展至十二成,宛似兩道輕煙,捷逾閃電的飛撲那李大人和中年大漢。
錢兩儀神色一整,極其莊重地說:「沒有!絕對沒有,下官可以起誓,同時公公也可以到左元帥那兒查問,就知下官說的是實話了。」歐陽樂貞「呸」了一聲,罵道:「不要臉!你這老賊敢說沒有這回事?呸?如果你不是存心奪取建文藏珍,你為什麼要暗算我們?」洪公公道:「對呀!如果你錢大人不是存了歹念的話,怎會用毒害她們呢?嘿嘿!依咱家看………」錢兩儀忙截口道:「這個賤婢是唯恐天下不亂,公公務請相信下官。」洪公公想想道:「好吧!你把解藥拿來交給咱家,咱家就相信你下毒暗算她們並不是為了劫奪窖藏如何?」在錢兩儀的心中,怎肯輕易地把解藥交給這奸閹?但洪公公既然這樣一說,就等於拿話把他給扣住了,他如果堅持不拿解藥,那就無形中等於承認了這件事實,可是,他這次帶了許多人馬出來,只有極少數心腹知道他的打算,那些小軍官以下的人,大家都真的以為是到黃山地區來執行山地作戰訓練的呢。因此,如果他承認了的話,那就問題大了!
李仕方默然半晌道:「二哥說的是,但這口惡氣兄弟實在吞不下去。」錢兩儀笑道:「不要緊,將來出氣的機會有的是,目前……」話聲微頓,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斗位置,皺眉道:「奇怪!大哥怎麼還不來呢?按照預計是應該來了……」李仕方接口道:「哦!對了!孫三哥呢?」錢兩義苦笑道:「他帶了些人找柳林四聖去了,要不是他帶了部份人手走了的話,今晚的情勢……唉!誰知道會這樣湊巧呢?」李仕芳「哦」了一聲,急道:「那……如果孫三哥真的找到了柳林四聖而又把他們帶回來了的話,又怎麼辦呢?」錢兩儀苦笑道:「但願他沒有找到才好。」
方衣蹲伏在大樹上,營地中的情況他是看得一清二楚,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落在錢兩儀手中,他並不十分緊張,因為他看準了錢兩儀還得利用她們,最低限度在柳林四聖出面以前的這一段時間內,她們是絕對安全的。及至看到她們被雲台九劍劫去了,他心中還著實高興了一下,因為雲台九劍劫奪她們的用意,他方衣看得很清楚,在她們尚未失去利用價值之前,她們在雲台九劍手中,同樣是絕對安全的。更何況他方衣若是要拯救她們的話,在雲台九劍手中動腦筋是要比在這禁衛森嚴的軍營中來得容易哩!所以,他就一直在大樹上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可是,此刻見雲台九劍竟使出這一卑鄙的絕招來,不由大吃一驚,一股怒火熊熊自心底直衝頂門!他恨不得將雲台九劍統統殺個乾淨,尤其是那雲九迴,他更是恨得要把她剁成肉醬,方消心頭的怒火。
這一頓官腔,打得錢兩儀兩眼直翻,無名孽火直衝腦門,他雖然明明知道這個奸閹乃是一派胡說八道,但那個朝代仍然是宦官當權,他錢兩儀目下的身份乃是朝廷軍官,不是江湖人物,在明裡是絕不能跟這奸閹硬碰的。尤其是看了對方來勢洶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更摸不清這奸閹手中,到底還有多少法寶了。本來,錢兩儀的打算是只放洪公公和公孫夢龍進來,將那十餘名隨從(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十餘名隨從的身手竟是如此了得)隔在外面由持戈衛士看住了,然後跟洪公公開談判,說得好便罷,說得不好時,他就準備下毒手將對方所有的人來個雞犬不留,永絕後患。豈料,事情大出他的意外,頭一個回合就吃了癟,讓洪公公佔足了上風,令他這頭老狐狸栽了個觔斗。
老狐狸話聲一落,倏然退回原來站立的位置,右手高高一舉,那圍住雲台九劍的裡外三重人馬,立時聚精會神地將弩匣舉起了!大弩瞄準了!長戈的尖鋒遙遙指向目標……百數十人皆屏息靜氣,沒有半點聲音,靜得連各人心跳之聲都隱約可聞,氣氛為之一緊!雲初飄退了回去,低聲道:「九妹!怎麼辦?」雲九迴咬牙道:「沒有辦法,只好拚了!」雲再飄皺眉道:「怎麼拚法?拚得過嗎?」雲九迴道:「我已經計算過了,最裡面這一道是二十四具匣弩,我們如果朝一個方向衝去的話,最多只有當面的八具匣弩能發揮威力,所以,我們不妨將這兩個小軍官兒跟兩個賤婢一列排開擋在前面開路,這個任務就交給七哥八姐和五哥六哥了,其餘的人就分向三面,集結在一起,隨同前衝,各人盡力揮劍格擋從左、右、後三方射來的弩筘箭……」
洪公公自然也十分明白這道理,因此他也不希望真的要動手,他要想辦法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誃兩義猶豫不決,正好給了洪公公一個攻心的機會,只聽他又嘿嘿冷笑了兩聲!沉聲開口道:「錢大人!咱家再提醒你一句,那就是即使你目下能勝得過咱家,但咱家擺在外面的人只消有一個把今夜之事報到京去,嘿嘿!後果如何,你錢大人自己想想好了。」錢兩儀「哼」了一聲道:「軍營重地,擅闖者格殺勿論,律有所載,下官倒不怕公公的人往上報。」洪公公冷笑道:「可是錢大人別忘了咱家是奉旨而來的,怎能算擅閭?」話聲一頓,沉聲喝道:「閒話少說,解藥拿來,咱家拍腿就走,也不提今夜之事,你錢大人好好把任務完成就回襄陽去,否則休怪咱家不給面子。」
說到這裡,已傳來錢兩儀的沉喝:「你們商量好了沒有,老夫給你們數三聲數,數盡而沒有答覆,那時萬箭齊發,後悔也來不及了!」雲九迴急聲道:「不要理他,只要我們不動手突圍他是不會放箭的!我們只要衝近匣弩手的身前,就要一齊出手抓一個匣弩手作擋箭牌,擋住跟著射來的大弩……」「一!」錢兩儀已開始喝出了第一聲數!和圖書雲初飄急急道:「九妹!那最後一道的數十支長戈攢射,又怎麼對付?」雲九迴一面將背上的歐陽樂貞放下來,一面皺眉道:「到那時只有儘量散開,各人施展身法閃躲和往前衝了……」「二!」錢兩儀的沉喝聲再度劃空傳來。雲八迴也將路金花解下來,會同雲五飄、六飄、七飄三個哥哥,七手八腳地把李仕方、周武跟路金花、歐陽樂貞推到前面排成一列,準備動手……
蕭桃紅尖叫道:「好啊!大名鼎鼎的俠義名宿『柳林四聖』竟對兩個女孩子動刑逼供,你們還要不要臉!」柳依娘擺手止住了歐陽樂群,含笑道:「怎麼?姑娘認得老身幾姐弟?」蕭桃紅點點頭正要開口,蕭翠仙卻埋怨地說道:「妹妹就是這樣沉不住氣,毫無代價的就答覆了人家一個問題了。」柳依娘含笑道:「怎會毫無代價呢?少吃些皮肉之苦總是值得的。」蕭翠仙冷哼一聲道:「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她本來就是準備吃苦頭才出來找你們的。」柳依娘「哦」了一聲,道:「原來二位當真是存心要找我們的,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們效勞的,姑娘不妨直說,只要力所能及,我們就絕不推諉。」蕭翠仙笑道:「當然是諸位老前輩能夠辦得到的事呀,不然的話,怎麼會單單找上諸位呢?」柳依娘含笑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呢?可不可以讓我們知道?」蕭翠仙嬌笑道:「也沒有什麼大事,因為……」
後果如何?還用得著去想?雲初飄不由心中著急,只好又回頭去看看雲九迴的意思,誰知她仍然是那一套,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道一來,雲初飄可就作難了,對方既然說得如此斬釘截鐵的,似乎毫無商量的餘地了,又怎能再拖呢?他心念電轉,想不出什麼法子,當下,只好拖一句算一句了,他微微一笑,「哦」了一聲,道:「錢大人!雲某在答覆之前,想請問一禱事情,不知可不可以?」錢兩儀點頭道:「可以!不知雲大俠要問什麼?」雲初飄神色一整道:「請問錢大人不在左元帥帳前護駕,帶了這大批人馬遠遠來到這黃山地區,是公事還是私事?」錢兩儀撚鬚微笑道:「如果不是公事,老夫焉能調動這許多兵馬?雲大俠似乎多此一問了。」雲初飄道:「就是為了那兩個女子?」錢兩儀搖了搖頭道:「不是!」雲初飄道:「那麼……」錢兩儀截口道:「軍事機密,雲大俠請不要多問。」話聲一頓,沉聲又道:「剛才老夫的話,你雲大俠似乎不能再拖了吧?」
歐陽不凋一口氣喝了兩杯冷茶,清了清嗓門,搖頭道:「誰曉得是怎麼回事,我們急著趕回來,還沒有問呢!」歐陽樂平跟乃弟一陣風般撲到柳依娘身上,齊聲叫道:「柳奶奶,我們肚子餓了。」柳依娘笑道:「你們兩個小鬼人小肚子可大,一天到底要吃幾頓?」說著朝左首的暗間一呶嘴,笑道:「奶奶曉得你們回來一定會餓的,留得有點心,快去吃吧!」兩小兄弟應了聲「謝謝奶奶」,一陣風般捲進左首暗間裡修補五臟廟去了。歐陽不凋端了把椅子過來,坐在蕭翠仙和蕭桃紅對面,冷笑道:「路上妳們不肯開口,老夫也沒時間多問,現在總可以開口了吧?」蕭翠仙笑了笑開口便說:「我們肚子餓了。」歐陽不凋哼了一聲道:「肚子餓了活該,誰叫妳們跟了咱們大半天的?老老實實說話就有東西吃,不然免談!」蕭翠仙有氣無力的說:「我們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就算有心跟您老人家好好談談,也是力不從心呀!」
雲家兄妹落到地上,強烈的燈光立時將他們照得清清楚楚,那黑髯老者入目之下,登時臉色一變,疾聲大喝道:「是雲台九劍,各人快散開,覓地掩……」喝聲未完,雲七飄與雲八迴已雙手一揚,打出兩篷銀星,直向當面的弩箭手和大弩架子灑去,那些弩箭手剛聽到長官的喝驁,還未來得及聽清是怎麼回事,燈光下突見銀芒如雨,兜頭蓋面飛灑而來,想躲那還來得及?銀雨落處,立時冒起了陣陣白煙,頓聽慘叫之聲大作,已有十多名弩箭手倒在地上掙扎哀號,打翻了好幾具大弩架子,同時也影響了其他的人,一時豕突狼奔,「砰砰碰碰」之聲不絕,亂成一片!空氣中腥臭之味觸鼻欲嘔。雲家兄妹更不怠慢,齊展身形,就從當面的缺口衝了出去!
雲初飄的心惑到直往下沉!他沒料到在此地主持的人竟是這頭老狐狸,更由於這頭老狐狸的在此現身,使他聯想到其餘的虎、狼、豺那三個傢伙,毫無疑問地必然就在附近,怎教他不懍然心驚!他們雲台九劍自從在許天威手中奪得藏珍圖之後,滿懷歡喜地會合了公孫夢龍、洪公公等一干西廠的人,將藏珍圖研究了一番,確定藏珍是在巫山的神女峰,於是就浩浩蕩蕩地奔向四川而去。可是,在半路上,卻接到了密報,說是有大批江湖武林人物,正紛紛朝黃山地區集中,這一來,遂引起了他們的疑心了。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發現柳林四聖和許天威從後面跟蹤追來,這是大大不合情理的,難道許天威會就此乖乖認輸,將藏珍圖放棄了?這是絕不可能的。這種情形,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雲台九劍奪來的這份藏珍圖,絕非真品,所以許天威才這樣放心的讓他們拿去。根據這些情報和判斷,他們於是找到了一位對輿圖識別有研究的人將藏珍圖詳細鑑定了一番,終於看出了破綻,確定是一份贗品。這一來,頓令雲台九劍啼笑皆非,羞惱不得!
柳文佩正待開口,卜上清忽然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一豎,示意大家噤聲……只聽一聲「呵呵」大笑,屋外有人笑道:「還是二姐分析得對,我們的確給事情耽誤了。」笑語聲中,房門呀然推開,歐陽不凋當先跨進屋來,許天威在後面跟著進來,一面還回頭道:「把她們擱在板凳上坐好,我們得好好問問。」後面進屋的是歐陽樂平和樂群兩兄弟,他兩人的右臂彎裡還分別挾著一個女孩子,赫然是蕭翠仙和蕭桃紅。兩小兄弟照許天威的吩咐,把蕭翠仙跟蕭桃紅兩人放在長板凳上,排排坐好。蕭翠仙跟蕭桃紅兩姐妹的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就是身子不能動彈,顯然是穴道被制住了。柳文佩眨了眨眼皮道:「老四!這是怎麼回事?這兩個女孩子是什麼人?」
幸虧他涵養的工夫相當到家,大概平時對挨官腔的事也習慣了,所以儘管火沖頂門,但臉上卻是絲毫不露,平靜地接口道:「洪公公在京中少在外面走動,對軍營中的情形自然是看不慣的,如果認為這樣就是作威作福的話,軍隊跟平民百姓便沒有兩樣了,不知洪公公以為然否?」他這一番話語也是有道理的,試想軍除中沒有嚴格的規制,軍人沒有威武的氣概,部還算得了軍隊嗎?當然更談不上剿匪殺賊了。洪公公不禁為之語塞,僵在那裡。錢兩儀微微一笑!抱拳道:「公公遠來,下官禮應高接遠迎,只因碰巧營中發生事端,以致稍有怠慢,請公公不要見怪,請下令貴屬解開那些衛士的穴道,請公公和公孫大夫到大帳內奉茶。」
錢兩儀撚鬚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難了……」倏地抬頭,微笑道:「這樣吧!老夫拚著在元帥面前多擔待一些,算是交一交賢昆仲九位好朋友,但雲大俠也耍給老夫一個面子,把老夫的兩名部下放回來,老夫就不追究賢昆仲殺傷許多軍兵的這檔事情如何?」餐初飄想了想,不敢決定,就回過頭來朝雲九迴望去……雲九迴微微一搖頭,擺手作了個出去的手勢!雲初飄心中會意,轉頭對錢兩儀歉然一笑道:「錢大人的德意,雲某先謝了,至於兩位貴屬下嘛,雲某弟兄是沒有永久看顧的興趣的,不過,只要出了澍林,雲某自會請他兩位回營,尚祈錢大人諒察。」錢兩儀滿臉不高興的道:「老夫為了免傷大家的和氣,一再讓步,雲大俠這般不給面子,那就未免太不夠意思了。」雲初飄陪笑道:「雲某並非不遵從錢大人的令諭,只是愚弟兄身在重圍,同時人心隔肚皮不得不把這一點本錢留著,以防萬一。」
蕭翠仙嬌笑道:「西廠的人既然已往西走,我們東廠的人自然就朝東了。」歐陽不凋冷冷道:「只可惜妳們這趟是白跑了!」蕭翠仙笑道:「這倒沒有關係,我們只把口信帶到就行了,諸位老前輩自然會去釘緊『天南三煞』的。」許天威怒道:「少作夢!就算我們把藏珍弄到手了,也不會交給你們,這是全國百姓的財產,不是屬於某一私人的,你們要搞清楚。」蕭桃紅哼了一聲,道:「許鏢頭莫忘了有兩個人在我們手裡。」許天威也哼了一聲道:「妳也莫要忘了妳兩位還在我們手裡。」蕭翠仙格格嬌笑道:「我們兩個跑腿的算得了什麼!許鏢頭莫忘了在我們手中的,一位是令高徒,一位是歐陽老前輩的心愛孫女兒呢。」許天威雙眉一揚,目射威芒,正要開口,柳依娘卻搖手暗示他稍安毋躁,一面對蕭翠仙含笑道:「姑娘的話是不錯,只可惜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天南三煞』的行蹤,妳我這筆交易是根本談不攏的,因此……」
兩個鬼女人聽得一怔,互相看著,呆了半晌,蕭桃紅嘆了口氣道:「姐姐!我們來得似乎早了些。」柳依娘莊容道:「二位現在總可偶說明來意了吧?」蕭翠仙略一沉吟,抬頭道:「好吧!反正是要告訴你們的。」眼光一瞟許天威道:「許鏢頭不是有位門徒叫路金花嗎?」許天威心頭一跳,忙道:「不錯!她怎麼樣了?」蕭翠仙也不答話,轉眼望著歐陽不凋道:「老前輩不是有位孫女兒叫樂貞的嗎?」歐陽不凋點了點頭,還未開口,歐陽樂平跟乃弟已齊地一個縱步跳了過去,同聲喝道:「我的妹妹怎樣了?」蕭翠仙笑道:「她們活得好好地,你兩個小鬼急什麼?」歐陽不凋沉聲道:「姑娘不用賣關子了,有什麼話只管說好了。」蕭翠仙不慌不忙地含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二位小姐在我們家中作客,心裡惦念著諸位,因此託我們帶了個口信而已。」
錢兩儀聽得幾乎氣炸了肚皮,心中暗罵李仕方混蛋,平日那麼精明個人,竟會糊糊塗塗地落在人家手裡。老狐狸心念電轉,情知雲台九劍是絕不肯把人質先放回來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當下,故作為難地說道:「雲大俠既然不相信老夫的誠意,也是無法勉強的事,這樣吧!雲大俠只要將那兩位姑娘交出來,老夫就恭送賢昆仲出去,這樣總可以了吧?」雲家兄妹冒險混入營地的目的,就是要劫取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兩位姑娘,當然更不肯放手了。雲初灝欠身道:「錢大人明察,這兩個女子乃是洪公公諭令要緝捕回去法辦的人,雲某是絕不敢違令放走的。」錢兩儀把臉一沉,道:「那你雲大俠的意見究竟想怎樣?」雲初飄見老郇狸已有怒意,但仍未得到身後雲九迴的任何暗示,倩知她尚未想出脫困之策,西廠方面的人馬也未到來,這時候千萬不能跟對方翻臉,仍須再拖一段時間才行,於是,欠身陪笑道:「雲某只希望錢大人體念愚弟兄是奉命而來,公務在身,將擅闖營地誤傷貴屬之罪免予追究,就感激不淺了。」
錢兩儀揚聲道:「李兄請讓他們離去,一切佈置仍按原來規定,以後凡有擅闖防區者,一概當場格殺,勿須請示。」李仕芳雖然將雲家兄弟恨得牙癢癢的,但聽了錢兩儀的命令,只好忍著一肚子氣,打手勢命帶來的匣弩手和弓箭手退至兩旁,讓出一條出路。洪公公帶著一批爪牙,大搖大擺的出了營區,消失在樹林裡去了。一條人影像幽靈般在樹梢之間毫無聲息地飄飛著,緊跟著這批西廠的人馬,同時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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