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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星辰

作者:安東尼.聖艾修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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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沙漠中的人們 Ⅳ

七 沙漠中的人們

他又斜向他的兄弟,耳語了一陣,然後瞪視我。
「柏那弗斯為什麼要離開呢?」
這個穿著摩爾服裝的基督徒率領著兩百個由摩爾人自己組成的劫掠駱駝騎兵,繞過了要攻擊他的劫掠者,大膽地進入了難馴的部落的領土內,在那裡就是他自己的部下,遠離了駐紮區的束縛,都可能大膽地反抗他的指揮,在石質的高地上,把他們的上尉獻祭給他們的上帝。他走入的地區,只能靠他的威望來約束他們,不過他的弱點也正是他們畏敬他的原因。今晚,當他們呼呼入睡時,他會以毫不在意的步履來回的走動著,同時他的腳步聲會回應在沙漠的心臟地帶。
「柏那弗斯非常的狡猾。」凱末認為。
今天在邱比角,凱末和他的兄弟莫陽邀我到他們的帳篷。我坐著喝茶,而莫陽靜靜地注視著我。他的嘴上覆著藍色的防沙面紗,他顯出一種不善交際的冷淡。凱末盡著主人之誼,單獨跟我談話。
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莫陽又說話了。
「為什麼?」
我不得不稱讚這個摩爾人了,他不打算護衛他的自由,因為沙漠中的人本是自由的;他也不打算護和*圖*書衛他那些可見的財富,因為沙漠中本來一無所有;但是他卻要護衛一個祕密的王國。
「你們的柏那弗斯會再回來吧!」
「他說的是什麼?」我再問道。
莫陽的眼睛仍注視著我,他俯身跟他的兄弟說了幾句話,又恢復了沉默。
在靜靜的沙漠中,柏那弗斯像一個老海盜那樣統領著他的軍隊;由於他的恩惠,邱比角的綠洲不再是懶惰的牧羊人出沒的地方而成為某種優越的,異常的,值得讚賞的事物,如同大海裡的一條船。柏那弗斯好像是襲擊著船邊的暴風,因為他,帳篷在夜間都得關得緊緊的。這南方的岑寂多麼尖銳啊!那是柏那弗斯帶來的寂靜。而莫陽,這老資格的狩獵者,正從風中傾聽他的足聲。
「他說如果他在堡壘外遇到你,一定要射殺你。」
經過幾年的歲月,他已把他們的規矩當作自己的。他已拿自己的生命來和他們的生命作賭注。他已枕著他們的岩石睡眠。他像他們一樣清楚聖經上所說的夜晚:天空佈滿星辰,風永不停息地在趕路。突然之間,他以離開沙漠來向他們證明,他並未拿他認為是和-圖-書重要東西作賭注。他漠不關心地摔摔手,從賭桌上站了起來。他離開了那些摩爾人,使他們對這賭博遊戲的意義喪失了信心,因為其中不再有一個願意流乾他最後一滴鮮血的人。不過他們仍試著挽回:
「他說柏那弗斯從艾瑞蓋巴特的部落那裡,偷走了一千隻駱駝。」
「他說你們像山羊一樣吃綠色的植物,像豬一樣吃肉。你們的妻子不知羞恥地把險露在外面——他曾見過她們。他說你們從不祈禱。他還說,如果你們不擁有真理,你們的飛機,無線電和柏那弗斯又有什麼用?」
「他說明天我們要帶三百枝來福槍,加入一個反抗柏那弗斯的劫掠隊。」
在他那吊有許多雕刻物的藍色斗篷隱蔽下,莫陽在靜默中審判了我。
莫陽在沉思,他抵住帳篷的後面,仍然靜止不動,宛若一塊藍色的,經過薄浮雕的花崗岩。只有他的眼睛在閃爍,還有他銀色的刀子也不再是一項玩具了。我覺得自從他成了劫掠者的一分子後,他就進入了一個異常的世界。對他來說,連沙漠也是有生命的。風中充滿了各種氣味。他運用著他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五官,好似他從未如此崇高過,同時他輕蔑地想把我壓扁;因為他要加入反抗柏那弗斯的陣容中,因為黎明時他就要出發了,就要以一種包含了所有愛的徵象的恨意向前推進。
「他說你們有飛機和無線電;你們有柏那弗斯;但是你們沒有真理。」
「他說什麼?」我問道。
「我不曉得。」
「我也不知道。」
他會回來的,他們跟自己說。歐洲的那些玩意兒不會滿足他的——駐守一座橋,晉升,女人或者其他的東西。他過去的榮耀會在他心裡作祟,使他回到此地;在這裡,他的每一個步履都像走向愛或死亡的小步履,會使人們的心臟加速跳動。他以為撒哈拉的生活僅是一項冒險,而生命中更重要的東西歐洲才有;不過他終會抱恨地發現:只有在此地,在沙漠裡,他才擁有真正的財富——這沙漠的威權,這裡的夜晚,這種寂靜,這多風多星的家園。
「我的帳篷,我的妻妾,和我的奴隸也都是你的。」
我已猜到某種事情了。過去三天內這些帶到水源去的駱駝,這些打仗前的舞蹈宴會;整個營區充滿了一種狂熱:好https://m.hetubook.com.com像人們在裝備一條看不見的船。空氣裡也充塞了要帶她駛離港口的風。這都該感謝柏那弗斯,他使向南的每一個步履都成為無上榮耀高貴的步履。在這些戰士的行進衝鋒裡,實在很難說是愛抑或恨扮演了更多的角色。
「這回他說的是什麼?」我問。
我從未見過柏那弗斯上尉,不過我知道他是駐守在阿塔一個駱駝軍團的軍官,摩爾人把他當作傳說中的人物。他們以憤怒的口吻談起他卻好像談起神明一般。他的存在使沙漠有了尊貴的價值。沒有人知道他怎麼弄的,但現在他又一次繞過了向南行進的劫掠者,從背後襲擊他們,追趕他們成百的駱駝,迫使他們回轉而不能追擊他,否則就會喪失那些他們認為保險的財富。現在他以這天使般的侵入,營救了阿塔,然後駐紮在高高的石灰岩臺地上,好似被懸的重賞,引誘那些部落走向他的刀劍。
如果有一天柏那弗斯真的回來了,這消息立刻會在一夜之間傳遍所有那些執拗的部落。摩爾人會知道在撒哈拉的某個地方,柏那弗斯率領著兩百個劫掠者,又在行進了。他們會牽著他們的單峰駱駝悄悄地走向水源和_圖_書。他們會預備好大麥和乾糧,把他們的後膛槍擦乾淨,上好油,然後在一種摻有愛的恨意裡出發。
要是柏那弗斯返回了法國,他的敵人非但不會高興,恐怕還會痛哭吧!他們本來生存在他威望之中,現在他離去了,沙漠中頓時失去了一個磁極。他們會問我:
柏那弗斯的敵人的性格中,有某種莊嚴的成分。每當他一出現,附近的部落立刻拔起他們的帳篷,聚攏了駱駝和車子,一想到他們隨時可能正面碰上他,就不住發抖;至於稍遠一點的部落,卻會為一種類似愛的暈眩所攫住。他們寧可使自己失去了營地中的寧靜,女人的懷抱、睡眠的快樂,經過兩個月精疲力竭的行軍,口渴如焚,在沙暴中還得蜷縮著停下,只因為一剎那之間,他們以為世上再沒有什麼能比得上這種美和喜悅——就是在某個黎明,在阿塔的駱駝軍團中,他們按照神的意旨,出其不意地殺死柏那弗斯上尉。
現在我知道他們的祕密了。就像想望著一個女人的男人,他夢想著她那並不特殊的腳步聲在夜裡來回地響起,又因她在他們夢中徘徊得太冷漠而焦急心傷,這些戰士也正受著柏那弗斯在遠方的行進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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