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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克斯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最近的運氣。幾個月來，總統一直奔走拉票。一個星期前，他卻把自己鎖在橢圓形辦公室裡，從此沒人看過他，也沒人聽過他的消息，彷彿總統無法面對敵手陣營的上漲行情。

「航太總署浪費了美國民眾大筆血汗錢，」凱蓓兒寫著。她同時列出財金數據、近來失敗的任務，以及白宮金援的數目。「這些事情，選民並不知道。他們發現後肯定會嚇一跳。我認為參議員應該拿航太總署當作政治議題來發揮。」

聽眾持續叩應。看情況美國民眾此時首度覺醒，發現航太總署其實是可有可無的選項，而非國家常設單位。

「那當然，」謝克斯頓回答，同時逐漸恢復信心。「任何單位的預算案，如果總統認為數字過大，都可以否決退回。」

「一年一百五十億？」第一位叩應進來的聽眾以震驚的語氣說。「是億沒說錯吧？我兒子的數學課人擠人，因為學校沒錢多請幾位老師，而航太總署卻一年花掉一百五十億美元，只為了拍幾張太空灰塵的相片？沒搞錯吧？」

凱蓓兒一手順了順燙直的黑髮。「我聽說白宮的競選團隊跟我們一樣不懂狀況。總統也沒有為自己的失蹤提出解釋，所以白宮上下的人也氣炸了。」

來電不乏幾位死忠的航太總署擁護者，慷慨激昂地表示人類必須永遠追求知識，但節目結束後，眾人一致的見解是：在誤打誤撞的情況下，謝克斯頓的選戰挖出了聖杯——發現了新的熱門話題——這個備受爭議的話題各方候選人尚未試探過，謝克斯頓卻能引發選民共鳴。

接下來幾星期，謝克斯頓在五項關鍵性的初選中勝出。他宣布將凱蓓兒．艾許升任為私人選戰助理，讚wｗｗ.ｈｅｔuboｏk.cｏｍ•coｍ揚她將航太總署議題呈現在選民面前。謝克斯頓大手一揮，年輕的非裔女子成為政壇明日之星，他過去歧視種族、歧視女性的參院投票史也在一夕間消散無形。

「這樣的話，謝克斯頓參議員，我一票投給你。一百五十億花在太空研究上，我們小孩的學校卻請不起老師。太過分了！祝你好運，參議員。祝你一路發。」

在華府早晨的車陣中，參議員塞爵克．謝克斯頓的林肯加長禮車朝辦公室蛇行而去，參議員則享受著車上的隱私。坐在他對面的是助理凱蓓兒．艾許，現年二十四歲，正對著他朗讀今日行程。謝克斯頓幾乎聽不進去。

接著發生的事出人意料。

「那就好。最近你挑戰這些熱門話題時語氣重了點，別太神氣。選民說翻臉就翻臉。你的聲勢正在上揚中，而且後勢看好。所以見招拆招就行。今天沒必要揮出紅不讓。穩紮穩打就可以了。」

「我當然有。」他咧嘴笑。「別管這一場ＣＮＮ辯論會了。最壞的情況大不了是白宮派個低階選戰實習生來眨我一下。最好的情況是，白宮派出大角色，我把他們派來的人當午餐吞掉。」

凱蓓兒畢業於紐約的長春藤名校，夢想有朝一日能當上參議員。她一定不成問題，謝克斯頓心想。她的姿色過人，腦筋明快。更重要的是，她明瞭遊戲規則。

「有沒有人提出理論？」謝克斯頓問。

「你沒聽進去嘛，」她說。

凱蓓兒．艾許是黑人，但黃褐的膚色偏向深肉桂或桃花心木的色調，不黑不白。謝克斯頓認為過度同情弱勢的「白人」能放心支持這種混血兒，而不會覺得因此把江山獻給黑鬼。謝克斯和_圖_書頓對弟兄描述凱蓓兒成具備哈莉．貝瑞的美貌，也兼具希拉蕊的頭腦與野心，只不過有時他認為這樣形容還算輕描淡寫。

這話聽在謝克斯頓的耳朵裡當然舒暢。「妳認為航太總署是不是又傳出壞消息了？」

凱蓓兒露出愉悅而不解的神態。「持續靜音。看來你的對手已經正式成為『隱形人』了。」

「有謠言指出，」肋理凱蓓兒壓低嗓門說，「上個禮拜，航太總署署長向總統做緊急閉門簡報，之後總統的舉止就變得很怪。據說簡報結束後，總統變得神情恍惚，馬上取消所有既定行程，而且一直和航太總署保持密切聯繫。」

同性婚姻，謝克斯頓暗中咒罵。要是由我當家作主，搞同性戀的那群人連投票權都休想擁有。「好吧，我會稍微收斂一點。」

謝克斯頓認出她這種眼神。凱蓓兒．艾許再度取得內線情報。謝克斯頓懷疑她是否為了換取競選內幕，不惜在汽車後座為某個總統助理口|交。謝克斯頓並不在意……只要情報活水不斷即可。

接下來幾週，凱蓓兒繼續將航太總署的情報傳至參議員辦公桌上。謝克斯頓閱讀到的內容越多，越覺得年紀輕輕的凱蓓兒．艾許言之成理。即使以政府機關的標準來看，航太總署確實是個驚人的錢坑——花大錢卻低效率，而且最近幾年無能得一塌糊塗。

年輕又冰雪聰明的凱蓓兒數月前才引起謝克斯頓的注意。當時她在謝克斯頓位於華府的競選辦事處擔任協調人。謝克斯頓的黨內初選民調嚴重落後，主打政府透支的口號也激不起回響，那時凱蓓兒．艾許寫了一封信給他，建議採取嶄新的選舉策略。她對參議員說，航太總署的預算大幅超支，而且白宮持續金援，hｔｔps://www.ｈeｔu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謝克斯頓應該加以抨擊，因為這正是賀尼總統任意散財的最佳例證。

「太荒唐了吧！總統有權力阻止吧？」

謝克斯頓沒有疑問的是，那夜的纏綿是年輕的凱蓓兒最滿意的性體驗之一，然而一覺醒來，凱蓓兒顯然後悔不檢點的舉動。尷尬之餘，她遞出辭呈，卻被謝克斯頓退回。最後凱蓓兒留任卻堅決表態，因此至今兩人的關係僅止於工作夥伴。

謝克斯頓真想親一親這位聽眾。「問得好。可惜三分之一的建材已經送上軌道，總統拿各位納的稅把建材送上去，所以中途喊停的話等於承認白花了納稅人好幾十億的血汗錢。」

「白宮方面有沒有消息？」

當然了，謝克斯頓揚揚自得地說，除了公事之外，我也勸她做了一點其他事情。凱蓓兒升官後，謝克斯頓邀請她深夜來私人辦公室接受「新官指導」。不出所料，妙齡助理懷著崇拜偶像的心前來，一意想討老闆的歡心。謝克斯頓秉持數十年來鍛鍊成的耐心，對她循循善誘，施展他的魔力……先建立起凱蓓兒對他的信任，謹慎地去除她的戒心，主導挑情遊戲，最後在辦公室裡誘她獻身。

「呃……沒錯，」謝克斯頓審慎地說。

佩戴學院風格眼鏡的凱蓓兒從鏡框上緣注視他。「後來呢，今天早上我從白宮的朋友那裡接到一些有意思的資料。」

凱蓓兒瞪了他一眼，不表贊同。「昨晚你批評的語氣的確強烈了點。」

凱蓓兒天生微噘的嘴唇仍動個不停。「……今天下午上ＣＮＮ之前別太輕敵，白宮要派誰跟你辯論還是未定數。我替你打好了這些小抄，你最好過目一下。」她遞給參議員一份檔案夾。

這句脫稿的話傳到控制室裡，令謝克斯頓的ｍ.hｅｔｕｂoｏk.cｏm•cｏｍ幾位競選幹事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畢竟，比隨便對航太總署亂開砲更輕微的失言，就足以敗壞整個陣營的選情，歷史上不乏明證。話一出口，電臺的來電指示燈紛紛亮起。謝克斯頓的競選幹事們夾起尾巴；愛國更愛太空的人士準備出擊了。

謝克斯頓考慮著這一點。顯而易見的是，無論航太總署最近有何進展，肯定是壞消息一樁。否則總統會拿來我面前炫耀。謝克斯頓最近以航太總署補助一事重砲轟擊總統。航太總署近來失誤連連，再加上天文數字的預算超支，已讓航太總署淪為謝克斯頓非正式的廣告招牌，用來攻擊大而無當的政府揮霍無度、毫無效率的缺點。不可諱言的是，航太總署是令美國人最驕傲的象徵之一，多數政客不會考慮以抨擊航太總署來換得選票，但謝克斯頓擁有一項其他政客少有的武器——凱蓓兒．艾許。以及她精準無誤的直覺。

有一天下午，謝克斯頓接受電臺專訪，大談教育問題。主持人追問謝克斯頓，既然承諾徹底改革公立中小學，經費該從哪裡來？謝克斯頓回答時決定測試凱蓓兒的航太總署理論。他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回答。「教育經費哪裡來？」他說。「這樣好了，我說不定會把太空計畫砍掉一半。如果航太總署一年在太空花掉一百五十億，我總該可以撥出七十五億給地球上的小朋友吧。」

「我加了一道新的題目。你昨晚上《賴瑞金》專訪秀批評到同性戀圈子，今天可能會碰上一些反彈。」

「這樣解釋似乎很合邏輯，」她滿懷希望地說。「只不過，事態一定相當緊急，不然總統不會取消所有既定行程。」

我真喜歡華盛頓，他心想，一面欣賞助理包裹在喀什米爾毛衣下的完美胴體。權力是ｈtｔps://ｗww.hｅtｕｂook.com•com最佳的催情劑……將這類女人一批批吸引進華府來。

來電聽眾氣呼呼地說，「總統幹嘛不喊停？」

凱蓓兒皺眉說，「好吧。我在小抄裡準備了一份對手最可能提出來的話題。」

謝克斯頓聳聳肩，幾乎沒聽進去。「對。同性婚姻那檔子事。」

自從三個月前他將凱蓓兒提拔為個人特助後，凱蓓兒一直是他競選班底的一大資產。更妙的是，她只工作不支薪。她一天上班十六小時的回報是深入政治戰場，向看過世面的政治人物拜師學藝。

謝克斯頓接下檔案夾，品味著她的香水加上豪華皮椅的氣息。

輪到下一位聽眾。「參議員，我剛在報上看到，航太總署的國際太空站透支預算太多，總統考慮提撥緊急資金給航太總署，讓太空站的計畫進行下去。這是真的嗎？」

謝克斯頓認為她未免太天真，因此悶哼著，「才怪。我不如一面抨擊航太總署，一面痛罵棒球賽前不應該起立唱國歌。」

禮車駛過華盛頓紀念碑時，謝克斯頓參議員忍不住自認受到命運之神的欽點。

謝克斯頓興奮了。「是真的！」他解釋，當初提案合作建造太空站的構想時，是希望十二國分擔經費，不過一開工後預算就節節高升，無法節制，很多國家因此賭氣退出。美國總統非但不願放棄整個計畫，竟然決定概括承受其他國家的費用。「美國分擔的太空站費用，」謝克斯頓高聲說，「原本的承諾是八十億，現在已經暴漲到一千億美元了！」

現在，謝克斯頓與凱蓓兒同坐一輛禮車，他知道凱蓓兒再次證明了自己的身價。她的最新情報顯示，總統上週密會航太總署署長，必然意味著航太總署有更多麻煩即將引爆——也許又有某國希望撤出太空站的投資。

「還不是老話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