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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研究的重大工具，」娜拉說。「我們稱為夏霸（SHABA），全名是『踏進此地，腳踝必斷』」她拾起其中一只圓錐，露出底下宛若無底洞的圓形鑿孔，直探冰河深處。「踩到算你倒楣。」她放回圓錐。「我們在冰河各地鑽洞，以探勘結構是否均勻一致。就跟一般的考古研究一樣，古物埋藏的年數可由埋藏地底的深度來判斷。埋得越深，年代就越久遠。現在我們在冰雪下發現古物，可以根據上方的冰雪深度來推斷埋藏年分。為確定冰心判定的年代沒有誤差，我們檢查幾個不同地點，以判定這一帶是同一片密實的冰河板塊，沒有受過地震、崩裂、雪崩等等事件的侵擾。」

被她這麼一問，娜拉顯得訝異。「那還用說嗎？不然航太總署找我來幹啥？我懂得讀冰術。」她指向排疊在附近的幾根圓筒狀冰柱，根根狀似透明的電線桿，各貼上一枚鮮橙色的標籤。「這些冰心是冰封的地質紀錄。」她帶瑞秋走向冰柱。「仔細看的話，妳可以看見裡面層層分明。」

「娜拉，」陶倫德說。「妳能不能抽出一分鐘，替瑞秋解說開挖的經過？」

「看見三腳架下方冰面上的鑿孔沒？」娜拉指著問。她原本拒人於千里外的語調已經軟化，轉成了醉心投入工作的態度。

「沒有那麼簡單，謝克斯頓小姐。別忘了，和*圖*書我們測量的冰層有好幾百呎。我們必須根據歷史氣象資料來判讀，例如降雪紀錄、空氣污染物等等，以免失真。」

娜拉不理會他的奚落，這時瞄了瑞秋一眼，面帶客氣的微笑，卻稍顯希望保持距離。她將視線移回陶倫德臉上。「我希望你沒背著我劈腿，麥克。」

娜拉指著鐵架最上方，一道精純的紅色狹窄光束垂直射下，通往三腳架下的冰面。瑞秋起初見到這道光束時，認定只是用來作為視覺指標，以點出隕石埋藏的確切地點。

瑞秋微笑說，「謝謝。」她發現娜拉．曼葛儘管嗓音剛強，五官卻顯得親和而淘氣。她的棕髮梳著五〇年代的極短髮型，帶有幾絲白髮，目光機警而銳利，如同兩粒水晶。瑞秋欣賞她散發出的一種鋼鐵般的自信。

「結果呢？這一帶的冰河狀況如何？」

「我的那一段錄得怎樣？」

娜拉的計畫簡單卻高明，令瑞秋由衷欽佩。娜拉只是將雷射光束向下瞄準，融蝕冰雪，直通隕石表面。由於隕石密度過高，無法被雷射光熔化，因此開始吸收熱度，最後溫度足以融化周遭的冰雪。航太總署壯漢將熱隕石拉扯向上，隕石上層的冰雪隨之融解，開導了隕石上升之路。隕石表面的冰水融解後，順著石面往下方滲流，灌滿下面的柱狀空間。

「我聽不太懂，」瑞秋說。「隕石不是被幾千噸重的冰雪埋住了嗎？怎麼拉得上來？」

娜拉揚起眉毛。「哇塞，你們兩個親密到可以直呼對方名字啦？」

「星星王子，被我聽見囉和-圖-書，」曼葛博士以這句話回敬，仍頭也不回地做筆記。「對了，如果你正在偷瞄我的屁屁，請注意，這件雪褲替我增肥了三十磅。」

生棲營各處的科學家一聽，猶如巴甫洛夫進行神經反射實驗中的狗聽見晚餐鈴鐺，紛紛拋下手邊的工作，急忙趕往採掘工地。

「觀摩行程結束，各位，」娜拉說。「關鍵時刻到了。」她抓拉一張折疊椅，踏上椅子，扯開嗓門高喊，「各位，五分鐘後出冰！」

「多虧他用了特效，」寇奇說。

瑞秋湊近細看光束，這時發現雷射光已在冰面上熔出小洞，直向深處照耀。

女子連頭也不轉。「是你嗎，馬林森？一聽到你那種嗲裡嗲氣的嗓音就知道。等你進入青春期再來找我。」

「施力要均勻！沒聽見嗎！」附近傳來女人大罵的聲音，氣質不輸電動鏈鋸。

寇奇轉向瑞秋。「娜拉憑著這股魅力溫暖我們的心靈。」

「妳在畫面上亮麗可人。」

「高熱光束，」娜拉說。「我們一面替隕石加熱，一面把隕石拉上來。」

「別擔心，」寇奇呼喚。「讓我抓狂的不是妳那個長毛象屁股，而是妳動人的個性。」

陶倫德插嘴，「娜拉？能不能休息一分鐘，讓我介紹一個人給妳認識。」

「就像數樹幹的年輪一樣。」

娜拉．曼葛兩手插腰，環視腳下的領域。「好了，我們一起拉出鐵達尼號吧。」

瑞秋看見他，莫名其妙心喜起來。「是啊，她好厲害。」

這番介紹讓娜拉蒙上困惑的神情。「我連假裝瞭解這話含義的力氣都省了。」ｗｗw•ｈetuｂｏｏｋ•cｏm.ｃom娜拉沒有脫下手套就與瑞秋握手，握得有氣無力。「歡迎來到地球最頂端。」

三腳鐵塔下方排列數架絞盤，以鋼板與大鉚釘固定在冰地上。絞盤上捆著一圈圈鐵纜。鐵纜向上穿過鐵塔頂端的滑輪組。從鐵塔頂端，鐵纜垂直往下伸進冰上的鑿孔。幾位航太總署壯漢輪流捆轉絞盤。每次一絞緊，鐵纜便從鏊孔上升幾吋，彷彿壯漢正在起錨。

陶倫德與其他人這時加入。陶倫德微笑對瑞秋說，「她對冰雪的瞭解透徹，對吧？」

瑞秋感到欽佩。

娜拉朝絞盤邊的壯漢點頭。「發電機無法承受這種壓力，所以我使用人力來起重。」

娜拉．曼葛帶著瑞秋參觀鐵塔底部，陶倫德與其他人則尾隨過去，自行聊天。

瑞秋點頭，向下凝視著冰上的小洞。每個孔直徑約一呎，各有一條鋼纜鑽入。

「湊巧的是，」娜拉說，「一七一六那年，探險人員宣稱在加拿大北方天空看見明亮的火球。探險隊的領隊姓姜革索，隕石就以他的姓來命名，稱為姜革索流星體。」

「去你的。」

「別發牢騷嘛，」娜拉回嘴，「你們這些娘們連續兩天抱怨冷得要命。這下子被我治好了，還不趕快繼續拉。」

工作人員大笑。

「這麼說來，」寇奇補上一句，「冰心測出的年分加上歷史紀錄，幾乎可證明這一顆就是姜革索在一七一六年記錄到的隕石。」

一聽見陶倫德的聲音，娜拉立即停下手邊的工作，轉身過來，原本強焊的舉止即刻消失無蹤。「麥克！」她眉開眼笑衝過來。「好hｔｔｐs://wｗｗ•hｅtｕbooｋ.cｏｍ.ｃｏm幾個鐘頭沒見到你了。」

「這些鑿孔是採集岩心樣本、替隕石拍X光照片時留下來的。現在我們利用這些鑿孔，將帶環的特大號螺旋釘放進洞裡，扭進隕石，然後在每個鑿孔放進兩百呎長的辮狀鋼纜，以工業型的鉤子鉤住螺旋釘上的鐵環，現在我們只須要把鋼纜絞上來。這幾個大小姐要花上幾個鐘頭才捲得上來，不過遲早可以成功。」

「你們這群娘們，別想向我喊累！」

寇奇又笑著說，「娜拉，我有好消息相報。看樣子，總統徵召的女人不只妳一個。」

陶倫德粗獷的臉孔微微泛紅，一面開始介紹。「娜拉，這位是瑞秋．謝克斯頓小姐，目前服務於情資界，奉總統命令前來這裡。她父親是參議員塞爵克．謝克斯頓。」

宛如以熱騰騰的刀切穿結凍的奶油塊。

寇奇嘟噥著，「麥克，我早跟你說過了吧。」

航太總署的生棲營中央冰面上盤踞了一座三腳架，高達十八呎，以多重骨架搭建而成，看似舊油井與蹩腳的艾菲爾鐵塔模型的混合體。瑞秋端詳著這座三腳裝置，無法理解如何使用這種器材來採掘大隕石。

瑞秋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妳知道落地的確切年分？」

「那是砷化鎵半導體雷射光，」娜拉說。

「曼葛博士！」航太總署壯漢之一大喊。「掛鉤前端開始冒出來了！」

「廢話。另一個就是你。」

「十全十美，」娜拉說。「完全密實的一個板塊。沒有裂紋，也沒有冰河翻轉的現象。這塊隕石是和-圖-書我們所謂的『靜態隕石』。墜落後一直被封在冰雪下，沒人碰過，也不受外力影響。年代是一七一六年。」

「我一直在剪接紀錄片。」

「對了，在此聲明一點，」陶倫德點頭說，「曼葛博士判定的一七一六年神準。在我們來這裡之前，航太總署已經推斷出隕石撞地球的確切年分。曼葛博士鑽了幾份冰心樣本，自行檢驗，證實了航太總署的數據。」

「每年冬天大雪落在冰棚上，」娜拉說，「每年春天部分冰雪融化。所以我們看見每季增加一道壓縮層。我們只須從最上面一層算起——最近一年的冬季——一路往下回溯年代即可。」

寇奇對她呼喚，「喂，娜拉，放過那些可憐的航太總署男生，快過來跟我打情罵俏嘛。」

「那幾個圓錐做什麼用？」瑞秋邊問邊指向幾個橙紅色的公路警示圓錐。這幾個圓錐擺在鐵塔周遭，地點似乎毫無規律可循。在生棲營各處，瑞秋也看見過類似的圓錐散放著。

瑞秋彎腰，果真看見圓柱以重重冰層組成，光度與澄度略有細微差別，每一層的厚度不等，從紙張一般薄到四分之一吋厚都有。

「少蓋了！」工作人員之一插嘴。「她使用人力，是因為喜歡看我們流汗！」

顯然是我漏聽了什麼重點，瑞秋心想，一面隨著其他人靠近採掘工地。壯漢似乎想將隕石直接穿冰拉上。

瑞秋望過去，看見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身穿鮮黃色雪裝，上面沾染了油污。儘管她背對著瑞秋，瑞秋仍一眼猜出她是工地的總指揮。她一面在夾板上做筆記，一面來回踱步，活像氣憤的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