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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倫德緊靠著她站立。「是啊，」他提高音量說，希望壓過狂潮的聲響。「上電視後看起來比較大。」

「潔薇雅大概在實驗室裡，」陶倫德說著穿越甲板。「往這邊走。」

陶倫德知道飛行員在挖苦他。哥雅其實很醜。一位電視人的評語是「醜八怪」。這種SWATH全世界只有十七艘，怎麼看也稱不上養眼。SWATH是「小水面雙體船」的縮寫。

「不相信是吧？」陶倫德探進旁邊的鋁櫃中，開始翻找東西，片刻之後拖出一小條死魚。「太理想了。」他從冷凍櫃裡取出刀子，在死魚身上劃了幾道，魚屍開始滴血。

「妳一人在家的時候，難道不留一盞燈嗎？」

寇奇指著自己臉頰上的縫線。

他手心的暖意比任何言語更具安撫瑞秋的效果。儘管如此，她望向船尾時，看見身後的洋流翻滾而去，彷彿船身正在全速航行。我們停在地幔熱柱上面，她心想。

現在還不是時候。

陶倫德皺眉說，「沒錯，游泳沒你的分。」

船四周的海水到處是鬼影。在明亮的水面下方短短幾呎，一群群水亮的深色和_圖_書動物與洋流平行游動，鐵錘形的怪頭在水裡前後搖擺，彷彿隨某種史前韻律打著節拍。

「這是海上最安全的船隻之一。我發誓。」陶倫德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帶著她走過甲板。

瑞秋與寇奇跟著陶倫德橫越船尾甲板。海防飛行員留守在直升機上。他接到再三叮囑，不准使用無線電。

寇奇瞇眼向下看著燈光明亮的船。「怕人家看不見？你的船簡直像嘉年華遊輪在慶祝除夕。不用說，一定是NBC替你付電費。」

寇奇咯咯笑。「麥克，是害怕碰上海盜吧？」

瑞秋以猶豫的腳步挨近欄杆。他們站的位置非常高。距離水面足足有三十呎，瑞秋卻仍可感覺到自海面上升的熱氣。

來到後甲板最前區的中央，瑞秋瞧見一台眼熟的崔頓單人潛艇，垂掛在大型絞盤下。這艘潛艇以希臘海神為名，與鋼鐵外殼的前身艾爾文截然不同。崔頓的前端是壓克力半球體，整體看起來像個圓形的大金魚缸，倒比較不像潛水艇。駕著這種潛艇可潛入海底數百呎，臉與海洋之間僅隔一片透明壓克力https://www.hetubook.com.com板，瑞秋一想到立刻直打哆嗦，不太想得出有什麼其他事更值得害怕。當然，根據陶倫德的說法，搭乘崔頓時唯一不舒服的階段是下水之前——由絞盤緩緩放下，穿越甲板的活板門，如鐘擺般垂掛在海面以上三十呎。

陶倫德微笑。儘管瑞秋試圖藉說笑減輕負擔，他仍看得出她對置身海上感到極度憂心。他想一手摟住她讓她寬心，但他知道再怎麼說也沒用。「開燈是以策安全。讓這艘船顯得有人在活動。」

「這船真的好正點，」飛行員笑著說。

「牠們只靠嗅覺來攻擊，」陶倫德說著帶大家離開欄杆。「事實上，在這裡游泳的話絕對安全——條件是身上不能有任何傷口。」

「水溫大概和熱水澡差不多，」陶倫德在海流聲中扯開喉嚨。他伸向欄杆上的一個按鈕箱。「注意看喲。」他打開一個開關。

瑞秋全身僵住了。她想向後遠離欄杆卻無法動彈。她被眼前驚人的一幕嚇得手足無措。

「你不是說船上只有一個人？」瑞秋說。看見船上燈火通明，她顯得訝異和-圖-書。

「過來看看，」陶倫德在船尾的欄杆旁站住說。

瑞秋點頭。「而且也比較安穩。」

「麥克，拜託你行不行，」寇奇說。「好噁心咧。」

一道寬闊的弧形光線從船後方的海水裡照耀，將海水照得猶如池底打燈的游泳池。瑞秋與寇奇同聲驚呼。

「不可思議，對不對？」陶倫德說。他一手再次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牠們會在溫水裡徘徊幾個禮拜。這些傢伙的鼻子靈敏度在海中無人能比，因為牠們的端腦嗅球特別發達。一哩外的血都嗅得出來。」

陶倫德將血淋淋的死魚扔下船。魚屍墜落三十呎，碰觸水面的瞬間，六七條鯊魚一擁而上，猛烈纏鬥成一團，一排排銀牙狂咬血淋淋的魚身。只過了幾秒，死魚已經不見蹤影。

「天啊，麥克，」寇奇結結巴巴說。「讓我們看這個，真好心。」

瑞秋看得瞠目結舌，轉頭注視陶倫德。陶倫德手裡已經拿來另一條魚。同一種類。大小相仿。

海岸防衛隊的直升機減速，然後繞過明亮的大船，飛行員m.ｈｅｔubook•cｏm•cｏm開始前進船尾的降落場。即使從空中看，陶倫德仍可看出狂流扯動著船體支柱。哥雅的錨自船首下垂，船身被拖得對準洋流，粗大的錨鏈制住船身，讓整艘船形同被套上鏈條的野獸。

從空中俯瞰，哥雅的輪廓逐漸在海平面上閃現。距離半哩遠時，陶倫德能看出甲板上亮著燈。明智的船員潔薇雅故意不關燈。他一看見燈火，立刻感覺像是旅途困頓的遊子正開進自家車道。

這艘船基本上是個巨大的平臺，水平漂浮在海面上方三十呎，底下有四根巨大的支架，支架下面則連接著浮橋。從遠方看，哥雅看似低矮的鑽油臺。近看的話，哥雅活像踩著高蹻的平臺船。船員寢室、研究實驗室與導航橋全設在層層結構之上，乍看之下讓人覺得宛如海面漂浮著巨大的咖啡桌，桌上散放著多層式建築。

儘管外觀缺乏流線，哥雅的設計卻因大幅減少水線面積而提高穩定度，在懸空的平臺上錄影時效果較佳，實驗時也比較輕鬆，科學人也比較不會暈船。雖然NBC對陶倫德施壓，逼他收下新船，但他婉拒了電視網的好意。沒錯，比哥hetubook.com.com雅更好更穩定的船多得是，但他以哥雅為家將近十年之久。在這艘船上，他強忍喪妻之慟重新振作起來。有時晚上他來到甲板上，仍能聽見風中吹送著席莉雅的聲音。假如幽靈消失了，或等到幽靈終於散去了，陶倫德才肯考慮換一艘船。

寇奇露出狐疑的神色。「端腦嗅球特別發達？」

「才不。在海上最怕碰上的是不會看雷達的白痴。為了避免被一頭撞上，最保險的方法是確定別人看得見你的船。」

「一盞燈。我才不會打開整棟房子的燈。」

直升機終於在船尾甲板上降落後，瑞秋．謝克斯頓緊張的心情舒解了一半。好消息是，她不必在海面上飛行了。壞消息是，她現在正站在海面上。她的雙腳不住顫抖，她儘量站穩腳步，踏上甲板，四下張望著。甲板出奇地擁擠，特別是因為直升機停在降落場上。她將視線移往船首，然後停在船上的主體上——難看的疊層式建築。

「這一次沒血，」陶倫德說。他沒有切開死魚就扔進海裡。死魚嘩啦掉入水中，卻不見動靜。鎚頭雙髻鯊似乎沒有注意到。當作誘餌的死魚隨洋流漂去，完全引不起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