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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茶

作者:葛瑞格.摩頓森 大衛.奧利佛.瑞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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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行動中的摩頓森

第十五章 行動中的摩頓森

把電子郵件寄給了柏格曼和其他幾位董事後,摩頓森寫信給一位他在前次旅程中遇到的一位熱心部長,以及穆罕默德.聶茲——司卡度的教育主任,尋求他對恰克波宗教老師的建議。然後藉著桌燈的昏暗燈光,他跪在地上,從靠牆的一堆書籍中找出一本譯自波斯文的學術書籍,討論伊斯蘭法律在現代社會的應用。他專注讀書,一連灌了四杯咖啡,直到頭頂上方的廚房傳來塔拉的腳步聲。
摩頓森想起他退席離開常嘎吉的餐宴後遇到的那些牧羊童,他們那麼渴望學習,即便是他笨拙的教他們指著自己鼻子說英文單字「Nose」。摩頓森提議在常嘎吉的村莊庫阿爾都也蓋一所學校,因為村裡的長老都已經同意要捐地了。
科學家尚.霍爾尼判斷摩頓森自掏腰包花在巴基斯坦學校上的金額後,在遺囑中留給他的年輕朋友兩萬兩千三百一十五元,以及一個摩頓森還不太習慣的頭銜,讓他負責管理一個繼承將近一百萬美金的慈善組織。摩頓森請霍爾尼的遺孀珍妮佛.威爾森擔任新成立的董事會成員,同樣擔任董事的還包括湯姆.佛漢,一位來自馬林郡的胸腔科醫生以及登山家,他的鼓勵幫助摩頓森度過在柏克萊期間那些最黑暗的日子。此外,蒙大拿州政府的地球科學部主席安德魯.馬可仕博士也同意為學會服務。不過在董事會的成員中,最讓人驚喜的一位是珍妮佛.威爾森的堂妹——茱莉亞.柏格曼。
摩頓森想像霍爾尼如果能坐在這裡,不知道會多高興。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建第一所學校時,大家都想爭取在自己村裡蓋學校的景象,霍爾尼也勸告他不要厭惡這些積極爭取的村民:「那些請你客、想賄賂你的村莊,村裡的孩子們也需要學校。」
在葛瑞格.摩頓森的生命中,加油站第二次成為他和伊斯蘭教發|生|關|系的重要地點。在一個飄著細雨的溫暖四月天下午,摩頓森在加油站的幫浦旁和薩耶.阿巴斯.瑞思維見面。帕爾維跟他解釋,在這位毛拉決定他對摩頓森這異教徒的觀感之前,他們最好是在公開場所碰面,也建議了這個離摩頓森飯店不遠的繁忙地點。
清晨三點鐘,在地下室洗衣間改建成的中亞協會辦公室裡,葛瑞格.摩頓森從電話中得知布勞度河谷一個小村莊恰克波裡,有位宗教老師對他宣判「法特瓦」。此時的司卡度約是下午時分,古拉姆.帕爾維對著摩頓森幫他家裝的電話大聲吼著。
「巴提人原本就有豐富的縫紉及織布傳統,」摩頓森說,「他們只是需要一點幫助,讓這些日漸消失的技能重新傳承下去。哈娃的建議很容易就能達成,而且真的能幫助婦女,所以我決定在我們蓋學校的地方也都建一間職訓中心。」
將卵石吟唱成完美
——泰戈爾
古拉姆.帕爾維平靜的告訴大家有關「法特瓦」的事,他的憤怒已經被冷靜的務實取代。他告訴摩頓森,他安排了薩耶.阿巴斯.瑞思維的會面,讓摩頓森拜會這位巴基斯坦北部地區的宗教老師。
塔拉在餐桌前餵阿蜜拉喝奶,也煮了一大杯拿鐵給她自己。摩頓森實在捨不得破壞這寧靜的畫面,告訴她自己又要離開。他先親吻妻子道過早安,才不得不開口說:「我們的原訂計畫提前了,我得盡快回到那兒。」
珍妮佛.威爾森寫了篇致詞稿,告訴大家她先生尚.霍爾尼如果能親眼看到這一天,會有多高興。古拉姆.帕爾維擔任即席翻譯,所以珍妮佛能夠用英文和大家致詞。她發給每個學生一套全新的制服,整齊摺好放在透明塑膠套裡。
「扎曼完成的工作真是不可思議。」摩頓森說,「巴基斯坦北部最偏遠的村落,竟然可以在十二個星期內蓋好一所學校,而且品質比任何巴基斯坦政府所蓋的好太多了。此外當地政府要花上好幾年才能完成的營建計畫,扎曼只用了一半的經費。」
「那是我生命中最興奮的一天,」學校老師胡笙的女兒泰希拉說,「帕爾維先生交給我們每個人一套課本,我都不敢打開,它們好漂亮,我以前從來沒有過自己的課本。」
由穆札佛領隊籌組的一趟登山行程中,摩頓森、畢夏和八十位挑夫爬上巴托羅冰川,擁有豐富經驗,能在惡劣環境下餵飽大批登山客的登山老兵阿波拉扎克,則擔任大廚。在冰川上,美國登山家們教授大家各種急救、冰裂縫救援、結繩及繩索技巧。
「願平安降臨予你。」摩頓森說,將手放在胸前後恭敬彎腰和*圖*書行禮。「真是很榮幸能和您碰面,薩耶.阿巴斯,」他繼續用巴提語說著,「帕爾維先生告訴我很多有關您的智慧,以及對窮苦人民的同情。」
「沒錯,我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非常虔誠的人,」蘇利曼用烏爾都語說,還一邊用力點著頭強調他的觀察,「他一定每天祈禱六次,而且每天會洗這個六次。」他邊說邊指著大腿處。一桌人哄堂大笑,摩頓森知道這次自己的直覺幫了大忙,才能將一桌看似不協調的人兜在一起。
葛瑞格.摩頓森覺得他的生命在加速前進。他有棟房子、一隻狗、一個家庭,而且在離開美國之前,和塔拉討論過再添個孩子。他蓋了一所學校,被一位憤怒的毛拉威脅,籌組了美國的董事會,以及一個既不光鮮也不亮麗的巴基斯坦團隊。他的帆布背包裡有中亞協會的五萬美金,銀行裡還有更多錢。巴基斯坦的孩子長久以來忍受的忽略和痛苦,已經堆得像圍繞布勞度河的山峰一樣高,但是頭上吊著像把彎刀似的「法特瓦」禁令,誰曉得他還能被允許在巴基斯坦工作多久?現在是他得集中所有力量全力以赴的時候了。
「什麼事呢?」摩頓森問。
從大廳內的玻璃牆,剛好可以清楚看到穆罕默德.阿里.常嘎吉穿著白袍經過。鷹勾鼻老阿波拉扎克像說祕密似的往前靠,戲謔的告訴眾人,常嘎吉成功征服過到司卡度的一對德國姐妹花,她們是同一個登山隊的隊員。
在摩頓森馬不停蹄的旅行中,薩耶.阿巴斯聽到幾百名巴提人讚美摩頓森的人格,以及他所做的各種濟貧功課。薩耶.阿巴斯寄了封信到印度飯店給摩頓森,邀請他到自己家中。
「阿巴斯是位好人,但是對外國人有戒心。」帕爾維說,「當他看到你對伊斯蘭的尊重,以及我們做的事,他或許能幫我們很大的忙,如果阿拉願意。」
「學校啟用典禮那天,我們見到了哈吉.阿里和他的妻子。而整個村子都搶著要抱阿蜜拉,」塔拉說,「她簡直是在天堂,簡直就是每個人都想玩的金髮玩具。」
當所有學校的進度都顯然將提前完工時,摩頓森展開了下一波更有雄心的計畫。帕爾維告訴摩頓森,在印度河的南岸,一個叫做托爾古巴拉的村子裡,五十名女學生擠在一所只有一間教室的學校上課。摩頓森手邊還有其他建築計畫用剩的材料,他決定幫那所學校加蓋兩間教室。
「所以,葛瑞格醫生,」古拉姆.帕爾維說,飛快做著筆記的筆尖輕敲著桌子,「我們今年要蓋哪一所學校呢?」
從東邊一百英里遠的胡歇艾河谷,穆札佛和他的朋友一起來到這個歡樂的會議桌。穆札佛的朋友拉扎克從前也是挑夫,也當過基地營的廚師,許多人都知道他,叫他「阿波拉扎克」也就是「老人拉扎克」。在他們身旁,哈吉.阿里和塔瓦哈開心的吃著早餐,很高興有理由離開北邊的布勞度河谷,村裡現在都還埋在冬雪之中。費瑟.貝格是早上才抵達飯店,他從阿富汗邊境之西的遙遠查普森河谷走了超過兩百英里路來。
「在我們工作的一個小山村,一位當地的毛拉(宗教教師),即便是個壞人,都比巴基斯坦政府的力量還大。帕爾維問我要不要賄賂他,我說不可能。不管如何,這個傢伙可能會給我們帶來很多麻煩。我問帕爾維有沒有什麼地位比較高的毛拉可以壓得住他,我會隨時讓各位知道他調查的結果。但這也表示我很可能必須盡快回到當地解決這個問題,如果阿拉願意的話。祝平安,葛瑞格。」
飯店大廳有個告示板,讓登山客把最近拍的登山照片貼在上面。告示板下頭有兩張長木板桌,不管談什麼事情,這裡都是鎮上最佳的喝茶開會地點。這個早上,摩頓森的八位支持者圍著一張桌子坐著,桌上擺滿了飯店美味「恰巴帝」餅和中國果醬,大家喝著帕爾維最喜歡的超甜奶茶。
印度飯店的大廳裡,蘇利曼像尊彌勒佛般笑著坐在摩頓森身旁。他的手叉放在開始變得圓滾滾的肚子上,吞吐著摩頓森從美國帶來的萬寶路香煙,一邊描述在大城市開計程車遇到的各種新鮮事。蘇利曼屬於占巴基斯坦人口多數的旁遮普族,從來沒到過山區。他興奮的哇拉哇拉說個不停,開心的發現這些住在世界邊緣地區的人,除了當地部落語言外也會說烏爾都話。
穆札佛和科爾飛的村民都是什葉派穆斯林,司卡度居民的古拉姆.帕爾維、泥水匠瑪克瑪也是。來自被印度占領的喀什米爾的難民阿波拉扎克,則和蘇利曼一樣都是桑尼派。外貌威嚴的保鑣費瑟.貝格則是以實瑪利派。「大家都平和的坐在那裡喝茶,開心的笑著,」摩頓森說,「一位異教徒和三個彼此爭戰的伊斯蘭教教派。我心裡想,如果我和_圖_書們都能相處得這麼好,沒有什麼事是我們無法完成的。英國人的策略是『分裂然後征服』,但是我會說『團結然後征服』。」
「也許有。」帕爾維說,「明天照老規矩?同一時間打電話嗎?」
阿巴斯和他兩名蓄著濃密鬍鬚的助理一起出現,助理隨時警戒的守在他身旁。阿巴斯瘦瘦高高,留著修剪整齊的什葉派學者鬍子,比他在伊拉克納傑夫的大多數學校同儕出色,一條嚴肅的黑色頭巾緊緊纏在他高高的額頭上。阿巴斯透過老式方框眼鏡打量眼前身穿巴基斯坦服裝的高大美國人,然後才和摩頓森有力地握了手。
「我看見學校門口有個牌子,上面寫著這是尚.霍爾尼捐贈的,也就是我堂姐的先生,」柏格曼說,「珍妮佛跟我說過尚要在喜馬拉雅的某個地方蓋學校,但是在綿延幾千哩的喜馬拉雅山脈中,竟剛好就降落在那個地方,讓我覺得這不只是單純的巧合。我不是那種虔誠信教的人,」柏格曼說,「但是我覺得是某種原因把自己帶到那裡去,我一直哭,完全停不下來。」
整個春天和夏天,摩頓森像個坐在豐田車裡的伊斯蘭教苦行僧,到處奔波。工地缺水泥時,他和他的團隊就趕快送水泥補貨;帕克歐拉村子的學校屋樑沒有裝好,他又忙著把瑪克瑪送到布勞度河谷下游去幫忙補救;稍微有空的時候,還得趕到司卡度的木匠工廠,查看他訂的五百張學生桌椅製作進度。
「當所有貴賓不斷上台致詞,葛瑞格靠著牆站在背景的位置,」塔拉說,「手上抱著一個別人交給他的嬰兒,那是我見過最髒的小嬰兒,但他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只是高興的站著那裡搖嬰兒。所以我跟自己說,這就是葛瑞格的真實本性,你要永遠記住這一刻。」
他們也貢獻心力,修復每年登山季對巴托羅造成的環境傷害,例如沿著冰川在基地營蓋石造廁所,希望能減少登山客一路上留下的結冰糞便。
摩頓森趿著拖鞋叭嗒叭嗒走到廚房煮壺咖啡,然後走回地下室開始寫今天的第一封電子郵件。
「你能和他談談嗎,看看是不是能把問題解決掉?」摩頓森問。
柏格曼再度感到那天到達科爾飛村時的奇妙宿命感,「我是圖書館員。」她說。
「我沒有辦法把眼神從外國女士身上移開,」嘉涵說,她和泰希拉日後會成為布勞度河谷漫長歷史中第一批受教育的女性。「她們看起來好高貴。從前我看到從山下來的人,都會跑開,因為覺得自己的衣服好髒,很丟臉。但那天我握著那套乾淨的新衣服,第一套屬於自己的衣服,」嘉涵說,「我記得當時心裡想,也許我不應該再覺得丟臉,也許,有一天,阿拉願意,我也能夠成為偉大的女性。」
瑪克瑪的確說話算話,他和他的喀什米爾泥水匠家人們,帶頭建造朗嘎村的學校,只花了十個星期就蓋好了,而且和科爾飛的一模一樣。在動輒要花上幾年時間才蓋得好一所學校的巴基斯坦地區,他們的速度是前所未見。雖然他們的村子離司卡度只有八英里路,但除非孩子們自己負擔到司卡度私立學校就讀的學費和交通費,否則政府並不提供朗嘎的孩子教育機會,因此朗嘎的孩子絕大多數都沒有上學。經過一個辛勤工作的春天,朗嘎村孩子的命運從此改變。
「全部,如果阿拉願意。」摩頓森說。
在阿巴斯的客廳中,摩頓森、帕爾維還有這位宗教領袖三人盤腿坐在一張上好伊朗地毯上,阿巴斯的兒子奉上盛在粉紅色瓷杯中的綠茶,以及用不規則狀荷蘭台夫特瓷盤盛著的甜餅乾。
花了四萬八千美元,摩頓森買了一輛二十年車齡的軍綠色豐田休旅車,車子的低轉扭力讓它能克服任何喀拉崑崙公路的爬坡障礙。他雇了一位冷靜又有豐富經驗的煙槍司機,也叫做胡筌。胡笙很快就買了一箱炸藥放在乘客座下頭,以後如果遇到落石,他們不需要再等政府的修路工人,就可以自己炸開道路。此外在帕爾維和瑪克瑪的強力殺價下,摩頓森也從司卡度商人處購得足夠的建材,等到凍土一溶化,三所學校就能同時開工。
除了學校擦得雪亮,每間教室裡也放了幾十張全新桌椅,地上還鋪了地毯,讓孩子的腳在冬天不會凍著,牆上則掛著彩色世界地圖和巴基斯坦的領袖肖像。學校院子裡也設了舞台,掛著手寫的「歡迎貴賓」幾個大字的布條。炙熱的太陽下,六十個學生耐心蹲著,聆聽長達好幾個小時的貴賓致詞。
蘇利曼每天到賓館探望摩頓森,察看他的身體康復情況,並且帶些甜點和藥品給他(摩頓森被囚在瓦濟里斯坦時不幸染上了寄生蟲),還帶摩頓森出去吃他最喜歡的「喀布里」串燒。摩頓森要回國時,他們的計程車在往機場的路上被警察路障攔下和*圖*書來,沒想到蘇利曼輕鬆說動警察放行了。這分擅長遊說的魅力,讓摩頓森在登機前邀請他擔任中亞協會總務的工作。
「當我回頭看那一年我們完成的各項成果——當時還有『法特瓦』禁令——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辦到的,我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精力。」
「是的,同一時間。」摩頓森說,「願神祝福你。」
「有一些歐洲人到巴基斯坦是來毀滅伊斯蘭教的。」薩耶.阿巴斯說。「我一開始也擔心,葛瑞格醫生和他們一樣。但是那天在加油站我看著他的心,看到這個人的真實面貌。他是個異教徒,但他也是高貴的人,將他的生命奉獻給孩子的教育。當場我就決定要盡一切所能幫助他。」
吉普車停在橋邊,一行西方人下車上橋,科爾飛的村民們則在橋另一頭的懸崖上歡呼迎接。一行人爬上科爾飛途中,可以清楚看見為了這個特殊日子剛粉刷過的小小學校,亮著奶油黃色,結著橫幅布條和巴基斯坦國旗。
「嗯,我想收集一些書,幫科爾飛的學校建圖書館。」摩頓森說。
「寄給:所有中亞協會董事,」他敲著鍵盤,「主旨:對葛瑞格.摩頓森宣告『法特瓦』,內文:從波茲曼向大家問好!剛和中亞協會的新任巴基斯坦專案經理古拉姆.帕爾維通完電話,(他要謝謝大家,電話已經裝好而且很好用!)帕爾維說一位當地的謝爾,一個不喜歡我們提供女孩子教育機會的宗教老師,剛剛宣布對我的『法特瓦』宗教判決,企圖阻止中亞協會在巴基斯坦再蓋學校。供參:『法特瓦』是宗教命令,巴基斯坦雖然是民法治理的國家,但也同時受轄於宗教法,和伊朗相同的伊斯蘭教法律系統。」
「你得到這裡來。除非我帶著一袋盧比的錢,否則他是不會見我的。你要我那麼做嗎?」
拜波茲曼和巴提斯坦間十三個小時時差之賜,摩頓森建立了這十年來都會遵循的作息時間:在波茲曼的晚上九點鐘上床前,先打一通「起床電話」到巴提斯坦,然後在凌晨兩點到三點間起床,在巴基斯坦人下班前再和他們電話聯絡一次。為了中亞協會的工作,他每天晚上很少睡超過五個小時。
摩頓森驚訝自己竟然這麼有效率的把這些朋友找齊。他們住在巴基斯坦北部偏遠地區,家裡都沒電話。從他請吉普車司機帶信給這些人、到他們實際到達司卡度,可能得花上一個星期。但在當地的衛星電話普及前,沒有其他方法可以縮短這些地區間的漫長距離。
兩年後摩頓森的母親潔琳到科爾飛參觀,她一直清楚記得看到兒子努力成果時的震撼心情。「當我從很遠的距離外看到那所學校,根本是一路哭著走上去的,」潔琳說,「我知道葛瑞格用了多少心血蓋這所學校,他有多努力,又有多在乎。當你的孩子完成了一些什麼,那比你自己做的任何事還有意義。」
幾個月之後,在霍爾尼的追思禮拜上,柏格曼跟摩頓森自我介紹。「我人在那裡!」她說,用力擁抱著這個她第一次見面的男子,摩頓森也被她的熱情嚇到了,「我看到學校了!」她說。
帕爾維還提到另一位宗教學者,也是恰克波宗教老師的敵人,謝克.穆罕默德,則和他的兒子一起請願,希望中亞協會能在他的村莊喜瑪斯爾蓋學校,並且寫信到位於庫姆的阿亞圖拉最高宗教委員會訴願,請求全球什葉派最高地位的宗教神職人員,能判決這個「法特瓦」是否合理。
「如果您認為我做了任何違背伊斯蘭的事,要我永遠離開巴基斯坦,我會照做。」摩頓森說。
哈吉.阿里宣布他和布勞度河的所有耆老開過會了,大家決定在布勞度河下游河谷的貧窮村莊帕克歐拉,建造中亞協會的第二所學校,整個工程會由哈吉.阿里的朋友哈吉.穆新負責督導。
在常嘎吉的家鄉庫阿爾都,村裡的長老們堅定表示要讓這所學校成功,所以特別捐了一塊位在村莊中央的土地,還拆掉一間兩層樓的石屋,好讓學校能座落在黃金地段。就像任何和常嘎吉有關的事物一樣,庫阿爾都的學校外觀遠遠超過一般學校的標準。村民們先建造了個六呎深、牢固的石頭地基,把學校的牆也砌成兩倍厚,決心讓學校在村裡的中心位置上永遠驕傲挺立。
摩頓森從帕爾維憤怒的語氣中瞭解到「法特瓦」這個字代表的嚴重性。但是遠在半個地球外的家裡,身上穿著睡衣,人半睡半醒,腳丫舒服的擱在暖爐上,摩頓森實在很難體會到事態有多緊急。
「奉命跟蹤我的那個人在組織裡職位一定不高,」摩頓森說,「因為他的跟蹤技巧實在很拙劣。他有一頭紅髮,又騎著他的紅色鈴木機車到處晃,很難不發現他。而且每一次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回頭,他就在那裡,抽著煙假裝沒在看我。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所以決定就讓他繼續跟著,把事實報告給他的長官。」
摩頓森想把男子送警,但貝格對著俯躺的男子又踹了一腳,還吐了口水,堅持這傢伙就該被留在那兒,躺在貧民窟裡。「這個惡魔已經夠幸運,沒讓我殺了他。」貝格說,「如果真的殺了他,司卡度沒有人會不同意。」幾年後,摩頓森聽說那名男子被司卡度的人唾棄,大家都鄙視這個對葛瑞格醫生的妻子不敬的傢伙,最後他只得搬離司卡度到外地去。
摩頓森花了超過三年的時間經歷錯誤、失敗以及延宕,才將科爾飛的學校從承諾變成了事實。從過往錯誤中學到的教訓,加上終於有足夠經費幫助他圓夢,還有一組貢獻心力熱情給巴提孩童的建校團隊和一群義工團,這次,葛瑞格的中亞協會只花了短短三個月時間,就蓋好了三所小學。
沒有千鎚或百煉,但水的舞蹈
但超乎尋常的艱辛努力讓他更深切體認到,有更多需要他們幫助的人還在等待援手。透過每天打到巴基斯坦的夜間電話、寫給董事會的電子郵件,以及無數杯提神的咖啡,摩頓森正計畫著隔年的春天,要對巴基斯坦的貧窮宣戰。
「我們不賄賂人,永遠也不會。」摩頓森說,強忍住哈欠,免得對帕爾維失禮,「我們得和一位比他有力量的毛拉談談,你認識這樣的人嗎?」
摩頓森度過這輩子最忙碌的一年,當冬天的手再次擁抱喀拉崑崙峰群時,他終於回到波茲曼的地下室。
由於挑夫每趟旅行都會空手下山,他們也創造了一個新的資源回收計畫,第一年推行時就從K2、布洛德峰以及加歇布魯峰群清除了超過一噸重的錫罐、玻璃以及塑膠垃圾。摩頓森協助將這些回收物運到司卡度,讓挑夫們能夠根據回收資源的重量賺些額外收入。
「這一定有什麼意義,這是註定的。」茱莉亞.柏格曼說,「我想幫忙,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在帕克歐拉,哈吉.阿里的朋友哈吉.穆新為他的村莊做了最大的努力。他說服許多村民,在學校蓋好之前不去擔任登山隊的挑夫工作。帕克歐拉的村長籌組了一支雖然沒經驗但有龐大熱情的建造團隊。當地的建築包商扎曼推掉了軍隊的營建工程,帶著大家在白楊樹叢下建造了一所馬蹄形的漂亮石造學校。
前往旅館的途上,蘇利曼聽了摩頓森敘述在瓦濟里斯坦被擄的經過,對自己同胞竟如此無禮折磨外來客人大為氣憤,便成為保護摩頓森的母雞。他說服摩頓森在伊斯蘭馬巴德時投宿一處他熟識的賓館,比摩頓森原來打算待的地點要安全許多——那附近幾乎在每星期五的「禮拜日」禱告後,都會有宗教狂熱份子的恐怖攻擊爆炸事件。
莎奇娜戲暱的拉拉哈吉.阿里的鬍子,加了一句,「還有可以暫時離開我們的丈夫。」
摩頓森自己則是坐了四十八個小時飛機,接上喀拉崑崙公路上的巴士旅程後,在兩天前抵達飯店,還帶了一位新夥伴加入他的老團隊,一位四十歲的拉瓦爾品第計程車司機,名叫蘇利曼.敏哈斯。摩頓森被擄獲釋後,蘇利曼碰巧在伊斯蘭馬巴德的機場載客載到他。
「你就是直升機裡的金髮女子,」摩頓森驚訝的說,不可置信的搖頭,「我聽說有位外國女子到了村裡去,我還不相信呢!」
「先生,願阿拉與你同在。」帕爾維掛上了電話。
但是另外一位司卡度居民對這家人的偷窺,就沒有這麼容易原諒了。一個午後,摩頓森把塔拉和阿蜜拉留在後車座,自己到司卡度的市場買礦泉水,塔拉利用那段時間在車上幫阿蜜拉餵母乳。摩頓森回來時,他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臉貼在車窗上,色瞇瞇的盯著他的妻子。摩頓森的保鑣費瑟.貝格也看到那個偷窺狂,並且在摩頓森抓住他之前逮到了那個傢伙。
摩頓森和塔拉的弟弟布倫特.畢夏籌組了巴基斯坦第一個挑夫訓練計畫,「喀拉崑崙山脈挑夫訓練及環保學校」。布倫特和他已故父親一樣,都是成功攀上埃佛勒斯峰的登山家,說服他的贊助廠商之一耐吉企業捐贈經費和設備來贊助這項活動。
一九九七年八月初,葛瑞格.摩頓森在一列吉普車隊英雄式的護送下,駛上布勞度河谷。綠色休旅車中坐著塔拉,還有她腿上不滿一歲的阿蜜拉.摩頓森。隨行的人包括警察、軍隊指揮官、當地政治人物,以及中亞協會的董事珍妮佛.威爾森與茱莉亞.柏格曼。珍妮佛和茱莉亞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收集程度合適的書籍,準備幫科爾飛建一所圖書館。
一九九六年十月,柏格曼和一群朋友到巴基斯坦旅行,租了一架巨www.hetubook.com.com大的俄國MI─17直升機從司卡度出發,希望有機會看一眼K2。回程途中,直升機駕駛問她們有沒有興趣參觀當地的傳統村莊,飛機降落的地點剛好就在科爾飛下頭的村落。當地的孩子發現柏格曼是美國人時,興奮的牽著她的手去看附近的一處新觀光景點——另一個美國人蓋的堅固的黃色學校,蓋在一個叫做科爾飛的村子,他們都沒去過。
「我和恰克波的宗教老師聯絡過,請他撤回『法特瓦』裁決,」薩耶.阿巴斯嘆氣,「但是他拒絕了,這個人沒有遵循伊斯蘭教義,他只遵照自己的心意。他希望把你趕出巴基斯坦。」
小心繞過恰克波,摩頓森搭乘協會的休旅車回到科爾飛,準備安排學校正式啟用的慶祝典禮。他在哈吉.阿里家的屋頂上,和哈吉.阿里、塔瓦哈、胡笙開會,胡笙的妻子哈娃和莎奇娜也勇敢的坐在這群男人當中,詢問她們能不能說幾句話。
「當我終於看到葛瑞格幾年來一直熱情訴說的地方,那真是難以形容的經驗。」塔拉說,「這是我先生生命中的一大部分,對我來說一切變得更真實。」
那年的八月,許多賓客抵達科爾飛準備參加學校的啟用典禮時,哈娃也興奮的管理著科爾飛新設的婦女職訓中心。哈吉.阿里家後頭有間不用的空房間,現在成了村裡的婦女中心。科爾飛的婦女每天下午都聚在這裡,學習使用摩頓森購買的四台勝家牌手動縫紉機。一位從司卡度來的裁縫師傅費達則在每次上山的時候,體貼的帶來一綑綑的布料、成箱的線材以及機器設備。
泥水匠瑪克瑪是科爾飛的建校團隊中表現最專業的人,他也請求在他的家鄉朗嘎蓋學校,並指出他的家人都是技巧熟練的建築工人,能夠把這所在司卡度外圍地區的學校盡快蓋好。
當摩頓森到胡歇艾河谷去參觀穆札佛的村莊哈爾德後,他也答應村裡的長老明年在那裡蓋一所學校。接著他聽說附近的康代村有所學校遇到了危機:政府已經兩年多沒發薪水給當地老師了,而一位名叫古拉姆的老師,仍在這種情形下努力教育九十二位學生。摩頓森聽到這個消息後對政府氣憤不已,立刻幫忙支付古拉姆薪水,並且又聘了兩位教師,減輕古拉姆的教學負擔。
「我們很感謝您為我們孩子做的事,」哈娃說,「村裡的婦女也想請您幫一些忙。」
「這裡的冬天非常難熬,在寒冷的幾個月裡我們像動物一樣整天坐著,什麼事都不能做。如果阿拉願意,我們想要有個婦女中心,一個能夠聊聊天做裁縫的地方。」
「繼續你的工作,」薩耶.阿巴斯說,「但是離恰克波遠一點。我想你現在應該沒有危險,但是我不敢確定。」巴基斯坦什葉派地位最高的神職領袖交給摩頓森一個信封,「我幫你準備了一封信,說明我對你的支持。遇到其他村子的毛拉時,這封信也許會有些幫助,如果阿拉願意。」
有史以來第一回,科爾飛的孩子在能抵擋惡劣環境的建築物裡,開始每天固定的學習。摩頓森和珍妮佛.威爾森一起把尚.霍爾尼的骨灰,從這位科學家捐款建造的橋上灑入布勞度河的急流中。之後摩頓森一家回到了司卡度,向塔拉四處介紹這個他心中的新故鄉。
司卡度一個霜冷的早晨,支持摩頓森的夥伴在印度飯店大廳喝茶會面,這裡已成為他們的非正式總部。司卡度雖然有許多觀光渡假村,但大多是位在充滿田園風味,風景優美的郊區。這間乾乾淨淨,價錢又公道的飯店一點也不做作,就位在司卡度的大馬路旁,也就是常嘎吉大房子和PSO加油站之間,離固定往返伊斯蘭馬巴德的百福卡車站只有幾公尺遠。
「費瑟把那個傢伙拖到巷子的角落,以免塔拉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他把那個人打昏了,」摩頓森說,「我趕快跑過去要費瑟住手,檢查他的脈搏,確定費瑟沒把他打死。」
「這個毛拉根本不在乎伊斯蘭!」帕爾維怒吼,「他只是個想要錢的惡棍!他沒資格宣布『法特瓦』!」
把妻子和女兒安全送上回家的飛機後,摩頓森繼續在巴基斯坦待了兩個月。婦女職訓中心的成功,讓科爾飛的男人們也想知道摩頓森是否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幫助他們也多賺些錢。
「巴提的挑夫勇敢的在地球上最險惡的高山地形間工作,」摩頓森說,「但是他們卻沒有任何登山訓練。」
當他們開車到南邊山區的帕爾維家中用餐,或是到鎮上的沙帕拉湖散步時,他越來越確定自己被巴基斯坦可怕的情治單位「三軍聯合情報局」ISI跟蹤了。
教師胡笙、另外兩位會和他一起工作的新聘老師,還有哈吉.阿里以及每一位來訪的貴賓分別上台致詞。每個人都上了台——除了葛瑞格.摩頓森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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