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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霧

作者:哈蘭.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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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得不錯。從哪個方面講?」
「鮑勃,我們對此沒有多大辦法。」
「科普,我無意冒犯你,只想幫忙。」
洛倫.繆斯臉上浮現出一種馬上就要吃掉別人的牌的愜意笑容。繆斯當然不玩撲克牌——這點我敢肯定。「我弄到全部賬單了,還有電腦記錄及其他資料。」然後,她轉身看著我的女兒,「嘿,卡拉。」
佩雷斯太太在撒謊。
「永遠不會。」我說。
「你明天上午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訊問夏米克?」
吉爾.佩雷斯的傷疤在左臂。
我經常覺得奇怪:我為什麼會把這張照片擺出來?
「我想雇一個兼職人員。」
我回到家時,洛倫.繆斯正像獅子一樣踱著步,彷彿附近有一頭已經受傷的羚羊。卡拉在汽車後座上。她的舞蹈課再過一小時就開始了。我不會送她去。我們的保姆埃絲特爾今天已經回來了。她會開車送卡拉去上課。我付給埃絲特爾的工錢不低,我也不在乎。你能找到會開車的好保姆嗎?她們想要多少薪水,你都會照付。
我點點頭。我聽說過這個人。
「這麼說來,」她說,「我們查看這些東西的目的,基本上可以說是在找一個標誌:『大線索在這裡』?」
「但這可能是個突破口。」繆斯說。
「你在暗示什麼嗎?」
是格蕾塔的丈夫,我的姐夫,鮑勃打來的。他是Jane Care慈善基金會會長。妻子死後,鮑勃和我創立了這個基金會。我曾為此被媒體多次報導過。這是我對可愛、溫柔、美麗的妻子的生動紀念,天哪,我一定曾是個了不起的丈夫。
「我們有麻煩了,科普。」
現在,我仍然清楚地記得他的樣子:軀幹瘦骨嶙峋,當時很流行的寬鬆短褲穿在他身上顯得過於肥大,微笑時總讓人想到他需要做大的畸齒矯正術,還有……
我在生活中犯過許多錯誤。但簡……是我生活中的一個大轉折。她的良好素質改變了我,使我在各方面變得更好,更強壯。是的,我愛她,對她充滿激|情。但更奇妙的是,她有能力讓我進入最佳狀態。我當時有些神經質,總有不安全感,學校裡靠助學金上學的孩子不多,我是其中之一。然後,她出現了,這個近乎完美的女孩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她是怎樣看到的?如果這樣完美的尤物愛上了我,我怎麼可以那樣糟糕,那樣沒價值?
我調整了一下檯燈的角度,湊近些去看。
我的www.hetubook•com.com眼睛睜開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找到了很久之前那個夏天拍的照片。沒有露西的。多年前,我已經明智地將它們全部扔掉了。露西和我還有自己的歌曲——凱特.斯蒂文斯和詹姆斯.泰勒的歌——多愁善感得可以讓你聽得窒息。我聽那些歌時總是很難受。至今仍然如此。從不讓它們進入我的iPod。如果收音機裡播放那些歌曲,我會飛快地轉換頻道。
屋子開始旋轉起來。
「那我們讓他們查賬吧。」我說,「他們查不出什麼的。」
「網際網路讓人們能很方便地得到色情影碟,因此大眾也消費得起了。」
「年輕小夥子,熱辣女人。不過,這個案子裡只有一個女人。」
我把這些都從腦子裡趕走。現在,我需要想想吉爾.佩雷斯了。我閉上眼睛,回憶起來。我想起了他在夏令營時的樣子,想起我們是怎樣胡鬧的。我經常開玩笑地砸他的胳膊,而他總是會說:「笨蛋!我根本都沒感覺……」
「好——吧。」她故意拖長聲音說,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沒有向我翻白眼。
「太好啦!」我說。
夜半時分,我終於讓自己的心去了它想去的地方——去找妹妹卡米爾、吉爾.佩雷斯,回到那個可怕的神祕夏天。營地的畫面閃回腦中。我想到了卡米爾,想到了那個夜晚。幾年來,我第一次讓自己想到了露西。
我說:「你是在找一種催化劑。」
「你瞧,我不是說他們不該受到懲罰。但為了做更大的善事,有時你必須進行交易。Jane Care基金會的發展勢頭很好。這可能就是更大的善事。我就說這些。」
埃絲特爾已經把晚餐做好了——義大利式細麵條和肉丸子。她的廚藝不佳,但還湊合。晚飯後,我帶卡拉出去吃冰淇淋,作為特別款待。現在,她的話多起來了。我可以在後視鏡中看到她被固定在後座上。我小的時候,小孩子是可以坐前排座位的。現在,你必須到可以飲酒的年齡後才能坐前排。
佩雷斯太太說她兒子的傷疤在右臂。但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會用右手去砸他,去拍他的左肩膀。但我沒有那樣做。我是用左手砸他的——砸他的右肩膀。
「但開支總是很大。」
「哎呀,饒了我吧。請別告訴我你只是預感會有好運氣。」
簡是我的無價之寶。後來,她生病了。我的無價之寶打碎了。我也支離破碎。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失去了妻子。不久前,我還失去了父親。在三件事中,我都沒被打m.hetubook.com.com垮。但當我看著卡拉,看到她大睜著眼睛對著兩隻小手說話的樣子時,我知道,只需再一次打擊,我將永遠不可能再爬起來。
我閉上眼睛:「天哪。」
我們回到家時,電話響了。埃絲特爾把卡拉從我身邊帶走。我拿起電話說:「哈囉!」
第二張照片是一張粒面照片,是外公外婆在那個老國家俄羅斯拍的。或者說,當他們死在古拉格集中營時,那個國家還叫蘇聯。他們去世時,我還很小,我們還住在列寧格勒。但我模糊地記得他們,特別是外公的滿頭白髮。
「沒什麼。」鮑勃遲疑了一下。我可以聽出他還有話想說。所以就等著。「不過,科普,你們這些人總是可以進行辨析交易,是嗎?」
他們的女兒,也就是我母親,已經拋棄了我。不是嗎?想到這點,你也會覺得奇怪吧。但不知怎麼回事,儘管有這些顯然糾纏不清的痛苦,我卻發現這張照片奇怪地與我的生活密切相關。我經常看照片,看外公外婆,會想到生活中的波瀾和家庭詛咒,想到這一切可能是從哪裡開始的。
「晚安,鮑勃。」
因此,我們繼續找。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從Pizza─to─go店點八個外賣披薩,直接用信用卡記賬。他們還有Netflix,可以經常租DVD電影碟。每次租三張,直接送到門口,好像叫HotFlixxx服務,也可以租色情影碟。他們還訂購了有兄弟會會徽的高爾夫襯衫。還有許多高爾夫球,上面也有兄弟會會徽。
富家女瑪戈.格林擠在他們倆中間。她總是這樣。她是營地的辣妹,她自己也知道這點。她金髮碧眼,胸部豐|滿,並隨時充分利用這一切。她總是約會年紀比她大的男人,至少認識吉爾之前是如此。在她身邊那些普通人看來,瑪戈的生活就像電視情節劇,我們都是入迷的觀眾。現在,我看著照片上的她,想像著她喉嚨上的那道口子,把眼睛閉上了。
「這兩個男孩子。我聽說他們是好孩子。」
以前,我桌上擺的是簡和卡米爾的照片。我喜歡隨時看到她們。她們讓我感到安慰。但並不因為我能在死人身上找到安慰,我女兒也能。對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來說,這是一種很難找到的平衡。我想談論她的母親。我想讓她了解簡,了解簡的精神,知道簡可能會多麼愛自己的女兒。我也想給她一些安慰,想讓她知道她的母親正在天國看著她。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倒是想相信。我想相信人有燦爛的來生,想相信妻子和圖書、妹妹和父親都在天國裡向我們微笑。但我卻無法讓自己相信。而且,每當我向女兒說起這些時,就感覺自己好像在向她撒謊。不過,我仍然會說。也許現在她會覺得這就像聖誕老人或復活節兔子一樣,是暫時性的、讓人安慰的東西,但最終,她會像所有孩子一樣,知道這是父母向他們撒的另一個無傷大雅的謊。或者,也許我錯了,他們真的在天國看著我們也未可知。也許,卡拉某一天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臉上浮現出一個痛苦的微笑。露西.西爾弗斯坦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女朋友。在那個夜晚之前,我們那段夏日浪漫史像童話故事一般,美妙極了。我們從來沒得到過分手的機會。相反,我們倆是被血腥的謀殺案活生生地撕裂開的。在我們仍然緊緊纏住對方,在我們的愛——儘管那麼愚蠢,那麼不成熟——還在升溫,還在高漲的時候,我們就被撕裂開了。
「你那個強|奸案給我們惹出大麻煩了。愛德華.詹雷特的父親讓他的幾個朋友退出基金會了。」
我掛上電話。我的雙手在顫抖,那個龜孫子詹雷特沒來刁難我,卻跑去騷擾我給妻子的紀念品去了。我往樓梯上走,心裡怒火直冒。我得把這怒火壓下去。我坐到辦公桌前。桌上只有兩張照片,一張是女兒卡拉最近在學校照的,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正中。
我拿起那張服務賬單,遞給繆斯看。「租金不貴啊。」我說。
我走進地下室,立即就找到那個紙板箱了。簡一直很檀長將每樣東西做上記號。我在箱子側面看到了她那特別工整的字體。這讓我停了下來。筆跡是特別個性化的東西。我用指尖撫摸著那些字母,想像她手拿大號神奇記號筆,把筆帽叼在嘴上,書寫這些大字的樣子:科普蘭的照片。
「我知道。」
「你們可以不去追究不是那麼公正的事情,以便去抓更大的罪犯。」
「是。」
「我還以為你發現什麼了呢。」
「洛倫!」卡拉叫著從車上跳下來。卡拉喜歡繆斯。繆斯和孩子很合得來,但她從沒結過婚,從沒生過孩子。幾個星期前,我見到了她最新的男友。那傢伙根本配不上她,但這好像也是上了一定年紀的單身女人的普遍現象。
我想聽聽她在說些什麼。但她喋喋不休地說著小孩子們的廢話。好像布里塔妮對摩根不禮貌,凱爾便扔橡皮擦去打她;凱莉,不是凱莉.G,是凱利.N——她班上有兩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凱莉——休息時間不想去蕩秋千,除非基拉也去。我不時去看她那張生機勃勃的臉,有時嚴肅地板起,好像在模仿大人。我心裡產生了那種不可抑制的感覺,而且慢慢溢過全身。做父母的人時不時都會產生這樣的感覺。你正看著自己的孩子,而且是在那種非常普通的時刻,不是他們在臺上表演或者參加什麼比賽的時候。他們就坐在那裡,你看著他們。你知道,他們就是你生命的全部。那種感覺讓你感動,也讓你恐慌,很想讓時間停止在那一刻。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之後——我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小時——繆斯站起來:「科普,這裡面什麼也沒有。」
「那你見過她嗎?」她問。
「好像是這樣,對嗎?」
「但你聽說過她?」
「是的。」
「科普,別傻了。我們正在與其他慈善基金會展開資金募集競賽。哪怕有一絲醜聞,我們都完蛋了。」
「只是一種感覺。」
「一個私家偵探,叫辛格爾.謝克爾。聽說過嗎?」
「我知道,只是……科普,我們做了那麼多好事。」
「誰?」
吉爾.佩雷斯也在照片上,也是我來找照片的原因。
「解釋一下。」我說。
「沒見過。」
我懷念妻子。
我把車停進自己的車位。這房子是錯層式的,有三個臥室,具備停屍房那條走廊的所有特點。這本來是我們的「起步」房。簡曾想過修一棟麥氏豪宅,也許在富蘭克林湖。我卻不在乎我們在哪裡住。我對房子和汽車都不感興趣,買車修房這樣的事情都讓簡按她自己的意思辦。
她嚴肅地看著我說:「你最好把時間花在這事上。」
我們繼續找。
「嗯,」繆斯說,「我們要找什麼?」
我們試著對那些資料進行歸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做。
「不知道,繆斯。但答案就在這裡。我覺得幾乎就在眼前。」
現在,我有證據了。
「必要的時候會這樣。」
我朝她的方向滑稽地敬了個軍禮,好像在說「遵命,長官」。夏米克和我已經討論過她出庭作證的問題,但可能不夠詳細。我不想讓她表現出老練的樣子。我另有計謀。
繆斯和我把那些東西全部鋪在書房地板上——證人陳述、警方報告、電話記錄,以及兄弟會的所有賬單。我們從那些賬單開始查。天哪,可真多。每一個手機撥打的電話,每一瓶訂購的啤酒,每一筆線上購物都有記錄。
她大步走出房門,好像可以征服hetubook.com•com世界的樣子。
露西已經成為過去。我已經給自己下了最後通牒,將她永遠排除在我的生活之外。但人的心是不懂得什麼最後通牒的。多年來,我一直想知道露西在做什麼,還在Google上搜索過她的名字,想知道她的近況。不過,我懷疑自己永遠不會有勇氣連繫她。可惜,我什麼收獲也沒有。我猜,發生那些事情之後,她可能已經明智地改名換姓。露西現在可能已經結婚——和我過去一樣。她可能很幸福。希望如此。
現在,我想知道的是:她為什麼要撒謊。
「什麼是突破口?」
「更糟糕的是,他還四處說我們在盜用基金。F.J.詹雷特是出了名的龜孫子。我已經開始接到電話了。」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想到了父親。在樹林中。拿著那把鐵鍬。他的心已經碎了。他在找他的女兒。我想到了母親。她離家出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有時,我還想去找她。但已經想得不那麼頻繁了。我曾恨過她很多年。也許現在還恨她。或者,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更能理解她經歷過的痛苦了。
「你聽錯了。」
「嗯,毫不誇張地說,辛格爾.謝克爾的塊頭不僅會阻塞交通,還能堵塞道路,對高速公路中間的隔離帶也是威脅。但她這個人很好。如果說有什麼人可以讓被起訴的兄弟會男孩子們說實話,那非辛格爾莫屬。」
「出什麼事了?」我問。
在樓上時,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是右撇子,但我開玩笑地砸吉爾的手肘,用的是左手。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碰到那個可怕的傷疤。儘管傷口已經癒合,但我仍然害怕碰到它,彷彿它可能被撕裂開,重新開始流血一般。因此,我總是用左手砸他的右臂。我眯起眼睛,把照片拿近一些。
「我知道。晚安,鮑勃。」
我翻看著那個夏天拍的一疊照片,大多是我妹妹的。我翻找著,最後終於找到一張她臨死前三天拍的。照片上有道格.比林厄姆——她的男朋友。富家子弟。當然,徵得了母親的同意。夏令營是個奇怪的貧富混雜社交地。在營地裡,不同階層的年輕人融合得很好,就像你能看到的平坦運動場一樣。這正是經營那塊營地的人,也就是露西那個喜歡找樂趣的嬉皮老爸艾拉,想要的效果。
我能看見那道傷疤的下部正從T恤下探出頭來。
「不錯啊。」我說。
「對啊,」我說,「聽說過。」
「我會盡力而為。」繆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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