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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霧

作者:哈蘭.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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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十一

「哪種?」
回到家時,我驚訝地發現,我家外面圍滿了記者。你經常聽到這樣的事情——記者會做那樣的事——但這是我第一次經歷。地方警察也在,顯然很興奮,想做點什麼大事。他們站在車道兩旁,以便讓我把車開進去。那些記者們沒有試圖去阻止他們。實際上,我的車開過去時,他們好像根本沒注意到。
她還在看著窗外。
「我記得我說,」說完,我又後悔了,因此急忙補充道,「我們在哪裡見面?」
「有什麼事嗎,戴夫?」
「對。大部分內容都吻合。我們怎樣進樹林,怎樣胡鬧,怎樣聽到那些尖叫聲。」
「光線如何?」她說。
我們的目光相遇,從我進屋以後第一次真正相遇。我不擅長解讀別人的眼神。我看到過太多狡猾的騙子,已經不太相信看到的事情。但她那雙眼睛彷彿正在告訴我什麼,在講述著一個故事,而且是個痛苦不堪的故事。
「這怎麼可能?」
我笑了:「我知道。」
「警方已經把他們帶來確認他的身分了。」
露西一時沒說話。她把椅子轉過去,我現在看到的是她的側面:「我們的確撒謊了。」
「就這一套,」我說,「但過去有人說過我穿這套最好看。你呢?」
埃絲特爾在廚房裡,正在洗衣服。「我晚上要出去。」我對她說。
我之前說過,那二十年已經被外科醫生剪掉了。但它們現在好像又回來了。那種悲傷又回來了。我可以從她身上看出來。那個夜晚對我的家庭造成的永久性破壞依然明顯。我曾希望露西能戰勝這一切。但她沒有。她也沒能將那些往事封閉起來。我不知道過去二十年裡她遇到過什麼事。如果把我在她眼裡看到的悲傷都歸罪於那件事,太過牽強。但我現在能看到。我能夠看到自己那天晚上是如何從她身邊走開的。
「不會。」
「我會準時來。」
「盡力去理解我那個十幾歲的女兒罷了。無論如何,祝賀你。」
我等著她的眼淚掉出來:「埃絲特爾可以陪我看嗎?」
「我知道。」
「起碼有那麼多。」我說。
「我在網上看到你妻子的事了,」她說,「真遺憾。」
「到Brandford路上的那個地方去買些三明治。」
因此,我撒謊了。我說巡查過木屋,說他們一直安全地在睡覺。因為我當時沒意識到危險。我說我那天晚上一個人在值班。我一直堅持那個謊言,堅持了太長時間,因為我想保護露西。是不是很奇怪?我不知道事情會有那麼嚴重。因此,我撒謊了。等到瑪戈.格林的屍體被發現時,我才承認了大多數事實——我擅離職守了。但我沒說出露西扮演的角色。那個謊言已經說出去,我害怕出爾反爾,不敢把全部真相說出來。他們已經懷疑我了——我至今還記得洛厄爾警長臉上懷疑的表情。如果我後來跑去承認一切,督察可能會奇怪我當初為何撒謊。但不管怎麼說,兩件事之間沒什麼必然連繫。
「你什麼時候收到日記的?」
露西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裡。我則在辦公桌前面的椅裡就座。「這太奇怪了。」她說。
「什麼讓他後來不去了呢?」
「露西,聽到你的聲音真高興。」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些?
「戴夫,你這人聰明狡猾,但我認為還能聽懂。」
「她變得越來越疏遠。我父母的婚姻從來就不是很美滿。本來已經有裂痕。妹妹死後——或者天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她和父親完全成了陌生人。」
「真遺憾。我還清楚地記得他在夏令營時的樣子。」
「哦。」我說,因為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訴訟過程中,艾拉.西爾弗斯坦的人想把一切責任推到我身上。但我還是個孩子。營地裡,僅僅男孩這邊就有十二座木屋。即使我一直在崗位上,他們也很容易偷偷溜出去。安全措施是不完善的。這是事實。
「我試了三件不同的上衣。」
「對不起。」她頓了頓,把雙臂抱在胸前,好像感覺冷一樣,「我是不是像個笨蛋一樣喋喋不休啊?無法控制。」
「他們怎麼說?」
「與我們以前說的事有關。」
沉默。
我仍然在笑,但想到了她從未結過婚,還醉酒駕車。我猜,我們沒變,但我們的生活道路顯然不一樣了。
我繼hetubook.com.com續想著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因為這可以讓我忘記自己正要去哪裡。我穿著一件沒有任何褶皺的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藍色運動夾克,腳上是菲拉格慕牌路夫鞋,沒穿襪子。典型的休閒一派先生。
「到Hobbys餐館。」
他的聲音又愉快起來:「科普,可能什麼事也沒有。我們聊聊。在你辦公室見。午餐時間,如何?」
「明白了。這麼說來,你知道我醉酒駕駛的事了?」
「卡拉呢?」我問。
「夥計,你是單身漢,長得又好看,銀行裡還有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單膝跪下,以便與她位於同樣的高度。我把兩隻手分別放在她肩膀上。「寶貝,」我說,「爸爸今晚必須出去。」
「奇怪到什麼程度?」
「這可能很奇怪。」她說。
「我從沒聽你說過『不做回應』。」
「露西?」我對著話筒說,「你沒事吧?」
「你不用解釋。」
「我還有一節課,然後是學生輔導時間,直到七點半,」露西說,「可以在我辦公室見面嗎?在阿姆斯壯大樓裡。八點怎麼樣?」
我想了想:「有誰知道你的真實身分?」
我可能參加國會議員競選?「是好消息嗎?」我問。
「奇怪到和那個晚上一樣奇怪。」
她點點頭:「把門關上。」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她先開口。
「不知道。」
也許不會,我想。如果我在,我會阻止他們。或者,我巡查時會注意到他們的床是空的。但我什麼也沒做。我跑去和女朋友幽會了。第二天早上,我發現他們不在營地時,還以為他們出去玩了。吉爾一直在和瑪戈拍拖,不過我以為他們已經分手了。我妹妹正和道格.比林厄姆約會,儘管不是很認真的。他們跑出去了,一定玩得正開心。
我把車停好,步行穿過校園,路上遇到十幾個學生。女孩子們看上去都比我記憶中的大學女生漂亮多了,但這也許是因為我自己上了年紀的緣故。學生們從我身邊走過時,我對他們點點頭。但他們沒有回應。我上大學的時候,班上有個三十八歲的人,他參軍去了,沒拿到文科學士文憑,退役之後來補課。我記得他在校園裡顯得特別突出,因為他看上去老得要命。我現在和他當年一樣大。難以想像,我已經和那個貌似老頭的人同樣老了。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已經知道這個了。但我也不想撒謊。因此,我又不置可否地說了聲「哦。」
「你不能抽時間見州長?」
她沒說什麼。我們默默坐在那裡。
「他從那以後就沒再開心過。」我說。
「我想最好還是讓她在家裡睡。謝謝。」
「有約會嗎?」
「那,是什麼讓你給我打電話的?」
他的臉白了一會兒。如果你讓鮑勃去演電影,他可以扮演有錢的共和黨壞人。他臉色紅潤,下頷垂肉肥厚,手指粗短。這是另一個足以說明面相不可靠的例子。其實,鮑勃出生在純粹的藍領家庭。他努力學習,賣力工作。他的一切都是勞動所得,生活得不容易。
「等等。你不打算問我是否肯定那個男人是他?」
「你知道嗎,你敲門時,我正在想,我應該待在哪裡最合適。去應門嗎?不,太老調的特寫鏡頭。繼續坐在辦公桌前,手裡拿著一隻鉛筆?從半月形閱讀眼鏡上方看著你?不管怎麼說。我曾讓一個朋友幫我測試過所有的角度,他認為我現在這種姿勢最好看——站在房間一角,一抹光影斜照在身上。」
卡拉蹦蹦跳跳地跑了。我看著鮑勃。他看著我,彷彿在說:這就是孩子,真拿他們沒辦法!
「現在不了。」
「你沒變,露西。」
「她能做爆米花嗎?」
「哪種問題?」
我笑了:「你看上去棒極了。」
「你當然肯定。如果不肯定,你根本不會說出來。因此,他父母或者在撒謊,或者更可能是拒絕承認。」
我仍然沒說話。
「他們說那不是吉爾,說吉爾二十年前就死了。」
「為什麼?」
「顯然是這樣。」
「失去孩子是對婚姻的極大考驗,」露西說,「大多數人都認為,只有最牢固的婚姻才能經受住那樣的打擊。其實不然。我研究過。我看到過一些可以被形容為『沒什麼存在價值』的婚姻經受住了打擊,婚姻生活品和-圖-書質還得到了改善。我也看到過一些好像註定會天長地久的婚姻像廉價寶石一樣破裂。你們倆關係好嗎?」
「你先說啊!」她說,「你知道的,就像以前我們閒聊時一樣。」
「你也是。你試了多少套衣服?」
「阿門。」然後,她衝我笑笑,「這太奇怪了,對嗎?」
「今天,是個好日子嗎?好傢伙。嗚謔!去吧,科普,去吧,科普……把今天當生日。」
「紐華克是本州最大的城市,這就是原因。我珍視我的每一個選民。」
「噢。」
沉默。
「有一些。」
「你想見面嗎?」
「他們的婚姻沒能維持多久。」
格蕾塔像迎接得意揚揚的英雄一般迎接我,又是親吻,又是擁抱,還熱情祝賀。我愛格蕾塔。你知道的,有些人好得無可挑剔,總是在你身邊。儘管這樣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些。如果有子彈向我射過來,格蕾塔也會跳過來為我擋住。她也讓我想保護她。
「對。你會做爆米花嗎?」
「把陳腔濫調當成不作回應?」
「他經常去那裡挖。」
「不對。」
「我也覺得應該見個面。」
「我仍然不會對這個案子做出過度回應。」
「你母親呢?」她問。
「我知道,我們只在一起度過了……,多久,六個星期?」
我看著她的辦公桌。很亂。到處都是紙張,有些堆得搖搖欲墜,像是快要坍塌的冰瀑布。打開的教科書像傷兵一樣躺在各處。
這就像外科醫生在工作一樣,也許還是個可以扭曲時間的整形外科醫生。她已經將過去二十年剪掉,讓十八歲時的我與三十八歲的我直接碰面。而且,她幾乎做得天衣無縫。
「我們應該見見他們。」
「但很接近。」
「我和我媽?」
我應該預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我早知道會是這樣,但我臉上的笑容仍然一下子不見了,彷彿被人突然擊了一拳似的:「是的。」
「對。」
「我已經十八年沒見過她了。」
我們倆都沉默了。最後一抹陽光正在褪去。天空正在變成一個紫色漩渦。我扭頭向左,望向窗外。她也看著窗外。我們就那樣坐著,這是二十年來我們離彼此最近的時候。
「啊,我知道。」
「沒問題。」格蕾塔說:「卡拉可以在我們那邊睡。」
「天哪,這有點難為情。」
「如果沒找到屍體,就會出這樣的問題。」我說,「我猜,你一定研究過悲痛的階段?」
「我知道。」
「我父親剛去世幾個月。」
「什麼不對?」
「那件奇怪的事?」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想它這樣。我打電話不是因為想見你。但我覺得我們應該碰個面,商量一下,你覺得呢?」
我是獨自一人還是與什麼人在一起,這有什麼區別?不管怎麼說,我都沒把他們看管好。
「數十個?」我重複道。
「謝謝。」
「對不起。」
「當然。」
「對。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一直沒從過去中走出來。」
我沒說什麼。
我們坐在那裡,各自思考著。
她癱倒在椅子裡。我看著她。她一面沉思,一面用手指輕輕敲著下嘴唇。這是另一個讓我會想起夏令營那些日子的動作。「那吉爾這些年都在做什麼呢?」
「我也是。」
「哦哦。」
戴夫.瑪基一直是個女人殺手。他長相一般,但這個男人有一種勾搭女人的天賦。保守地說,他的技巧也讓人眼花繚亂。他身上有種感召力,可以讓每個女人都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迷人的人。其實都是演戲。不為別的,他只想讓她們上鉤。不過,我仍然從未見過比他更能泡女人的人。
沉默。
「是的。」她點點頭,明白我的意思了,「第一步就是拒絕承認。」
「當然,小蜜糖。」
我敲門,用指關節重重叩擊兩下。我想,夠自信,有男子氣。
「他們自己偷偷溜出去。無論我們在不在,他們都可能溜出去。」
「對,與你無關。但我很高興你告訴我了。」她向後靠靠,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科普,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吧!」
「這個案子讓我有點脫不開身。」
「幾天前,曼哈頓重案組的幾個警探讓我去看一具身分不明的男屍。」我說,「他們說那個男人差不多四十歲,我覺得他是吉爾.佩雷斯。」
「我也是。」我說。
「我們現在www.hetubook.com•com怎麼辦?」
「你當然聽到過,只不過是以獨特的方式:我相信我們的司法系統,在被證明有罪之前,所有公民都是無辜的,正義的車輪將會轉動。我不是法官,也非陪審團成員,我們應該等著所有事實作出回應。」
最後總算找到她的房門。門上有張她的工作時間表,學生可以在上面簽字約見她。大多數時間段都被占用了。門上還有一張課程時刻表,還寫著什麼時候交什麼作業等。我差點往手中吹一口氣,並聞聞,但我已經在嚼一顆薄荷口香糖了。
我指著女兒的背影說:「她心裡其實很難過。」
「這與我無關。」
「保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我父親其實不想參與起訴的——他崇拜艾拉——但他需要找到一個人來指責,我母親也慫恿他,而且,其他家屬都參與了。」
她轉過身來向著我。
她不說話了,不置可否地搖搖頭:「等等。你告訴他父母了嗎?」
「陳腔濫調既可以當成不作回應,也可以當成一切回應,」他糾正說,「科普,一切可好?」
「沒有屍體,因此拒絕承認。你需要得到證據,才能繼續生活下去。」
「因為你妹妹?」
她把那些紙張從桌子上方遞給我。我讀起來。這篇日記讓那些事情又回來了,讀起來都難受。我不明白那些心理活動,我永遠不理解那種神祕的事,但我把日記放下之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事情不是這樣。」
我仍然不明白:「你的學生寫的日記?」
「他一直都活著?」
那篇學生日記中寫到了她是如何一直對我念念不忘。我不會把自己奉承到那種程度。但她也一直沒忘記那個夜晚,沒忘記它對她父親產生的影響,對她的童年生活的影響。
「對不起,小乖乖。」
「鮑勃帶卡拉和麥迪遜去Baumers吃晚飯了。」
「保羅,你失去了生活中的很多人。」
「我們根本沒變,是嗎?我的意思是說,在心裡,我們永遠是個驚惶的孩子,不知道自己長大後會怎樣。」
「『州長先生。』你也許可以稱美國總統為『總統先生』,但州長或者叫『州長』,或者可以加上他們的姓,比如,『斯托林恩州長』或『奇克.馬格尼特州長』。」
「知道。」
沉默。
「你知道瑞斯頓大學在哪裡嗎?」
「弄清楚那些樹林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
她仍然舉著那張影碟,睜大眼睛,笑著。影碟封面上有活生生的或電腦繪製的什麼東西,可能是會說話的汽車,或者農場上的動物,或者動物園的動物,總之是皮克斯或迪士尼卡通片中的什麼東西,我已經看過上百次。
我點點頭。
「對。」
「我感覺像個大笨蛋,」她說,「好像又回到十六歲,在為一顆新長出的青春痘煩惱。」
「嗯?」
「你父母還好吧?」露西問。
「真遺憾。」
我問:「日記在你這裡嗎?」
「你媽媽呢?」
「你不會對我進行心理分析治療吧?」
「對。那讓我能了解到一些信息。我的一個調查官對你進行了快速背景調查。」
「抱歉?」
「或者,」我說,「阿納爾.強迫症患者州長。」
這個回答好像並不讓她感到驚訝。
「暫時不要。」
鮑勃大笑起來。我的手機響了。螢幕上只顯示了紐澤西,但我認出了那個號碼,有點驚訝。我接起電話,說:「哈囉?」
「沒事,我只是……」
「明白。」
「我還想見你。好久不見了。」
「我想,我們需要把這事弄清楚。」
「好。」
「媒體可不是這樣說的。不管怎麼說,這都可以讓我們擺脫詹雷特了。」
「原因很多。你父親給了他重新當醫生的機會。他熱愛那份工作——行醫。他此後沒再當過醫生。」
「你從來就愛哭。」我說,說完就後悔了。但她破涕為笑。
「我知道。」
「你知道我知道些什麼嗎?」我問。
我點點頭:「你父親好嗎?」
「怎麼,難道是數百個?」
「不會,不像那樣。」她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天花板,然後又把目光轉向別處。她的這種神態讓我立即回想起過去。營地有個廢棄的棒球場,野草叢生,我們經常坐在那個球場上胡鬧,我握著她的手,她就這樣抬眼張望。
走近那棟大和-圖-書樓時,我明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我在心裡咒罵自己。我已經是個大男人,結過婚,有孩子,現在是鰥夫。我上次看到這個女人已經是半輩子以前的事了。
我打住話頭。她說得沒錯。
她跟在我後面走進書房。大門開了。鮑勃和兩個女孩子走進來。我又一次臆想著女兒跑過來撲進我懷裡,同時尖聲高喊著「爸爸!你回來啦!」只不過,這並沒有發生。她的確笑了,的確走到我面前。我一把抱起她,用力親吻她。她臉上的笑容沒變,但卻用手擦著臉頰。嘿,我會介意的。
「保羅?」
「好消息,」他說,「我要到紐華克來。」
「幾乎就在吉爾被殺第二天。」
「不知道。我並沒有改變身分,只是改了名字。要發現我的真實姓名可能並不太難。」
「我影印了一份。」
「不知道。」
「我父親就是這樣。我的意思是說,我相信韋恩已經把妹妹殺了。但後來又看到父親像那樣出去。」
「還好。」
「我想是出問題了。」他說。
「是的。」
我不想我們之間有誰撒謊。
「我要求學生們寫匿名日記。我收到的一篇日記中描述的是那天晚上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
「是啊,我知道,」她說,「你也是。因此我才覺得尷尬。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但不知道現在是否是時候。」
「但生活不像這樣。有些人一生順利,其他人,比如你,卻經歷了太多太多不該你承受的災難。而且最糟糕的是,這還不能讓你具有免疫力。」
「差不多吧。」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學生日記?」
「州長先生。」我說。
「因為妹妹。他告訴我們是去釣魚。但我知道。他那樣做了兩年。」
「是的。你還知道什麼別的有關吉爾的事嗎?」
「進來。」
「太棒了。」
聽到她的聲音,我心裡一緊,打開門,跨進去。她正站在窗邊。太陽還沒落下去,一抹光影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剪影。她仍然漂亮得很。我經受住了這個衝擊,待在原地沒動。我們就那樣站了一會兒,相距約五米,誰都沒動。
卡拉拿著一張影碟回到房間。她像供奉祭品一樣舉起影碟。我閉上眼睛,想起今天是星期幾,在心裡咒罵自己。然後,我對女兒說:「今晚是電影夜。」
「為什麼?」
「我見到了一個認識吉爾的年輕女子。她說無意間聽到他說到過我們。他說我們撒了謊。」
「想。」
「星期一。」
「我們應該,我也不知道,擁抱或者什麼嗎?」
我沒說什麼。我再次將大腦分隔開來。我就是這樣過日子的。因為如果我不進行這種分隔,我就會想起我是那天晚上擔任警戒的輔導員;我不應該悄悄和女朋友一起溜進樹林;我應該把他們看管得更好;如果我是個負責任的孩子,如果我做了應該做的事,我就不會在沒有點名的情況下說我點了名;第二天早上我就不會撒謊;我們就應該知道他們前一天晚上就不見了,而不是早上才消失的。因此,或許當我根本沒進行過任何巡查卻在木屋巡查表上做上巡查記號時,我妹妹的喉嚨正在被割破。
「今天幹得不錯啊,全明星。」
然後我說:「你在哪裡?」
「我在瑞斯頓大學上班。現在正穿過校園。」
「而且,現在想起來,那只是場夏日浪漫。從那以後,你可能有過數十個女孩子吧。」
「我母親離開了我們。我想,父親可能終於明白他的固執已經讓他付出了太大的代價。相反,他雇了私家偵探,給一些老朋友打了電話。但我認為他再也沒去挖過了。」
「對。」
沒反應。
「我父親後來經常回到那些樹林中去。」我說。
「我不確定。但我傾向於撒謊。」
「對。家製裸麥麵包夾火雞胸脯肉。給你自己也買一塊。到時候見。」
「真不敢相信我會哭。」
「我們做|愛的時候,」她說,「他們在被人謀殺。」
這讓我想起了妹妹。
「對不起,給你留下那麼神祕的留言。我現在不姓西爾弗斯坦了。」
露西.戈爾德的辦公室在一座大樓裡,這座大樓是這個其他方面還不錯的庭院裡的住戶的眼中釘,是二十世紀七〇年代所謂的「現代」建築,本來外觀是未來派,但不知怎麼回事,完工三年之後看上去就陳舊不堪了。庭院裡的其他建築都是漂亮的磚房,但需要多栽一些常春藤。我在學院西南角的停車場上把車停下,斜起後視鏡,然後學著斯普林斯廷的樣子,在後視鏡裡檢查自己的外表,突然覺得衣服、頭髮,甚至這張臉都應該變一變。www.hetubook.com.com
「我有許多事情想問你。」
天哪,笨得可憐。
露西說:「科普,我們那時也是孩子。」
「你不知道是誰寫的?」
「但你卻與眾不同,露西。你……」
「這就對了。」
我還以為她會垂頭喪氣呢。幸好沒有。
「或者,讓他更不顧一切。」
「同意。」
「我們?」
我不說了。
「我是不是在胡言亂語。我一緊張就胡言亂語。」
「就讓你懷疑起來?」
「他們當年的濫交和對毒品的濫用,最後都對他的身體產生了影響。而且,你知道嗎,艾拉……他一直沒能從經受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我猜我知道。
她點點頭。
「對。但你的眼睛仍然是綠色的,」我說,「我能進來嗎?」
「對。」
「想迎合你那些說唱選民?」
「我喜歡這件,」我說,「你穿綠色一直好看。」
從法律上講,那不是我的錯。
「你是郡檢察官。我在網上也看到這個了。」
「科普,我那時喝得太多了。現在仍然如此。但我不再開車了。」
「不多。」我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身子,「你呢?發生什麼事了?」
「但沒對什麼重要的事情撒謊。」我說。
當然,戴夫現在結婚了,有兩個教養很好的孩子。但我幾乎不懷疑他會有一些其他舉動。有些男人無法控制自己。這是一種原始本能。想都別想戴夫.瑪基會不泡女人。
我笑了。在羅格斯大學上一年級時,我最早是在一個聚會上認識現任州長戴夫.瑪基的。他讓我自愧弗如。我是移民的兒子,他的父親卻是美國參議員。但這就是大學的可愛之處。大學是讓你結識奇怪室友的地方。結果,我們成了好朋友。
從法律上講是這樣。
「上大學的時候,」露西說道,「我有個朋友。她是雙胞胎姐妹中的一個。是異卵雙生,姐妹倆長得並不完全一樣。但我猜這與同卵雙生並沒有多大區別。但同卵雙生的雙胞胎之間的連繫似乎更緊密一些。不管怎麼說,我們上大二的時候,她妹妹在一次撞車事故中死了。我朋友的反應非常奇怪。當然,她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但好像又感到一絲安慰。她是這樣想的,嗯,這是命運,上帝救了我,也許本來該我死的,我現在沒事了。如果像她那樣失去了孿生姐妹,那你的餘生都是安全的。也許每個人都經歷過令人心碎的災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我從心理學的角度闡述一下,你會介意嗎?」她問。
「我也是。」
「不,科普。我變了。變了很多,你都不會相信。」
「生活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我說。
她的嘴張得老大:「我們那個吉爾?」
儘管露西告訴過我她的辦公室在三樓B室,我仍然看了看樓下的辦公室分布指南。在那裡。露西.戈爾德教授。三樓B室。進了電梯後,我小心地按下正確的按鈕。在三樓出電梯之後,儘管那個標示著A─E的箭頭指向右邊,我卻向左轉。
沉默。我覺得胸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洶湧。
「不好。」
「還沒結束呢。」
「不是。」
「但我那時是金髮。」
「還是這樣說吧,這讓我心中一直認為有這種可能性。」
「我打電話來是因為……」露西頓了頓,然後說,「我甚至不知道該怎樣說。因此,我還是先問個問題吧。最近你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鮑勃拍拍我的背。「祝賀你在審判中獲勝。」他說。
當戴夫委任我現在的職位,任命我為埃塞克斯郡公訴檢察官時,他的批評家們不可能不注意到我們之間的這種友誼。但我老爸卻聳聳肩,鼓勵我赴任。我本來已經得到了非常好的評價。今天,我又冒著風險贏得了勝利,這應該有助於我競選國會議員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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