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露西仍然看著窗外。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你一點不知道？」
「他們當然會這樣說。他們還說了什麼？」
一個被害者的家屬。胡說。純粹胡說八道。是ＭＶＤ，紐華克那個私人調查公司。現在，這一切突然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誰？」我說。
「不是那樣的。」
「我們是。」
他開始向後退。
「我先拿到他提供的信息，然後打了些電話，進行了一些調查，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
「你的黑莓機在身上嗎？」
開始找藉口了。好。
「該死。」他說。
我舉起黑莓機：「這裡是你的前科記錄。你想讓我開始一條條唸給你聽嗎？」
「哈，」朗尼說，「你就是日記裡那個傢伙，對嗎？先生或什麼。我的意思是說，我在網上讀到過那個案子……」
「實際上，我這樣做是為了你。為了保護你。而且，對，也是為了保護我自己。嗯，我沒把那些前科記錄寫在瑞斯頓的求職申請上。如果學校發現了，我就完蛋了。就這樣。他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我搖搖頭：「這不是實話。」
那張嘴閉上了。我不得不佩服繆斯的調查技巧。她真的讓人不可思議。
他裝出那種不誠實的笑容，搖搖頭。他在為自己爭取時間。「你胡說。嘿。等等……」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假裝的震驚，好像受到冒犯一般，「嘿，露西，你不可能相信我……」
我想了想她的話，彷彿聽到我與傑夫．貝德福德的對話在耳邊迴響：「嗯，不想讓我扭曲事實去適應推論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但我提醒你，露西，你需要向學校解釋清楚的事比我的多得多。你沒有如實報告個人背景，你為了隱瞞過去而改了名。」
「我就知道這些。我發誓。」
「不知道。」
沒有回答。露西一言不發地盯著www.hetubook.com.com他，一直盯到他開始往下縮。最後，朗尼終於癱倒在椅子裡。
「不知道。我猜可能是他們寫的。」
「對。」
「你們不明白。」
他沒說話。
「聽說他們提出了申請什麼的，好像沒什麼進展。他們頻繁使用『請慎重考慮』這幾個字。當律師一定無聊透頂。遇到這樣的時候，你是怎樣做到沒把自己的腦袋打開花的？」
「你說『開始』是什麼意思？」
「他們說的那些『請慎重考慮』已經傳開了，但你那個叫什麼名字的助理說可能沒什麼大問題。聽著，我還有事告訴你。」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是你新的好朋友了。知道是為什麼嗎？」
「他們說有自己的資源。你瞧，他們不是知道我的所有情況嗎？他們知道露西的一切。但他們想要的人是你，朋友。他們只關心這個。他們最關心的是我能讓她說出的任何與保羅．科普蘭有關的事。他們認為你可能是個殺人犯。」
「我沒說假話。他們沒說。」
「那又怎樣？」
「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她說。
我說：「調查到你那些前科記錄的調查員們同樣可以查到你的銀行記錄。比如，他們可以發現你有五千美元的現金存入，像你五天前在西橙郡存的那筆錢一樣。」
「你在說些什麼啊？」
「我相信他比相信你多得多。」她說。
「你說什麼？」
「沒什麼，繆斯。把郵件發過來吧。」
「因為我是有權有勢、怒火中燒的執法官員。我猜，如果我的調查官們去搖搖你這棵樹，恐怕總有東西掉下來吧。」
他張開嘴想否認，但我沒等他開口就把他的嘴堵上了。
露西說：「我可以讓學校解雇你。」
他想了想，在考慮是繼續抵賴還是另闢蹊徑。他選擇了另闢蹊徑：「那又怎樣？即使是我發的，怎麼就會構和-圖-書成騷擾罪？從什麼時候起，發送虛構故事給大學教授是違法的了？」
他說得有點道理。
他開始下意識地擺弄起一隻耳環來：「我沒必要告訴你任何事情。」
「不，他們沒這樣想，朗尼。他們認為你可能是個能汙損我的名聲的蠢貨。」
「得啦，朗尼，快說吧。」
「是的，露西告訴我你是業餘偵探。正如你可能知道的那樣，我手下有一些相當不錯的偵探——其實是職業調查官。」
「沒有。但明天休庭。法官星期四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在內庭見所有辯護律師。」
一個小時後，我已經坐在飛機上。繆斯給我打電話時，機艙門還沒關上。
「還有別的什麼嗎？」
「這需要磨煉。那什麼結果也沒有？」
「你有什麼想告訴我們的嗎？」我說。
他抬頭看著露西：「你真的相信這個傢伙？」
朗尼又開始擺弄起那個耳環來：「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自鳴得意的神情不見了。
「朗尼，你卻在那裡。」
我看著露西的眼睛。她非常非常輕地點了點頭。也許她已經明白了。我們事先商量過對策。朗尼來的時候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在，他立即會成為以前的朗尼：撒謊，編故事，用盡各種手段，還會試圖利用他們之間的關係反駁她。我了解這種人。他們喜歡扮酷，裝得像花|花|公|子，滿臉假笑。但如果你向他們施加足夠的壓力，他們每次都會崩潰。而且，與其同情他這樣的人，不如讓他們心生恐懼，這樣他才能做出更快更誠實的反應。
「我們就假裝你是因為害怕被曝光，或者為了抓殺人犯吧。他們給你錢了，對嗎？」
我們不知道還能從哪些方面去思考。
迷惑。朗尼非常吃力地裝出迷惑的樣子。他看著露西：「我真的很抱歉。我絕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你知道的。」
「資料很
和*圖*書多。我還是把所有詳細資料都用郵件給你發吧。」「什麼事？」
「當然有，」我說，「我是郡檢察官。」
「我讓我們最好的電腦專家對發給你朋友露西的那些日記進行了來源追蹤。」
「與你已經知道的吻合。不管怎麼說，開始是吻合的。」
他的助教，一個叫朗尼．伯傑的男人，沒敲門就走進來時，露西正看著窗外。好笑的是，朗尼讓我想起了露西的父親艾拉。他看上去有點像小飛俠彼得．潘，一個被拋棄的崇拜者。我不是在抨擊嬉皮或極端左翼分子，或者你所知的任何這樣的人。我們需要他們。我堅定地相信，我們需要兩個政治極端的人，甚至（也許更需要）你不贊同或者想仇視的人。沒有他們，這個世界會很沒趣。其實，誰也不會過多地去琢磨人與人之間的分歧。想想吧！沒有右就沒有左。如果左右都沒有，也就沒有中間派了。
「我就不會相信他。露西，他是掃把星。」
「那他們說了些什麼？」
他放開我的手。
「他們告訴我說，他們公司正在調查過去那些謀殺案。他們不相信官方得出的結論，全把它們栽到那個夏日殺手身上。」
「太好了。謝謝你。然後呢，朗尼？他們讓你發這些日記，對嗎？」
「休想。」
「這難說，但我現在沒情緒討論這個問題。那些日記是誰寫的？」
「為什麼？」
不能再退了。
「結果呢？」
我們等著。他垂著腦袋。
「和斯托本見面的情況如何？」她問。
「露西，有什麼事嗎？我和辣妹女服務員的約會棒極了……」朗尼突然看到我，聲音頓時低下來，「這是誰？」
「好處？」
我看著露西。我已經把我去見韋恩．斯托本和傑夫．貝德福德的情況告訴了她。我們談到了那個晚上，ｍ•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m談到了我們扮演的角色，我們所犯的錯誤，以及過去的定論：四個人都死了，韋恩．斯托本把他們都殺了。
「不，就得當著我的面說，朗尼。」
「在。」
「我不知道。他們把那些日記給我，讓我慢慢發給她。」
「我們當然可以，」我說，「想聽幾個例子嗎？」
「我們為什麼在密特尼克教授的辦公室裡？」
「就這些。」
「我當然能。你自認為對電腦很在行，但你可能只是初級內行，最多只能唬唬外行。我辦公室的專家們才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我們已經知道是你發的。我們還有證據。」
「好。」
「誰寫的？」
「誰？」
「他們認為你也許和那些謀殺案有關。」
露西終於轉身看著他。但她什麼也沒說。
「朗尼，幫我個忙，」她說，「立即從我面前消失。」
我伸出手。他握住。
「他們保證說這不會傷害露西。他們對她沒興趣。他們說我做的事也是為她好，還說」——朗尼誇張地轉向我——「他們正在抓殺人犯。」他狠狠瞪著我，但那眼神卻沒多大威懾力。我等著他喊「我要控告！」但他沒喊。於是我說：「不瞞你說，我心裡正在發抖。」
「順便說一下，你說得沒錯。那封郵件是下午六點四十二分從弗羅斯特圖書館的電腦中發出來的。但西爾維婭．波特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根本沒在那裡。」
他沒說話。
「我想我知道是誰發的那些日記了。」
「你的任務是觀察她，然後告訴他們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正因為如此，你那天才到這裡來告訴她說，你在網上發現了那些關於她過去的消息。你希望她能把一切都告訴你。那是你的任務之一，對嗎？你還想利用她對你的信任，挖到更多的信息。」
「他們告訴你是怎樣得到那些信息的嗎？」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錢。」
「沒有。他們m.hetubook.com.com說要保密。」
「我不想說更多了。我想看看你是否和我得出同樣的答案。」
「謝謝你的抬舉，」我說，「你為什麼給露西發這些日記？」
「沒有。」
「朗尼……」
「我是什麼？」
「告訴我們。」我說。
「朗尼，我可以以騷擾罪逮捕你。」
「當然是。他們給你好處了嗎？」
朗尼好像享受起這次爭論來。現在，他已經坐直身子，雙臂抱在胸前，看上去很自鳴得意。我很想往他臉上揍一拳。露西一直盯著他。他卻不敢直視露西。我決定暫時退讓一下，讓露西和他談。
「不，我不這樣認為。我的意思是說，這些人給露西發這些日記的目的，是為了讓她作出反應，對嗎？」
「他們提到過這個委託人的姓名了嗎？」
朗尼指著我：「你不相信這個傢伙說的話，對嗎？他是……」
離開傑夫．貝德福德四個小時後，我坐進了露西辦公室隔壁那間辦公室裡。這個辦公室的主人是個英語教授，休年假去了，露西有鑰匙。
「什麼事？」
「我沒做什麼違法的事。」他說。
「不，你不能。首先，你不能證明我發過任何東西。」
「我是保羅．科普蘭。」我說。
他搖搖頭：「你不明白。」
「你一直在說『他們』。他們有幾個人？」
「我的朋友，它們都在這裡。甚至包括保密信息。這就是我剛才說『我是有權有勢、怒火中燒的執法官員』的原因。我可以讓你天天不得安寧。因此，別再費話了，告訴我們你為什麼發這些日記。」
「那……」
「回頭告訴你。法院那邊怎樣？」
「兩個。」
「他們叫什麼名字，朗尼？」
「是啊，朗尼，好處。比如錢。」
現在，他看著露西了。「我別無選擇。」他說。
「什麼？」
「那就告訴我。」
「不知道。嗯，他們是私家偵探。行了吧？他們說是受一個被害者的家屬委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