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因為你有魅力？」
辛格爾看著繆斯：「他不是開玩笑？」
「那些說我滿身是血的廢話。他們是怎樣想出這些的。」
「我想這下明白了。我不僅必須對自己可能做過的事當心，還必須對看上去自己好像在做或可能被騙去做的事當心。」
那些相信我們不僅僅是動物的人是盲目的。所有人類都是野蠻人。吃飽喝足的人只不過更懶惰而已。他們不需要殺戮就能得到食物。因此，他們衣冠楚楚，享用所謂的高級商品，讓他們相信自己在某種程度上高人一等。廢話。野蠻人只不過更飢餓而已。就這麼簡單。為了生存，你會做出可怕的事情。任何不相信這點的人都是自欺欺人。
「但不考慮原因？也許一個男人會拒絕我，因為害怕被抓姦。這能說明他就比不害怕的男人更道德嗎？也許那個不害怕的男人更愛妻子。也許他是個更好的丈夫，更忠誠。也許那個害怕的男人是有賊心沒賊膽，因此才沒做完。」
「因此，那個嚇得不敢做完的人，他是清白的？」
我也對這個問題感到奇怪。
「但他只進行到第二步。」
「別在那裡故意裝傻了。你認為要讓那個ＣＶＳ先生往我的方向看一眼會有多難？」
「好。」
辛格爾．謝克爾做了個鬼臉：「求你了。」
「什麼誘餌？」
「他們比較聰明，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們好像都這樣想：『等等，為什麼這種長相的女人會來追我？』他們識破了陷阱，因此沒有掉進去。這讓他們比其他男人更好嗎？」
「找到她了。」繆斯說著走進我辦公室。
「那，是誰殺了瑪戈和道格呢？」她問。
「我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她說。
「美籍非裔？」
「不知道。」
「我想沒問題。怎麼啦？有什麼事嗎？」
「就是這樣。我已經查過了。是次焦土行動，不惜一切代價，不惜犧牲性命。他們已經把你姐夫毀了。他們還派了一個人去俄羅斯。他們在大街上安排了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他們還讓人去賄賂你的老夥計韋恩．斯托本。總之，他們將把你身上任何可以插刀進去的肌膚切開。」
「檢察官先生，你是什麼觀點？」
「說得也是。他還說出事前，吉爾和瑪戈剛分手。」
「你說得沒錯。」她說。
「但大家都認為那兩對是到樹林裡去，嗯，瞎搞的。」
「那可能是真的。很多人都和瑪戈睡過。」
「因此，讓他保持忠誠的唯一原因是恐懼，不是愛，不是結婚誓言，不是責任義務。因此，哪個男人更好？行動的還是有賊心沒賊膽的？」
「明白了。如果瑪戈和吉爾已經分手——而且我們現在又已經知道吉爾沒死在樹林裡……」
「呸。」
「我是那麼相信他。」
「這麼說來，」辛格爾說，「ＭＶＤ在找你的麻煩？」ｈｔtps://m•hｅtｕｂoｏｋ.ｃoｍ.cｏm
「因此？」
「你說朗尼．伯傑可能是我最親密的朋友。我比相信任何人都更相信他。嗯，艾拉除外，可惜他的一隻胳膊已經被精神病人穿的約束衣套死了。」
她直視著我：「有人那天晚上看到我們了。」
索希又看了一遍那條留言。很短，很簡單。索希不知道怎樣處理它。
「的確夠少的。我承認……」
他現在仍然會那樣。
「你有什麼想法？」
「他們怎麼會知道那些呢？」
「還有別的。」我說。
「對。因為他沒做完。原因不重要。沒人說是由於愛才必須遵守諾言。恐懼也可能是個很好的原因。」
我聳聳肩：「如果那傢伙是忠誠的，女人多有魅力他都不會動心。」
「沒有。」
「聽說他們找到些什麼了嗎？」
「不。」
「我討厭讓自己的話聽上去不莊重，但你看看吧。」辛格爾張開雙臂，儘管她穿著寬鬆運動衫，體型也著實讓人刮目相看，「如果這都不是不公平的誘捕行動，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叫誘捕了。」
我給繆斯打了個電話：「你能幫我找到辛格爾．謝克爾嗎？」
辛格爾把賬單遞給繆斯，又對我笑笑：「科普，我喜歡你在庭上的樣子。你擊敗了那些龜孫子，幹得好。」
餓肚子的時候，你不會為幸福或成就煩惱。
「我不想總是拿心去冒險。」
「他們是怎樣得到這些信息的？」
「我也沒有。」
「暫時不知道。不過，你現在已經雇我擔任反間諜。誰知道我會發現什麼呢？」她站起來，「還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人總會慢慢熟悉環境。就是這樣。他的生活已經變得很愜意。對一個有他那樣的起點的人來說，現在的生活太愜意了。這種生活方式是他當初期望得到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和以前一樣能吃苦耐勞，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走進那些巢穴，走到那些騙子們中間，毫無畏懼地進行破壞活動。他的答案很肯定，不能。不是年齡讓他衰弱了，是這種舒適的生活。
「二者必居其一。」露西同意。
「我喜歡你拐彎抹角的樣子。」
「有人可能猜到了，」露西說，她停下，抬頭望著天花板，「或者……」
「可以，」我說，「我想試試。」
他的大多數蘇聯老同事都懷念過去的日子。他們懷念蘇聯的那種勢力。有幾個還回到那個國家去了，但大多數留在美國了。他們都是苦命人。索希雇用了一些老同事，因為他信任他們，想幫助他們。他們有歷史。在那些艱苦的歲月裡，他的老克格勃朋友們都感覺自己特別可憐。索希知道，他們也會打開冰箱看，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遠。
沉默。
我們愣愣地都坐在那裡。
我想了想。
「我們從第一部分開始——他們寫得正和_圖_書確的部分。描述我們怎樣溜進樹林的。」
「你沒事吧？」
我沒說話。
「不知道。但你知道什麼最讓我毛骨悚然嗎？」
「難說。」
「是什麼？」
「什麼？」
「我相信她不及你。」
「不知道。」她說。
「因此，吉爾只好封住他們的口。」
我掛斷電話，轉頭看著露西。她還在看著窗外。
「理由是，ＭＶＤ需要壞事。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能找到。如果現實中沒有——如果丈夫沒有婚外情——他們就會歪曲事實——讓我這樣的人去勾引那個丈夫。現在明白了吧？」
「怎樣解釋呢？」辛格爾想了想，「我剛到ＭＶＤ時，你知道是去做什麼嗎？」
「等等。我還沒說完。知道那兩個人為什麼拒絕我嗎？」
「你覺得呢？如果一個妻子想抓丈夫的姦，我的工作就是去引誘那個丈夫。ＭＶＤ就是這樣操作的。他們會把我派出去做」——她用手指比畫出引號——「『忠誠測試』。」
「辛格爾，這是些沉重的問題。」
「因此，他便假裝也被害了。」她說。
「那又怎樣？」
我交叉十指，將手放到腦後：「ＭＶＤ一定很想念你。」
「不會的，」我說，「我會和你在一起。」
「聽說他們有個新辣妹了。應該很不錯。」
「他們以前就做過這樣的事。日記寫得有多準確？」
「求我什麼？」
「謝謝。不過，我感到納悶，根據你的定義，我們，呃，是否歪曲事實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
「還有」——她停下，吞了一下口水——「我對你的感覺？」
「不知道。但你知道營地是怎麼回事。就像一個為期七週的生活週期。人人都在約會、分手，然後去找新的對象。」
「對。」
「他說和你好過。」
「沒有了，辛格爾，我想就這些了。」
「我想問她一些與ＭＶＤ的工作有關的事。」
「對，你不會明白。男人應該永遠忠誠，對嗎？我認識這樣一個人。我和他通電話時——後來才見面——他說他永遠，永遠不會背叛妻子，他愛妻子，等等。但那傢伙卻是個醜陋的笨蛋，在一個叫什麼ＣＶＳ的公司當經理助理。因此，我心裡想：『誰會愛上他啊？』你們說對嗎？」
「我聽不懂了。他們並不都想知道真相？」
「回答得好。很好。」
我正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到這點上，而且忍住不笑。
「看看是一回事。再進一步是另一回事。」
「有意思。」
「你不知道誰向他們提供了日記中那些信息？」
「抓有婚外情的人。這是大事——捉姦。我自己的公司也做這個生意。過去往往占業務量的四十％，也許更高。ＭＶＤ最擅長這個，儘管他們的方法很異端。」
「你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嗎？」
「沒有你，我不可能贏。」我說。
「因此，只有一種解釋。」露西說。
「怎麼個異端法？」
露西笑了。
「別那麼費事，」她說，「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分析了日記的第一部分。現在來看第二部分吧。」
然後，我感覺到腳下的地板凹了下去。辛格爾．謝克爾補充說：「我想，她是印度來的。」
「他們是我們的兩個殺人嫌疑犯，對嗎？」
「沒有誘惑的時候，更容易做個值得尊重的好人。但遇到那樣的案子，ＭＶＤ就會歪曲事實。用我當誘餌。」
「好像還是缺點什麼。」她說。
「什麼？」
「我也從未告所過任何人我們分手的事。」
「也對也不對。嗯。我討厭這種生意中的這一點。我不介意去監視別人，或者進行背景調查。你知道的，就是跟蹤丈夫或妻子，查他們的信用卡記錄，電話記錄之類的。都有些卑鄙。但我已經習慣了，也能夠理解。但是，這種生意還有另外一面。」
「大部分都不對。我從來沒滿身是血，也沒說過要保密之類的話。但他們知道我們分手了，知道我們進了樹林，知道一切。」
「同意。」我說。
「想查出問題。比如，有些妻子想讓丈夫有婚外情。」
我們找到她了。
「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殺了他們的……」我說，「好了。韋恩．斯托本如何？你仍然認為是他殺的？」
他又讀了一遍：
沉默。
「沒錯。我們越快得出結論……」她聳聳肩。
「行動決定著我們的好壞？」
「他們怎麼知道你把我帶走了？」
「我還是不明白。」
「好。順便說一下，這是詹雷特案子的賬單。給誰？」
「的確如此。」
現在，他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個信息。
那個留言是出現在他電腦上的。
生活在難以置信的財富中時，你會迷失。你會為精神層面、心理健康、滿足感和人際關係這樣的事情煩惱。你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幸運，不知道挨餓的滋味是什麼。在那種時候，你只能眼看著自己瘦到只剩一把骨頭，無助地看著你愛的人——本來可以健康快樂的年輕人——慢慢死去。而你出於某種可怕的本能，還在暗自高興，因為今天你可以得到一片半而不是一片麵包了。
「正確。」
「那些日記。他們是怎麼說的？你發現我全身是血，我還說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們沒做完。」
「因此，如果殺他的人不是韋恩，也不是吉爾自己，」她說，「那會是誰呢？」
但即使那樣，即使那種恐懼，你也會慢慢適應。苦難和舒適一樣，都會變成平常事。
她們倆坐下。辛格爾把兩條長腿交叉起來。
「不知道。」
「但可能很接近了。」
「為什麼？」
索希小時候，家人就被誘捕進了列寧格勒那個可ｈｔtｐs://wｗw•hｅtubooｋ.coｍ•coｍ怕的包圍圈。納粹包圍了城市，給他們帶來難以言表的痛苦。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封鎖開始後一個月，索希滿五歲。到他滿六歲和七歲時，封鎖仍未解除。一九四二年一月，由於每天只被配給四分之一磅麵包，索希十二歲的哥哥蓋夫雷爾和八歲的姐姐艾琳都被餓死了。索希靠吃野貓野狗活了下來。大多是野貓肉。人們也許聽到過這樣的故事，但無法想像那種恐懼，那種巨大的痛苦。你無能為力，只能忍受。
「如果他把在一次壘球比賽中故意撞上我，並趁機摸我一把說成和我好過的話。那他說的確是實話。他真的那樣說了？」
「好像是這樣。」
繆斯聳聳肩。
他們留下了電話號碼，地址。但郵件的第一行老是閃回到眼前。說得那麼簡單。
「吉爾不會自己殺死自己，再拋屍，」她繼續說，「韋恩．斯托本在維吉尼亞州安全措施最嚴密的監獄裡。」
我搖搖頭。
「沒有。你是讓我去挖真實信息。不是誘捕。對，我的確利用了外表去挖出真相。但這件事沒什麼錯。」
我向她說了露西那些日記的事。我說的時候，辛格爾不住地點頭。
「科普，我們可以再試試嗎？我的意思是說，這一切做完之後，我們弄清楚你妹妹的情況之後。我們可以回到我們過去的生活之中嗎？或者說，我們可以看看現在還能發生什麼嗎？」
「不。我見過很多檢察官。你是最棒的。」
「哇，轉折得太快了吧。」
「順便問一下，我的自憐演得如何？相當漂亮吧？」
她從窗口轉過頭來，看著我。
「從法律意義上講，是的。」
「的確，」我說，「漂亮。」
亞歷山大．索希．西基爾基一個人站在他的頂層公寓裡。
「對。」
「對。不過，我妹妹和道格當時只是要好，並沒戀愛什麼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如果吉爾和瑪戈已經分手，那他們偷偷跑到樹林裡去幹什麼？」
「也許是吉爾，」我說，「或者韋恩。」
「不知道。」
「那是誰殺吉爾的呢？」
露西聳聳肩：「也許從我看你的眼神中，誰都能看出來。」
「他們知道我們分手了，知道我們沒再見面。」
「或者，我們越走越遠了。」
「你說什麼？」
天哪，和她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對。這下，他麻煩了。想想，他是個窮孩子，哥哥有犯罪記錄。他一定會受到懷疑。」
「誰會知道這些呢？」我問。
「怎麼講？」
「或者什麼？」
「像我們一樣。」她說。
露西把頭轉開了：「我不會哭，不會哭，不會哭……」
現在就是這樣。不打電話，不親自上門，卻通過電腦發送電子郵件。這種溝通方式很簡單，而且不會受到追蹤。他不知道那個老蘇聯如果還在，會怎樣應對網際網路。他們以前所做的大部分工和*圖*書作就是控制信息。但有網際網路之後，你怎樣控制？或者，也許區別並不大，最終都是利用信息漏洞圍捕敵人。人人都會開口。人人都在互相出賣。人人都可能背叛鄰居和所愛的人。有時是為了一塊麵包，有時是為了一張通往自由的車票。一切都取決於你當時有多餓。
「別這麼想。不管怎麼說，我可能會把她挖過來。我可以再用個辣妹，而且，她很合某些愛好稍有不同的人的口味。」
辛格爾．謝克爾跟在她身後走進來。辛格爾懂得怎樣進入辦公室，但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意識地作了些努力。她的動作有些猛，好像空氣應該給她讓路。繆斯不是盆栽植物，但站在辛格爾．謝克爾旁邊看上去就像一盆植物。
「只有兩個。」
「暫時沒有。就是你已經知道的那些。」
「但是……」
「你從沒告所過別人我們分手的事？」
索希記得他第一次到美國來的情景。到處都能買到食物。不用排長隊，沒有食物匱乏現象。他記得買了一隻雞放在冰箱裡。簡直不敢相佶。他有一隻雞。半夜，他滿身冷汗地醒來，跑到冰箱面前，打開冰箱，盯著那隻雞，心裡才感到安全。
「然後呢？」
繆斯說：「給我吧。」
「哇，」她說，「我不同意。」
「我是白人。ＭＶＤ的新女孩是深色皮膚。」
「我沒有。」
我看著繆斯：「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那是因為你一來就被我抓住了。」
「你知道什麼嗎？」我說。
她想了一會兒：「我剛才說過，這就是他們的操作方式。他們想把一切都挖出來。不管是否是事實。需要的時候，還會歪曲事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本來想說句「真遺憾」或者同樣陳腐的話，但又決定還是不說為妙。
「當然。」
「我很容易想起為什麼會被你引誘。」
「說了。他還說和瑪戈睡過。」
「遵旨。」
能記住這些是件好事。
「不是很明白。」
「你認為是真的嗎？」我問。
「我這樣說吧，」辛格爾說，「我可能做過，嗯，三四十次這種所謂的忠誠測試。你猜有多少已婚男人拒絕我？」
「謝謝。」
「說實話，我是檢察官，我關心的是行動。」
「因此……」
「視案情而定。但第一步都一樣：了解客戶。換句話說，看看客戶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們想知道真相還是想聽謊言？他們想得到安慰，找到離婚的辦法，還是別的什麼？」
「什麼沒錯？」
「哇。有你這句話，我們可以走了。」
我想起了蕾亞．辛格曾經暗示過的事。那個女人顯然很了解吉爾．佩雷斯，也就是馬諾洛．聖地亞哥，甚至和他很親密。「也許吉爾殺了瑪戈。也許卡米爾和道格碰巧看到了。」
「我知道。」
「什麼樣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