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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聊天機會，我偷看蒂蒂，她約一百六十四公分，差不多和我一般高，有雙明亮大杏眼。看到這雙眼睛，突然想起在酒吧親吻男侍那天我還覺得自己塗的眼線太粗濃，不過現在看來，我當時太天真，竟然低估妝扮時眼睛具有的畫龍點睛效果。這雙眼睛真適合她，雖然有點貓女的神祕味道。她只有十四歲，但顯然想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換句話說，就是比較獨特。她將頭髮往後盤，露出圓圓的一張臉，右眉上方有顆痣，我覺得那顆痣長在那裡真可愛，但我敢打賭她應該很不喜歡。她穿著嘻哈風格的特大號運動短褲，搭配的也是過大的運動衫，上面還印有美式足球奧克蘭突襲者的隊名，光是這種穿著就是很好的聊天題材，因為我看見她媽媽瑪麗亞好像不滿地對她說些什麼，顯然她也不太高興地回嘴，不過蘿絲沒把這部分翻譯給我聽。
「還有什麼我該先知道的嗎？」下車前我問蘿絲。老實說，想到要和一個操不同語言的盲人見面，我就有點緊張。見面時該怎麼做？摸來摸去的打招呼嗎？我想或許我們可以聊聊burritos（墨西哥麵餅捲）或huevos con queso（起司和蛋），我的西班牙語就只限這幾個食物名稱。
「是嗎？喔，對不起啦，那妳再回去睡吧。」
此時正是開口請他當公司代言人，討莉莎白歡心的好時機，但我不能這麼做。聽到他說目前很忙，加上已先請他幫另一個忙了，怎麼好意思再開口呢。
莉莎白竊笑。「猜對啦。」我努力愉快地回答，這也是事實啊，我的確胖了幾公斤。
「很高興有妳加入啊。」莉莎白語帶嘲諷。
不過我繼續思考，若全世界的女孩都能讓我選，不知道自己是否仍會挑上蒂蒂。蒂蒂絕對不是我期望中，那種天真無邪地帶著酒窩，睜著大眼睛望著我的可愛小女孩。不過我安慰自己，真實生活中本來就沒有這樣的女孩，我已經得到我要的了。
「我不確定要多久才能找出費巴帝，不過我是說真的，若有什麼事幫得上妳，我很樂意。」
「哪一點？」
蒂蒂住的地方有夠小，小到能夠整個塞進我家。這裡離馬利納高速公路交流道只有幾公尺遠。即使偶有車子呼嘯而過，有群男孩還是在馬路上踢足球。一想到他們的房租可能是我的兩倍卻是這樣的住家品質，我就因罪惡感而內疚不已。
「他的確喜歡把時間排得滿滿的。」老媽如同往常，對於這種兄妹較勁的企圖有聽沒到，輕描帶過。「妳和-圖-書知道我最欣賞妳哪一點嗎？」
「是吧……或許。」特洛伊雖表同意，語氣仍帶了狐疑。「妳在記事本中沒找到他的名字？」
「清單上有一項是『讓費巴帝付出代價』，」我終於承認了：「但我實在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清楚他對瑪瑞莎做了什麼事。」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扭出結實的二頭肌。我很怕費莉思，她如皮革般紮實的肌膚、碩大的骨架、以及黑髮摻雜著白髮盤成髮髻的模樣，似乎都證實了她曾是「地獄天使」重型機車隊員的謠言。「總監會議十點開始，大家都到齊了就差妳。」
她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是啊，我想妳會樂意告訴我的。」
「特洛伊？」
莉莎白點點頭，要我隨時向她報告進度，然後轉身去忙她下一個惡毒的計畫。
「時間不多了，只剩四個月。」
「不像？」
所以我只是謝謝他，雖然他再次明白地說，若有什麼幫得上忙，他一定……不管任何事情。但我還是沒說出口。
我了解特洛伊話裡的提醒。他以為我從去年七月車禍意外後，就開始認真地完成他妹妹的心願，不知道其實是六週前在墓園遇見他後才開始。難怪他以為時間已經過了一半，而不知道事實上我才剛進行不久。
「天啊，真不敢想像我妹妹會寫出這麼報復性的東西，完全不像她會說的話。」
「上面寫著要讓他付出代價？」
或者是更早之前，我們要過馬路去餐廳時，可能是出於習慣，她自然地牽起我的手，後來驚覺不妥趕緊放掉，自己跑進餐廳。
「特洛伊，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我打斷他的話，希望轉移他的注意力，至少當下不要那麼緊張。如果他腦海中深植了妹妹瑪瑞莎受到殘酷對待的印象，也希望那不是由我拿著鏟子指尖帶著泥土把這印象種下去的。「可能他只是對瑪瑞莎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然後她也想對他如法炮製一番吧。」
「算了……」我滾下床，慢慢走到廚房煮咖啡。「反正也該起床了。什麼事？」
屋內空無長物。蒂蒂的媽媽從房間匆忙跑出來，如果不是蘿絲事先說她眼睛看不見，我絕對察覺不出來，顯然她對屋內地形一清二楚。這時我突然明白原來屋內空無長物對她來說很重要，否則很可能會碰撞摔倒。她身材矮胖，穿著粉紅色的運動衫。如果我媽得仰賴哥哥和我才能拿東西以免跌倒，我想大概沒幾天就會狠狠摔碎髖骨。
「開玩笑的啦，寶貝。在妳青春期時，如果那時有個愛心大使願意帶妳出去做些好玩有趣的事，我一定很開心，或許這樣妳就會外向活潑些。我那時真的很希望妳能多多嘗試些新奇事物。」
這也正是我擔心的。「是啊，我給自己找什麼麻煩呀？」
「哦，對對，妳告訴過我。不過我有點搞混了，我不記得那張心願清單上有說要找小妹啊。」
「汽油大放送？」顯然她第一次聽到這件事，而且對於被蒙在鼓裡很不高興。「天啊，阿魯，我不相信……」
「這應該不是瑪瑞莎。如果她真的那麼恨他，那這傢伙一定罪有應得，他一定……」
「沒人告訴我啊，」我跟在費莉思自信的步伐後面，試圖解釋，然後又緊張地問了一句：「知道找我去做什麼嗎？」
「嗯，我不會催你的。」我想向他解釋。
「我是要告訴妳，凡斯超市今天冷凍蝦大特價，一磅才八點九九美元。」
這件事光是怎麼開口就讓我費盡心思。打電話給他時先謝謝他拿瑪瑞莎的記事本給我，然後趁他還沒掛電話，故意輕鬆地隨口問他認不認識費巴帝，當然他想知道為何這麼問。我本想模糊帶過心願清單上的項目，不過聽得出來他好奇得要命，極想了解詳情。
再加上我對這孩子也真的動了憐憫之心吧。在沙拉吧前蘿絲小聲告訴我，蒂蒂從來不曾上戲院看過電影。我想既然媽媽看不見，或許只好等DVD上市再租片。
「什麼電話？」我裝傻。如果她還是每年只給我調那麼點薪水，那我就自己想辦法賺。
「我知道，可是妳爸要我打給妳，叫妳去買一些。一人限買五袋，他已經去了兩次，很怕再多跑幾趟會被認出來。」
畢格魯打斷她的話：「琴恩會跟妳說明的。」
她以為我會煮蝦子啊？「好啦……多謝，不過我不需要。」
蘿絲看出我的焦慮，安慰我：「沒事的，瑪麗亞很和善，妳和蒂蒂也一定處得來。如果有任何勉強的感覺，讓我知道，我會設法再幫妳找其他人。很簡單的，別想太多。」
「妳遲到了。」她扯開沙啞的嗓門大聲說。
「眼鏡嗎？妳以前戴眼鏡嗎？」各種答案在我心裡賽跑，指甲油？髮膠？「等等，」
和圖書他又彈了手指，「我知道了，妳變胖！」
「就是K-JAM電台的交通播報員，特洛伊．瓊斯啊。」她啪啦啪啦地說：「妳說妳打電話給他，不過他還沒回，所以妳會繼續追蹤的啊。」
週一一大早，莉莎白就在大門接待處堵我。「妳電話打了沒？」
「我喜歡妳好像總能安於現狀、知足常樂，不會汲汲營營想去證明什麼。當然，如果能少看一些電視就更好，不過……。」
蘇珊在她身旁挪個位置給我，我對她做出「謝謝」的嘴型。
「不急，只要在她生日前完成所有任務就行了，還有時間的。」
她的臉亮了起來，「從他的語氣聽起來有沒有希望？或許我該親自打個電話，給他一些……」
「琴恩，我要請妳來全權負責汽油大放送的計畫。我很想知道這個月內成效會如何。」
蘿絲停好車後關上車窗。我們打算只進去蒂蒂家幾分鐘，然後就帶蒂蒂到時時樂吃晚餐。她母親不會說英語，蘿絲會幫我們翻譯。
就這樣。他起身離開，其他人跟著出去，包括莉莎白。她要不是尊重畢格魯最後的決定，就是忙著盤算怎麼謀殺我而沒時間說話。
這也是莉莎白讓我覺得可憐的地方，有我這種以退為進的變態下屬，這個主管大概不好當吧。不過她活該，誰叫她一大早在我還沒喝到健怡可樂之前就先來惹我，還露出她頤指氣使的本性。「有啊，聯絡到了，不過他說研究之後再回我電話。」
「真的嗎？這些我都不記得了，譬如什麼？」「哦，妳知道的呀，譬如學新樂器啦，運動啦。」
可能是我今天穿胸罩吧？聳聳肩沒回答，蘇珊卻瞪大眼睛望著我，好像在說，快給個答案啊。我立刻明白，不給答案，畢格魯不會善罷甘休的。
「很好，」他說：「這樣看起來很健康，我欣賞不怕吃東西的女性。」為了討他歡心，我故意拿起放在會議桌中間的餅乾大剌剌吃了起來。
「我晚點要去和可能成為我小妹的女孩見面。」我提醒她，「就是那個十四歲的女孩。」
我小心翼翼，就像靠近一隻凶狠的貓，一步一步慢慢趨近，「妳想了解細節時請讓我知道，我會很樂意告訴妳。」
「好吧，我會問問我父母，也會打電話給她以前的上司，若有什麼線索盡快告訴妳。」他還先道歉地說：「可能要花點時間，因為我最近工作有點異動，電台即將舉辦大活動，我被叫去幫忙。妳希望什麼時候拿到資料？」
他是要幫我研究怎麼找出費巴帝是誰……以及費某人到底對瑪瑞莎做了和_圖_書什麼事。
不管它，讓答錄機接吧。但一聽是媽的聲音，我立刻抓起電話，「媽，還沒八點耶！」
「沒錯呀，從妳一出生就這樣。妳哥哥和正常嬰兒一樣，整天哭鬧不停，我得二十四小時忙著伺候他，可是妳不一樣，我們連抱都很少抱妳。妳可以乖乖躺在嬰兒床上好幾小時，流著口水，望著天花板，咿咿呀呀自得其樂。」
「遲到？什麼事情遲到？」
「他說得和上司討論看看，」我急忙阻止，「他喜歡我們的構想，不過情況有點棘手……公司內鬥之類的。我很清楚感覺到，若我們逼得太急，可能會有問題。」
我瞇著眼適應裡面昏暗的光線。即使畢格魯的辦公室就位於擁有美景的邊間位置，他卻喜歡把所有窗簾拉上。裡頭寬敞卻昏暗，簡直就像洞穴石窟。在場的除了他還有莉莎白、蘇珊、財務部主管，以及孔伊凡，此人又名「死神」（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公司做什麼，只知道如果被他叫進辦公室，就得準備打包，因為這代表你要不是得回家吃自己，就是要被下放到西伯利亞了。）
回想起那天晚餐，我不記得是哪個時刻讓我決定要成為蒂蒂的大姊姊。
「特洛伊．瓊斯。」
「沒找到，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幫我問看看。或許他是你們家的友人，或者是她同事之類的。」
會議進行沒多久，我本來被召喚到這神聖密所的好奇心，很快地就被無趣乏味的感覺取代了。蘇珊怎能一週又一週忍受這種會議？畢格魯的狗兒布巴一直坐在我腳邊，或許因為我是唯一不斷餵牠餅乾的人。他們冗長地討論著策略、預算之類的，反正我記不得還有些什麼，只知道最後連引起布巴興趣、讓我稍解無聊的餅乾都沒了。我開始做起白日夢，想著若在這裡捱到冬天變春天，我一定會爬過會議桌面，哀求死神先生一槍解決我的痛苦。突然畢格魯對我說話。
畢格魯又好奇地打量我，「妳看起來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啊？」
「考倒我了。」把我丟進畢格魯的辦公室前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她一走開，我鬆了一大口氣但也累拷了。看來得學著機智點。不過我說的也都是實話啊：我的確打了電話給他，他也說需要研究看看再回覆。只不過他要研究的事情與當洛杉磯共乘企業的代言人無關，這件事我連提都沒提。
「是沒有，不過我找小妹的目的就是為了完成清單上『改變某人的生命』那一項。」
我笑了出來，老爸就喜歡撿便宜。「好啦，我會去。」結束話題前，老媽還不忘提醒我，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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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向屋子，蘿絲按門鈴，幾分鐘後有個男孩來應門，大約十歲，有著一張大嘴巴，頭髮活像自我懲罰而剪成亂草堆。他把我們晾在門口，逕自以西班牙語朝屋裡喊，一會兒有個女孩跑出來，請我們進屋。我想她應該就是蒂蒂。
「特洛伊啊。」
都下午了薄霧還不散，傍晚五點我和蘿絲開車來到蒂蒂家門前，天空仍是灰濛濛一片。幸好，這附近屋子都漆上鮮艷的紅色、粉紅色和藍色，所以還能保有自己的明亮色調。
被電話吵醒。週六早上七點四十五分，誰這麼早打來呀？
誰知道呢？也或許是我被她活潑但又乖巧的特質吸引，以為這代表她……可以這麼說嗎……具可塑性？
我故意皺起眉，假裝思索他是誰。
「這些都給哥哥做光了。」我嫉妒地抱怨。哥哥鮑伯雖然只大我十一個月，但他大學申請書上的興趣活動欄，竟然有辦法寫到空間不夠得硬刪掉幾項。
我告訴自己，反正沒差，什麼交通播報員的計畫早就成了明日黃花啦。早上躲過莉莎白的嚴詞逼供，現在我坐在位置上偷偷地籌劃我的汽油大放送。雖然尚未收到老闆畢格魯開始行動的命令，也就是說SC電器還沒首肯，不過我有預感，計畫一定會順利進行。我陷入沉思，心想是不是該鼓起勇氣直接打電話給他們，這時畢格魯的祕書費莉思正往我的座位邁步而來。
「妳說我安於現狀？」
她嗤之以鼻哼笑一聲，「改變青少年喔？祝妳好運吧。」
總監會議？我？這種事情輪不到我這種層級的任何人，若有，肯定也沒活著走出來，因為我的確沒聽誰去過。
「是啊。」
可能是在她說最喜歡時時樂的沙拉，然後將馬鈴薯沙拉、通心粉沙拉、果凍沙拉和仙果通通混在一起，絲毫不察這樣配起來很奇怪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