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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格魯和福斯某高層都是同一鄉村俱樂部的會員，不知為何有過節。總之，既然加油站老闆想把事情鬧大，我們就奉陪，所以上層決定拿莉莎白開刀。這是庭外和解的最好方式。」
隔天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踏進辦公室，自從上次搞砸活動後，這是我第一次抬頭挺胸地上班。只要我告訴莉莎白，已經說服特洛伊．瓊斯和我們合作，她一定會對我另眼看待，甚至挺身擋在「死神」面前力保我的飯碗。至於細節就不挑剔了，反正只不過是搭個順風機。
「現在狀況如何？」我問。
「真該死！我得和她談一下，這樣……」
「妳為什麼認為我知道實情？」
「都可以。」
「只有一次啦！」我抗議：「加油站老闆把兩人拉開了。對了，說到老闆，他要上法院告我們耶。」
「很有可能。」
「什麼很糟嗎？」
「說什麼金錢損失、精神賠償之類的常見藉口啦。這件事我多多少少要負責，很可能會被炒魷魚。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坐直升機播報路況時能帶我老闆去，讓她有機會在空中宣導共乘，或許她會放我一馬。不知道是否可以……」
「除了妳沒人和記者談過？」
「我們正收集資料，準備回覆阿曼多，費莉絲會去好市多採購零食還給加油站。」
「好啊，週五很棒。」
「妳好友蘇珊是賞心悅目的美女嗎？我是嗎？如果真想要那位置，就證明給他看。對了，妳不|穿胸罩那招挺漂亮的。」她繼續說，我羞愧得全身發熱，忘了自己絕非為了往上爬故意使出那種手段。「那招雖然可以引起他注意，不過還不足以成定局，妳得證明自己真有兩把刷子。」
「真是太可怕了，錯又不在她。」
我們先敲定下週五，直升機停在汎奈思機場，離我父母家只有幾哩。「我都五點起飛，所以妳們兩個四點半要到，才有時間準備。」
終於，我受不了，直接去找費莉絲，她和畢格魯最接近，應該了解實情，肯定知道內幕，問題是，她願意說嗎？
「我上次聽到的說法是她盜用公款，要不就是在車子裡放充氣娃娃假裝乘客行駛共乘專用道被抓到？」
「聽起來很有看頭喔。」
我本來想就此優雅打住，不料他繼續追問：「妳知道為何上司要追蹤妳的電話嗎？」被這樣一問，不能裝可憐了。「她似乎想搞垮我，」我讓自己聽起來不像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她很不高興事情竟這樣發展，不知道你要問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翻滾、轉彎、俯衝、空中特技呢？」
hetubook.com.com有幾分鐘我的確這麼覺得。「不會啦。」
我指指通往畢格魯辦公室的方向，用唇語問她：「老闆在裡面嗎？」
週一回辦公室上班，負責終結員工命運的「死神」已經等在我辦公隔間的入口，見到他不意外，早上和馬杜西練跑時他已經提醒我，加油站老闆不會善罷甘休。阿曼多宣稱損失了上萬美元，說我們對他加油站的名聲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害。「還會用這種文謅謅的字眼喔。」我發牢騷道。馬杜西說：「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想撈一筆，賺到了知名度不提，還設法要從我們這裡榨點錢。」據說他也很不爽我們把加油站裡的零食搜括光。整個週末我苦惱發愁，雖然咬爛了指甲也挽救不了這段即將邁向終點的工作命運。蒂蒂和我在冰淇淋店舔著巨大如坦克車的冰琪淋，邊討論她懷孕的事。真讓我失望，她似乎已認命地放棄了未來。至於我的前途，週一上班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和「死神」見面。
「不是這樣的，我不會假惺惺裝成喜歡莉莎白。她是我遇過最討厭的上司，她走了我應該很高興，可是死神……呃，我是說伊凡來我這裡打聽了很多事，如果莉莎白是因為惡搞我的活動而被開除，那我應該會知道啊。」
他離開後我聽取手機留言，一通是費莉絲打來的，她說正要去好市多，問我是否要買些什麼？我心想，是啊，我需要一大塊酥皮餅，一根叉子，還希望所有人全滾出我視線。
「我聽說了。」
「是啊，留下一堆小道消息。」
「妳這樣說可有點輕描淡寫了呢，」他插嘴：「到現在很多人上班時還會談起呢。我的好友雷恩特地把女兒抓上車好讓自己變成共乘族，然後開車去，結果他說花了三小時才從車陣中擠出來，更慘的是還沒加到油。我聽說好幾次有人打架。」
「還有誰拿得到記者名單？」
嗯，我開始想像他癱在沙發上的樣子，還有脫掉上衣躺著的情景，後來甚至出現更有看頭的畫面，最後索性也把自己融入劇情中，還猶豫著畫面裡的我該穿著衣服還是脫個精光。最後終於決定一巴掌將熊熊燃起的荷爾蒙給壓下去。
「妳一定覺得我是個渾蛋。」
每天兩人留言來留言去，他終於在週四晚上找到我，那時我正在家，接近九點時電話響起。「現在不是超過你睡覺時間了嗎？」我問他，因為連不用半夜三點起床的我都準備上床了呢。
「只有口頭約定。他讓我們使用場地，我們讓他打知ｍ.ｈｅtｕｂook•cｏｍ.com名度。」我把答應穿紅T恤的部分省略掉。
「兩把刷子！我可不會跟畢格魯上床！」
「難道妳希望被犧牲的是妳？」
「我現在可以和莉莎白見面嗎？」
「喔，真謝謝你。不過我在想是不是能請你幫個大忙。你知道汽油大放送那件事有點失控……」
我身上每吋肌肉都屏息以待。本人這輩子還沒被開除過，不過在此任職期間，倒是見過甚至幹過這種事，很清楚那種血腥場面。被開除的若是高階主管，公司會派人立即將他「護送」出辦公室，可能怕他們偷檔案或者花公司錢打低級的昂貴電話。我希望公司至少給我幾星期通融時間，除了讓履歷上這段工作經驗多點時數，更重要的是繼續領點薪水。像我這種層級，多留幾星期哪能造成什麼危害？寫份爛手冊？亂用標點符號？
「真不敢相信。」
費莉絲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在面前合掌，問我：「所以妳是來這裡認罪還是邀功？」
一整天公司謠言四起，有人說是因為莉莎白惡搞我的汽油大放送（我最喜歡這版本，而且不會反駁），也有人說因為她和情人老闆畢格魯鬧翻了。
嗯，所以他是想讓我慢慢流血而死囉。我把事情從頭到尾告訴他——開始籌劃活動、打電話找記者，到活動當天的狀況。「沒道理啊，」我說：「我確定交代過所有人不要透露活動地點。」
「光芒？拜託，費莉絲，妳在開玩笑嗎？難道他真的只想雇用賞心悅目的美女？」
「嗯。」他說。
「說到重點了。」她凝視了我一會兒才開口：「妳本不該從我這裡聽到這些事，不過我欠妳一次人情。莉莎白是無辜的，妳也是。就目前所知，是福斯新聞台某個傢伙決定這麼做的，其他電視台當然不落人後。」
「關於……？」
「當然不希望。」我又咬了一塊巧克力，「不過，為什麼不是我？活動是我負責的啊。再說，加油站老闆不爽的是我。」
「怎麼會這樣？」
嗅到空氣中冷冽的緊張氣氛解除，我開始四處張望，發現他和畢格魯說完話就進入莉莎白的辦公室。
「費莉絲得去……」
「是這樣的，」我專心在公事上，「你之前提到可以讓我和你一起搭直升機插報路況。」
特洛伊和我整個星期都在玩電話捉迷藏的遊戲。像他這樣凌晨在空中工作，整個下午又不回電，實在很難找得到人。至於在手機留言取笑我的那件事，姑且原諒他，和-圖-書因為我需要他幫忙，一個大忙。現在我已經正式把特洛伊納入計畫的一部分，這個計畫肯定是洛杉磯共乘企業那些該死員工前所未見的偉大計畫。事實上，特洛伊就是我的整個計畫。
我溜到樓下買甜甜圈和健怡可樂。有機會和莉莎白談到搭直升機在空中宣導共乘之前，可不能冒險和「死神」碰上面。等到確定他已經離開莉莎白辦公室，她終於有空和我見面時，已經接近中午。碧莉坐在位置上，翻閱以中產階級黑人為讀者群的《黑檀雜誌》。
「就只有我。」
「很糟嗎？」
「四點半？凌晨？」我差點喘不過氣，「天啊，你不介意我直接穿睡衣去吧？」
「妳什麼都知道呀。」
「隨時歡迎啊，就等妳說個時間。」
她把椅子往前滑，這樣才能用力往桌面一拍，狠狠瞪我一眼。這時我完全能想像她和其他「地獄天使」的重機騎士圍在撞球桌邊，滿口髒話，叼著香菸。真懷疑畢格魯是否迫於她的淫|威才繼續雇用她。「妳認為我看起來像拉皮條的？我以為妳很聰明，看來妳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好好幹出一番大事，讓他嚇到尿褲子。還有，要做就快，免得被願意讓他驚艷的蜜糖給捷足先登了。」
我心想：真差勁，要炒人魷魚前竟還和對方嘻嘻哈哈。「死神」將近五十歲，有雙炯炯有神的圓形眼，還有對大大的招風耳。相較於那殘酷冷血的名聲，這副外表反倒顯得出奇溫和。從上次總監會議後，這還是第一次和他這麼近距離接觸。
「要做那些動作前請先放我下直升機吧，不過可別省略這些動作喔，我相信我老闆會愛死的。」
「我真的不知道這麼嚴重。」他喃喃地說：「留言給妳時竟然還笑得那麼大聲。」
「沒關係啦。」
「考倒我了。沒人知道，連她自己也很錯愕。我只知道她面無血色，沒見過人的臉色能慘白到那種地步，活像見到鬼喲。」
「妳上次和這職位擦肩而過，還沒學到教訓嗎？畢格魯不是那種人，他不會隨便找人去補那個位置，除非看到合適人選身上的光芒。一旦被他相中，什麼人事規定或法則全都丟到一邊，他會當場應允對方職位。」
「可以告訴我上週四發生什麼事嗎？」
「解雇？莉莎白被解雇？」
雖然沒直接這麼問，不過他一定看見這問題從我毛細孔汩汩滲出來，所以還算仁慈地告訴我：「我們打算庭外和解，目前還不知道需付出什麼代價，到時候我會讓妳知道的。」
「若是這樣，為何公司不說？我們被人當白癡耍，和_圖_書況且出糗根本不是我們的錯！」
莉莎白……被解雇！我怎麼也想不通。叮咚，巫婆終於翹辮子，照理說我應該欣喜若狂，到街上和小仙子牽手跳舞慶祝。然而，我只是愣在原地，一頭霧水。莉莎白怎麼會被掃地出門呢？「太奇怪了。」我喃喃自語。
另一通留言來自特洛伊。「琴恩，」他只清楚叫出我的名字，其他話語多半被笑聲打斷：「我幫妳插播妳的汽油大放送了喔，不過我看也不需要我的幫忙啦……哈哈哈哈……我從新聞聽到活動的地點，還特地飛到地點上空看……看來妳在一〇一號高速公路旁製造出了個廢車收集場……哈哈哈……我猜，我是唯一保密的人喔……哈哈哈……」
碧莉抬起頭，「妳沒聽到嗎？她走了，一小時前被死神解雇，還押著她離開公司了。不過他也給了她足夠的時間打包兩大箱呢。」
他自己說得很樂，我可看不出有趣在哪裡。
「沒有合約。」
「到時候再給你驚喜。」我說。
「嗨，費莉絲，」我探頭到她辦公室，那是個沒窗戶的房間，就在畢格魯辦公室旁，所有牆面和桌面都堆滿了文件。不過至少她是唯一辦公座位有門的祕書，所以可別輕忽她的影響力，「妳有空嗎？」
「我是認真的。」雖然幾分鐘前我自己也從碧莉那裡聽到後一種說法。「妳可能覺得這不關我的事，但事實上與我有關，因為我才剛搞砸一個汽油大放送，緊接著馬上聽到上司被炒魷魚。」
「莉莎白……她要我下班前將當天聯絡的記者名單交給她。」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不寒而慄。我這輩子看過很多偵探片，不用神探派瑞．梅森也能聽出我的話意有所指。我心裡打著算盤，想找出強化莉莎白嫌疑的方法。我故意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端莊善良地望著「死神」，告訴他：「我相信莉莎白不會陷害我，雖然她對畢格魯賦予我這項任務很不高興，也很嫉妒，喔，天啊，現在聽起來這好像能構成動機耶，可是死神……呃，我可以叫你伊凡嗎？……你真的認為她會做出這種事嗎？你真的認為她會打電話給名單上的記者，叫他們洩漏地點嗎？」我又簡單補了一句，讓事情聽起來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她可是我的上司啊。」
「是啊，不過妳知道最悲慘的是什麼嗎？她竟然把電視搬走了，那我怎麼看《黑玫瑰霹靂火》啊？真氣人，巴茲就快知道奧莉薇到底有沒有和他邪惡的雙胞胎弟弟偷情了啊。」
「為什麼莉莎白被開除？」
「隨妳怎麼穿，反正是廣播節https://www.hetubook.com.com目。」他停了一下，接著問：「哪種睡衣？」
「妳在開玩笑吧，為什麼要告？」
「況且辦公室也需要買咖啡了。」他邊說邊向我揮手表示要走了。
她搖搖頭。我關上身後的門，主動從她桌面上的小碟子拿了塊士力架巧克力，然後坐下來。
「我現在只是先收集資料，聽起來這點對我們有幫助。」他站起來準備離開。我整個人鬆了一大口氣，幸好他沒有展現出富豪唐納川普的作風指著我鼻子咆哮：「妳被開除了！」
聽費莉絲言下之意，雖然導致莉莎白被開除的罪魁禍首是我辦的活動，但這不表示我不能趁機穿上她的紅寶石鞋。
「妳說妳可能因為這樣被開除？」
「先聲明喔，我不是來這裡嚼舌根的，」我說：「我只是想了解狀況。」
「沒問題。」
「她走了。」
「我下午都會補眠。」
我腦中浮現我最喜歡的睡衣，棉絨短褲配上史努比圖案的T恤，好性感呀！
「喔，一起搭直升機沒問題，有空位給兩個人。不過我不能保證你們能在節目中說話，得先跟製作人討論，而且要視交通狀況而定，看看有沒有時間。通常週五比較可能，如果這個時間對妳……」
「速度呢？」
「妳應該知道我們收到了阿曼多先生的律師來函。」
「有啊，什麼事？」
莉莎白整個早上都關起門來開會。我埋頭忙著編輯手冊卻突然發現「死神」就在我座位附近徘徊。一顆心瞬間結冰。不……在我有機會讓莉莎白驚喜之前……他千萬不能這麼做。開放型辦公空間就是這麼慘，想躲無處躲。如果我可以……，喔，等等……他走開了。我鬆口氣，似乎差點就沒命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畢格魯覺得妳有潛力吧……覺得值得再給妳機會試試看。妳知道的，莉莎白一走，位置就空下來了。」
「公司什麼時候會找人接這位置？」我問。
他告訴我怎麼到直升機的停機坪，我再次謝謝他，他說：「真期待那天到來，對了，妳對直升機高度沒什麼意見吧？」
我故作輕鬆從他身旁走過，請他進入我的辦公隔間，他面帶笑容：「聽說妳搞了個轟轟烈烈的活動。」邊說邊咯咯笑。我侷促不安地望了他一眼，他才收起笑容，清清喉嚨坐下來。
他的臉告訴我，他沒什麼意思。「死神」天生長得茫然樣。「妳和阿曼多先生簽有合約嗎？」
「喔，他們的酥皮餅很好吃。」沒想到我竟然說出這種蠢話，實在是緊張到語無倫次了吧。因為我一心只想知道，到底斷頭台上的刀子離我的頸子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