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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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你們這種人」？他們做的事並沒有可讓人指責之處。
中村董事對他說要「成為人事部常務董事」，果然是事實。竹內的心頭亂糟糟的。
「審查委員不可以隨隨便便把『勾結』二字說出口，以免招惹誤會。不管怎麼樣，中村董事都是大榮銀行不可缺少的人物。而且違抗那個人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齊木在竹內背後平靜地說。雖然沒看到臉，但他知道齊木的臉上一定帶著冷笑。
齊木高聲大吼。
竹內站起來，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往門口走去。
進藤垂頭喪氣地站在齊木面前。他走到進藤身旁站定，齊木也沒叫他坐。
「還敢說沒駁回……別再狡辯了。把案子壓著那麼多天，不就等於駁回嗎？」
「是你啊。進來。」
「關於賽克隆網路公司這件案子，進藤並沒有做錯，他也跟我商量過。」
見風轉舵的人一定都會同意齊木這番話。A公司沒有擔保拒絕貸款，B公司沒擔保卻無異議通過。雖說對於不同企業，審查時的判斷不同，但齊木毫無原則的做法實在令人瞠目結舌。如果齊木有任何一貫性的思想，那就是行內政治。這個案子的後台是誰？是不是行內的有力人士？還是對行內有力人士具影響力的客戶？齊木腦袋裡所想的，只有這個決定對自己有多大的利益罷了。
岡村精神奕奕地說。
「不管怎麼樣，別再說那些廢話了。反正這案子在這階段，還輪不到你來否決。懂嗎！」
岡村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傳單展開。
「別一聲不吭的，說話呀！」
「別以為你是在看熱鬧，大榮的經營也很艱難！獨立經營必死無疑。合併之後，不，在合併計劃的階段，就會吹起裁員風了。」
齊木從沙發上轉過身，朝進藤瞪了一眼，揮揮手叫他出去。
「是為了案子的事嗎？……」
「關於這一點，我們已在反省。本來打算請部長撥一點時間聽我們說明的，這都是我的責任。」
竹內與齊木面對面坐下。沉默僵持著，房間裡只有齊木抖腿的聲音。齊木凶狠的眼光目不轉睛地盯著竹內。
「如果銀行合併的話，就會發表徹底裁員的政策，規模數千人的大裁員呀，而大家擔心銀行可能會被大吃小，最後全都會辭職。到時候，說不定我也會辭。」
「對了，竹內……，看到這個沒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偉大啦？再自負也要有個限度……」
「說到那件事……」
「請容我解釋一下……」
「那種悲哀，感同身受啊。」
竹內的熱血在沸騰，感覺有股熱流從身體的每個孔穴湧出。他的眼睛濕潤，再也忍不住了。
「部長，我有個請求。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個案子不是進藤的責任，能不能讓他回座位去呢？如果您要罵就罵我好了。進藤是聽我的指示執行工作的，責任都在我。請您明察。」
「噓，小心被人聽見。」竹內顧忌周圍地說。
「那是為什麼！一直把案子壓著遲遲不做出結論，你這麼無能嗎？」
「我已經罵過進藤了，中村董事的案子怎麼可以隨便駁回？而且還出言不遜。害我被狠狠修理了一頓。你是怎麼教他的？」
他也知道最近這兩人為了某件事，常常走在一起。
「別說那種讓人傷感的話嘛。」
「哦，是你啊。好久沒那那麼開心了。」
岡村又說起前幾天在居酒屋說的事，中村的態度肯定大大刺傷了岡村和圖書的心。
「如果大榮不合併的話，就無法存活下去了嗎？」
「東光曾經跟京北銀行合併過吧。當時也說是對等，但不知不覺就變成併吞的狀態。我有個朋友在京北，他說，東光打垮京北的手段十分陰險，雖然給京北的員工職位，卻不給任何工作、資源和權限。尤其是他們會在想趕走的部長下面，安插一個原東光的優秀副部長，實際上全部讓他來操控，對部長完全不報告。過一段時間後，部長身為一個認真的銀行員，通常一定會胃痛難當。為了打破這種被架空的局面，他會去找原京北的長官訴苦，但是一點用也沒有，一向讓他信賴的長官只用歉疚的眼光看著這個來哭訴的下屬。我那位朋友看到那張快哭出來的臉時，心裡知道『沒用了』於是決定提出辭職。」
竹內說。岡村排到竹內身旁。
得罪、頂撞中村董事的人，絕無可能再過著白領族的安樂日子。人事常董對每位行員的影響，比總裁還大，是個可怕的人物。若說他掌有行員的生殺大權也不為過。更何況，竹人的存在簡直就是中村董事手中的小蟲子……。
竹內條理清晰地說完，又低下頭。
竹內回到營業審查部，已經吃完回來的部下一直盯著他瞧，臉上寫滿不安，似乎十分緊張。
竹內呆住了。他聽人說過其他銀行已經實施該制度，但大榮銀行徵求提前退休者的消息，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岡村的想法他非常了解，雖然看起來活力充沛，但岡村疲累已久，他幾乎不曾聽過岡村這麼不客氣地批評高層。果然，他還是對現在的職位不滿吧。如果不早點就任新職，真的就會這麼萎靡下去。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他朝四周看了看，進藤不在。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進藤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低頭走出房間。
「還有件事我忘了說。下星期，中村董事就要擔任人事部常務董事。原在位的日下常董因為客戶重整，突然被調往分行。」
「住口！住口！你在說什麼？你明白自己說的話嗎？別胡說八道！」
「別幫我找好話了。但是，賽克隆公司若是出了事我可不管，我會註記是部長的錯。」
竹內像是在勉勵自己，一面說一面浮起無奈的笑。
竹內把熱氣騰騰的麵放在托盤上。
竹內對齊木的這番動作並不感到害怕，反倒是為他感到悲哀。雖然他不知齊木被中村罵得多慘、修理得多凶，但他表現出來的，已經不是一個公正不阿的營業審查部長應有的態度。他的腦袋裡只刻著中村二字，只想著如何被中村收為己用，如何保身。
竹內抓抓頭。
齊木蹺著腿坐在沙發上。膝頭微微地晃動，他在抖腿。每當心情焦慮的時候，齊木總會不自覺抖起腿來。
岡村說到「合併」時，特別壓低了聲音。
「我們的環境已經嚴峻到必須實施這種可怕的制度了呢。」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齊木和中村是一體的，如果在用詞上不夠謹慎，只會橫生枝節。
「那時候我還是新人，因為成績不理想，對於銀行是什麼，自己到底合不合適，一直很煩惱。那時候，我去人事部上研修課，聽到竹內先生的課。竹內先生那時候是某分行的課長，您說到自和圖書己的經驗談。」
「是啊。有點不合理的案子，他打算強行闖關，我不接受，所以他大發雷霆。」
「那家公司是中村董事擔任新宿分行長之後，一手扶持起來的，對他們的寄望自然很深。多虧了那家公司，層峰才認為中村是個人才，不只在總行勝任主管，也能把基層主管的工作做得很好。對於這種績優公司的案子，你們卻不斷挑毛病不讓它過，到底是怎麼想的？中村董事非常生氣，甚至說他絕不原諒營業審查部。何必為了區區五億的案子得罪他呢？他也是我的學長，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還是你想扯我後腿？」
齊木驚訝地看著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知道他生氣還敢反駁的表情。
岡村環顧了一下四周說。
「但是這一次要讓你失望了，部長威脅我一定要蓋章通過。」
「也對。我部下一定選套餐那邊，我們一起吃吧。」
竹內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那張冷笑的臉。齊木似乎越說越得意，不知不覺吹捧起中村董事在大榮銀行中多麼重要，他如何獲得總裁的歡心，最後甚至連中村與自己家走得很近都拿出來炫耀。
進藤瞇起眼睛，似在懷想當時的情景。
「這是什麼的傳單？」
「中村董事會成為人事主管的事，你聽說過嗎？」
竹內開玩笑地說，但佐竹仍然沒有笑意。看來齊木部長的火氣的確不小。
回到座位，他拿出賽克隆網路公司的簽報書，丟在桌上。簽報書上蓋有「中村」的分行經理紅色印鑑。赤紅色發出鮮豔的光，似乎在說，不用再做無謂的反抗。
「這句話在中村董事身上行不通的啦。將個人情緒帶進工作，用凶惡的口氣恫嚇別人是他最拿手的。我以前剛好跟你相反，我就是相信中村董事的苦苦哀求，現在才會落到這步田地。」
「審查工作真辛苦啊，所以才臉色那麼不好？」
「怎麼可能對等呢？你看看股價就知道了嘛。表面上雖然宣稱是對等，實質上是併吞啦。」
「我哪有興奮？這算是不安的反彈吧，還是自暴自棄之類的。」
「您用信心十足的口氣，叫我們工作時只要為客戶著想就行。對於業績得失心太重，或是擔心上司的臉色，都是再無聊不過的事。您的話如同當頭棒喝，讓我清醒過來。」
「但這是現實啊。」
竹內尷尬地搔搔頭。
岡村憤慨的說。
「能不能存活還很難說，但已經沒有別條路可以走了。不過，社會上認為大榮不可能單打獨鬥下去是事實。對東光來說，也算是一個條件很好的合併對象。」
霎時，他有股衝動想用自己的印鑑把中村的印鑑蓋掉。但最後還是鎮定下來，在簽報書的通過欄裡用力蓋上通過章。
「那麼，為什麼這麼晚還沒有答覆？」
「不瞞你說，我剛才跟中村董事發生了一點衝突。他不但大放厥詞，還威脅我說，接下來他一定會當上人事部的常董，叫我準備捲鋪蓋走路，因為他第一個就要裁掉我呢。」
中村的事和岡村的話壓在竹內的胸口，讓他食不下嚥。但如果不勉強把肚子塞飽，對下午工作又有影響。他夾起長長的蕎麥麵，但吃在嘴裡也沒有蕎麥香，只是機械式地不斷動著筷子。
「自暴自棄哦。我們倆看來就要面臨一個艱困的時代了。」
房間裡傳來齊木不太高興的聲音，竹內戰戰兢兢地走進去。
齊木用力拍桌，大聲咆哮道。
「我只是向hｔtｐs://m.hｅｔuｂｏoｋ.ｃoｍ.ｃoｍ您報告，有人在擔心這件事。」
「我們管理階層也適用嗎？」
「是的，該公司沒有任何擔保，而且若干內容也有不透明之處。而且偏偏中村董事似乎沒有設防地過於支持那家公司，令人有些擔心。」
「這樣也行。你想來談談這個案子是嗎？進藤可以出去了。」
齊木按捺不住開了口，但竹內還是沒說話。
齊木從沙發上跳起來，手指著竹內反擊：
好個中村的奴才！還好進藤不在，如果讓他看到部長是這副德性，肯定會為前途感到悲觀。
齊木對他突如其來的攻擊有些錯愕。
「這時候說這種話好像沒什麼意義，不過竹內先生，這已是您第二次幫我了。」
終於排到竹內了。供餐公司的職員們老練地把麵煮熟，放進碗裡，滴了醬油，再把天婦羅放在上面，交到他手上。
「別在意，不是你的錯，是部長有問題。真不像個審查部長。」
是自己太疏忽了。他如果早中村一步向齊木說明的話，進藤就不會被強抓進去。現在後悔也沒用，他太看輕中村對這案子的執著，不管怎麼樣，他都得進去幫忙進藤收拾殘局。
顯然再說下去也沒用，他無法改變齊木的想法，審查最終的裁量權在齊木手上。自己的抗拒在權限面前是無效的。齊木已經公開說了，只要是跟中村董事有關的案子，他就算閉著眼也會通過。原因不明，但反正就是自保之道。對方已承諾他下任董事之位？大概不出這個範圍。
「這還不可怕嗎？哪個銀行不都是假設優退人員做到退休，計算他們的退職金？而且，還加發多少比例的慰助金，但是，我們的銀行只在現下的退職金加上微薄的津貼，讓你當作找新工作用的資金罷了，這個津貼的名字，就叫做新先驅支援制度，你不覺得這是在耍我們嗎？而且如果這次不申請，下次可能連津貼都沒有了呢。」
「所以會被併吞……」
「是位在久米川的人事部研修課程吧，我在丸之內當課長的時候。我說了什麼呢？」
竹內毫不在乎周圍的眼光說：
岡村嘲諷地說。
「荒唐之極。夠了，回去！回去之後把它蓋章通過。」
「他們天天讓人以為『你們就要被東光併吞了』，然後等時機感熟，推出優退制度，一舉實行減員措施。後來聽說有一千多人申請，而且幾乎都是京北的人。對東光來說，他們想要的不是人，而是營業的地盤。現在他們對少數留下來的員工，還是不斷找麻煩，據傳不久之後，除了頭頭之外，京北所有的人都會不見。」
佐竹弘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佐竹也是竹內的部下，是晚進藤兩年的同事。
或許是一時激動，他的聲調也拉高了。
「別裝了。就是合．併啊。」
岡村同情地說。
「齊木部長為了剛才那件賽克隆網路的案子大發脾氣，他把進藤抓進部長室，還下命令說，竹內先生回來直接去他辦公室。」
岡村向他打完招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離開隊伍向他走來。
「審查上的問題……？」
「我非常感動。」
「一定要通過嗎？這實在……」
「你幹嘛說得這麼興奮？」
「同樣的話你要我說幾遍才夠！這案子要不要通過是由我來決定。你給我閉嘴，蓋上通過章就行！」齊木的口水噴到竹內臉上。
「進藤，部長叫你出去，你回自己位子吧。」
「而且？而且什麼？」
「對和圖書了，竹內，你上次不是很生氣地說『我們到底是什麼』嗎？你說的沒錯，一輩子辛苦賣命，終於快要有所發揮的時候，卻要因為裁員或合併而失去一切。銀行違背跟我們的約定，最是令人生氣。」
齊木再次強調「懂了吧」這幾個字。
「部長說的都非常正確。但我並不是只以擔保來考量核貸與否。」
「哎，凶得嚇人哪。他氣急敗壞地問，竹內不在嗎？賽克隆的案子是誰負責的？那模樣真恐怖。」佐竹弘邊說還帶動作。
「我不會失望的。原本就是我的問題，不論竹內先生下了什麼判斷，都是深思熟慮過的。」
岡村把傳單交給竹內，那是從業員工會的新聞。
「提前退休制的傳單。上面是銀行和工會之間的談判報告，內容很勁爆哦。」
最後的「懂嗎」，齊木特別加強了口氣。
中村董事似乎馬上就向齊木反映了。齊木一心想在明年當上董事，他需要中村做他的後盾。
「還沒聽說。不過，他很得總裁的歡心，人事常董應該是有譜的吧。就算如此，中村董事的氣勢也太猛了吧。照這樣下去，看來會直通總裁的寶座哩。他從年輕的時候就發下豪語，未來要當上總裁。跟那時候在我面前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呀。」
「哦，那件事啊。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那樣，已經快接近結論了，東光銀行非常積極，若是跟東光的人合作，就能建立強有力的經營基礎。電腦投資和不良債權的處理也會有進展。」
「沒錯。今天的事態是經營團隊造成的。當然我們也有責任，但是完全依賴政府，遇到問題卻不處理的都是他們呀。我想很大聲地說，你要我們辭職可以，但你們也該辭職吧！然而那些傢伙絕對不會辭的。被犧牲的永遠是我們這些中階。」
「別再說了！聽我把話說完。這個案子已經決定了。只要跟中村董事有關，我就不能反對，不是不能，而是不願。就是這麼回事。你懂了吧！」
「當然有。而且……」
「要實施提前退休制度嗎？」
「我們還沒有正式駁回此案。」
竹內打開部長室的門，朝裡面說：「我是竹內，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齊木狠狠吐了一口氣，表情緊繃，臉色漸漸脹紅。
「但還是會被大吃小嗎？還是對等？」
「真有人提出申請嗎……」
「真悲哀啊。這太殘酷了！夢想和希望全都枯竭了呢。」
地板發出卡達卡達的聲音，整個房間彷彿都在軋軋響。齊木的腿抖得更厲害了，他似乎努力壓抑自己的激動，咯吱咯吱地磨著牙。
「你明白我的感受吧。就是違背約定。我們相信這個約定，難道有錯嗎？」
竹內歪著頭，「我以前幫過你的忙嗎？」
「反正我只有一個人。跟你一起吃吧。」岡村落寞的笑笑。
「你想包庇進藤也沒有用，你犯的錯跟他一樣大。話先說在前頭，案子通不通過的決定權不在你，而在我。你們這種人沒那個權限！給我記清楚。」
「這怎麼能說是違抗？我只是……」
「那件事是什麼事？」
「中村董事與賽克隆公司的關係，在核貸的判斷上和其他等等，已經超過常理了。據說有人擔心他們之間有利益勾結。」
「沒有設防、過於支持？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好像話中有話。」
岡村臉上暗淡下來。竹內朝傳單掃了一眼，上面大大的印著「新先驅」的字樣。
「你好大的口氣！」
齊hetubook.com.com木嘴邊露出冷笑。那表情在在顯示，把竹內罵得啞口無言，是他最大的快樂。
「排了那麼久，沒關係嗎？」
中村強行闖關的舉動，早在意料之內，他並不驚訝。只是，他沒想到對方的動作這麼快。
「我對賽克隆網路公司的資金流向懷有疑問。在這個疑問未消除之前，我不能讓此案通過。對方拒絕釐清疑點，但資金很可能留滯在壞帳、庫存、或投資上，或是流向本業以外的地方。中村董事對對方的說明照單全收，並不能消除任何疑點。」
「全是些裝酷擺派頭的話。」
「分行經理支持企業老闆是理所當然的事，坦白說，我也在中村董事的介紹下，與那位社長吃過飯。那個人雖然年輕卻很能幹，未來絕對是個企業家。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支持他。你說無擔保，但是他們是創投事業，怎麼可能有擔保呢？你接到融資案時總是把擔保當作判斷條件嗎？但我們在審查融資案時得改變方向，應該評估經營者的能力，而不是一再地反省泡沫啊。」
員工餐廳還是一貫的吵雜，菜單通常從幾種套餐或麵食中選擇，竹內一向吃麵，因此毫不猶豫的往麵食區移動。今天是天婦羅蕎麥麵。好些人排成了人龍，岡村也在其中。
「哪裡可怕了？你說說看。」
竹內打了個寒顫。這就是岡村所說的「裁員標的」嗎？
「我只希望他不要把個人的情緒帶進工作裡。」
竹內說這話時，忽然想到這個約定真的存在嗎？或許只是幻想，只是自以為是？扶搖直上的經濟假象，不就是這麼回事情嗎？
「我得快點去把進藤救回來，以免他小命不保。我可是藍波呢！」
齊木氣得臉都歪了。
「上次那頓，多謝啦。」
竹內知道，就算賽克隆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齊木也不用擔任何責任。齊木溜得很，他會攀附有力人士，也不以背叛為恥。他一心一意想的只是自己如何升官發財。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很成功的。而愕然看著齊木溜走，眨眼間被抓到的永遠是我們這群人，責任都得由自己來背。……
「我明白了。不過，在辦公室裡拉拉扯扯真不像話，部長看起來怎麼樣？」
沉默中，竹內明白齊木在期待什麼。進藤不在，沒有第三人在場之下，他期待著竹內痛哭流涕，拉著他的手，彷彿像個被斥責的小孩一樣向他道歉。齊木一定覺得，如果竹內誠心道歉，他就會展現自己的寬宏大量，以保持部長的權威。
這個人的腦袋裡只有他和中村的關係，部下和審查的工作全都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著如何對中村逢迎拍馬，是個膚淺的傢伙，雖然一向知道他是個小心眼，但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
「部長，您誤會了，我並沒有要扯您後腿，完全沒有。」
岡村說完，開始專心吃麵。不到五分鐘就把麵吃完了。他招呼了一聲便站起來。
「純粹是案件審查上的問題，我沒有別的意思。」
竹內朝齊木俯向前去。
進藤走過來輕輕地點個頭說：「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齊木拉長了語調，表情似乎想刺探竹內的底細，連眼光都變得尖銳起來。
竹內低頭沉默了一陣子，他想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做。就這樣默默地讓步是奴才當然的選擇。但是若是這麼決定的話，他又覺得對不起自己，而且也無法向進藤交代。
竹內低下頭，只有眼睛看著岡村。
「看到這裡這麼多人，還真想快點裁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