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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鳥

作者:柯琳.馬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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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洛夫 五

第二部 洛夫

他們來到水潭的時候,法蘭克已遠遠的落在後面,洛夫神父望著水面,眼光隨波跳動。這座水潭簡直是個淺淺的池塘;神父望了望麥姬,緊緊的握著她的小手,他非常溫柔地彎下身子。
「小乖乖,現在躺下,好好地睡覺,我待一會兒再來看你,不要害怕,聽到了沒?我們等一下再談。」
洛夫神父低著頭看看雙手,眨了眨眼。「噢,派迪,人真是幹嘛活著,感謝上帝,我真是沒有勇氣越雷池一步。」
「別擔心麥姬,議我來應付她。我想她除了知道你和法蘭克吵架之外,其餘的不會懂得太多。我會讓她了解,法蘭克已經走了,要是她把吵架的事告訴媽媽,只不過會替媽媽增添一分悲傷而已。我覺得,麥姬開始的時候,不會告訴她母親太多。」神父站了起來,「去睡吧,派迪。明天你還得表現得很正常,小心侍候瑪麗,記得嗎?」
法蘭克走出帳篷眼睛上和破裂的嘴唇上塗著藥膏。這是洛夫有史以來第一次看見他興高采烈;彷彿與大部分和女人在床上度過美好一夜的男人一樣興奮。
「跟我生活對她來講並不容易,神父,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至少和我在一起她很安全,不會受人欺侮,我花了兩年的時間,才鼓足勇氣——呃,作了她真正的丈夫。我還得教她煮飯、掃地、燙洗衣服,因為她根本不會做家事。
「你真的那麼想嗎,神父?」
帳篷裡滿是男人和男孩,亂鬨鬨地圍著中央的比賽場;洛夫神父在人群最後面,靠帆布帳的地方找到一個位子,抱緊麥姬。場中的霧氣瀰漫,因為有人吸煙。為了弄乾地面的泥濘,早先班主亦舖下木屑,因此空氣中也充滿木屑味。法蘭克雙手已經戴上拳擊手套,是今天第一個出來挑戰的人。
「你一定得回來!」派迪低低的說道。「我怎麼向你媽媽說?你對她而言,要比我們加起來還重要,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
「你不是老公羊是什麼?你噁心透頂!比發|情的公羊還壞!你就不能不染指、不惹她嗎?」
「你要等法蘭克,還是想現在走?」
遠方是跑馬揚,年輕的男女騎士騎在尾巴被剪短的馬上,在裁判面前,慢慢的跑過,格格發笑的麥姬似乎比較喜歡馬兒。女士們穿著華麗的嗶嘰騎裝、四平八穩地坐在高大的馬背上,她們的帽子上面緊裹著一小綹逗人的薄紗。一個人那麼戰戰兢兢地騎著馬、戴著高高的帽子,卻能平靜地待在快跑的馬背上,麥姬真是想不通。她看見一位美麗的女郎騎在昂然而行的馬背上,躍過連串障礙的高欄,完成全程的時候和起步時一樣的完美優雅。接著女郎很不耐煩地用馬刺踢了踢馬腹,漫步越過溼漉漉的馬場,在麥姬、法蘭克和洛夫神父的面前扯住韁繩停止腳步,阻擋了他們三人往前走,她的腳上穿著閃亮的黑皮靴,本來鈎住馬鞍,現在已鬆開了,她急切地伸出戴著手套的雙手。
「我們結婚這些年來,神父,她從來沒有抱怨過,笑過,或者哭過。只有在我們最隱秘地相處在一塊的時候,她才流露出一點感情,即便是在那一刻,她也從不說話。我希望她說話,但是卻不願意她開口,因為我總認為要是她開腔,口中唸的一定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噢,我並不是說她不喜歡我,或者我們的小孩。可是我那麼愛她,除了法蘭克,她卻彷彿毫無一絲剩餘的感情可以留給我。我心裡一直明白,她愛法蘭克比愛我們其他幾個加起來還要深。她一定愛法蘭克的父親,但是我對那個男人一無所知,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能嫁給他。」
法蘭克與眾不同的黑眼睛閃著輕蔑的光,神父第一次看見這一對眼睛便大惑不解;費的眼睛是灰的,派迪的眼睛是藍的,怎麼會生出一個黑眼珠的兒子?他雖然知道孟德爾定律,但是他不認為費的灰眼睛也能證實這條定律。
派迪漿過的襯衫和賽璐珞的衣領讓他混身不自在,藍色的外衣太熱,午飯的時候,雪梨的海鮮和著香檳,和他吃慣羊肉的口味大異其趣。他覺得自己像個呆子,或者外表看起來像個呆子。雖然這是他最好的衣服,卻仍脫不掉剪裁便宜和款式陳舊的味道。在座的人士有虛張聲勢、裝模作樣的牧場主人,有不可一世、態度傲慢的婦女,和露著牙齒,喜愛賽馬的年輕女郎。這些人都不是屬於他這一型的。他們竭盡所能去忘卻上個世紀他們佔領這一片廣闊的土地,將之據為己有的日子,當時他們默默地在家規和聯邦政府的認可下將這塊土地作為自己的家園。現在他們已經成為這片大陸上,最令人妒羨的人們,他們有自己的政黨,把子弟送到雪梨的排外學校去就讀,並且和來訪的威爾斯王子舉杯共飲,敦睦友誼。而他呢,平庸的派迪.柯立瑞,只不過是一個工人。他沒一點能比得上這些殖民地的貴族,這些人往往使他想到太太的家人,無法釋懷。
「你這樣想嗎?我卻不同意,神父,我們所以喜歡你是因為你是一個好神父。」
「有那麼一天的,麥姬,可是卻不會太快,我想。所以你別擔心,我覺得我會在基倫朋待上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呢,」神父答道,眼睛充滿苦澀。
「哎啊,混帳!」洛夫神父罵著。
「可是這一次爹可再不會把他帶回來了,因為現在爹也不能留住他了。法蘭克永遠離開我們了,麥姬,他是不會再回來了。」
法蘭克拾起他的帽子和外衣。「噢!那是真的!我早該知道了!媽媽在房裡彈琴時的回憶,你根本不知道!我感覺你過去根本不在,感覺你是在我後面才來的,她最先是屬於我的。」他無聲地笑了笑。「想想看這幾年來我總以為是你把她拖下水,而事實上卻是我,卻是hetubook.com.com我!」
拳擊師中有一人伸出友善地手,將法蘭克拉上階梯,讓他站在木橋上。八位大漢的另一邊,演講者卻非常認真地說道:「大家別笑!這位老兄雖然塊頭不大,卻是第一個自願上臺的朋友!打架塊頭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事!這兒有位體格較小的兄弟要試試——你們那些大塊頭的怎麼樣呢,嗯?戴上手套,贏個五塊錢,跟咱們吉米蕭門的拳擊好手一較長短!」
「你是故意的,」法蘭克淒慘地說。「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他轉過頭來面對洛夫神父。
「如果她能把你斬了,我相信她也不會那麼做。」洛夫神父放下麥姬的時候,法蘭克說道。神父纖巧而冷酷的態度和這一次會晤令他著迷。對法蘭克而言,凱瑞米雪兒小姐是那麼美麗動人和驕傲,似乎沒有任何男人敢給她難堪,即使一個傳教士也得讓她三分,然而洛夫神父卻不然,他頑皮地粉碎她的自信,打擊她的女性美,這一向是她運用自如的武器。彷彿神父很怨恨凱瑞米雪兒小姐,以及她所代表的女性世界,這個神秘世界,法蘭克從未有機會一窺其詳。他受到母親一席話的打擊,真希望凱瑞米雪兒小姐注意他,因為他是瑪麗.卡森繼承人的長子。可是凱瑞米雪兒小姐好像根本未意識到他的存在,對他不屑一顧。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既不性感又缺乏男子氣的洛夫神父身上。縱使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氣度瀟灑,他到底是個傳教士。
「我真是不瞭解,上帝。派迪,我真希望我知道,到底酒和脾氣,那一個給愛爾蘭禍害較大。究竟什麼使你說出那種話?不,不必回答,一定是你的脾氣,一點也不錯,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你的兒子。」
「我能,我今天晚上本來打算去找他,可是我的兩條腿卻不聽話,我不喜歡黑暗,可是明天早上我還是會去找他。」
「你怎麼知道的?」
法蘭克來了,由於剛才在酒吧遇見父親,現在仍然氣得顫抖不已。
「你告訴她,我加入吉米.蕭門的班子,因為我想成大器,這一點也是事實。」
「我是奶棚裡的工人,有時我總是遠遠看見費抱著一歲半的小男孩到處走動。詹姆斯.阿姆斯壯有一天跑來看我,他說他的女兒費做了有辱家風的事情;她尚未結婚,便有了個小孩。當然這件醜聞一直給隱瞞著不為外人所知。當他們想把費逐出門庭的時候,費的祖母卻出面袒護,大家無計可施,雖然感覺很危險,也只好留她在家裡。現在老祖母快要死了,再也沒人出面阻止他們趕走費和那個私生子。詹姆斯說我是個單身漢,所以如果我娶她,並且保證把她帶出南島,他們願意付給我旅費,並且外加五百英鎊。
「神父,你相不相信,我第一次能接近費、跟她打招呼的時候竟是我娶她過門的那天?」
派迪瞪著火光,剛才神父送麥姬上床的時候,由於他懊悔不已,狂亂地想做些事情,因此把火弄得熱烘烘地。手中的空酒杯由於一陣快速的痙攣,顫動了幾下;洛夫神父站起身來,拿起威士忌,替他斟了一杯。派迪深深地飲了一口之後,嘆了口氣,擦去遺留在臉上的淚水。
他們三人離開賽馬道後,來到娛樂場地中,麥姬和法蘭克都覺得這個場所最吸引人。洛夫神父給麥姬五先令,法蘭克也有父親給他的五英鎊;有錢任意支配,可以花在場中所有誘人的攤位上,真是高興。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們湧進這個地區,小孩子們追逐嬉戲,瞪大了眼睛,望著誘人而繪畫得並不太好的海報,貼在破舊的攤位帳篷前面: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女人,舞蛇王子哈利,印地安橡皮人,大力士哥拉。琳琅滿目,熱鬧非凡。孩子們掏出了銅板,全神貫注的欣賞美人魚泰帝絲的表演,卻從不留意假美人魚身上晦暗的鱗片,以及她淒苦的微笑。
幾天來麥姬的頭髮被紮成辮子,由於頭髮過捲,沒有一個修女甘願(雖然瑪麗.卡森是個富婆)去侍候她。現在麥姬的肩膀後面拖著兩條粗粗的辮子,上面繫著深藍色的絲帶。由於她是聖十字的學生,所以身上也穿著深藍色樸素的制服,由一位修女護著越過草坪從修道院走到神父的房舍,然後交給神父屬下一位十分寵愛她的管家——安妮,通常她並不喜歡小孩。
「他跟爸爸吵了一架。」
「你比一條沒用的老狗好不到那裡去!」
法蘭克甩掉神父制止他的手,用非常輕巧小心的步伐走到門口。他天生是個拳擊手,洛夫神父來自腦中另外一個角落暗暗地這麼想著。
「你知道為什麼嗎?小寶貝。」
「在基倫朋,大家都很喜歡你,神父。」
「我要跟法蘭克一起走,他需要我,」
「麥姬來,我帶你去看展覽會,」他說著伸出手。
「噢,我相信。」神父低聲說道。他瞧瞧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拿起酒瓶,替兩人斟了酒。
「這不能怪任何人,法蘭克,不能怪誰!」神父叫著想把他往後拉。「這是上帝令人摸不透的安排;把這件事看成是命吧!」
慢慢地自願上臺的人愈來愈多。年輕的小伙子站在這些職業拳擊手旁邊,神經緊張地抓緊帽子。洛夫神父雖然很想留下來看看精采好戲,卻不甘願地決定該將麥姬帶離此地,因此他抱起麥姬,轉身離去。麥姬開始尖叫,神父走得愈遠,她的叫聲愈大;人們都好奇地打量他們。這件事不但十分窘,更談不上莊重。
「她還是很美,派迪。」洛夫神父溫和的說。「從麥姬身上,我已看得出她年輕時的樣子。」
基倫朋展覽會場在巴旺河的堤岸上,靠近比賽場地,雖然六個月以前洪水已經退了,但是泥地卻未完全乾透,渴望參加賽會早到的人們,已經七腿八腳地把地蹈得像泥漿一般。
神父www.hetubook.com.com說著一把抱起麥姬,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靠在身旁,留下凱瑞米雪兒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的,一手抓著厚重的裙角,一手牽著韁繩,濺著泥漿獨自向前行。法蘭克緊跟在他們後頭,發出格格的笑聲,他的笑聲毫未改變她的態度。在距離水潭很遠的地方,氣憤的凱瑞米雪兒突然離開他們而去。
派迪坐在椅中上,臉色灰白,當他看到麥姬在火爐邊縮成一團地跪著、哭著前仰後倒,不禁愣住了。他站起身來想走過去,但是神父粗魯地把他推開。
「別擔心,她還是會回來的,」洛夫神父譏諷地說,「她有錢,下個禮拜天上教堂的時候,她還是會招搖地在奉獻櫃上丟下十英鎊紙幣。」他取笑法蘭克的表情。「我雖然比你大不了多少,孩子,除了我的這個傳道的頭銜之外,我還是個十分入世的傢伙,所以別因為我是神父,處處看不順眼;就把這種事當成一次經驗好了。」
洛夫神父從櫥櫃上拿了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
派迪不太穩地站起身子。「好了!我現在已經鑄成大錯,神父,對嗎?我已經把法蘭克送走了,費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的。」
「我不知道法蘭克的老子是誰。在我認識費之前,那檔子事就發生了。費的家人都是紐西蘭社會裡一流的人士,她的父親在南方亞許伯頓有一大片麥田和綿羊牧場。錢倒不是我的目標,因為費是他的獨生女,據我了解,他早已替女兒安排了一生——讓她到澳洲去旅行,在社交場上露露面,嫁個好丈夫。在家裡,費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來不做事,他們有得是男僮女婢、駿馬大車,生活得像貴族一樣。
「我是他丈夫。我們生小孩是天經地義的。」派迪冷靜地說道,掙扎地想控制怒氣。
「是的。今天晚上的事,不能再進一步了。」
習慣和敬畏的心情真比想像中還難以克服,尤其當自己確實想要勝過多年一慣的行為時,更是艱難;法蘭克發現自己不能做他想要做的事,他不能把杯中的啤酒潑在父親的臉上,尤其是當著酒吧臺前眾人的面,他辦不到。於是他把杯中剩餘的啤酒一仰而盡,憔悴地勉強笑了笑道:「對不起,我不能陪姑媽去,爸爸。我已經答應和幾個朋友在展覽會場見面。」
木板臺下擠滿了四面八方蜂湧而至的男人和男孩,婦女和女孩們也很快地從男性觀眾群中退了出去。八個彪形大漢,活像馬戲團裡遊行的鬥士,鄭重其事的走上木橋,他們綁著護帶的雙手背在屁股上,兩腿分立,在一群表情欽羨的觀眾面前昂首闊步。麥姬以為他們穿著內衣,因為這些人身上都穿著肩帶很長的黑色背心,從腰及大腿中間,穿著灰色緊身短褲,胸前印著白色的羅馬型大寫字母:吉米蕭門拳擊團。八個人中每個人的體型都不一樣,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中等,然而全體的體格都出奇的好。他們若無其事的彼此談笑,彎彎肌肉,彷彿表示登臺亮相已是家常便飯,裝作毫不引以為樂的樣子。
無可奈何的,神父伸手從口袋中掏出銅板,走向大帳幕門口的空地,用一隻眼睛歪視著附近的人們,注意有沒有柯立瑞家的人;可是四周卻看不到一個,因此他猜想他們大概正在玩馬蹄鐵遊戲賭賭運氣,或者狼吞虎嚥地吃著肉餅派和冰淇淋。
「幾個疲倦年邁在鄉村比賽裡過氣的老傢伙,你說的就是這些嗎?長大點吧!法蘭克,我知道你的身體是長不大了。但是看在你媽的份上,在心靈上努力成長一些吧!」
「我要跟法蘭克在一起,我要跟法蘭克在一起!」麥姬張開最大的嗓門吼道,一面踢著腿,打算咬洛夫一口。
「不,不要吵,不要吵,」麥姬大叫道。洛夫神父的雙手抓住麥姬的肩膀像爪子一樣緊,她痛苦地反抗,眼淚流滿雙頰,她狂亂地扭動身子想脫身,可惜一點辦法也沒有。「不要吵,爸,不要!法蘭克,我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她大嚷著。
派迪穿著他最好的藍色西裝,和一件扭扣齊備的背心,戴著金錶,懸著一條金鏈和一塊金製的小錘。他拖了拖賽璐珞衣領,低頭瞧了瞧酒吧,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在他待在卓吉達的九個月裡已很久沒到基倫朋來了,但是身為瑪麗.卡森的弟弟和繼承人,顯然表示只要他人在城中,自然受到殷勤的招待,而且人人都記得他的臉孔。許多人向他微笑,朝他叫著要請他喝杯啤酒,不久之後他便眾星拱月似地被一小撮人圍在當中。早已把法蘭克忘到九霄雲外了。
在遠遠的另一端,有一個特別巨大的帳幕,前面高高地舖著木板橋,一條狀似布幕的條幅,塗著五彩繽紛的人像,橫掛在整個木板橋的後面,似乎在威脅著群眾。一個手執揚聲器的男人,對著逐漸聚攏的人們大聲叫喊。
這句形容詞後面含藏的意思,派迪並沒有忘記;他的臉和眼前的兒子一樣氣得慘白。「你竟敢這麼叫我!」
「啊!那是因為她那頭頭髮很漂亮。」有一回神父問起她為什麼對麥姬情有獨鍾,她這麼解釋道。神父與學校來往得很密,一度使她很傷心。
「你打算怎麼辦?」
派迪和瑪麗在一起,過了惱人的一天,聽她使喚吩咐;費絕不會用那種命令的口吻請他做事;瑪麗穿著進口的花邊鞋,吹毛求疵地要求法蘭克助她走過基倫朋泥濘的地面;還得向對瑪麗寒暄的人們微笑與聊天;在她將翡翠手鐲——基倫朋的首獎——頒給比賽的冠軍時,站在一旁陪襯。為什麼他們,要花那麼多錢買一只女人的飾物當獎品,而不頒發一只鍍金的獎杯和一筆現金,他真是弄不懂,因為他根本不明白這場業餘比賽的真諦,不了解比賽的人並不在意微薄的獎金,甚至大意地把獎品拋向女人。何瑞.賀普頓閹過的駿馬「愛德華和圖書王」贏得翡翠手鐲。而賀普頓本人早已擁有一只紅寶石、鑽石和一只藍寶石手鐲;他有一個太太和五個女兒,所以他說他不贏得六只手鐲,絕不停止參加馬賽。
「開始的時候,我簡直怕她怕得要死。因為從前她是那麼美麗動人;神父,所以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你懂我的意思嗎,好像她根本不在那兒,彷彿這件婚姻是落在別人身上一樣。」
「打獵比賽你會贏嗎?凱瑞米雪兒小姐?」神父用一種漠不關心的口吻問道。
由觀眾席中上臺較量,而能和一位職業拳擊手維持比賽,雖然不能說是不尋常,但也不能算是新聞。雖然這八個人不是世界上最強的好手,但是其中總有幾個在澳洲首屈一指。由於法蘭克身材較矮小,因此他的對手是個蠅量級的拳手,結果他第三拳便將對手打倒,打算再和另外一位過招。等到法蘭克跟第三名對手比賽的時候,帳篷裡已呈飽和狀態,擠得再也容不下一位觀眾了。
早上十點鐘,派迪把姐姐留在帝國旅館最好的房間裡;他逕自走到酒吧間,卻發現法蘭克站在那兒,手裡拿著一大杯的啤酒。
「難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樓上漆著蘋果綠迷人的房間裡,洛夫神父替小麥姬解開衣服和襯衣的鈕扣,讓她坐在床沿,好幫她脫去鞋襪。安妮早把她的睡衣放在枕頭上,神父把睡衣套過麥姬的頭,正正經經地往下拉,然後再替她脫去襪子。洛夫神父一直沒開腔,笨拙的鈕扣一直解不開,頑固的鞋帶繫得緊緊的,髮上的絲帶也不肯被解下來。不知道麥姬是否聽得見他講話,因為她的眼神露著無言的痛苦,和不屬於她的年齡的困擾,充滿著稚齡的悲哀,落落寡歡地穿過神父的肩膀。
「我靠這個替自己賺了錢!」他低低地說,用手指著藥膏。「幾分鐘便賺了二十鎊,比瑪麗姑媽一個月付給你和我的工錢加起來還多!今天下午在吉米.蕭門的帳篷裡面我擊倒了三名身手很不錯的拳擊手,最後一次還打垮了一個輕量級冠軍。我賺了二十鎊。也許這件事和你的觀念不符,可是今天下午我贏得在場每個人的尊敬!」
「小麥姬,我沒有穿斗篷,不能當你的護花使者。對不起,親愛的凱瑞米雪兒小姐——」說著洛夫神父把韁繩交給女郎,「我總不能讓我心愛的小朋友弄得滿腳污泥吧,對嗎?」
「你不知道的事很少,對嗎?」
「單性生殖。」神父說。「祝你好運,麥姬。萬一你生不出來怎麼辦?」
「你不能告訴她,派迪,千萬不能告訴她,只告訴她法蘭克跟著那群拳擊手跑了,她知道法蘭克一向好動;她會相信你的。」
派迪和顏悅色地對兒子說:「我得帶瑪麗姑媽去參加野餐賽會的午宴,如果沒有啤酒想要通過考驗,我就得需要一些道德營養劑。」
「你敢告訴爹我們在這裡!」法蘭克對麥姬說。
「你不能帶她進去,神父!」收票的領班嚇了他一跳,說道。
「放開我,神父,我不會碰他,我不會打他的。上帝幫助我。」
法蘭克的臉色白得嚇人!簡直像漂白過的白骨。這句最侮辱的話,竟出自父親之口;而他又不能還擊。他的呼吸自丹田升起,強把雙手放在身側不動粗。「他們可不是過氣的老傢伙,爸。吉米.蕭門是何許人物,你和我一樣清楚。吉米.蕭門說我如果當拳擊手,會前途無量;他想要我加入他的團中,然後訓練我。而且他還要付我薪水!也許我長不大,可是我卻壯大得可以把任何人揍一頓——也包括你在內,你這隻臭老羊!」
「法蘭克走了,麥姬。」他說。
「為什麼不讓我帶你們倆個一起去呢?」洛夫神父問道,也伸出了手。
「諸位父老兄弟,這兒就是大名鼎鼎的吉米.蕭門拳擊團!我們有八位世界上得獎的最佳鬥士,歡迎願意一試身手的兄弟,這兒有獎金等著你!」
「她沒事吧?」派迪坐在沙發上問道。
「好了,神父,這算是我的運氣,因為我對光棍生活也正感到厭倦。可是我總是害羞,不會應付女孩。無論如何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好主意,而且我真的一點也不在乎那個小孩。老祖母雖然病得奄奄一息,卻得到風聲,派人找我去。在她的時代裡,老祖母可算是十分兇悍急躁的人,不過倒是個道道地地的貴婦。她跟我談了談費,但是並沒有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而我也不想問。反正,她要我答應她好好對待費,她知道家裡人要趕走費,費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便叫詹姆斯替費找個丈夫。我真替那個可憐的老東西難過;她喜歡費喜歡得不得了。
「我還有豪。」她睡眼惺忪地說道,往下躺去。「神父,你也會走嗎?你會嗎?」
洛夫一點也聽不懂她在嘀咕些什麼,但是他也不問她「史堪基」到底是什麼意思,明知道必與麥姬有關也不加評論。當不知道安妮的意思,故意不注意她的話免得鼓勵她再說反而更好;她可是,套一句她自己的話,快死的人,如果安妮憐愛麥姬,洛夫自然知道這是因為她的未來而不是她的過去。
「我要等法蘭克。」她小聲說道,靠在神父身邊,對他的鎮靜和同情,十分感激。
「上帝令人摸不透的安排!」門邊傳來法蘭克嘲諷的聲音。「你當神父的時候,比一隻喋喋不休的鸚鵡強不了多少!上帝幫助你!因為你是我們之中唯一對真正的上帝一竅不通的!」
「看你這付模樣,怎麼去見你母親?」他衝著法蘭克大叫道。「不到一天看不到你,你就本性大露,找個斜眼看你的傢伙窮打一場!」
「沒關係了,我要——」法蘭克用一種空洞奇異的聲音說道。「我要加入吉米.蕭門的班子,再也不回來了。」
「你必須這麼做,派迪,難道她受的痛苦還不夠https://m•hetubook•com•com嗎?別再給她增加痛苦了。」神父自己卻想著:「誰知道?說不定最後費會學著把她對法蘭克的愛給你和樓上那個小東西。」
法蘭克幾乎沒有被對手的手套擊中過,他受了幾記只激起他心中燃燒的怒火。他的樣子兇暴,情緒激動,似乎每一位對手都罩著派迪的臉孔,觀眾的歡呼喊叫聲在他的腦中悸動,彷彿只有一種聲音吼著打!打!打!噢!自從他到了卓吉達,心中多麼盼望一個可以打他,可以反對他的機會!因為打架是唯一可以消除心中痛苦及憤怒的方法,當他落下重拳時,耳畔單調的吼聲卻變成:殺!殺!殺!他們派出一位真正的輕量級冠軍與法蘭克較量,對方聽從老闆的命令和法蘭克保持距離,看看他能不能和自己出拳一樣好。吉米.蕭門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總是參加冠軍比賽,而這個小鄉鎮的代表卻屢遭挫。那位輕量級的手下,按照他的指示,雖然地位優異,可是卻受到強大的壓力,而法蘭克卻是殺氣騰騰,眼中只有在身後躲避的敵手。從每一記扭打和疾如雨下的急拳中,法蘭克知道對方雖然在盛怒下仍然頭腦清醒,能夠思考。雖然對手技巧的拳頭如雨點般的落下,他還是堅持到底;法蘭克的眼睛腫大,眉頭和嘴唇都裂開了。然而他已贏得了二十英鎊,以及全場觀眾的佩服。
「不,麥姬,你不能去。法蘭克有他自個兒的生活,現在也是他離開的時候了。我知道你不願他離開,可是他早就想走了,你不能太自私,應該讓他過自己的生活。」反覆單調的話,一直重述個不停。「當我們長大後,我們有權利離開家庭,自己過日子,而且這是很自然的,法蘭克現在也應該有他自己的家、自己的太太和家人了。你懂嗎?麥姬。你爸爸和法蘭克大吵一架只不過是法蘭克想要走的一個預兆罷了。吵架倒不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彼此不喜歡對方,只是年輕人想要離家的方法之一,是一種藉口而已。這次的吵架是法蘭克想要做他一直想做的事藉口而已,以便能離開,你懂嗎,麥姬?」
「你不能這麼做,麥姬。」
法蘭克瞪著手中皺皺地、藍色五鎊鈔票,真想一把把它撕得粉碎,拋在派迪的臉上。這回,傳統又戰勝了;他把錢摺好,放進褲子上裝錶的小口袋裡。謝過了父親。快得不能再快地離開酒吧間。
「媽媽喜歡生寶寶,她已經生了一大堆了。雖然她不舒服,也不能生可愛的寶寶,神父。我自己也要生一個像豪一樣的寶寶,這樣我就不會太想法蘭克,對嗎?」
「呃,她真是個純潔的小姑娘——史堪基,嗯。」
「我不能那麼做,神父!」派迪駭怕了。
女郎噘著臉,一付不悅的表情;她很年輕也挺漂亮,神父奇特而漠然的態度深深吸引住她。「我想贏,但是不曉得贏不贏得了。賀普頓小姐和安東妮.金太太都參加了比賽,不過跳欄這一項我一定會贏,所以即使打獵賽贏不成,我也不會怨天尤人。」
因此當他走進神父的房間時發現法蘭克、麥姬,和洛夫神父圍著火爐悠閑自在的樣子,彷彿他們度過一個無憂無慮、美好的下午時,派迪不禁火了。他得不到費嫻雅的支持,而且打他童年時代在愛爾蘭的時候,便不喜歡他姊姊,至今依然如此,再看到法蘭克眼睛上顯目的藥膏和腫脹的面頰,這真是天賜的發火良機。
洛夫神父吃了一驚,一躍而起,還未發出鎮撫的聲音,法蘭克便搶先了一步。
「我來!」法蘭克叫道:「我來,我來!」法蘭克周圍的觀眾看見他弱小的體格,不禁發笑,紛紛和善地把他往前推。他甩掉洛夫神父制止他的手掌,往前走去。
女郎說話的時候帶著圓潤的母音,措辭非常拘謹,儼然是一位家教良好、經過精心教養的年輕女郎,話語中不見一絲感情和俗語,音調也規規矩矩,毫不渲染誇張。使得神父和她講話的時候用辭也變得謹慎起來,全不見愛爾蘭人輕鬆的一面,彷彿她的態度使他恢復過去的態度,從前有一段時間,他也是這樣不苟言笑的。麥姬皺了皺眉,感到十分迷惑,這是受到他倆漠然而謹慎的談話影響。她不明白為什麼使洛夫神父變得那麼嚴肅,只知道其中有改變,而她不喜歡這種變化。麥姬鬆開了法蘭克的手,事實上要他倆並肩繼續前行,著實困難。
「那麼,你走你的吧!不過把這個拿去花花,好好玩,如果喝醉了,可別讓你媽知道。」
「麥姬,聽著,我不能帶你進去!否則你爸爸會活剝我的皮!」
「算了吧,安妮!頭髮是沒有生命的;你不能喜歡一個人只因為喜愛她頭髮的色澤啊。」洛夫嘲弄她。
「這是毫無疑問的,多虧我這張臉和身材。」神父尖刻地說,未能把這句話的含意點得很清楚。
剪羊毛的人離去後,牧區進入半遲鈍狀況的冬季。接著一年一度的基倫朋展覽會和野餐賽會來臨了。在當地的社交日曆上,這個為期兩天的節目可算得上是最重要的大事了。費既然覺得身體不適前往,派迪便開著瑪麗.卡森的勞斯萊斯豪華轎車,送她進城。既未得到妻子的同意,也未讓瑪麗三緘其口。派迪已察覺到只要有費在場,不知為了什麼神秘的理由,瑪麗的氣勢總受到壓制,使她處於劣勢。
「我剛才說的——是假的。法蘭克。」
「我不知道。」神父誠實地答道,「我也想說當然你會再看到他,可是沒有人能夠預測未來。麥姬,即便是神父也不能。」他吸了口氣。「你不能告訴媽媽他們吵過架,麥姬,聽到嗎?那樣會使她很難過的,而且她的身體不太好。」
她的眼光轉移並停留神父的臉上,眼神是那麼的疲倦,充滿痛苦和那麼「蒼老」。「我知道,」她說。「當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法蘭克想要走,但是他沒有走。爹把他帶回來,讓m.hetubook.com.com他跟我們在一起。」
「我會等著的。請你把她送上床。」
「我想是的。但是我只用最普通的觀察力便可以看出我的教民是否有困難,有痛苦。一眼瞧出他們有困難,我就該盡到當神父的責任,去幫助他們。」
麥姬並沒有睡著;她在床前小燈昏暗的光線照射下,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神父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發現她還紮著辮子。他小心翼翼地解開辮子上的深藍色絲帶,輕柔地讓麥姬的頭髮像鎔化的薄鐵片一樣舖在枕頭上。
「呃,無論如何我好像完全捲入你的問題裡了,」洛夫神父不太舒坦地說。「你有什麼話,最好痛快說出來。」
「你也不比那隻做你爸爸的老狗好到那裡去,不管他是誰!幸虧我沒有插手!」派迪叫出口後,閉上了嘴。「噢,老天!」憤怒地情緒像一陣狂風離他而去,他的情緒立刻低落下來,神情沮喪,兩手摀住嘴巴,彷彿想拉掉口中的舌頭,因為它洩露了不可告人之秘密。「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介意吧,我們縮短下面的節目?」神父說道:「我想等下咱們在修道院裡喝杯茶,休息休息好了。」然後捏了捏麥姬的鼻頭。「還有你,小姑娘,也該好好洗一洗乾淨。」
「別打擾她,你已經夠了!櫃裡有威士忌,去喝一點,我把她送上床,等一下再和你談,別走,聽見了嗎?」
洛夫神父兩眼向天上瞧瞧。「要是你能告訴我,怎麼把她弄走,而且不會讓基倫朋的警察局以妨害兒童的罪名逮捕我們,我會很高興地走開!可是她的哥哥已自願進去較量一番,要她離開她哥哥,就得打一場架,她打起架來可能使你們的拳師也自嘆弗如!」
在牛羊畜舍的後面,滿是豬、山羊等競爭得獎的最佳牲畜,帳篷裡堆著手工藝品和點心,裡面有繡花的圍巾、毛線鈎織的嬰兒衣服,刺繡的桌巾、貓、狗和金絲雀。
「上帝幫助你?上帝會腐朽你們兩個人的靈魂!如果你們毀了麥姬,我會斬了你們!」神父大叫著,現在他是唯一怒氣沖沖的人。「你們難道不明白,我必須把她留在這裡聽你們的惡言惡語,因為我害怕她不在這裡的時候,你們兩個會斬了對方?我該讓你們互相砍殺算了!你們這兩個只顧自己、可憐的白癡!」
大夥都參加了盛會,在死亡的威脅下躍躍欲試,想一顯身手。男孩子和啤酒桶皮特騎馬進城。吉姆、湯姆、史密斯太太和女孩們則坐在卡車裡浩浩蕩蕩前進。然而法蘭克卻一早開了他那部T型的福特車離開了牧場。參加賽會的大人為了第二天的比賽都在城裡過夜;瑪麗.卡森委婉地拒絕了洛夫神父為她提供住宿的服務,理由是什麼,她心裡明白得很,但是她卻慫恿派迪自個兒和法蘭克接受神父的好意。其他兩位牧人和照顧花園的湯姆在那兒過夜,無人知道,不過史密斯太太,米妮和凱卻在基倫朋的朋友家裡將就了一晚上。
「她在這裡拳打腳踢,大哭大鬧更是不用說了,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不能不讓她進去。」洛夫神父嚴厲地說道,心裡不太高興,他不知道法蘭克是否也會和他打上一場;他可是一點也不怕法蘭克,只是怕在大庭廣眾前會有辱聲譽。「她為你受驚了,法蘭克;她只想看,看你是否無恙,別跟她生氣,她剛才已經夠傷心的了。」
「下杯酒我請客,老頭。」
「麥姬在這兒幹嘛?」他咆哮道,從賽場下來,洋洋得意的心情尚未平緩。
他走上前去,伸出雙手圍住她的腰,女郎的手則落在神父的肩膀。神父輕輕的扶下女郎,她的腳跟剛一著地,神父立刻鬆開了手,接過女郎坐騎的韁繩,繼續往前走。女郎走在他旁邊,毫不費力地跟上神父的腳步。
「我知道,神父。」
聽到她的叫聲的只有洛夫神父。法蘭克和派迪面對面,兩人之間的畏懼和怨恨終於表露無遺,他倆因為費而維繫的愛崩潰殆盡,為了費敵對的仇恨卻完全暴露。
「那位老兄願意試試看?」演講者發出尖銳的喊叫聲,「誰想比劃比劃?戴上拳擊手套,贏個五塊錢彩!」他在咚咚的銅鼓聲中,繼續不斷地喊叫。
「可是麥姬怎麼辦呢?她都聽到了。」
領班聳聳肩。「呃,神父,我總不能跟你吵架吧!你進去,但是不能帶她進去,呃,不,不,神父,把錢收起來,這樣老闆會不高興的。」
話音甫落,洛夫神父放掉麥姬,抓住法蘭克。他一手緊緊地摟住法蘭克的右臂,左手圍住他的脖子,勒住他,法蘭克的右手在他身後掙扎扭動。神父的力氣很大,慢慢地法蘭克抓他的手麻痺了;法蘭克掙扎著想脫手,突然他的反抗力衰退了,終於屈服地搖了搖頭。麥姬倒在地上,低聲哭泣,她的眼光無助的由他哥哥的身上移到神父身上,眼中滿是痛苦的哀求。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抑制住爸爸又制止法蘭克。
「是不是因為她還要生小寶寶?」
麥姬像三明治一樣夾在兩個她崇拜的男人中間,兩手握著他們,高興得不得了。
「神父!請你幫幫忙,扶我下馬!」
洛夫神父手臂稍稍鬆懈,麥姬便蠕動身子脫出他的控制,在他沒來得及捉住她之前,往帳篷外跑去。他在外面發現麥姬的時候,她已經嘔吐過了,而且正想用小手帕擦去鞋子上的污漬。神父沉默地用自己的手帕,輕輕地撫摸她濕透的腦袋。帳篷裡面的氣氛也令神父反胃,他希望由於他是神父,能在大庭廣眾前嘔出胃中的食物。
「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打動我的心?」他冥想著,心裡知道麥姬不舒服,不會聽見他心靈深處的聲音,然而想發洩心聲的欲望卻有增無減。「你沒法使我想起母親,而我又從來沒有妹妹,我真想瞭解你,和你不幸的家庭……你是不是生活得很苦呢?我的小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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