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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上帝一樣純潔的愛，維多里奧，不會污蔑到這本書。」

「噢，我還是個小女孩時就愛上了他！他那次來，我對他很不好，可憐的洛夫！我不應該對他說那樣的話，因為他從未鼓勵我去愛他。我希望他能諒解我當時是在那種痛苦、疲乏、極端不快樂的情形下。當時我想那應該算是他的孩子，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真不公平！基督教牧師可以結婚！天主教神父為什麼不能？別告訴我說神父比牧師更愛他們的教徒，因為我不會相信。我見過狠心的神父，也見過慈善的牧師。就因為神父的獨身戒律，使我不得不離開洛夫，去和另外一個人一起生活，生另外那個人的孩子。你知道嗎，安妮？這就好像洛夫破戒一樣，是一樁令人憎厭的罪惡，甚至於猶有過之。教會的規章無異指責我愛洛夫是一種錯誤，這最教我憎恨！」

「有很多次，我長跪數小時，才制止了我放下職位去找她的念頭。」

「我想你說的不錯，我舒服多了，好，麥姬，我們以後就這樣做。」

「安妮，過去三年裡，要不是因為有你和路威，我早就發瘋了，這你是知道的，有時候我夜裡醒來，想到如果路克把我丟到不像你們這麼仁慈的人家裡，我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你們比路克對我的照顧還多。」

他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因為他從來沒有看過她的這一面，這一面是不是她與生俱有的，或是因為她的遭遇而產生的呢？麥姬竟說這種話？他幾乎聽不進她說的是什麼，她這樣說話使他很生氣，所以不明白這是出自她的寂寞。

大約二十四小時後，當落日悲傷地滑下天際時，史密斯大夫從臥房走了出來。

摸索著，他推她的臀部，使她躺在他上面，用牙齒含著她的奶頭。他越來越興奮，動作也有節奏了。她還在想自己的事。她突然想到了個主意，她慢慢地謹慎小心的引誘他，等他對準了她那個最痛的部分，深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硬套了上去，她牙齒咬得緊緊的。雖然很痛卻沒以前那麼痛，少掉了橡皮套，比較容易接納，更比較容易忍受。

「我相信你，但是這個『愛』會危及你對教堂的愛嗎？」

「我會告訴你的，可是你也要把麥姬的情況告訴我。我不是指私事，就是那些她來到丹尼之前所過的生活。我們對她一無所知，只知道她以前住在離基倫朋很近的地方，我只想多知道一點，因為我們非常喜歡她，可是她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們——我想是因為自尊心的緣故。」

這是一個大大不同的男人，至少比路克大十歲。我的天！這位優雅的人物兩步併做一步跨上她臺階時，她心裡這樣叫著。他是我所見過的最英俊的傢伙！至少一位大主教！一個天主教的大主教找我和路威這兩個路德教派的人幹什麼？

「你什麼都不懂呀，麥姬？」

明知自己錯了卻不能改變，她嫁的仍舊是路克，懷的仍然是他的孩子。一想到連路克自己都不要的孩子，她怎麼能快樂得起來？

「麥姬，別說了，請你別說了！」

「麥姬，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但是我反正已經做了，我要你在說『不』之前，至少先聽我說幾句話。」

麥姬簡直不能相信，不能決定是不是願意跟他去。現在機會送上門來了。雖然心靈的創痛比肉體的創痛更難平復，在丹尼旅社蜜月考驗的記憶，早已不存腦海，已經嚇不到她了。由於她在此看過有關這類的書，她了解到那種痛苦，是由於她與路克的無知。噢，親愛的主，希望這次假期能夠懷個孩子！如果有個孩子讓她愛，生活就會好過得多。安妮和路威也都喜歡孩子。

「你說得對，我身體不好。」麥姬說：「從懷賈絲汀開始就不好，我想打起精神來，卻沒有那個力量。噢，安妮，我有多疲倦、多灰心啊！對賈絲汀而言，我甚至不是一個好母親，我應該對她好，是我自己要生下她來的；她並沒有要求過。我之所以灰心，是因為路克不讓我有機會使他快樂。他不肯和我住在一起，也不讓我為他安頓一個家。他不要我們的孩子。我不愛他——我從來沒有像一般女人一樣，只因為她是別人的太太，就死心塌地地愛著他。也許如果我愛他的話，他表現得會不一樣。所以我怎麼能怪他呢？我想我該怪自己。」

「安妮，我想你要達成你的願望了。」

「離灰珊德水道不遠，那兒很安靜，是蜜月勝地。小屋是單獨的，不像旅館那樣要跟不喜歡的人擠在一起。」

「娃娃叫得那麼猛，我相信她的肺部一定沒毛病。」洛夫大主教微笑著在床邊坐下，然後看著麥姬蒼白的手。

「是的，我就是洛夫。」

「我知道情況不對！我早就覺得不太對勁，尤其最近這種憂慮變化不安。我非得自己來看不可，請你讓我看看吧！如果你希望有個很好的理由的話，我是個神父。」

「她不會提的。」

安妮身體前傾，手扶欄杆，一輛計程車從丹尼路駛來轉向希米霍奇。她尖銳的視力辨識出是一個穿著黑衣的黑髮男人，她好像獲得解脫一樣高興的歡呼出來。

「不。」他的臉扭曲了。「不是紀念我母親。」

洛夫和樞機主教到了雅典，只有現在，在一萬一千哩以外，他才能在想到麥姬時，抑制住自己的淚水。雖然如此，在他認為已經能控制自己情緒以前，遠處的山在他眼中變m.hetubook.com.com模糊了一陣子。他怎麼能怪她？是他自己要她這樣做的，他立刻明白她為什麼決意不告訴他，她不要他見到她的新丈夫，不要他成為她新生活中的一部分。自然他以為她不管嫁給誰，就算不住卓吉達，也會帶他到基倫朋去，她會繼續住在他所知道的能夠使她的安全免於危難的地方。但是，他再一想，他明白這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不，她一定會離開，而且只要她和那個路克．歐尼爾不分開，她也不願回來。巴伯說他們正在存錢準備在西昆士蘭置產，這個清息等於是死亡的喪鐘。麥姬決心不回來了，就他而言，她確是不想活了。

「你是不是不要她，麥姬？」

他耳朵周圍刺痛的皮膚，變得又紅又燙；他的頭部脹暈搖動。他，一個非義大利人，居然有作教皇使節的光榮！這是從沒聽說過的事！靠這個，他還會當樞機主教呢！

安妮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來，「你說什麼，親愛的？」

十二月初，有一天，安妮走到走廊上，在麥姬旁坐下望著她。噢，她太瘦了，暮氣沉沉的！甚至連頭上可愛的金髮都失去了光澤。

「你不會離職的，洛夫，你自己心裡有數。你屬於教會，一直是，永遠是。我們現在來禱告，從此以後我要把這瓣玫瑰加到我的禱詞裡。我們要忍耐，你我都一樣。」

「但是它一定對你意義重大，要不然你不會用對你最珍貴的書來珍藏它，到底代表什麼？」

於是她回到希米霍奇去等待和希望。快有孩子吧！有孩子就可以解決一切事！果然有孕了，她告訴安妮和路威，他們都高興得不得了。麥姬的事都交給了路威，路威變成了家中的寶。

「這是個很好的名字，可是你為什麼會選這個名字呢？」

麥姬將原先望著屋外彩虹的臉轉了過來，微笑著說：「你好像很鄭重其事的，安妮，是什麼我非得聽的話？」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她閉起眼睛，頭在枕頭上滾動，但是手緊緊的抓著他，不讓他走。

「我接到他一封電報，他說他太忙，來不了，祝你好運。」

「她是不是清醒著？」

麥姬身體難過、無助，就連肚子裡的嬰兒也不愛她，不願意被孕育，不願意生下來，她能感覺得到，這個微弱的小生物微弱地抗議著，不願長成為人。如果她能忍受回家所必須經過的兩千哩鐵路之旅，她早就走了，可是史密斯大夫堅決反對。

麥姬每個月寫一封義務式的信給費、巴伯和幾個兄弟，充分描述北昆士蘭的情形，非常小心，絕不暗示任何她和路克之間的情形。又是驕傲作祟。卓吉達那方面只曉得她住在路克的朋友穆勒家裡，因為路克常常四處奔忙。她告訴他們她和穆勒夫婦感情處得很好，所以卓吉達沒有一個人替她發愁，只為她沒有回過家而難過。可是她怎麼能告訴他們自己沒錢回家，要是這樣一說，就非得把她和路克之間的可悲婚姻也說出來不可。

他走到她背後，身體的接觸使得她顫抖；他認為這是興奮的表示，她卻知道這是厭惡的結果。

計程車停了。安妮意外的發現駕駛人走了出來，走到後面為他的乘客打開車門，喬是丹尼唯一的計程車司機，他過去不曾給人這樣的禮遇。

麥姬馬上寫信告訴路克她懷孕了，以為路克一定會變得很熱心。他的回信卻粉碎了她的錯覺：他大為光火。對他而言，成為父親就是表示會有兩張不工作的嘴等著他餵。

「為什麼我們不能每次都這麼做呢？那你就不必戴保險套了。」

「我是洛夫．德．布利卡薩大主教，教皇派在澳洲的使節，我知道你這裡有一位歐尼爾太太。」

「你愛她？」安妮吃驚的說。

「你一定是變得比較熱情了。麥姬！」

愛琴湖座落在高原山頂上，風景優美，那兒有巨大的蝙蝠，人們稱之為飛狐，成千上百的，看起來很可怖，其實很溫馴，麥姬常在希米霍奇看牠們飛翔，傍晚時他們走到木屋的走廊上，看著靜止的湖水。

「是的，我是安妮．穆勒。」

「我拍了封電報。她在我房裡，我想那裡空間大些，你也比較方便一點。」

「路威和我替你發愁，自從賈絲汀生下來後，你身體一直沒有復原，現在濕季開始了，你看起來更差了。你不肯吃，體重減少，我一直認為這兒的氣候對你不合適，可是你要能挺著，就儘量挺著，能熬就熬。我們認為你病了，除非快想辦法，不然會更嚴重。」

麥姬放下信，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終於知道了。他怎麼想，這到底令他有多難過？他為什麼逼自己這樣做？這樣做根本於事無補。她不愛路克，永遠不會愛路克，他只是一個替身，這個替身會使她生的孩子和她與洛夫生的孩子長得很像。呀，天啦，真是一團糟！

他熱情的吻她的手，然後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臉上。「我永遠會的，我的麥姬，你知道的。」

她躺在雙人床上，看來那麼瘦小，那麼虛弱，洛夫主教不得不把痛苦隱藏心中，留待日後在長期的煎熬中咀嚼，我受盡折磨的麥姬啊……我會永遠的愛你，但是我絕不會像路克．歐尼爾那樣對你。

「對這個小婦人來說這真是一樁冗長而困難的事，嬰兒胎位不正，她自己無能為力，用不上勁，如果她在凱恩斯的話，m.hetubook.com.com還可以剖腹生產，可是在這裡得完全靠自己用力才行。」

「是的，永遠不變。」

「打電話給史密斯醫生，我現在就要生了！」

她不耐煩地看著走廊的屋頂，好像是喊叫得累了。「這種無家的寂寞，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強得足以捱過十或十五年，等到路克做不動那麼久的時間。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不願意被你認為我是個不知感激的人。但是我要一個家！我要賈絲汀能有弟弟妹妹，我要拂拭我自己的家具，我要為我自己的窗戶做簾子，為我自己的男人煮飯燒菜。啊，安妮！我只是個很平常的女人；我不是非常進取、非常聰明、或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這你是知道的。有丈夫、孩子、和我自己的家，從某人處得到一點兒愛，我就心滿意足了！」

「為什麼？」

「你要替你那位吵人的女兒取個什麼名字？」他問。

「噢，她會的，如果你曾經那麼愛過她，她會了解的。因為不然的話你早就會把她忘了，也早把這紀念物丟了。」

「在適當時刻裡，洛夫，我就想禱告。」

那雙眼睛變強硬了，更亮了；她的嘴扭曲成一種不高興的形狀。「我早料到了！真滑稽，我生命中的每個男人都急急的離開，不是嗎？」

洛夫住的旅館在奧蒙利亞廣場，非常豪華而昂貴。康丁尼．維齊斯大主教，坐在陽臺窗口邊的椅子上，靜靜地沉思。洛夫神父進來時，他轉過頭來對他微笑。

嬰兒哭叫不停，最後護士把她連著搖籃一塊兒抱起來，送到指定好的育嬰室去。

「你千萬不要！」他叫著。「媽的，麥姬，你的驕傲呢？我們要以工作來換取，不借！我一生中從沒欠過人家一分錢，現在也不要破這個例。」

洛夫主教覺得肩膀縮緊了，耳朵周圍的皮膚有種奇怪的刺痛的感覺。「告訴我。」

「原來你就是洛夫。」安妮說，把她的手杖靠在一張竹桌上。

「如果她的生命有危險，你會叫我嗎？」

「我終於明白其中的悲哀了！親愛的洛夫，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糟，真的。你會活著為很多人行善，你會被很多人敬愛，而她得到了滿足追憶芬芳回憶，不會再求什麼了，因為你把愛存在這片玫瑰花瓣中。」

但是你快樂嗎，麥姬？他對你好嗎？你愛這個路克．歐尼爾嗎？他是什麼樣的人，使得你棄我就他？他不過是個平常的牧人，你對他的喜愛就強過對戴維斯．歐魯克、安格斯．麥崑等人的喜愛嗎？是不是因為我不認識他，所以無法作比較呢？你這樣做來折磨我，麥姬，是要報復嗎？可是為什麼沒孩子呢？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他自己像個浪人一樣四處流蕩，把你放在朋友家住？難怪你沒孩子？他和你相處的時間不夠長，麥姬，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嫁給這個路克．歐尼爾呢？

「他真『好』！」麥姬說。

她怒不可遏，騙子，自大狂！但卻隱藏在內心沒發出來，隱藏得那麼好，她自己都感到驚奇。她把注意力轉移到手握著的小橡皮圈上。「這些保險套是怎麼回事？它們怎麼會阻止我有孩子呢？」

他頭都不回的走出房間。

路威把他貯存的香檳打開，五個人酒杯滿盈的站著；神父、醫生、助產士和那對夫婦，為了母親的健康幸福，和她那哭喊的壞脾氣嬰兒舉杯慶祝。這天是六月一號，澳洲冬季的第一天。

路威終於從蔗田中回來了，他很焦急，因為他看不到一個人，他又不敢進臥房。

她自己絕不會問到洛夫主教，巴伯也不記得在信裡把他從費那兒得來有關那位主教的消息帶上一筆，後來卻有一封信裡全是有關洛夫的事。

「不，不會！路威全安排好了。安娜．瑪麗亞，你沒來之前她替我工作過，她有個妹妹叫安娜．芝泰然要到唐氏威爾去當看護。但她要到明年三月才滿十六歲，而且她馬上就要從學校畢業了。所以你走了她會來這兒，她很會帶孩子。」

「那麼你已經有錢了。」她說，聲音非常平靜。「我可以寫信給洛夫主教，向他借這筆錢，他不會要我們利息的。」

「幹什麼？」

「你記不記得我離開卓吉達那晚，你送給我的玫瑰花？」他溫柔地問。

「離開一陣子，麥姬，好好休息、吃飯、睡覺，不要再煩躁。也許當你回來的時候，可以說服路克實際買下那個牧場，而不要光是嘴巴說。我知道你不愛他，但是我想假使他給你一點機會，你或許跟他在一起會快樂的。」

「嘿！難怪她才一直要洛夫，因為叫路克也沒有用，他一點也不能安慰她。」

「我簡直不相信我的眼睛，但是我想路克終於記起了他還有個太太！」

「麥姬！」

「從麥姬開始分娩起，她就一直叫洛夫這個名字。我承認我當時都迷糊了，因為我以前從來沒有聽到她提到洛夫這兩個字。」

「噢！是的，這個勇敢的小婦人不喊也不怨，有好多情況還好的人生產時都非常痛苦。她一直問我洛夫來了沒有，我只有騙她說約翰斯東在淹水。她丈夫的名字不是路克嗎？」

「這次的談判一完，我就要到羅馬去接任樞機主教，在教皇的直接監督下，繼續我的工作。」

奇怪得很，她好像永遠無法恨路克，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恨洛夫。為什麼對他那麼生氣呢？為什麼恨洛夫而不恨路克https://m.hetubook.com.com呢？她覺得是因為她自己那麼愛他，而他卻一再地拒絕她。她恨那個導致她嫁給路克．歐尼爾的愚蠢的衝動。那是種對她自己和洛夫的背叛。

「路克不是壞人，也不是討厭的人，」她繼續說，「只是個男人。你們全一樣，像那些大毛蛾，為了追逐玻璃罩後面的愚蠢火焰，自己眼睛看不見那麼清楚的玻璃卻撞得粉身碎骨。就算能進到玻璃罩，飛進火焰裡，也只是自尋死路。」

「馬上叫你。」

「胡說，如果路克要你和沒有同情心的人住在一塊兒，你早回卓吉達了，誰知道呢？也許那才是最好的一條路。」

「不會，我為了教會而捨棄了她，我會永遠捨棄她，我已經離她太遠了，永遠也不會回頭。」

「我最好回到她那兒去，讓你去對付他，安妮。我暫時不會對她提起。如果是他的話，先給他一杯茶，把難講的事留在後面，他會用得著那杯茶。」

躺在一張又涼又軟的床上，簡直像進了天堂。路克從箱中取出一個棕色袋子，從袋子裡撿出一些小圓形的東西，排成一排放在桌上。

「當然你先要在羅馬接受訓練和指示，這大概要花六個月時間，那段時間，我會給你介紹我的朋友，我要他們認識你，因為有一天我會找你到梵蒂岡來幫我的忙。」

「賈絲汀。」

路威比他太太更熟練，單膝下跪親吻那隻伸向他的手上的戒指。「請坐，您和安妮談談，我去煮點茶。」

「你愛的是那位大主教，對嗎？」

「我很高興我沒到凱恩斯去。」她說。「我母親從來不到醫院生小孩，父親說她有過一次難產，但是她還是熬過來了。我也是一樣，我們柯立瑞家的女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

「希米霍奇到了，閣下。」他說，深深一鞠躬。

到這個時候她只得承認懷孕這件事是個災難。她和路克的婚姻完全奠基於錯誤的理由上。他為了她的錢，她是一面在逃避洛夫，一方面又保有洛夫。

安妮根本無意拒絕他。「來吧，閣下，請從這兒走。」她一面走一面在想屋子是不是整齊乾淨？他走過史密斯醫生和助產士身邊，就好像沒見到兩個人似的，跪在床前，手伸向她的手。

「閣下，真不知怎麼謝你！是你賜給我這種大好的機會。」

「是的，先生。」洛夫？洛夫？這就是洛夫？這就是洛夫啊？

她開始啜泣，又馬上抑制住；她臉上有痛苦的細紋，這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他知道即使她充分休息，恢復健康，亦無法褪掉那些細紋的。

「哦，就是一種黃疸病，收割工早晚都會染上這種病，是由蔗田的老鼠引起的，皮膚破了就容易染上，和其他的人比我還算好的呢。」

麥姬又說：「我會去度假的，我很感激你們為我著想，這也許正是我所需要的，但是你們真有把握。賈絲汀不會太麻煩麼？」

路克借了一部車，有天早上一大早就來接麥姬。他看來又瘦又黃。麥姬吃了一驚，她把箱子遞給他，爬上車在他旁邊坐下。

她彷彿從夢中醒來，看見她所愛的臉緊靠著自己的臉，帶著愛情和嚮往的藍眼正望著她自己的眼睛。她怎麼會把他和路克混為一談呢？沒有人像他一樣。路克是現實的黑暗面；洛夫則像陽光一樣燦爛、一樣遙遠。能看見他有多棒啊！

「看來我們不必等到年底就可以去度假了，麥姬，我要等完全康復才能回蔗田工作，要確信已經復原的最好方法，就是度一次好假。所以我一星期左右來看你，我們到阿澤洞高原的愛琴湖去玩幾個星期，直到我完全康復可以回去工作為止。」

「我仍然把它保存在我的彌撒書裡，我每次看到那種顏色的玫瑰，就想起你，麥姬，我愛你，你是我的玫瑰，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人類憧憬和思想。」

安妮很快的彎身吻了吻她的臉。「親愛的，我們出去，你和大主教談談，我相信你們有很多話要說。」護士張嘴望著這位神父，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安妮靠著路威向護士招招手。「來啊，蘭蒂，和我們一塊兒喝杯茶，如果麥姬需要你，大主教會告訴你的。」

「一個憧憬，一個思想！一個人類憧憬和思想！是，這是對的，這就是你心目中的我！你什麼都不是，只是個夢幻的傻瓜，洛夫．德．布利卡薩！你對生命懂得的不比蛾子多些！難怪你會成為一個神父！」

「好了，沒事了。」他帶著滿意地說。「麥姬還要多加注意，但是她會好起來的。是一個五磅重的瘦女嬰，但卻有特大號的頭，脾氣壞得正好配她那討厭的紅髮，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剛生下的嬰兒有這種紅頭髮的。你們用斧頭都劈不死這個小東西。」

她突然站起來，踱到客廳，安妮正坐在那裡看書。

「目前還好，大夫自己沒把握。路威，我們有位客人，這位是洛夫．德．布利卡薩大主教，是麥姬的老朋友。」

「我在書上看到的，而且我喜歡這個名字。」

「你是穆勒太太嗎？」他問，對著她溫和的笑著。

可是她仍然以那種好像在恨他的眼光看著他。「噢，算了吧，洛夫！我不是你的麥姬，我從來就沒有是過！你不要我，你把我推給路克。你以為我是什麼，聖人嗎？修女嗎？不過，我不是！我是個平凡人，而你卻破壞了我的生活！這些年來我一直愛著你，不要別人，只要你，等你……我拼命想忘了你。可是，我www.hetubook.com.com嫁了一個我認為長得有點像你的人，他也不要我。我希望被要、被需要。難道這過份了嗎？」

「是的，我記得。」她的聲音失去了生氣，眼睛裡的冷漠光輝亦已消失。這雙眼睛現在如同一個沒有希望的靈魂般注視著他。

為了不使他看見她的痛苦，她忍耐下來了。如果這是自然的事情，為什麼會那麼痛？

「你說你愛我，但你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麼；你只是隨口說出你記得的字句，因為你認為這些字句好聽又悅耳！我困惑的是，為什麼你們男人沒辦法把所有女人都拋開，這是你們喜歡做的，對不對？你們應該想出個男人相互嫁娶的辦法；那你們就快樂無比了！」

「那我呢？」

「上帝賜我才智發掘了一個幹才，不能被埋沒，洛夫！讓我們跪下禱告，上帝是仁慈的。」

「不舒服是不是，麥姬？」他事後問。「經過第一次後還這麼痛，你一定是生得太小了，好，我不再做了。換個姿勢有沒有關係？」

「噢，有什麼關係？」她問：「如果你是想不要弄痛我，當然可以！」

「他有一天出人意料的來了，麥姬。」巴伯信上說：「看來有點煩惱沮喪，我看他一定因為你不在而很困惑，他為我們沒告訴他你和路克的事，非常生氣，後來媽告訴他是你不讓我們說，他就一句話都不說了。我認為我們之中，他最想念的是你，我想這是很自然的事，因為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們久，我想他一直把你當做他的小妹妹。他到處亂逛，不相信你不會突然冒出來，可憐的傢伙。我們沒有你的照片可以給他看，他問我們要，我們才想起來，說起來也怪，你一張結婚照都沒拍過。他問你有沒有孩子？我說我想是沒有。你沒孩子是嗎，麥姬？你結婚多久了？快兩年了吧？一定有了，因為現在是七月了，光陰似箭，對嗎？我希望你早點有孩子，因為我想主教一定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我要把你的地址給他，可是他不要。他說沒用，因為他要陪樞機主教到希臘雅典去一個時候。那個大主教的義大利名字足足有四碼長，我永遠也記不住，他們要坐飛機去呢！麥姬，你想不到嗎？反正他看你不在，沒人陪他，他也待不下去，只騎了一兩次馬，每天為我們望彌撒，過了六天就走了。」

說完話他嘆息著，將目光轉移到這對夫婦焦慮的臉上。「因為路克不會幫助她，看來我們必須幫她，如果路克真的不要她，最好讓她回卓吉達去。我知道你們不願意失去她，可是為了她，還是想辦法勸她回家吧，我會從雪梨寄一張支票到你們這兒給她，她不會因為要向她哥哥要錢而發窘，等她回到家，她可以告訴他們她的情形。」他眼睛瞟著臥房的門，不停的轉動。「親愛的天主，讓孩子生下來吧！」

「你升為大主教，回澳洲去接替我做教皇使節。」

「為我和嬰兒禱告。如果說有人能救我們的話，那只有你。你比我們都更接近上帝，沒有人要我們，沒有一個人要過我們，甚至包括你在內。」

「我是她的老朋友，我可不可以見見她？」

大雨傾盆，打在鐵皮屋頂上，她要喊叫似的高聲談話，才聽得見彼此。

「您怎麼認識麥姬的？認識好久了？」

「安妮，她還好嗎？」當他太太和大主教一起出來時，他問道。

八月底，麥姬收到一封路克的信，信上說他生了威士病而住進了醫院，已經脫離危險，很快可以出院了。

「路克在那裡？」

路克睜開了眼睛，想把她推開，可是，天啦！沒戴保險套的感覺真使他難以相信；他從來沒有如此做過，從不曉得有什麼不同。他太興奮了，雖想推開她，可是力不從心，到最後他雙手摟著她。雖然他知道哭叫不是男子漢所當為的，可還是禁不住叫起來，事後他溫柔地親吻她。

她靠過去，撫摸他的胸膛。「你沒看見嗎？我坐起來了！它根本就沒留在裡面，又都流出來了！噢，路克，求求你！那樣做好多了。我保證沒事，因為我感覺到都流出來了，求求你！」

路威端了一個裝著食物和茶的盤子進來，坐了下來。神父把麥姬下嫁路克之前的生活狀況說給他們聽。

「我一輩子也想不到路克．歐尼爾會那麼魯莽，把她帶到這兒來當女傭，而且厚著臉皮堅持把她的工資存入他的戶頭！你知不知道這可憐的小東西自從來到這兒以後，皮包裡從來沒有過一分錢可以用的？去年聖誕節我要路威給她獎金，因為那時候她需要很多東西，可是那點錢她一天就花完了，而她也不肯再多拿我們的錢。」

「我希望祇是我個人的悲劇，告訴我一些她的事吧，她婚後情形如何？我已經多年沒看到她了。」

安妮蹣跚的隨在他們後面，進入臥房。麥姬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除了她的手偶然地痙攣以外，沒有痛苦的跡象，她轉過頭來朝安妮笑了笑。安妮看見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

他眨眨眼。「別挖苦人，麥姬，不管過去遭遇了什麼事，你都保持你的甜美，我發現這是你最珍貴的地方。別改變，別因為這件事就變了，我知道路克的漠不關心很令人難受，但是不要改變。要不然，你就不再是我的麥姬了。」

離開了沿海平原的潮熱，路克復原得很快，體重增加了，皮膚又轉成了原本的褐色，在麥姬的誘惑下，他勉強多住了兩個星期。麥姬唯一的希望是替他和*圖*書生個孩子，用這個來迫使他改變心意。

他關上燈，把她拉到床上，過了一會兒，就伸手摸他的保險套，她從聲響裡知道他正在戴，因為這種聲音和在丹尼旅舍裡的聲音一樣，這個騙子！可是怎麼辦呢？

神父苦笑了一下，將他那雙修長漂亮的手合在一起，像個教堂尖頂。「她十歲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麥姬就像一面鏡子，迫使我從鏡子裡看出自己的人性。」

「不要為麥姬難過。」洛夫嚴厲的說。「我不認為她會替自己感到難過，當然也不會為了缺錢而難過。這樣還替她帶來了一點樂趣，不是嗎？如果她真的缺錢用，她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拿，我敢說路克的漠不關心比缺錢帶給她的傷害要深得多。我可憐的麥姬！」

「梅婁克島，在那兒？」

只要是人，有誰能抗拒這樣完美愉快的提議呢？像亞當一樣，路克點點頭，因為這個時候，他比麥姬懂得少多了。

「那對你們兩個人是一個悲劇。」

「不是什麼麻煩，我今天接到一封蒙特維帝樞機主教的信，其中提到了教皇的意願。」

麥姬伸手拿了一個，看了半天。「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呀？」她好奇地問。

「我看她對生命不太感興趣。」麥姬帶著回報的微笑說。他看起來老多了！她把臉轉向安妮和路威，伸出另一隻手。「我親愛的好友！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有沒有路克的消息？」

史密斯醫生拍他的肩膀。「閣下，我認為你現在應該到外面去。」

「多特殊啊！你為什麼留著這個？是不是紀念你的家鄉，或是你的母親？」

「不懂。」她說謊。

他用手撫弄著她的乳|房，笑了。「我到高潮時會產生這種……我不知道……，如果不戴套子，這種玩意兒就會留在裡面，在裡面浸得久了，就會生孩子。」

「什麼叫威士病，路克？你說你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但我看你還是滿臉病容。」

「噢，走開！我不要看到你！關於你那寶貝玫瑰，你別忘了一點，洛夫——玫瑰有尖刺！」

「剛才就不該那樣做的，麥姬。」

她吸了口氣。「因此幾星期以前，我寫了封信給一位在觀光局做事的朋友，替你登記了一次假期旅遊。別為費用問題抗辯；不是用路克的錢，也不是我們的。那位大主教寄來了一張大額支票給你，你哥哥也給你和孩子寄了一張來，我想他是要回家打一轉，所以他支票上寫的是『卓吉達全體贈』。我和路威談論過後覺得最好是讓你花錢去度度假。我不以為回卓吉達是種正確的度假方式。路威和我認為你最需要的是一段考慮時間，沒有賈絲汀、沒有我們、沒有路克、沒有卓吉達。你以前有沒有自己單獨過日子，麥姬？是時候了，該嘗嘗獨自過活的滋味了。所以我們在梅婁克島租了一間小屋子，訂的是兩個月期限，一月初到三月初，路威和我會照顧賈絲汀的。你知道她不會闖什麼禍，如果有一點不對，我們保證一定會立刻通知你。那島上有電話，所以不用多久就可以把你找回來。」

她的臉縮小了，眼睛顯得更大了；它們是柔和的，充滿了霧樣的光，沒有恨也沒有愛。「我想我會要她，是的，我要她，我好不容易得到她，可是我懷她的時候，一點也感覺不到她，只是她並不要我。我想賈絲汀不是屬於我或路克、或任何人的。她永遠屬於她自己。」

「路克是個混帳東西。」

他的唸珠和彌撒書擺在附近的桌上；他手在發抖。洛夫伸手拿唸珠時，把書碰到地上去了，書本開了。大主教隨手撿起來，發現書中夾了一片玫瑰花瓣。

「啊，我的天！快到臥房去躺下去——不是你的臥房，我們的臥房。」

一個護士趕來接助產士的班，她要待到醫生宣布麥姬脫離危險期後才會離開。安妮、路威和大主教一起進房看麥姬。

「我得走了，麥姬。」他溫柔地說。

當醫生在走廊上和安妮在一起的時候，已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那是個穿著黑色法衣，繫了一條紫腰帶的男人。當他轉過身來，安妮都糊塗了，以為路克在和她玩什麼花樣。

她在黑暗中笑了。我的好男人，我要整你！你等著瞧好了，路克．歐尼爾！就算痛得要死，我也要得到孩子！

「是的。」

「你有沒有通知她丈夫？」他一面登上梯階一面問，助產士跟在他後面。

「保險套，」他忘了兩年前的決定，不告訴她他在避孕。「做|愛前，我把這個戴上，不然可能會有孩子，在我們沒有自己的地方之前，我們養不起孩子。」他赤身坐在床邊上，他很瘦，肋骨都突出來了，可是他的藍眼睛卻炯炯有神。他伸手握住她那隻握住保險套的手。「快了，麥姬，快了！我認為再有五千鎊就可以在查特塔爾西邊買塊最好的地了。」

「洛夫，幫助我！」她說。

「好，我相信她一定會很高興，大主教。」——不，這樣不對，人家都不說大主教，都說閣下，喬就是這樣稱呼的——「在比較正常的環境下是可以的，但是此刻麥姬正在受生產的苦難。」

彩虹消失了，太陽已隱跡了。又要下雨了。

史密斯醫生從他的小醫院，帶了儘可能帶的裝備，開著他的老爺車和助產士從敦格拉趕了來。敦格拉和希米霍奇的設備半斤八兩，但是麥姬應該到凱恩斯去才對。

「我以為事情都辦妥了，是不是突然又有麻煩了，閣下？」

「路克？」

「我想她根本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