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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信人

作者:馬格斯.朱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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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鄉的石頭 ♣6 石

♣ 故鄉的石頭

♣6 石

我再度仰頭望了半晌,然後朝著它們走過去。
我們以前常去河上游一帶釣魚,比賽看誰能先跑到,我從沒贏過。我跟自己說過,要是我全力以赴,我會贏得了他。
「沮喪嗎?」我問。
有多少人有這種機會?
我相信他。
又經過奧黛麗的家。
我中了他的計。
我靠邊停。
湯瑪斯.歐瑞利
時間已晚。凌晨四點左右,我在回程路上載了一個年輕男子。他招手叫車的時候,我在車上先評估他。他看來站得蠻穩的,不太像是會吐的人。我最討厭的就是快要交班時,有人吐在車上,讓人憾恨的幾秒鐘時間便可讓我一晚上的努力都泡湯。
好開心。
老樣子,用走的回到我的破屋子。
「誰?」
奇怪的想法。
我的雙腳撐不住了。
河水奔騰聲穿過我的耳,汗水在我的胳膊底下,沿著左身淌下,流過我的胸腔,到了褲頭。
我的心臟在耳朵裡鼓掌,起先如一群鼓譟的群眾,接著頻率減慢,降低到像一個孤獨的人在拍手,毫不保留他的挖苦之意。
「我得回去。」我喃喃說,卻沒有移動。
我們開到商店街,他吩咐我:「開到底。」

「如果你必須馬上趕到某個地方去,卻不知道怎麼去,你的感覺會怎樣?」
從冰冷變得溫暖。
結束了。
我想跟他聊聊。
我蹲下來,把手放在看門狗的肩膀上(或者狗最像人類肩膀的部位),接著,我們動身去找故鄉之石。
他從嘴裡迸出一聲笑,大概在我前方二十公尺吧。
我們停下,因為這裡恰好碰到一個難題。
因此就只有那麼一次。
「這裡。」
「別自以為聰明,只管開車就好。」
「到哪?」我問。
「我沒事,只是在想事情。」我告訴他。
「誰跟你說的?」
拍手。拍手。
我也很高興,然而比賽一結束,我便隨即離開。
開了一整晚的車,我兩條路都有可能選擇,但是我現在做好了準備。我要從臉上撕下那張可憐兮兮抱怨連連、愛找藉口的嘴巴,著手進行這項任務。我任由自己沉浸在客廳的光線中,心想:(艾德,別再怪它,接受它。)我甚至走到前廊,看一眼我狹隘的眼光所目睹的世界。我想征服那個世界,生平首度覺得自己有能力做到。到目前為止,每個必須克服的難關,我都經歷過了,而我人還站在這裡。是啦和_圖_書,雖然我是站在一條破爛的前廊上,它搖搖欲墜,而且我算是哪根蔥,竟然說世界變了。但是,只有老天知道,我們已經被世界佔據夠久了。我身旁的看門狗坐著留意四周,至少牠盡了全力。牠居然看起來可靠聽話,我低頭看著牠說:(時候到了。)
我還在想梅花A ,與故鄉之石到底在哪裡。
「我才不付。」
他十歲。
我得鼓起勇氣才開得了口,這個傢伙看起來想宰了我。「我說:總共是二十七塊半。」
「艾德,球賽你想打哪個位置?」
停在路上。
更像是——
「怎樣?」他的眼神讓我陡然一驚。
我隨著弟弟與自己往上爬。
聽到這句話,我自問:(怎麼所有來找我的人,不是有暴力傾向就是愛吵架?)彷彿不論我怎麼努力,最後總是在我的破屋子或車上遇到這種人。
兩邊的門都開著。
我緊張不已,卻還是問了。「家在哪裡?」
藍黑色的天空飄忽不定。
「艾德?」他輕拍我:「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我的雙腿緊繃。
我當然照著他的話做。
我見到它了。
我想到車子,門是開著的。鑰匙還在裡面,這是計程車司機在追逐落跑乘客不該犯下的頭號過失,其實是最根本的過失。大家都會拿起鑰匙,都會鎖門。只有我例外。
我手腳並用,推著身體前進,往下流動的河水碎成片片水花。天地逐漸亮起,輪廓出現,色彩展露,好像有人為我周遭的世界上了色。
「蘇珊?」
星期六,我去看蘇菲跑步。她還是跑第二名,但她是光著腳跑的。她見到我,點了個頭,什麼都沒說,因為當時她正在賽跑。我站在沿著直線跑道圍欄的後方,在她經過的瞬間,我們認出彼此,這樣就夠了。
他的嘲弄讓我心生恐懼,但是我還是接著說:「你知道的啊,戴瑞跟——」
這星期接下來的幾天很快就過去了,我玩牌、開車、跟看門狗閒蕩。星期四晚間,我跟小馬在鎮上的運動公園裡踢足球,然後看著他在家裡喝到酩酊大醉。
遠處,計程車的門還敞開著。
我孤注一擲,換另一個角度切入。「你認識戴瑞跟契斯嗎?」
我站在原地,往記憶攀爬,看著他的兩條腿消失在黑暗中。
我想挑起話題。
蓋文.羅斯
我們玩牌。
(幹得好啊,艾德。)
「要是你認真打,真的能打得很好。」他接著說。聽到這句話,我就該告訴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馬,他也打得很棒。但是我閉著嘴沒吭聲。
「靠河邊那裡?」
「艾德,我想念你。」我聽見那天下午她在公園所說的話。即使是今天,當她跑過,我也從她臉上看出她正在說:很高興你來了。
他講出她的全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蘇珊.鮑依。」他聳聳肩。「我記得她跟家人搬走的時候,居然一句屁話也沒跟我提過。事情已經過了三年了……當時,我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整個人都要抓狂了。」他呼應我剛才的想法,「有些人,例如瑞奇吧,他一向不痛不癢。遇到這種狀況的話,他會罵那女的是婊子,然後喝罐啤酒,買張馬彩,」小馬苦笑,垂下頭,「然後,句點。沒了。」
我靠邊停下,他上了車。
他的眼神狂野起來,他打開車門,跳出車外。
我相信他的話,因為他就這麼坐在位子上,任由眼珠子在那黃顏色中變得又圓又黑。這個男的不付錢,沒有商量的餘地,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不過我總得試看看。
「艾德,你運氣不好。」他又轉身,然後走了。
跑著跑著,我想起以前曾有同樣感受——肚子裡的恐懼感。
他思索著我提出的問題,暫且把蘇珊放到一旁。「比方說,來不及趕上年度雪橇盃球賽?」
往河邊開下去。
我,輸了。
那天晚上開車時,事情發生了。
我腦裡閃過一個念頭,想問小馬有沒有聽過故鄉之石。但感覺上好像有某個東西阻止了我開口。他不會懂的,而且我確定如果我要擔任傳信人,我就得自個兒進行。
當時我十一歲。
潮濕的草地,軟弱的言語。
我想問問那女孩的事情,看看他是不是還愛著她,依然想念她。
湯米那天不曉得學會了什麼技巧,少說贏了我四到五公尺。
當下我覺得中了圈套,接著跳出車外,跟著他往河邊跑。
我跑步。
自由自在。
「不知耶。」
一陣陰沉的風穿過樹林間。
不過,我沒有得到答案。
「回來!」
有天晚上,我又去米菈家唸書給她聽。
靜默良久之後,我總算打破沉默。我想起有人把麵包擘開與人分享。而我現在呢,是把問題分給身旁的朋友。
我全力以赴。
「喲。」我說。很遜,我知道。
小馬依舊跟爸媽同住,那棟屋子的確相當舒和*圖*書服。木頭地板,窗明几淨,打掃工作自然都是他媽跟瑪麗莎一手包辦。小馬、他那懶得要命的哥哥和他老爸三人連舉手之勞都不肯幫。小馬拿出一小筆錢當家用,剩下的都放進銀行。我有時真想知道他存錢的目的為何。最近一次結算,他說已經存到三萬塊了。
岩石。
「那我要拿走你的夾克。」
空氣吹拂我的嘴,我卻好像無法呼吸。
「好,謝謝。」
「往前開就好,」他一開口就充滿威脅。「載我回家。」
事實證明,我什麼都沒帶。所以我先用鉛筆把名字寫到我腦袋中,接著用墨汁再描繪一次,然後將字刻出來。
三個名字都沒聽過。好極了。要是我認識要找的人,困難度會增加。
安姬.卡魯索

「艾德?」
「什麼?」
得到機會的少數人之中,有多少人真的把握過?
然而,我一句話都沒說。我和小馬,願意讓對方瞭解自己多少事情呢?

凝滯。
他回頭一看。
「為什麼不付?」我問。
我腦海裡出現車子的畫面。
蓋文.羅斯
「謝謝,謝謝。」
回到車子旁,車門關著卻沒上鎖,鑰匙也沒插在引擎開關上。我坐到駕駛座上,拉下遮陽板,鑰匙掉到膝蓋上。
我們一起喝了一杯一定要喝的咖啡。我從抽屜把撲克牌取出來研究一番,希望有新的想法在腦海中閃過,冷不防把它逮個正著,要它把祕密洩漏給我知道。
那時我還小,追在我弟弟湯米後面,就是那個住在城裡、前景比我光明、挑選矮桌的品味比我高尚的弟弟。不用說,他當時跑得就比我快,比我優秀,使我好尷尬。有個跑步比較快、身體比較強壯、腦筋比較聰明、表現比較傑出,樣樣事都比你優秀的弟弟,我覺得是可恥的。結果湯米就是這樣,事情就是這樣。
「別擔心,小馬。」我說。「我不會有事的。」
太陽升起來了,如紙板般的天空中,一個裁剪後所遺留的橘色窟窿。
「喲什麼喲?」
我停下來。
我多少也希望自己不動腦筋,重要的事情都不擔心、不在意,效法我們可憐的好兄弟瑞奇,開開心心,沒事奈何得了你,你也奈何不了一切。
平滑的岩石。
我花了近四十五分鐘時間才返回車上。
我找到故鄉之石了。
「唔……」他全心全意地思www•hetubook•com•com考,粗糙的手搓著臉上金黃色的鬍鬚渣,顯示球賽對他有多麼的重要。「我會不斷想像那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心裡也明白自己無法改變情況,因為我人在遠處。」
我把車開進鎮上,太陽緩緩在天空攀升,條條街道都空盪盪的。我把車停進「空車行」停車場。
我聽見河流聲,往上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正跪倒在故鄉之石的中間。
他說:「再過一個月,重要的球賽就到了喲。」他喝他爸的啤酒,自己是從不花錢買的,從不。
湯瑪斯.歐瑞利
還是該坦白說。
將近十年之後,我又舊地重返,依然追趕著一個比我快、比我壯、比我厲害的人。
明知身上沒帶紙筆,我卻還是找了找。就像是你提供了他人錯誤的答案,雖說不太可能成真,卻希望有什麼奇蹟發生,答案突然變成對的。
「沒錯,對吧?」
我跪下來。
「總共是二十七塊半。」
可是輸了。
沒作聲。
「我沒錢。」

差不多走了半條街,我們停下腳步。
安姬.卡魯索
「小馬?」我問。
我們坐在車裡沒講話,看著車窗外的光線往後斜退。他就坐在前座,每次我打算偷看他都沒成功。我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準備好了要逮住我。
我觀察母女倆人,她們看來很開心。之後我便不再介入她們的生活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他要帶我到梅花A要我去的地方。
「當然。」
這我還能容忍。「可以這麼說吧。」
看門狗見到我很開心。
它找到了我。
我快要到了。
他瞪著我,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你住的地方。」他眼睛黃得好詭異,好像貓眼。他有一頭黑短髮,一身黑衣服。他又說了五個字:「往前開,艾德。」
拍手。
車子經過了我家。
(在那裡,)我用手指著,(岩石在那裡,巨大的岩石。)老天,我看見我們站在那裡把釣魚線往下拋,又蹦又跳,偶而還哈哈大笑。我們立下誓言,不能跟任何人說我們來這裡。
在想像中,我又看見我們一塊在河岸邊釣魚,接著又往上游處走去,直到附近都沒有房屋的地方,到了得用爬才上得去的上游處。我們站在岩石上釣魚。
小馬今晚聊天的興致不錯,他說:「記得我以前交往的那和*圖*書個女孩子?」
我一開始慢慢走過去,接著腳步變得激動走來。我奮力往上游處走。
我吐出一口氣。
(放棄了,可真是帥啊。)
我的雙手碰到冰涼的石頭。
我站在草上,聽到河流的聲響,像是喝水的聲音。當我往河裡看過去,望見河面上的星斗,彷彿是畫在水面上似的。
跑了將近一公里之後,我喘不過氣來。
她見到我非常高興,再次假扮吉米的感覺真棒。我喝了茶,離去前,親吻米菈起了皺紋的臉頰。
我的腳好癢。
那塊大石頭上刻了三個名字。
我查過地圖,找出幾本我爸的舊書,閱讀了地方文史資料。然而完全沒有任何線索可以知道故鄉之石在哪裡。黑夜已深,白晝將近,我感到日月正在彼此交疊之處消蝕。每分每秒鐘都提醒著我,我必須去調整、協助或阻止的事情,正在持續發生。
「我想當中衛,」他告訴我心裡話,「不過我大概又會分到翼鋒的位置。你雖然又瘦又虛弱,還是會分配去當前鋒。」
看了最後一眼之後,我離開岩石,一面反覆背誦名字,以免忘記。
我去了幾趟艾德格街,一切照舊,那男的沒有回來。我料想他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見到我們。
我待著原處,直到第一道光芒出現,我看到我與弟弟在賽跑。
「想東想西會只讓自己痛苦,」他警告我:「你最好別亂想。」
我們不知道要去哪裡找那塊「故鄉之石」。
我們快抵達小鎮時,我便閉上嘴。我只管開車,偶爾想偷偷摸摸多看他幾眼,卻是白費心機。
是這幾個名字:
「聽好,老兄,你講第一次我就聽見了。」他的語氣更加嚴峻。「我跟你保證,再提起那兩個名字,你連家都回不了。」
我想著:(艾德,你剛是說回來?「回來」這句話耳熟能詳,是每個計程車司機遇到這種情況會大喊的話。你得想句新臺詞出來啊。剛才沒有在最後加上「窩囊廢」這幾個字,還真是奇蹟……)
他慢慢逼近我,首次展露可說是友善的態度。「他們說得沒錯啊,你是個固執的狗崽子。」
在城裡開車時,我留意尋找愛麗絲的身影,尤其是在靠近大碼頭旅館或十字旅社的時候。然而,到處都不見她的蹤影,我有點失望。我載到的乘客,都是自以為知道哪條路比較近的老男人,不然便是一面看錶、一面講電話的雅痞商務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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