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現在給我進去！」

「你的女兒也是。」我不敢相信聽見自己嘴中說出這句話來。

當我跑過馬路的時候，小馬已經癱在地上，像個僵硬的「大」字形。

「我希望那個死小孩還沒睡。」我大聲說出我內心的懷疑。

回到車上，我發現我只有一個人。

這個跟老牛排一樣咬不動的小個子，高高站在小馬旁邊，開始互搓雙手。

「沒關係，小馬。」

接著我看到了蘇珊。她站在門口，牽著一個小孩的手，是個女孩子。（你有個小女兒！）我想對小馬大吼，但是我認為當下不適合。

「你又是誰啊？」

「進去，蘇珊。」

「祝你一切順利。」我說。天哪，我從車裡就可聽見他的心跳，那心臟一下下的跳動沒有如棍棒打死這個可憐蟲，還真是個奇蹟。

他要穿越馬路，試了兩次。和_圖_書

我沒走。

有個孩子在哭泣，左鄰右舍聚集在街上，出來看好戲。亨利轉過去，要他們全部把自己的臭屁股搖回家去——是他說的，不是我說的噢。

亨利．鮑依氣到眼睛含淚，淚水刺穿了他的雙眼。「那個雜種，讓我的家庭蒙羞啊。」

我又陪他站了一晌，心裡說：你給我好好想想看。

「我去接你。」

小馬看著時鐘。

「你最好趕快給我走，小子，不然的話，你們兩個會像雙胞胎一樣回家。」

我們停在卡萊麥塔路十七號前。我忍不住留意到，這與鮑依家住的老地方是完全相同的石棉水泥爛屋子。依照傳信人的典型風格，我們停在對面路邊。

有人踢他。

「六點？」

「我七點五分進去。」

「很好。」

院子不同了，一次便成功。出乎意料。

七點五分到了。七點五分過了。

「還有你！」他又講話懲ｍ.ｈｅtubooｋ•ｃｏｍ•ｃom罰小馬，「永遠，永遠別再到這裡來，聽見沒？」

有人應門，小馬穿著牛仔褲、乾淨襯衫、靴子站在那裡。他們交談，但是我當然聽不見，我困在小馬心跳與敲門聲的記憶之中。

他進屋去，我現在聽見的是自己的心跳。我猜想，（這可能會是我一生中最漫長的等待。）我錯了。

我其實緊張得不得了，心想：（媽的，我以為那是我要說的話哩。）我很快地回答，語帶敬意：「我只是來把我的朋友從你的草地上接走。」

我對蘇珊點個頭。

我先說明一點，亨利．鮑依身型不高，但是他強健有力。

明天就去。

他們凝眸相對。

敲門，鼓起勇氣十四次才辦到。當我終於聽見他的指關節敲打木頭，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瘀青。

當時，我問小馬是否可以自己站好，他可以站著，所以我走近亨利．鮑依。我不確定他是否經常讓人有這種感覺，他個子矮小，但是www.hetubook.com.com越靠近他，他卻顯得越有力氣。那時，他大吃一驚。

我畢恭畢敬地看著他。

「不用，」我說，「我用計程車載你。」

她也對我點頭。

接著，最困難的——

亨利．鮑依伸出手指。

有人射他。

我走過去，蹲在小馬旁邊。他的上唇好腫，整片都是血，神智不甚清楚。

時間到了，我們在六點鐘離開我的住處，快七點時才抵達奧本鎮。交通壅塞。

那男人的聲音變得低沉。

他不高，但是很魁武。

用話語。

「好主意，要是我被打得頭破血流，我們現場會需要一輛一次就發動的車子。」

但是亨利．鮑依沒有興趣聽，他靠過去，站在他的正上方。

他站著不動，三分鐘。

那孩子又哭起來了。

我進屋之後，精疲力竭地坐在沙發上。五分鐘後小馬打電話給我。他沒有先說「喂」。

「好，七點十分。」

於是，我竭力在鮑依先生面前打直腰桿，指著小馬。而鮑依先生的雙手下垂和圖書，短而健壯。我說：「他可能給你帶來了恥辱，我知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離開的。」我再次看著小馬，那個身上有血跡的人。「但是他剛剛勇敢地面對你——那叫做尊敬，沒有比那種行為更合乎禮節，更讓人為他驕傲的。」小馬身體發抖，吞了一小口自己的血。「他明知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是他來了。」我看穿他的眼睛，一路直視到眼睛底。「如果你是他的話，你有辦法做同樣的事情嗎？你會坦然面對他嗎？」

約三十秒之後，小馬倉皇從大門口往外退，猛然而出，穿過門口，退到院子上。亨利．鮑依——蘇珊的爸爸——正在痛毆小馬，足以讓小馬牢牢記得好一陣子的痛打，一道細細的血流從小馬身上流到草地。我下了車。

我只有一個人，因為一個嘴巴帶血的年輕人又多走了幾步路，他往前走，朝著屋子往前走。以前與他在田裡碰面、做|愛到破曉的女m.hetubook.com.com孩正站在門廊上。

她走進去，我扶小馬站起來。他的襯衫上頭有幾滴灑落下來的血。

他內心交戰。我知道他在心裡盤算著，他很想勒死我，但是感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神奇的信心。最後，他回答我，他鬢角留著鬍鬚，說話之前，鬢鬍微微地顫動了。「你說得對，她很漂亮。」

「拜託——」他提出懇求，我明白我為他感到深深的悲傷，他痛苦萬分。「走，離開這裡。」

「裡面那個看起來是個漂亮的孩子。」我說，聲音意外地沒有顫抖，讓我有勇氣繼續說下去，「是不是，老伯？」

「明天去。」

小馬沒有答腔。

到了七點四十六分，小馬下了車，站在車外。

很好。

「嘿，給我滾出這裡！」

「伯父——」我聽見小馬求情，他只有嘴唇在動，其他部位都沒有動。他對著天空說：「我有差不多五萬塊——」

而且，他有堅韌的意志，是我以前那次艾德格街差事的迷你版。還有，他人是清醒的，而且我手上沒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