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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停了一會兒。

「去哪裡？」我問。

「妳現在是坐在這輛計程車上吧？」我又回望她。

蘇珊．鮑依想了想，面露感激，說：「你知道嗎，艾德？」她搖搖頭，「沒有人曾像你那樣跟我爸說過話。」

一陣微風輕拍草地。

他跟我之間的友誼關係，從此以後已經完全不同了，但是，我仍然用老方法對待他，我想他會很高興的。這些現在都存在我們的回憶裡了。

「梅琳達．鮑依。」這孩子的笑很迷人。

「或者像小馬那樣勇敢面對他。」

「不過，我愛梅琳達。」她說。「她是這一切醜陋之中唯一的一片美麗。」蘇珊坐在她女兒隔壁，照後鏡看我。「她讓我付出的這一切都值得了。你明白嗎？」

我告訴她，我可以載她到小馬工作的地方，但是她請我在附近的遊樂場停下來。

「是位女士，和_圖_書艾德，還是該說是女孩子呢。她特別指名你。今天中午十二點。」

他回我一句。

一個星期過去了。

「卡萊麥塔路？」我問，「奧本鎮？」

「她很可愛。」我跟蘇珊說。

「嗨，艾德．甘迺迪。」小女孩說。

有天早上，我把車開出「空車行」停車場時，瑪姬將我攔下。她快步走出來，揮揮手要我減速。我停下來，搖下車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還好有找到你。艾德，昨天晚上有客人打電話指名要叫你的車，聽起來是認識的人。」我今天才注意到瑪姬滿臉皺紋，不知為何，這樣卻使她的親切感增加了。「我不想等一下用呼叫器廣播……」

「沒錯，但是我對小馬所做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

「謝謝。」

「他跟她相處得很好。」她輕聲說。

「是啊。」我為我的好友露出笑容。

漸漸地，他越推越用力，雙手觸及女兒的後背。她放聲大笑，清純的笑聲傳到空中。

幾分鐘和*圖*書之後，蘇珊靜靜閃開，回來跟我站在一塊。

「這位是艾德．甘迺迪。」她母親告訴她。「寶貝，打招呼。」

我有種預感，知道是誰。

小馬看起來好龐大。

蘇珊有份兼差工作。她憎恨她父親，恨自己未曾反抗過，後悔所有的一切。

小馬的微笑，臉上偌大如玻璃的淚珠，是我見過最美的東西之二。

她同意地點點頭。

梅琳達．鮑依睡著的時候，車子裡面只充斥著引擎聲，但是醒來之後，她又玩耍又講話，還用左右揮舞著手。

他看出我神情底下的暗示，停下動作，吐出釘子，扔了工具腰帶走過來。在車子裡，我覺得他比之那個晚上還更緊張。

當我們接近鎮中心時她問我：「你恨我嗎，艾德？」我想起奧黛麗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她打開後座門，把孩子繫在座位上。我腦子這才m.hetubook.com.com想起，蘇珊已經是個母親了。我繼續看著她，她的雙手確認梅琳達安全地坐在椅子裡。她就像以前一樣漂亮。

這句話簡潔地傳入我的耳朵，我也許下意識演練過這段對話，我只有回答：「妳當時是個孩子，蘇珊。小馬是個孩子……妳父親是妳父親……我多少——」我告訴她，「我為他感到難過，他很心痛。」

我們聽見梅琳達的尖叫聲，「高一點，馬文．何瑞斯，拜託，高一點嘛。」

到了工地，小馬反覆捶打的動作正好出現一個空檔——他正舉高榔頭，嘴裡啣著幾根釘子。我逮到機會大喊，「你最好跟我去一趟，小馬。」

我蹲下去。「妳叫做什麼名字啊？」她的眼睛像小馬。

那天晚上，在奧本鎮卡萊麥塔路上，小馬坐在車內，血流到前座上。他摸摸嘴，雙唇一張開，血便悄悄流下，慢慢擴散開來。血一沾上椅子，他便罵了他兩聲，那是應該的。

他的步態，他的雙手，他的憂慮。

梅琳達跳回鞦韆上，小馬得到蘇珊的允許後，輕輕地、輕輕地將女兒推到半空中。

蘇珊留著一頭蜜色的長髮，眼睛是咖啡色，但比我的眼珠子深多了，人十分瘦。小女兒也有同顏色的頭髮，不過還相當短，捲繞在耳朵旁。她對我微笑。

她玩夠了之後，小馬讓鞦韆停下。小女孩爬下來，抓住他父親的手，跟他一起朝著我們走回來。即便從遠處，我還是可以看見小馬臉上有淚，淚如玻璃般清澈。

我謝謝她，瑪姬回我一句：「不客氣，親愛的。」我第一個直覺是立刻打電話告訴小馬，但我沒打，客戶至上，畢竟我也是稱職的司機啊。不，我反而開到他近來的工作地點——靠近榮耀街的一處重劃區，他父親的小卡車在那裡，先確定這點就夠了。我繼續往下開。

「謝謝，艾德。」

瑪姬點頭。

草地乾黃，無人照料。這是個老舊的遊樂場，相當老舊，有一組巨大的鐵製溜滑梯、hetubook.com.com鐵鍊搭的鞦韆、還有用彈簧及橫木搭出翹翹板應有的樣子。沒有令人作嘔的塑膠玩具。

小馬轉身看我時，我見到他眼底蹲伏著恐懼。他緩步走向遊戲器材，蘇珊．鮑依在那裡等著，梅琳達則坐在鞦韆上。

我什麼也聽不見，但是看得到他們在談話，小馬看似巨大的手與他女兒的手相握。我看出來他想抱她，想擁抱她，緊緊地擁抱她，但是他沒有伸手。

「這主意不錯。」我回答。她到那裡去等候。

到了遊樂場，我們雙雙下了車。我跟他說：「她們在等你。」不過，我猜他沒聽見我的話。我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小馬遲疑地往前走。

「因為我對小馬做的事情。」

我卻從照後鏡回望她，問：「為什麼應該恨妳？」

到了正午，我在奧本鎮蘇珊．鮑依住所外靠邊停車，她準時帶著女兒與幼兒的汽車座椅出來。

我發動車子往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