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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難了啦！」艾莉絲抗議。
「人家說治療感冒只需要一星期，如果放任不管，得要七天才能康復，」戴德利輕聲笑說，「妳恐怕得耐心養病。如果感冒了，最好回去待在溫暖的房間裡。我的車停在王子門前面，就在這條小路路底。我載妳回去。」
「謝謝你做的一切。」艾莉絲有氣無力地說。
「伊森，」艾莉絲從床上叫住他。
「我很累，讓我休息。」艾莉絲要求。
她走遠的輪廓開始縮小，直到變得細微，卻同時在艾莉絲心中逐漸擴張，直到無比碩大。
片刻後他回到她的床邊。
「凡事總有第一次，」戴德利無動於衷地說，「踩左邊的踏板，加速後慢慢鬆開。」
「千真萬確，這是自己做的。」
視線仍因為還沒睡醒而朦朧不清。她踉踉蹌蹌走到爐邊，把燒水壺放到火上。戴德利好心留了一盒火柴在架上。她想起聖誕夜的晚餐而開心地笑起來。
「妳怎麼說？」
「而她跟妳提到伊斯坦堡？真是可笑！妳也許應該去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你知道我從來沒開過車，」艾莉絲笑嘻嘻地回答。
「當然！因為這些是我自己做的。」
「不是很困難，」他保證，「左腳踩到底，然後等引擎發動時右腳踩一下，接著兩隻腳踩在左邊兩個踏板上面，讓車輪維持直線前進。」
「鴨子的聖誕節，妳忘了嗎？我出門散步的時候，在外套口袋裡找到我們在酒吧偷拿的麵包，所以我想出來散個步，順便餵鴨子。妳呢？妳又怎麼會來？」
「不，不太想吃。」
艾莉絲嘆息。
「可能是一些模糊回憶，全部在惡夢中亂成一團。」
他的大衣上滿是雪，臉色很難看。
「我一點也不懷疑。我應該也要得到流行性感冒才對，也許伊絲特．威廉絲會來拜訪我……她在《帶我去舞會》裡頭真是魅力四射。」
卡蘿穿上大衣踮著腳尖離開。她在走道上遇到正要出門購物的戴德利，兩人一道走下樓。來到街上，卡蘿轉身面對他。
「……就像某些氣味會讓人想起童年。我母親會在禮拜天做餅乾，然後每晚在我寫完功課後，拿出餅乾來配熱巧克力吃。那時候我不太喜歡吃，我讓餅乾融解在杯底，我媽完全看不出我的詭計。後來在戰時，我們在避難所等待警報結束，腦海中就浮現奶油酥餅的回憶。炸彈落在附近時撼動地窖深處，我就常常夢想著這道點心。」
「我在夜裡還是聽見妳來回踱步的聲音。妳還是沒辦法好好入眠？妳是不是累壞了？」
「妳還是要吃東西，一定要吃。」戴德利說。
「他看起來倒是很像。」
她穿好保暖的衣物，踮著腳尖離開家。維多利亞式的房舍裡靜悄悄，戴德利應該還在睡覺。雪白無瑕的街道景象迷住了她。雪能掩蓋城市裡所有汙穢，即使是最可悲的街區，在空乏的冬季也能找出美感。
「好主意！不過我還是建議妳再等幾天。依妳現在的狀況，我無法確定天雷是否能夠勾動地火。」
「好，走吧，」戴德利嘟噥著說，「既然這輛卑鄙的車子跟妳熟了起來，就由妳來開好了，看看妳加速的時候它是不是還會聽話。」
「但是那無法與妳的戶籍資料相印證。」
「妳從來沒想過要買些家具，比如說一個真正的床頭櫃嗎？等一下，等一下，這位愛搞神祕的小姐，」她興奮地接著說，「別告訴我上次妳鄰https://www.hetubook.com.com居闖入是妳編的小戲碼，為了把我們趕出去，好讓你們兩個一起共度良宵？」
她聽到有人低喊她的名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安撫她。
「看起來很可口。」艾莉絲說。
「我好多了。」
「妳恐怕不只是感冒。醫生馬上就來了，好好休息，我會陪妳。」
一粒細微塵埃懸浮在空中，被熱風攪拌。一條泥濘小巷口有座大階梯，朝下通往城市另一個市區。
「我們去了布萊頓。」艾莉絲嘆口氣。
他給了戴德利阿斯匹靈。
「我昨天強烈感覺到有感冒跡象，雖然不是很嚴重，不過以我的行業來說可以算是殘廢了。」
艾莉絲睜開雙眼。戴德利扶著她，端起一杯水放在她唇邊，要她慢慢喝。
房間裡的噪音停歇。艾莉絲推開躲藏的衣櫥拉門，外面一片死寂。家具翻倒，床被破壞，地上躺著一個斷裂的畫框。艾莉絲仔細挑開破璃碎片，把畫放回床頭櫃的原位。這是幅墨水畫，畫中兩張臉對著她笑。窗戶敞開著，窗外的溫和氣流吹進來撩起窗簾。艾莉絲走近窗口，窗櫺太高，必須要爬上板凳才能往下看到街道。她爬了上去；日光耀眼，讓她瞇起雙眼。
「你在這裡做什麼？別告訴我艾莉絲一個人也打擾到你！」卡蘿邊說邊走進房間。
「好吧，」她嘆道，「如果我是妳，我也一樣會嚇壞，不需要再找出妳回程時會病倒的原因了。」
奧斯汀的引擎發不動，戴德利請艾莉絲抓好方向盤，他要下去推車。等車子有了點速度後，她只要放開離合器就好。
「謝謝你做的一切，伊森，」卡蘿嬌媚地說著，並把燒水壺裝滿水，「從我們上次在妳家吃晚飯後，你們之間的關係進展超乎尋常。想跟我解釋嗎？」
「我們沒辦法控制夢裡的時間。」
「他就是妳的聖誕節神祕邀約？沒錯，我真是笨蛋！我還以為妳在那幾個男生面前騙說妳有約呢。我想讓妳一個人整個聖誕夜好好待在倫敦，沒有堅持要妳來我爸媽家。沒想到這個時候，我們的大小姐卻和她的鄰居在海邊玩耍。我真是笨蛋王國的皇后啊！」卡蘿把一杯茶放在靠近艾莉絲床邊的板凳上。
一輛電車駛近，艾莉絲跑向路口攀上車。跟司機買完票後，便坐到車廂最後面的長凳上。
戴德利坐在床腳，並依照諾言陪伴她。醫生不出一個鐘頭就到了。他檢查艾莉絲的脈搏，仔細聆聽她的心跳和呼吸。
「我和我母親從來都沒有過親密相處的幸福時刻，」戴德利說。「我不敢說我的餅乾符合妳回憶中的滋味，但希望能合妳的口味。」
「這會是我莫大的榮幸。」
「就妳是個笨蛋，還有妳只是在胡亂揣測。」
「我知道是什麼困擾妳，因為算命師向妳保證，妳生命中的男人會在這段旅程終點等妳。不是我要落井下石，事實上這想法太過羅曼蒂克又深奧莫測。」
「她很快就會康復了。」她說。
「我的奶油酥餅哪裡不可思議了？」戴德利抱怨。
「你該去休息，戴德利，你看起來臉色不好。」
「我有睡著，睡沒多久又醒過來。我做了惡夢，好幾場惡夢。」
戴德利勉強對她笑了笑，然後離開了。
艾莉絲忙著餵鴨子，沒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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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一些蠢話，還不如讓我吃一點麵包。」艾莉絲一回完話，馬上打了個噴嚏。
「妳站著做什麼？」他打呵欠說。
「我可沒有暗示什麼，這不過是我觀察到的。」
「卡蘿！」艾莉絲指著與鄰居相隔的牆低聲說：「給我閉嘴然後坐下！妳比最毒的流感還讓人筋疲力竭。」
「妳還有點燒。我帶了很多從鄉下來的好東西。新鮮雞蛋、鮮奶、果醬，還有我媽昨天做的麵包。妳覺得怎麼樣？」
「我知道啊，他不是妳的理想類型；再說，現在有個迷人的白馬王子正在遙遠國度等妳……妳也許該放個長假動身去找他。如果我有辦法的話，我自願與妳同行。雖然我在開妳玩笑，但是女孩子一起旅行會是場絕妙冒險……土耳其很熱，那裡的男生肌膚應該是金黃色。」艾莉絲已經陷入昏迷中。卡蘿拿了扶椅腳上的毯子攤開，蓋在床上。
有人敲門。戴德利去開門，看到卡蘿站在走道上，手裡提著一個大柳條編籃。
刺耳的鼾聲吵醒了艾莉絲。她的四肢仍然痠痛，不過身體寒氣已經驅除，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的暖意。
「真奇怪，陌生人一招手妳就跑過來。怎麼說我尾隨妳，我在妳來之前就在這裡了。」
他驕傲地說著，並把一片餅乾浸到她的茶杯裡。
「泡茶。」艾莉絲回答，把茶放進茶杯裡。
「我們要談談安東嗎？如果妳是一個人，那也是妳自己的錯。妳是個不會把握良機的理想主義者，但也許妳才是對的。我很想在木馬上嚐嚐初吻的滋味。」卡蘿用哀怨的口吻說。「我該走了，去醫院要遲到了。如果妳的鄰居回來，我可不願意打擾。」
「我的關心讓妳煩躁不安，實在令人感動。」
「睡吧，我的美人，」她悄聲說，「我很壞，愛忌妒，不過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愛妳就像愛自己姊妹一樣。明天值班完後我再來看妳。妳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們是鄰居，就這樣。」
「妳碰到什麼阻礙？」
「我該回去工作了，遊手好閒會完成不了工作。」
「對，」艾莉絲半是妄想地喃喃囈語，「他會帶我去舞會。」
「不，我在另一個地方。有人在追捕我，亟欲捉到我。而當他出現時，恐懼就消除了，感覺我身上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艾莉絲再度睡去。戴德利嘆了口氣，坐回扶椅中。現在是凌晨四點，保持不舒服的姿勢讓他的背痛得要命，頸子也疼痛難當，不過艾莉絲的氣色稍有改善。阿斯匹靈奏效，燒退了。戴德利關上燈，祈禱能入睡。
她張開眼，發現鄰居倒在扶椅上，毯子蓋在腳上。艾莉絲看到戴德利右邊眉毛隨著呼吸韻律揚起落下，覺得十分好笑。她這才發現鄰居守了她一夜，讓她覺得很尷尬。她輕巧地拿起毯子裹住自己，躡手躡腳地走到爐邊。她小心翼翼以免製造噪音，並等在爐前。戴德利的鼾聲愈來愈重，聲音大到影響自己的睡眠。他轉過身滑了下去，呈大字攤在地上。
「在我十歲時，我還記得和母親一起經過霍爾本診所，我還聽她說她是在那裡把我生下來的。」
「哪來的男人？我從早到晚都是一個人，夜裡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的情況很嚴重，非常有可能是流行性感冒。要替她保暖，並且多流汗。」醫生囑咐戴德利。「讓她喝加點糖的溫水和藥茶，每次的量不要太多，但htｔps://wｗｗ.hｅｔuｂｏoｋ•cｏｍ.ｃoｍ是盡量常喝。」
「你不了解，我印象中知道這個地方。」
戴德利踮起腳尖，好越過卡蘿的肩膀看見她。
她坐在床上，他把托盤擺在她的膝蓋上。
「太好了，我可以藉機安靜睡一覺。」
「別牽拖到妳最好的朋友，專心談妳的事。是什麼讓妳心煩意亂？」
「再見，戴德利先生。」
「我應該出發去找他，」艾莉絲閉上眼嘀咕，「我得去那裡，我得找到他。」
「那我來得正好。你可以離開了，我是護士，艾莉絲現在起由夠格的人接手。」
「艾莉絲，醒醒！」
「因為我開始相信她了。不過我很理性，而且我跟你發誓，如果是我最好的朋友跟我講這些，只消說出一小部分，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艾莉絲說的愈多，卡蘿愈是驚訝。
戴德利沒跟卡蘿辭別便悄然離去。
「妳讓我想起我姊姊，這可不是讚美。妳也是固執又鹵莽，才恢復點元氣就把自己晾在寒冷中。去，沒得商量，回到床上！我來顧妳的茶。呃，如果我的手臂願意合作，我不只是身體發麻，簡直是全身癱瘓了。」
「也許曾出現在其他惡夢中？」
艾莉絲不想動手幹活。聖誕節這天沒有家人來訪，她要去公園走走。
「這是我最起碼能做的，」他回答，「鄰居之間……」
「妳才是病人呢，不過我承認妳的扶椅不是很舒服。」
遠方傳來一個呼喚她的聲音。階梯上方有一名女子示意要她動作快點，彷彿危險正對她們虎視眈眈。
「恐怕非它能力能及。別把我的話當真。」
「我可憐的人兒，妳在發燙。」戴德利扶她坐直，豎起枕頭，並適度調整好位置。
聖誕節近午時分，街道幾乎空蕩蕩。艾莉絲開車時認真聽從戴德利的指示。除了幾次突然剎車導致引擎兩次熄火以外，她成功把車開回到家，而且沒發生任何意外。
「他不是醫生。」
「妳為什麼要回去布萊頓？」
「你在這裡做什麼？」艾莉絲問。
「我掛慮的是，」艾莉絲冷淡地回答，「她十分肯定我是在那裡出生。」
「若你站在我的立場來想，算命師的每一句話都很駭人聽聞。」
「我喜歡這個地方。」
艾莉絲赤著腳，四下張望著向前走。小商店五顏六色的金屬簾門都已拉上。
門再度關上，卡蘿走近床邊，把手放在艾莉絲額頭上，摸著她的頸子，叫她伸出舌頭。
「她的大轉變還真奇怪。既然她承認自己在胡說八道，為什麼妳還這麼執著？」
「這主意確實可笑。你想要開你的奧斯汀載我去嗎？」
「我知道，我還記得，我赤腳漫步在另一個時空的一條小街道上。」
「當誰出現時？」
她聽到拳頭在門上捶打的聲音。敲擊愈來愈猛烈，緊接著換成腳在狂踢。腳步聲紛沓而至，有人進來了。躲在小房間內的艾莉絲屏住氣息，就快要停止呼吸。
海德公園的積雪小徑上行人稀疏。艾莉絲便一五一十報告她與算命師的對話，甚至提及她坦承不過是欺騙的段落。
戴德利分光手上所有麵包，艾莉絲也是。他站起來，伸手扶她起身。
玻璃天棚再次覆蓋著薄薄一層絲，白雪侵襲了整座城。艾莉絲從床上爬起來想看看戶外。她打開窗戶一隅，又因為寒冷而立即關上。
「我可以再跟你多要一個嗎？」艾莉絲說。
「妳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下？」
「他比我想像的還帥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去叫醫生來。」
他穿過走廊，回來時拿了一罐裝餅乾的鐵盒。
「這是真的奶油酥餅嗎？」她問。「我好久沒有吃到這東西了。」
「這體驗好棒，」她邊說邊讓車子熄火。「我很喜歡開車。」
「妳不是染上流感，不過是受涼罷了。」卡蘿回答，有點氣她用粗魯方式打發自己。
「妳的朋友染上流行性感冒了。」戴德利撫平外套的皺褶，在卡蘿面前顯得有點不自在。
她藏身在一間陋室內，身體蜷縮著，頭埋在膝蓋間。一隻手貼在她的唇上不讓她出聲。她想哭，可是這位緊抓住她的人要她別作聲。
「這樣啊，」戴德利說，「那來這裡小小偷閒一下的作用就不大了。」
背後傳來一陣轟隆的嘈雜聲，充斥著叫喊、嘶吼。艾莉絲匆匆趕赴階梯，女子在階梯底下等她，卻不准她再靠近，她向她發誓她的愛，和她告別。
「何不告訴我算命師昨天對妳揭示的預言？」
「總之，艾莉絲，這很荒謬，不過都是些空話。『妳過去相信的一切都將變得不切實際』是什麼意思？不管怎樣，妳鄰居千里迢迢讓妳去聽這些蠢話倒是很懂得獻殷勤。我知道其他男生會更樂意開車載妳去兜風。命運真是不公平，我願意奉出滿滿的愛，卻是妳讓男人傾心。」
「這應該能讓她退燒。如果到明天都沒奏效，就帶她去醫院。」
「令人開心的消息。」
「你這樣照顧她，你有份好心腸。」
「有胃口嗎？」他問。
「這趟出遊根本不在我的打算中，純粹出於他的善意。還有，別再這樣挖苦我，戴德利和我之間交往只是出於同情和禮尚往來。他不是我的理想類型。」
「我得擺脫感冒，並且盡快開始工作才行，」艾莉絲邊說邊從床上爬起來。「什麼都不做的話我會瘋掉。」
「夠了，就跟妳說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我看到在那裡等我的男子。」
「很好，」戴德利說，「等妳好多了，我們再來談談。在那之前妳要好好休息。我覺得妳已經沒那麼燒了。」
艾莉絲跑向她，可是那名女子卻逃離並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到他了，」她喃喃說，「他在那裡。」
艾莉絲奔向她，腳下階梯卻崩裂開來，一條長長縫隙使階梯斷成兩半，而背後的轟隆聲變得難以忍受。艾莉絲抬起頭，火紅的太陽灼燒她的肌膚，她感覺身體微濕，嘴唇上有鹹味，髮間沾了泥土。塵煙在周圍瀰漫，她無法呼吸。
戴德利站起來伸展身體，揉一揉腰。
一名男子在人行道上看著她並對她微笑，一個親切的面容，充滿著愛。她喜歡這個愛無保留的男子。她一直如此愛他，也一直都認識他。她想要奔向他，讓他緊緊擁在懷裡。她想要留住他，想呼喚他的名字，但是她已失聲。艾莉絲稍稍向他揮手示意；那名男子在消失前揮動他的帽子，以微笑回應。
他們和一對登上小徑的夫妻擦身而過。戴德利閉上嘴，等他們走遠才繼續方才的話題。
輪子在結冰的路面上前進。緊抓著方向盤的艾莉絲靈巧地讓車子維持直線行駛，這讓她的鄰居訝異不已。
「很抱歉，這一點都不好玩，但是我忍不住。」艾莉絲愉快地回答。
艾莉絲睜開眼，覆滿雪的玻璃天棚白皙炫目。她打了個寒顫，前額發燙。她摸索著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吞下第一口水便引起一陣咳。她渾身無力。她必須要起床找出毯子，祛除這刺骨的酷寒。她試著起身卻枉然，於是再度ｍ•hｅｔｕbｏok.cｏｍ•ｃｏm倒下。
「從妳到開始就好像置身風暴中。」
「妳用現實的不安情緒來回憶夢境。」
「那麼，把這些全拋到腦後吧！我不應該載妳去布萊頓，原本還以為我做了件好事，結果卻差強人意，而且我強人所難，讓妳認為某件事非同小可，其實根本微不足道。」
一隻手果敢地抓住她的胳膊，在龐大的階梯塌陷前將她從土中托起。
「我寧願是妳那群吵鬧的朋友害我不能睡覺，因為我最起碼還能躺在我的床上。」他嘀咕著。
她送戴德利到門口，催促他快點離開。
「妳看，這是重感冒。」
「妳該耐心養病，去一趟布萊頓的代價是一個禮拜沒有嗅覺。喂，妳到底要不要告訴我，你們去那裡做什麼？」
她聽到幾公尺外有個刺耳嗚咽聲，一陣呻|吟，一些她聽不懂的喃喃自語。她的喉嚨束緊起來，險些要窒息。
「真不可思議……」
「很好笑。」艾莉絲聳聳肩。
「這樣的混亂很可怕，戴德利，比德國飛彈還可怕。」
「街上那名男子，他對我微笑。他用帽子向我打招呼，然後就走了。」
「你們在上個禮拜就是鄰居，他當時還稱呼妳『潘黛貝瑞小姐』，妳說他是『打擾派對的嘮叨先生』。一定有什麼事情讓你們親近起來。」
戴德利撕下兩塊麵包分給艾莉絲。
「醫生有來，」戴德利說。「在禮拜天而且在聖誕節出診，必須要有責任感才辦得到。」
「艾莉絲需要休息，我來照顧她。」她說。
爬到他們住的樓層後，戴德利與艾莉絲互道再會。艾莉絲因為有點亢奮而覺得需要休息。她向戴德利道謝，一回到家就把外套攤在床上，蜷縮到被窩裡睡覺。
艾莉絲不說話。卡蘿觀察她，手上還拿著燒水壺。
「戴德利？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你尾隨我出來的嗎？」
「最後提醒一件事，小姐。即使與您無關，還是讓您參考一下，請明白，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性，完全不是！」
「說到夢，妳昨晚做了很可怕的惡夢。」戴德利含糊地說。
半小時後，她從女王門走進海德公園，登上斜對面的小徑朝肯辛頓宮的方向走。她在一座小湖前停下。群鴨滑過深沉的湖水朝她而來，希望能要一點食物。艾莉絲後悔沒帶東西可以餵食。在湖另一邊，有位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對她打招呼。他起身，用更豐富的動作邀她過去會合。鴨群離開艾莉絲後迴轉，朝著那位陌生人全速前進。艾莉絲沿著湖岸走，接近那位蹲著餵鴨群的男子。
「妳確定令尊是藥劑師而不是機械師？」戴德利坐進副駕駛座時發問。
戴德利靠近床邊，把手擱在她的額頭上。
「好吧，如果妳願意，這禮拜可以給妳上第二堂課。」
看到朋友躺在床上，她吃了一驚。
艾莉絲吼叫著，竭盡所能掙扎，可是將她抓牢的這個人力量太大，她感覺就要失去意識，便放棄無謂的掙扎。天空在她上方，顯得浩瀚通紅。
戴德利付錢給醫生，並感謝他在聖誕節抽空來看病。他回家找了兩條大毯子蓋在艾莉絲身上，把長工作檯前的扶椅推到房間中央，坐著守夜。
輪子在雪中打滑，戴德利滑倒了，還在路上摔個四腳朝天。艾莉絲坐在奧斯汀車裡，從後照鏡目睹到這一切放聲大笑。她在興奮之際想到要轉動車鑰匙，引擎咳了幾聲後發動了，艾莉絲笑得更是開心。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讓你費心。」艾莉絲回答，並聽從戴德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