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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堡假期

作者:馬克.李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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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已經在大廳等待。戴德利把他介紹給艾莉絲。
「別這麼說,誰知道未來有什麼在等著您?」詹回完話的瞬間,戴德利就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
入夜後,艾莉絲房間的電話響起。
詹再度觀察起戴德利。他從背心內袋拿出鉛筆,撕下一小片餐桌紙墊,寫下一個數字,把紙片滑過餐桌遞給戴德利。他看了一下金額,又把紙片推回給詹。
「我們都玩著類似的想像遊戲,」艾莉絲說,「我還記得我長大時住的那棟房子對面有一對夫婦,我都從我的房間窗戶觀察他們。男主人準時在晚上六點回到家,那是我開始寫功課的時間。我看他在客廳裡脫掉外套和帽子,倒坐在扶椅上。他太太端點心來給他,並拿走外套和男帽;他攤開報紙閱讀時,正好家人叫我去吃晚飯。等我回到房間,對面公寓的窗簾已經拉上。我很討厭這傢伙被老婆服侍卻一句感謝都沒說。有一天我和母親一起散步,我看到他向我們走過來。他愈靠近,我就愈有氣。他放慢腳步向我們打招呼,對我投以可掬的笑容,那笑容彷彿在說:『妳就是從房間窗戶觀察我的那個沒禮貌的小女孩吧,妳以為我看不出妳玩的把戲嗎?』我相信他就要跟我母親告狀,這讓我更害怕。所以我沒理他,不笑也不打招呼,然後牽著母親的手把她拉走。她責備我很沒禮貌。我問她是不是認識這個人,她回說我不但沒教養而且都沒在留意,那位先生在我們住的街角開了一家食品雜貨店。
她掛上電話,想到把床頭櫃的檯燈關上就感到一陣恐懼。她讓檯燈亮著,沒多久便睡著。這個夜裡,惡夢並沒有來打擾。
「那就別再提,基於團結的立場,我今天晚上也不想吃東西,這樣對我最好。喝一小杯波本酒後就上床睡覺。」
咖啡館裡擠滿了人,濃密的煙霧在空中繚繞,以致於無法看見餐廳後方。戴德利還是看到一張小桌子;他拉著艾莉絲從客人當中開道。艾莉絲坐在一張長椅上,他們在用餐時繼續分享孩提時的故事。戴德利出身於一個中產階級家庭,上有哥哥姊姊,艾莉絲是獨生女,雙親的家庭小康。他們在青年時期都嚐過孤獨滋味,既非來自獲得的愛,也不是因為缺乏愛,而是出於本身的緣故。他們兩個都喜歡下雨,但討厭冬天,兩個也都會在上學時發白日夢,在夏天初嚐戀愛滋味,並且在初秋時體驗到初次分手。他怨恨他的父親,她則是非常崇拜父親。就在一九五一年一月,艾莉絲要戴德利品嚐他人生第一杯土耳其咖啡。戴德利仔細端詳著咖啡杯底。
艾莉絲起步向前。這棟發黑的木造宅第彷彿靜默地監視著這兩位入侵者,只不過在街道盡頭一座階梯也沒有,跟艾莉絲惡夢中的場景沒有相似點。
「這是我太太做的。」他告訴詹,詹馬上翻譯說這位調香師的太太是香荷吉爾區最好的糕餅師傅。
「這比我擔心的還糟,」戴德利嘆著氣,「我指的是您的酬勞。」
穿越空地時,詹摟著艾莉絲走,說是「為了不讓她踩到水窪」。
「問得好。假如您指的是她喜歡的類型,這我還不清楚,我會試著多去了解;為了不在摸索之間浪費時間,您就想像跟我完全相反的類型。現在來討論服務費,這樣我才能決定要不要雇用您。」
有位調香手藝師傅住在香荷吉爾區。他的房子位於城區高處空地上,有條麻繩連接到鄰居的房子,上面吊著幾件工作服、褲子、襯衫、底褲及一套制服。經過一整天降雨,在上坡的鵝卵石路上爬行並不容易。計程車試了兩次才爬上去。這輛雪佛蘭汽車行進時輪胎不斷打滑,離合器發出橡膠燒焦的臭味。司機嘮叨個不停,因為他的車胎不曾磨成這樣。他真不該同意載客人跑這一趟,畢竟香荷吉爾高地並沒有什麼觀光景點。坐在前座的戴德利掏出一張鈔票放在老雪佛蘭的長椅上,司機這才閉上了嘴。
「我們會護衛您的朋友,送你們到飯店門口,之後我會繞道去領事館處理邀請事宜。我會把邀請函包好交給門房。」他放下遮陽板,透過上面的小鏡子看著艾莉絲。
「我每天都會經過這家雜貨店,有時候也會進去買東西,但都是一位年輕女性在顧店。母親告訴我那是他的女兒;她和父親一起工作,失去母親後便由她照顧父親。我的自尊為此受到重擊,因為我還以為我觀察入微……」
餐點與親切的服務都超乎戴德利的期待。飯後他突然感傷起來,讓詹和艾莉絲都有點驚訝。在酒精催化下,他坦承自己罪惡感很深,因為他對這家餐廳懷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即使在樸實無華的空間也能做出簡單又美味的料理。」等到第四杯茴香酒下肚時,他不禁長吁一聲。
他決定走路回去。回到飯店後,他看到艾莉絲坐在酒吧裡讀英文報紙。他朝她走去。
「與其擔心我,不如妳好好休息,這樣才對。盡量睡得飽,確實服藥,如果醫生所言不假:明天早上見到妳生龍活虎我會很高興。」
「什麼樣的契約?」
艾莉絲獨自享受午後時光,盡情在貝優魯區散步。飯店門房建議她去加拉塔石塔參觀,並指示她前往的步行路線。她在伊斯喀里塔街的商店流連,為朋友買了一些紀念品。由於她無法消受籠罩城裡的嚴寒,便躲進一間小餐廳,待在那裡用晚餐。
「以妳的健康狀況來看,並沒有資格給我健康上的建議。請別介意,不過我覺得我比妳健康多了。」
「四季的香味?」戴德利驚訝地問。
「也許您不用付我錢,也許這位算命師只是有很強的洞察力,而你們卻信以為真。」
雲層隨著北風吹拂而飄散,皎潔的月光並非從空中映射而來,卻是反射自河水深處。
「很高興妳喜歡這個主意。我會請門房幫我們安排,過中午就和他見面。現在換妳了,想告訴我什麼呢?」
冷空氣讓戴德利頭暈。他坐在欄柱上。詹在招呼計程車時,艾莉絲待在他身邊,留意他不會掉進水裡。
「請見諒,詹,那是我這行的用語,我會再花一點時間向你解釋字義間的差異,到時候只要談到香水,你就是伊斯坦堡最夠格的翻譯。」
「我不該讓妳吃海鮮,我感到十分內疚。」戴德利從他的房間打https://www.hetubook.com.com電話過來說。
「那是在您生氣地用腳踢我之前的價碼。因為您這樣一踢,我明天也許會脫臼,這樣會耽誤我的工作。」
「我們到了。」她看著突出於馬路的危險大建築物說。
「對我來說有點早,我想休息,我整夜都沒闔眼。」
今天下午我走到加拉塔石塔附近,看到街區裡一排鐵欄杆後方有一座小墓園,我注視著石碑上文字閃爍的陵墓,不知為何我有一種感覺,我屬於這地方。在這裡多待一小時,都使我更增添一分對這裡的滿滿愛意。
詹馬上看著他。
此刻這座城市的屋頂正映入眼簾,我相信你若看見也會非常喜愛。送上我的輕吻。
「我不明白。既然你們在倫敦談交易,為什麼要在伊斯坦堡雇用我?」
「我只是好奇,想聞聞看味道。」
戴德利指著沿著博斯普魯斯海峽闢建的大房子。艾莉絲注視著其中一棟,它的白色外觀與眾不同。
「也不是,」艾莉絲扯謊,「大概是因為換了環境吧,不過我會習慣。」
「怎麼樣?」戴德利打破了沉默。
戴德利觀察著詹,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即刻向您致歉,」詹說道,「我絲毫無意讓您不快,只是您在日光中不免更迷人。」
「不知道,一定要有原因才能慶祝嗎?我覺得口渴,而且只有雇用了導遊這件事可以慶祝。」
「走開,艾莉絲。妳不應該回來。趁現在回去還不遲。」
「也許午休一下對我比較好。」戴德利盯著海低語。
「你最好能遵守承諾。」艾莉絲嚴厲地回答。
船行靠岸。船員抓牢小船,拖放至陡峭的河岸上。
「您近看比遠看還令人心儀,女士!」詹喊出口,俯身行吻手禮時臉都漲紅了。
「太感動了,」他說,「搭配魚肉的醬汁,細膩的甜點,我待會兒還要加點,簡直無與倫比。拜託你,」他用一種訴苦的聲音說,「代我向老闆致上誠摯的歉意,還有,特別是請答應我,盡快帶我們去發掘其他類似地方。比方說今晚?」
「這不是擦在身上的香水,而是室內香氛劑。」
「您的興奮之情如此迷人,我也感到開心。」詹滿臉通紅地回答。
「我致歉,」戴德利呻|吟著,「我答應妳,明天滴酒不沾。」
「您覺得這趟參訪還開心嗎?」詹刻意忽略戴德利,直接問艾莉絲。
「為了讓您為我找個既聰明又老實,而且還是單身的男人,有能力引誘這名我提到的女子。如果她談戀愛了,她就有充分理由留下來,而且根據我們的協議,我可以利用她的公寓做為畫室。您看,這並不難。」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艾莉絲說。
「您提過您對錢不感興趣,卻會討價還價。」
「因為您不想藉由這間公寓圖利?」
「我想我們不會待這麼久。」艾莉絲回答。
「想像與現實衝突時,通常會造成傷害。」戴德利走在小街道的前頭說。「有一位年輕女服務生在我父母那裡工作,我長久以來確信她愛上了我。有種種跡象讓我如此肯定,但其實她愛上的是我姊姊。我姊寫了一些詩,女服務生偷偷讀著。她們嚴守住祕密瘋狂相愛。女服務生假裝對我癡狂,以免母親發現這不可告人的純純之愛。」
「我猜我的英文說得亂七八糟,但我並不是很明確知道怎麼用。謝謝您的糾正,我不會再用錯。」詹邊闔上遮陽板說。
「我的收費剛剛調漲了!」
「別這麼說,小散步讓我的胃口大開,我發現外面馬路底有一家咖啡館,比飯店餐廳看起來還古雅。妳不會討厭古雅的店吧?」
詹轉頭和服務生說了幾句話。
「要慶祝什麼呢?」
艾莉絲獨留戴德利在吧檯。他目送她在電梯包廂內上升,送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等她在視線中消失後,他點了杯雙份威士忌。
「……每一分錢,這我知道,妳重複說過很多次。可是不管妳願不願意,檯面上妳是我邀請的客人。我們談好的交易是一回事,我扮紳士又是另一回事,對這樣的紳士風範我可不會打折扣。順便一提,我們喝點東西慶祝如何?」
「那是我住的那棟房子裡唯一有玻璃天棚的公寓!我一點都不想要離開我住的房子、我住的街道和我住的街區。」
「我相信我們懂你的意思。」戴德利冷冷地說。「可以換個話題嗎?」
「一個老公。」戴德利低聲說。
詹說完便離去。
「我知道您會很難理解,不過錢引不起她的興趣。她無法收買,再說我也一樣。」
「晚安,伊森。」
「晚安,艾莉絲。」
「起碼我們以後不會無聊,我覺得你很親切。」她逐漸恢復鎮定說。「來吧,我們去吧檯,談談我們三個人的合作事宜吧。」
「哎,別鬧彆扭!」戴德利抗議說,「而且這是一家當地餐廳,如果沒有城裡最好的翻譯在身旁,我又怎能看懂菜單呢?」
「我在兩方面都頂尖,您為何這樣問?」
師傅聳聳肩表示答應。艾莉絲打開瓶塞後覺得很驚訝。她拿了一個細長紙條,浸過液體後湊到鼻邊聞。她放下小瓶子,也同樣聞過第二個、第三個小瓶子的味道,當場吃驚地轉向戴德利。
戴德利又拿起紙片,重新看了一次上面寫的金額,低聲抱怨著把紙片塞進口袋,手伸向詹。「嗯,好吧,就這麼說定了,不過得等到有結果,我才會付您手續費。」
「我可以點茶、麵包和炒蛋嗎?還是說我得回到倫敦去吃我的早餐?」
艾莉絲示意詹幫她的忙,一人一邊抓著戴德利的手臂把他扶起,陪他走到門口;詹向老闆道別,他則打趣地看著客人變成這副德性。
詹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菸,遞了一根給戴德利。
「這一瓶是松樹脂的味道,而另外這瓶,」她拔開瓶塞,「是濕地牧草的味道,淡淡的秋水仙混合蕨類的氣味。還有,再聞一下,有榛果的味道……」
「完全不是,並非錢的問題。正如我跟您提過,我是個畫家,我剛提到的公寓裡有一扇很棒的玻璃天棚,透進來的光線很特別。我想要讓它變成我的畫室。」
「你真是有趣的傢伙,詹。」戴德利說:「無論如何,如果能讓你開心m.hetubook.com.com,我們樂意接受提議。」他轉向艾莉絲說:「我們可以受大使引見,請他提供領務上的協助。如果我們連請他們幫個小忙都不行,我們還需要這些公務人員幹嘛?妳覺得如何?」
「不是你的錯,」艾莉絲回答。「你沒有強迫我吃。請別怪我留你獨自用晚餐,我覺得我沒辦法忍受食物的味道,光和你提到食物我就想吐。」
「我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妳父母親曾經談過他們到尼斯旅遊的情形,而妳遺太小,記不清楚他們敘述的內容。不然就是他們有一本伊斯坦堡相關書籍,妳在孩提時讀過,可是已經忘了。兩者也有可能並存。」
「那好,既然妳這麼說,現在該同情一下這位和我一樣,被妳亢奮情緒嚇著的先生。」
「真是貼心,不過我只是去散個步。我想要透透氣,不想吵醒妳。」
「好啊,他總算注意到我了!」
「我沒跟你說實話,」艾莉絲結結巴巴地說:「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比先前都還要寫實的惡夢。在那次夢境裡,我看到類似的房子。」
「意思是我在一天之內就可以找到百來個夢想要迷倒她的男子。明天見。」詹擠進旋轉門裡匆匆地說。
「他跟你說了什麼我不能聽的事?」
「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戴德利問。
水流十分湍急,在穿越一艘駛離船隻留下的尾流時,小船船身驚險地前後晃動。艾莉絲想要抓緊小船兩側,無奈手臂太短。她把腳固定在小木板下方,小木板上面坐著背對她的船工。每當小船因潮落而下沉,一個能穩住人心的靈體便適時扶持她。
「那我就不漲價了,不過這是因為您的朋友非常迷人,能讓我的工作得心應手。」
詹被這番讚美弄得心花怒放,便接受了請求。
「我很樂意能學會這項專長,屆時一定會心存感激,艾莉絲小姐。」
「你到哪裡去了?」她看著他問。「我敲了你房間的門,但你沒回應,結果門房告訴我你已離開飯店。你應該留言給我,害我有點擔心。」
「我可以試試看嗎?」她拿了一個裝滿奇怪綠色液體的小瓶子。
「現在是在跟我們宣布你明晚公休嗎?」戴德利問。
「如果令尊令堂來過土耳其,」詹提出建議,「也許有關單位保留了記錄。明天英國領事館將舉辦一場晚宴,你們的大使經常從安卡拉過來接待大陣仗的軍事代表團和許多敝國政府官員。」詹驕傲地說。
「請問他如何才能長時間保留香氣。」
「你喝太多了,戴德利,實在沒必要這樣喝。」
「這是我提供給您的最後一項免費服務了,」導遊說,「您的受害者就是昨晚我們在吧檯道別時在您身旁的女子嗎?」
「我記得有指點過一個地方,您應該還有印象。」
「我沒看到餐廳啊。」戴德利抗議。
「就我今晚的狀態而言,你說的沒錯,不過等到明天和接下來幾天,我想我會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您沒有看仔細,」詹彬彬有禮地回答。「這裡不是遊客會來的地方。雖然沒有多高尚,但會討您喜歡。」
「如果您要買房子或公寓,讓我幫您協調很容易。告訴我您的預算,我能介紹一些非常吸引人的案子給您。在這裡投資是個很好的主意。雖然目前的經濟脆弱不堪,可是伊斯坦堡將很快回復其榮景。這卓越城市的未來無可限量,其地理條件舉世無雙,在各領域都具備才華洋溢的人才。」
「我剛才提議帶你們一起參加晚宴。」
「就手續費呀!現在請告訴我,哪些條件才能吸引這名女子。」
艾莉絲自行逛到師傅的工作長檯。他給她聞了幾種香水組合;他製作的香味很強烈,卻很協調。東方香水品質良好,然而並不是創新的產品。
海鷗靜靜又悠閒地停留在岸邊欄杆上。
「您的需求不符合正常價碼標準。」
「是喔,妳覺得他對我友善嗎?我餓了。讓我提醒妳,為了配合妳,我空著肚子,不過既然妳現在和我們了不起的導遊自行組成小團體,我決定要單飛。」
艾莉絲、詹與戴德利向師傅致謝,感謝上午他撥冗接待。艾莉絲允諾會在短時間內再度來,希望他們能早日攜手合作。師傅從沒想過他不為人知的熱情創作有一天竟會引起他人的興趣。不過今晚,他就能告訴他的太座,他花無數夜晚待在工作室裡熬夜,在無數的週日爬遍丘陵、谷地及森林以採集植物花草,這一切不再是太太常常在責備他的瘋老頭消遣,而是令英國調香師著迷的正經工作。
「我空腹時不抽菸。」戴德利回答。
艾莉絲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體因為發燒而灼燙麻木,四肢無力。她想作嘔,急急忙忙跑進浴室。
「您還真是馬上小題大作起來!她不是受害者,我才是呢,我講好要幫她一個大忙。」
我今天早上見到一位同行的師傅,不過他比我還有天分。我回去後得跟你描述他的創新研發。我常常抱怨我的公寓冷得要命,如果你當時也在這位調香師傅的工作室裡,你一定會要我別再抱怨了。前往香荷吉爾高地途中,我發現這座城市全然不同的風貌,完全迥異於從飯店房間窗戶望出去的模樣。往市中心外圍走有一些新樓房,很像在倫敦廢墟上新蓋的大樓,我們與貧窮不期而遇。今天在香荷吉爾的狹窄巷弄裡遇到一些無視寒冬、打著赤腳的小男孩,也有些神情哀傷、在博斯普魯斯岸邊承受風吹雨打的攤販;還有幾位賣劣等貨的女子,在汽船停靠的碼頭上向成列穿梭的伊斯坦堡人吆喝。然而奇怪的是,在淒涼景況中我竟然有一股強烈的親切感,並對此地產生莫名的愛慕。當我穿越幾座建有若干老教堂的廣場時,一陣招架不住的孤寂油然而生。我順著陡坡小路,拾起因熙來攘往而磨損的階梯往上爬。在香荷吉爾高地上,房屋外觀多半破敗,甚至連流浪貓都看起來很悲情,而如此悲情感染了我。為何這座城市讓我感傷?我一出門走上街,感傷便跟隨我直至夜晚。別在意我剛剛寫的內容。咖啡館和小餐廳倒是生氣蓬勃,城市很美,沒有讓人狂打噴嚏的灰塵和汙垢。這裡的人很好客也很大方,我承認,這城市正在消逝,但散發出的情懷卻深深打動我。www.hetubook.com.com
「用餐愉快,」他雙手交叉擱在胸前,冷淡地說,「我不會離開岸邊,就在這等你們。」戴德利注意到艾莉絲投向詹的目光灼熱,於是他走向詹。
「坐在這上面要做什麼?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會把您獨自丟在寒風中吧?」
師傅雖不明白兩個英國人大老遠從倫敦跑來拜訪的理由,不過他仍然深感榮幸,特地砌了茶,並拿出淋有一層糖漿的小點心招待。
「不,正好相反。」艾莉絲用手勾住戴德利說。
戴德利看了一下錶。
「別自吹自擂了!領事並不會邀請此刻所有待在伊斯坦堡的英國人。」戴德利反駁說。
「不過艾莉絲小姐,我得知會一聲,有一些您提及的字彙我沒有掌握到,我覺得很難翻譯。比如我並沒有看到這位先生房裡有類似鈸和銅鑼的樂器。」詹絲毫不理會戴德利又接著說。
「你姊姊喜歡女生?」
「可以請問他,如何才能長久保持雪松的『音符』呢?」艾莉絲邊說邊拿起香水桌上的試紙嗅聞。
「您真好,我猜這表示我近看比較美,對吧?」她轉向戴德利問道。
「你不會剛好知道還有其他像這間小吃店一樣前景看好,但比較吸引人的餐廳吧?」
「多可笑的想法!若是如此不懷好意,在倫敦交涉不是更好?」
戴德利順便招招手,請服務生再幫他倒酒。
「很抱歉,」她說,「我害你浪費時間。」
艾莉絲的上下顎緊閉,眼睛盯著白色建築。詹不曉得究竟怎麼回事,他的客人忽然之間似乎變得十分憂慮。
艾莉絲完全不記得母親或父親有跟她提過伊斯坦堡,即便她重新搜索了一遍回憶,包括父母家公寓的每個房間;她那頂鋪著灰色棉被的大床;父親的床頭桌上頭擺放皮製眼鏡盒和小鬧鐘;母親的床頭桌上則擱著一幅銀相框,裡面放著自己五年前的相片;床腳的行李箱,紅棕色條紋的地毯,餐廳,裡頭有紅木餐桌和六張餐椅,還有小心翼翼收藏在玻璃櫥裡,準備在節日時拿出來使用卻未曾派上用場的陶瓷餐具;晚上全家人一起坐著聽廣播劇的柴斯特菲爾沙發;那座小書架;母親閱讀的書……可是這一切都與伊斯坦堡無關。
「一、二,一、二、三!」戴德利對自己的手心喊:「這裡是倫敦,聽到請回答。」
「是的,從這個角度來看是個好主意。」
「你對他不是很友善。」
「你也是最好的翻譯?」
「不,和床沒有關係。」
詹指著欄杆盡頭的一家漁夫餐廳。然後他跑到一旁去坐在欄柱上。
「我不想打擾你們,」導遊回答。「我看得出來,我讓你們如坐針氈。去吃吧,對於伊斯坦堡的冬季和雨水,我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嚴格說來不對,否則我不需要大老遠跑來,而且還大為破費。我覬覦的公寓被一名女子占去,她本來猶豫是不是要離開那裡,直到……」
艾莉絲
「餓死了,」戴德利回答。「我還沒吃早餐。」
戴德利悄悄關上房門來到走廊,經過艾莉絲房間時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他走下樓到大廳,穿上軋別丁布料的大衣,並請門丁幫他招一輛計程車。那個導遊並沒有撒謊,僅和司機提到樂邦糕點鋪,司機便開車上路。交通已經熙熙攘攘,戴德利花了十分鐘才抵達目的地。詹坐在桌前等他,讀著前一天的報紙。
「我承諾會用盡所有辦法來揭開這神秘面紗,不過我得先吞點食物才行,不然待會兒就要換你們照料我,我快要暈倒了,而且渴得要命。」
「這個頭銜確實很適合我。」詹綻放笑容。
戴德利用目光斥責走在前面的詹。
「對,雖然不見容於保守人士的道德觀,但是比不去愛人要誠實多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準備去探索這條神秘小街,不是嗎?」
「那就喝水解渴吧。」艾莉絲建議。
「有我們導遊的消息嗎?」
「妳瘋了,要我變遲鈍嗎?」
詹嗆得咳出煙來。
戴德利聽完沉思了一陣,接著回頭找艾莉絲。
「悉聽閣下尊便。」詹結結巴巴回答。
「您到伊斯坦堡究竟要找什麼?」詹邊劃開火柴邊問。
詹招來一輛計程車,他走向艾莉絲,幫忙她將戴德利安置在後座,並坐到前面的位置。
詹用土耳其語告訴司機要前往的地址,一路上都沒轉頭往後瞧。
一座木梯通向二樓,艾莉絲上樓時把階梯踩得嘎吱作響,她抓住欄杆,試著放輕腳步。她進入一間有蜜蠟香味的小房間。艾莉絲褪去衣物,摺好後小心放在一把椅子上。她走向一張鐵盆,看到自己在溫水中的倒影,只是表面看起來很模糊。
「是床的關係讓妳沒辦法入睡嗎?我覺得我的床墊太軟,人好像陷在奶油塊裡。我可以去請他們幫妳換個房間。」
雪松與染料木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稍遠處則發散著茉莉的芬芳。艾莉絲希望永遠不會忘記這接連而至的氣味。光源逐漸擴大,光來自一盞掛在鏈條底端的油燈,照亮了一扇木門。門後是一座種植椴樹與無花果樹的花園。艾莉絲感到飢餓,想要偷摘一顆果實。她想嚐嚐那鮮紅柔軟的果肉。她伸出手,摘了兩顆無花果,並把果子藏在口袋裡。
「您不相信算命嗎?」詹問。
「整個倫敦就只有一扇玻璃天棚嗎?看來我可以介紹您伊斯坦堡有玻璃天棚的公寓,如果您要的話。甚至還有位在十字路口的。」
他們順著陡哨的小巷弄往下走到香荷吉爾區低處。戴德利招了一輛計程車,問詹和艾莉絲要一道坐,還是他們倆想另外搭一輛。他擅自坐往後座,讓詹沒得選擇,只能坐在司機旁。
在旋轉門前,詹靠近戴德利說:
「『護送您的朋友到飯店門口』,『把邀請函裝進信封內』,『交給門房』……」艾莉絲嘆氣道。
天空正下著毛毛細雨,即使下到傍晚,地上也不至於泥濘不堪,可是詹寧可未雨綢繆。艾莉絲感覺好多了,不過康復程度還不足以體會到詹對她的照顧。戴德利對此不予置評。
「這是什麼意思?」
「正好,我口渴了,而且我也要跟妳談談。」戴德利回答。
艾莉絲痛苦地看了戴德利一眼,隨即重返站在一旁的詹的陣營。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說這瓶沒什麼意思,不過是他試做好玩的東西。」詹說,「純消遣之作。」
「我受的教育告訴我,算命一點意義都沒有,」戴德利回答。「事實上,我從來沒有真正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因為找不出理由,我也從不曾去給人算過命。不過,即便是存疑,我卻不反對助命運一臂之力。」
「可以只點一杯茶和吐司就好嗎?」看著服務生端到桌上的菜色,戴德利露出一副怪表情問道。
「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伊斯坦堡所有的調香師。雖然他們為數不多,不過都是產業裡的佼佼者。」詹聽了艾莉絲的長篇大論後表示。「如果你們待到初春,我可以帶你們到鄉下走走,我們有非常壯觀的野生玫瑰,山坡上滿是無花果樹、椴樹、仙客來和茉莉花……」
「很抱歉,我不做『服務』的。」
「您就別撒嬌了,我只不過輕輕碰一下,這是為了要阻止您做傻事。」
「關於不動產的。」
他們進入屋裡;調香師的工作室非常寬敞。火紅木炭在大型茶炊下慢慢焚燒,散發出的熱氣使工作室裡布滿灰塵的櫥窗蒙上一層水蒸氣。
「妳又做了惡夢?」
不等詹翻譯完她的問題,師傅便取回艾莉絲手上的小瓶子,放回小盒裡原來的位置。
「好吧,」戴德利的態度軟化,「請見諒,即使我有必要這麼做,但還是很抱歉動了粗。可是要知道,您並不是很機靈。」
「因為我是老實人。很難講我不是你們算命師預言的六個人中的第二位;我們的人生道路會交錯,不正是命運決定的嗎?」
艾莉絲放聲大笑。
詹跟服務生點餐,隨後給戴德利送來幾盤小碟子,上面有小黃瓜片、椒粉水煮蛋、橄欖、菲達起司、卡薩起司以及青椒。
艾莉絲想喝盆裡的水,她口渴難耐,喉嚨乾到連吸氣都十分痛楚。她的臉頰灼熱,感覺頭像是被老虎鉗夾住。
正當詹竭盡所能翻譯艾莉絲與師傅的對話時,戴德利走近窗邊看著博斯普魯斯海峽,心煩意亂地站在起霧的玻璃窗後。如果到伊斯坦堡沒達成原先的期望,他思索著,艾莉絲的事業有一天可能會成功,但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在意。
「您這麼做根本是白費力氣。不好意思,依我看,只要提出一筆可觀金額就足夠,這名女子將無法拒絕。相信我,每樣東西都有它的價碼。」
「這點也正確。」詹回答。他的臉轉成鮮紅色。
入夜後回到飯店,她坐到書桌前,提筆寫信給安東。
「成交,」詹握著戴德利的手說:「屆時我一定會幫您找出這名奇男子;因為就我對您複雜心思的理解,直到預言成真之前,您還得先認識其他的人。」服務生終於端來戴德利理想中的早餐。
艾莉絲清楚記得路的走法。離開飯店後,她熟門熟路地領著戴德利。
「控制她的生活?您想要花錢請我把這個男人找出來,然後將她送入他的懷抱;如果這就是您所謂的老實,那我不得不在酬勞上額外加價,還要有手續費的預付款,別懷疑,幫您挖出這塊獨特璞玉勢必得收手續費。」
「我們可以去問咖啡渣的占卜師。看看他們預言的內容是不是和布萊頓算命師吻合。」艾莉絲深思著回答。
「比如即使冬季已經降臨,我們仍然能延續秋意,也可以讓春天的花開在一月,更可以在夏天時使落雨氣息湧現。又如飯廳飄著檸檬樹的味道,浴室帶有柑橘花香,室內香氛和線香不同,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構想啊!」
「我今天下午幫你們安排引介事宜,」詹說,「我先打幾通電話,明天再來這邊找你們。」艾莉絲興奮得就像期待聖誕夜來臨的小孩。一想到要會見土耳其同業並能考察他們的工作,就讓她喜出望外,同時也打消她想放棄這趟旅程的念頭。
「我想你喝得夠多了,戴德利。」艾莉絲強迫他放下酒杯。
安東,請原諒我這些沒條理的字句,對你來說應該不具意義。我閉上眼睛,聽到你的小號聲在伊斯坦堡的夜裡迴盪,我聽見你的呼吸,猜想是你在遠方,在倫敦的酒吧裡盡情演奏。我很想知道山姆、艾迪和卡蘿的消息,我想念你們,也希望你們也多少想念著我。
「您的價碼不合理。」
「我很開心,謝謝你。」她握住詹的手道謝。
艾莉絲顯得不知所措,對於戴德利的種種努力深感愧疚。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在這個小盒子裡創造了一片森林。我絕對想不出這種點子。你聞聞看,」艾莉絲新拿了一張細長紙條浸在小瓶子裡,「感覺就像是躺在一株雪松下的泥土上。」她把試紙放在桌上,拿起另外一片浸過小瓶子,甩幾下後給戴德利聞。
「因為我是伊斯坦堡最好的導遊!好啦,今天早上的報紙有刊登消息。正因為我是城內最好的翻譯,他們已正式『審問』我參加宴會的意願。」
戴德利出神地望著他,直到他穿越街道並登上電車。接著他推回餐盤,請服務生拿帳單來,結帳後便離開糕點鋪。
「我承認喝下去的茴香酒有點滿到頭頂上來。因為進來時我空著腹,而我那時候渴得不得了。」
「明白嗎,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從此甩開她的辦法,而且現在得採取必要措施好讓她留下來。」
「完全正確,」他高興地看著炒蛋,「因為您已經被雇用了,所以今天我將介紹您給這位年輕女子,說您是我們的導遊兼翻譯。」
接著戴德利向導遊敘說他們何以一路到伊斯坦堡。詹沒有打斷他,唯一一次是為了請他重複布萊頓算命師的預言,戴德利便一字不漏地轉述預言內容。
「我們要去那邊。」詹指著碼頭盡頭的木棚說。
艾莉絲順著一座舊時堡壘或宮殿的廢墟行走,廢墟上覆滿了野生藤蔓。
「戴德利告訴我,你是伊斯坦堡最好的導遊。」艾莉絲趕緊接話緩和氣氛。
「謝謝您為我上了一堂經濟課,不過跟投資無關,我想要得到的是鄰居的公寓。」
「試想一下室內充滿大自然芬芳的愉悅感,想像我們能在公寓裡噴灑四季的香味。」
「別誇大其詞!」
詹起身與戴德利道別,正要出門時卻又www•hetubook.com•com折返。
「我不確定是不是還能找到那個地方,」戴德利說。「不過我們可以試一試。」

「我不知道自吹自擂是什麼意思,不過我會去查字典。負責邀請名單的年輕秘書此刻會很樂意列入你們的名字,她絕對無法抗拒詹……我會拿入場券到飯店給你們。」
可是艾莉絲心裡頭有比休息更想要做的事。她問戴德利,在和導遊見面前,是不是方便回到前一晚經過的那條小街道。
「很抱歉,您找錯人了。我曾遇過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不過您的要求卻是最古怪的。我可不幹這種事。」
「我明明就不想要這樣。」艾莉絲回答。
「確實如此。」他回答,顯然被詹放肆的舉止惹惱了。
「我希望你把所有花費都記在帳上,戴德利,我們住的飯店、用過的餐點、這位導遊,別忘了還有旅費,我再還給你……」
「完全正確,」詹回答。「我提供全方位的服務,竭誠為您效勞。」
「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艾莉絲嘆息,「我想要知道,為何我的惡夢如此真實。」
「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戴德利說,「常常望著不少宅第外觀,想像牆內的生活。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別人的生活十分吸引我,我很想知道別人的生活是否和我相似,或是有什麼不同。我會去想像跟我同齡小孩的日常生活,在這些房子裡嬉戲搗亂,而未來幾年這些房子都會是他們的世界中心。晚上我會看著透出燈光的窗戶,想像裡頭有豐盛的晚餐,還有慶祝晚會。這間大房子應該廢棄許久了,才會如此殘破。原來的住戶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荒涼?」
「這裡的人習慣用咖啡渣占卜未來,我很好奇你的咖啡渣究竟會告訴我們些什麼。」
「這會很有意思,不過晚點再說。該回飯店了,我們和導遊有約。」
「妳應該再去休息,我希望今天下午就開始探訪,妳需要保持良好體力。」
「我幾乎整夜沒睡。點些東西,我必須跟你談談。」艾莉絲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知道有誰會想要灑榛果味道的香水。」戴德利低聲說。
木造碼頭前端有艘搖擺的小船。艾莉絲爬上船坐在船底,一名男子解開綁在纜柱上的纜繩。隨著河岸漸遠,艾莉絲想了解世界為何變成如此,何以在漆黑夜色中,巨松樹頂正吞噬著她的過往。
「我該把這當作您已經決定雇用我當翻譯的意思?」詹反問。
不過從他泛紅的雙頰來看,導遊的讚美之詞完全發自內心。
「好吧,切入正題,再看看咱們倆是不是可以達成交易。」他說。
詹看著戴德利良久。
艾莉絲在長桌底端瞥見一個裝滿若干小玻璃瓶的小盒子,繽紛的色彩引起她的好奇。
「沒什麼,我們討論了一下費用。」
她爬上栽滿柏樹的丘陵,接著步入幽暗起伏的谷地。秋天沁涼的夜裡,她行走在潮濕的泥土小徑上。坡度很陡,她抓著灌木叢,朝遠處閃爍的微弱光源前進。
「啊,真奇怪,那我搞錯了。無論如何,我們確將節省寶貴時間。我想說這個時候跑去鄉下很可笑,因為還不是花開的季節。有了導遊便可以輕鬆帶我們去參訪市區最好的調香師傅。他們的工作應該能啟發妳的靈感,覺得如何?」
「不是我覺得無趣,」戴德利回到街上時說:「只是我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進食,我不反對待會兒去吃個小點心。」
「那你先說吧。」艾莉絲說。
「嗯,」戴德利低聲說:「我顯然是失聲了,沒人聽到我說的話!我餓了!可以跟我們報一下能去哪裡吃東西,免得讓艾莉絲小姐生病嗎?」
「咦,為什麼?價錢不是已經談好了!」
「這種房子叫亞里,緊鄰水面搭建,」導遊以沉穩的聲調說:「做為假日行館之用,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輝煌遺跡。十九世紀時非常受歡迎,現在的數量較少了,因為冬天使用暖氣的開銷太大,屋主都無力負擔,這些房子多半需要整修。」
「哪種音符?」詹問道。
「我還以為您放我鴿子呢,」導遊邊說邊向戴德利致意。「餓了嗎?」
「非得休息不可,」艾莉絲答話。「本來以為你該當我的監護人,現在卻倒了過來。」
「哦?哪一種手續費?」
戴德利抓住艾莉絲肩膀,強迫她轉頭看著博斯普魯斯海峽。
他嚇了一跳,轉向表情微慍的戴德利。
艾莉絲挨近戴德利,在他耳邊低語。
行車時戴德利一直在昏睡,艾莉絲和門丁將他送回房間,讓他在床上躺好,期間他都沒有醒來。稍晚他恢復了精神,從房間撥電話給艾莉絲,詢問接待櫃檯她的下落,才知道她出門了。他對自己的舉止感到懊悔,在她門下塞了張字條,對自己缺乏自制致上歉意,並告訴她說他不想用晚餐。
「別傻了,不是我自己要的,是為了一名女子,我只是力求與她簽訂一紙契約。」
「我想到一個小問題,雖然與您有關,不過請別誤會……比起英文,您比較熟悉伊斯坦堡是吧?」
「您簡直想折磨人。」
「還沒有,」戴德利說,「不過我在等他的電話,所以我得先掛電話讓線路暢通,同時讓妳去睡覺。」
艾莉絲轉身向詹。
「不,妳先說,喔,好吧,我先好了。我考慮了妳昨天的建議,決定雇用一位導遊。」
她穿越一棟房子的庭院。有個聽來陌生的聲音輕柔地告訴她不要害怕,她再也沒有什麼好掛慮的了,她將能好好地梳洗,進食,並入眠。
「妳的表情又變了?」戴德利用嘲諷的語調問。「看起來有點感傷。」
「妳真的以為室內香氛劑會有市場嗎?更何況,到底什麼是室內香氛劑啊?」
詹十分嚴厲地看著戴德利。
回到房間後,她渾身顫抖,遂打電話給櫃檯請門房盡快拿藥給她,並通知戴德利先生。醫生來到她的床邊,診斷出是食物中毒並開出藥方,戴德利趕緊拿到藥房去找藥。艾莉絲應該很快會原;遊客常常會遇到這種麻煩,毋須特別擔心。
起身時,詹問戴德利是不是可以陪他走到大廳,他有話想說。
「我真的是開心得要命,這位先生的『管風琴』簡直就像在阿里巴巴的山洞裡,你安排的這場會面棒透了,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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