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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成永恆

作者:馬克.李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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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

第四日

「叫布萊茲馬上給我過來!」
「那他現在在哪?」走在老流浪漢身旁的左菲亞擔心地問道。
「接觸不良?」左菲亞感到十分不解,「快停車,都看不到了。」
「我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車,不過引擎發動起來可能會有怪聲!」老流浪漢在魯卡的耳邊說道。
「說完了沒?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
「這就是所謂的連鎖反應!」左菲亞極力想掙脫地扭動著。
「等著看吧!」她邊說邊將縫線穿過針孔。
「我認識城那邊有個人知道怎麼縫合。」他摀著傷口說道。
「掩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樣子就像隻狐狸被一大群獵犬圍捕。」
車子裡的艾德感覺被一股無法抵擋的力量壓在座位上。後座的椅背突然間被猛地彈起,撞上後窗。為了抵擋那股不斷將他向後拉的力量,赫特緊抓住安全帶。一不小心帶子斷了,連拉環也扯下來了。他絕望地拉住門把,然而吸力實在太大,他的關節先是泛青,最後終得放棄這徒然的抵抗。艾德越是抗拒,越是往後退去。他的軀體被一股無法估量的重力所擠壓,他就這樣硬被塞進後車廂裡了,即使他的指甲緊緊攀住皮墊也是徒勞。他一被吸進後車廂後,後座的椅背自動歸位,後吸力量也停止了。艾德自此身陷黑暗。儀表板上的轉速指針直接破表。車子外,引擎聲已如狂吼。冒煙的路面磨上了粗黑的輪胎痕,整輛車激烈地抖著。左菲亞驚慌地避開。車子裡面竟然是空的,她驚嚇地轉身向魯卡,魯卡則緊捏著車鑰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兩天很短!」
「快跟我來,我們沒時間討論了!」
「現在不是時候!」他拉著她手臂說道。
「年底我想拿這照片來做賀卡,不過現在還缺個賀詞!」律晰非以指尖敲著桌面說,「我想你會幫我想出來的,既然我們這最厲害的使者也是你找的……」
……然後他又昏了過去。
「沒有『但是』!」
「沒錯!而且是第三次紅燈。」
魯卡冷不防地叫了一聲。
左菲亞從他手上搶過鑰匙。
嘈雜聲凍結了幾秒鐘,然後又有第三名工人發言:「那高麥茲是怎麼摔下來的?」
「這樣看來他真的還滿有心的!我看這裡差不多有三百朵,全都不一樣!我肯定找不到一個夠大的花瓶!」
「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有件事想請妳幫忙!」
恩典大教堂的鐘聲從浴室打開的窗子傳入屋內。第十二聲鐘響迴盪在城市上空。
「魯卡?」
「我不是一直說妳那副假正經的模樣簡直像個天使似的嗎?現在妳再繼續無奈地聳肩啊,我可沒那麼笨喔!」爬上床後,瑪蒂兒喊道。
「你最好準時帶著解決方案來,還有『一切都在預料中』這句話的新定義!」總裁說完隨即掛了電話。
「我覺得他們的調查方法沒有說服力,至少我沒被說服!我和他們的主事者起了點小口角。」
「可是這好像真的讓你感到很興奮!」她激動地說道,「還是幫我在他們之前先把他找出來吧!」
「請妳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那可不可以麻煩妳將這束花放進妳的房間?」左菲亞虛弱地問道。
「你有證據支持這樣的假設嗎?」
左菲亞走出人行道。魯卡站起來,雙手捧著一莖傲然挺立於陶缽裡的紅睡蓮。
他送她一個苦笑,然後進到車裡,這時左菲亞跑向他。
雪莉丹小姐轉回她的公寓,左菲亞則抱著大花束跟著她走。
「我認為……妳的縫合功力將會為我的傷口帶來另一場災難,」魯卡訕笑道,「更何況妳的手還在發抖耶!」
「像這位小姐所說的一樣,來防止你這些朋友們做出蠢事,掉進陷阱裡!」
「你好像覺得我把你叫來是為了看你繞著我的桌子轉嗎?快打開啊,笨蛋!」
「這是說,」撒旦將菸在大理石托盤上捻熄了,「你的幽默感超出常人,還是你話中有什麼玄機我聽不懂?」
「怎麼了?」
「我們沒有辦法,我們……」
「路上別拖延啊!」
「也許你覺得不合邏輯,但這是正常的,現在得把你送到醫院。」
左菲亞再度超前了他。
「能玩出這樣的把戲,你是魔鬼的兒子或是他最優秀的學生?」
「還沒,而且這邊也有問題!」
「你不了解這些話的意義。」
「噢,不管怎樣,看他值多少吧!」說著魯卡又往前邁進了兩大步。
「而你不這麼認為?」
「謝謝,女王,我待會會回來。」
「我想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左菲亞說。
「和總裁是沒得商量的!尤其我又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再說,妳的世界也許不是我能夠到達的地方。」
「好好,快走吧,妳已經半個人跑出門外了,而且妳的心早就飛走了!」
「自從我確實監控你的血糖和膽固醇之後,你就沒有再感到不適了。我反而滿懷念你以前躲起來偷吃蛋的那段時光;至少,你的壞情緒有個宣洩的出口。你這通充滿迷人魅力的電話,是為了問我近況嗎?」
「你不打算起訴他嗎?」左菲亞問。
「真親切!」
左菲亞還來不及說完,鬆了口氣的魯卡已經興奮地點點頭,還喀響了手指。車子裡的手煞車放開了,車子朝海裡衝去。左菲亞追到岸邊,車尾還浮在水面上:後車廂蓋開了,副總裁就在八十號碼頭那渾濁的海水中載浮載沉,像隻漂浮水面的軟木塞。他以不甚熟練的蛙式游向岸邊的石梯,接著便嘔心挖肺地咳。車子帶著魯卡那房地產大計劃一起沉到了水底。岸上的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當場被逮住。
「她的狀況還算穩定,只是腿痛得比手厲害。」
「那麼你至少可以先放手吧!」她喘吁吁地說。
「我想向妳證明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是啊,要做到誠實真的是很不容易,魯卡,遠比你想像的要困難!可是如果不誠實,那就等於睜眼裝瞎。要向你解釋這一切真的太複雜了。我們之間存在著太大的差異,真的是太大的差異了!」
「這個交給我,限妳三分鐘上樓去換裝。偶爾鬧鬧彆扭是很有女人味沒錯,但是太常這樣做可是會把男人嚇跑的……快去吧!」
「我怕我會連累到妳。」
「麻煩妳上中央電腦查一個叫菲利克斯.高麥茲這人的一切資料,菲爾摩街五十六號,碼頭工人卡號五四六八七。還有,我想知道是誰跟妳說我會躲起來偷吃蛋?」
「你會付出代價的,魯卡!」
「房東、園丁……現在又是什麼?噢,不了,謝謝!」
撐著臨時枴杖的瑪蒂兒轉回她房間。到了房門口,她又轉過身來看著他們「不管你們是不是就像我所想的那樣,這不重要。在遇到妳之前,左菲亞,我以為這世上真正的幸福只存在於那些二流小說裡,並不存在這世上。直到有一天,妳對我說,不管我們現在過得有多糟糕,我們還是擁有一雙屬於自己的隱形翅膀,當我們遇到對的人,就能夠展翅飛翔。所以,給妳自己一個機會吧,因為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向妳保證,老姊,我絕不會讓他溜走的。至於你,大病人,如果你敢弄皺她一根羽毛,我就會用毛線棒再補你個幾針。還有,你們別老是一副苦瓜臉嘛,無論接下來有多少事要面對,我嚴正禁止你們輕言屈服,因為如果你們放棄了,整個世界將會引起一場大震動,至少我的世界會!」
「可能吧,那我們最好在下一個反應發生前趕快下車。」魯卡踹開車門說道。
「那你現在覺得……」
「怎麼了?」
皮凱茲命令孟卡制止他的人。
左菲亞將車停在魚之味店門前。一進餐廳,她就看到皮凱茲警探,結果對方邀她同桌。
「這是個證據嗎?」
他抓住她手腕,粗暴地將她拖起。兩人急衝過廚房,他一肩頂開通往後院的小門,又推開一個輪子嘎嘎響的垃圾桶,勉強闢出一條逃路。終於左菲亞明白了:黑暗中似乎有個身影閃過。角樓的燈光所顯示的影子更可看出有個自動武器瞄準他們。左菲亞觀察到有三面牆包圍著他們。接著五聲巨響劃破了寂靜。
「女王,妳不是那種會說『我早和*圖*書就警告過妳』的人吧?」
「關於哪方面?」
左菲亞將魯卡扶上床之後,用兩個大靠墊墊在他肩膀後面,好讓他感覺舒服一點,隨後便進到更衣室,從上層的架子上取出針線盒,拿出浴室醫藥櫃裡的一瓶酒精,然後回到房裡。她悄悄地坐在魯卡身邊,打開瓶蓋後將縫線浸入消毒液裡,然後試著將線穿入針裡。
現場沒有半個人理他,於是講台上的孟卡便對他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抱歉,」左菲亞說著又站了起來,「那妳今天過得好嗎?」
「我們的世界沒有任何共通之處,我們的信仰是相異的,我們的希望是分歧的,我們的文化相距如此遙遠……所有一切將你我對立,你要我們往哪裡去?」
「這是一個燒焦的保險絲,它能承受的電流不到正常值的十分之一。」
「抓緊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問。
皮凱茲對他們揮了揮手,三個人朝他走去。調查員指揮著接下來的行動。「他們翻遍了吊車附近每一個角落,馬上就會找到這裡來!你們有誰可以去把車開來?當然,千萬不能引起注意。」
「我們進去,」魯卡指著一家小餐廳說,「那裡至少可以提供一點掩護。」
女王將睡蓮放到了小茶几上,專注地看著它,並且喃喃自語:「終於!」她看了壁爐架上的鏡子一眼,急忙整整了她那頭銀亮的髮絲,腳步輕悄地來到門口。她將頭探出門外,對那正在人行道上來回踱步的魯卡低聲說:「她來了!」在左菲亞下樓的腳步聲中,她閃進了房裡。
「快按下妳的錄音機,故事中這個房地產大亨的絕望將會讓妳成為全世界最快樂的記者!」
「老兄,是你不知道我掌握多大的權力!」魯卡說,「不過你放心,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魯卡用指尖輕拂過左菲亞的唇。
「我會先從受害者的過去調查起,看能不能排除部分假設。」
魯卡不回話,繼續跑著。
「我才不想跟他一樣咧!」
「別惹我,瑪蒂兒,現在不是時候!」
「就拿前晚那樣的銷魂火辣來換!」
「愛上你這樣的傢伙,還真令人絕望!」
一個拖拉機的駕駛一邊拿著鐵條往手掌上打,一邊走向前。
眾人靜靜地看著那輛無人的空車。一個工人跑來;守衛沒看見有人經過崗哨,艾德一定還在碼頭裡,而且肯定躲進了哪個貨櫃。大夥一哄而散,人人循著不同的方向找去,想要在第一時間把犯人揪出來!魯卡向左菲亞走來。
「保險絲這種東西船上到處都是啊!」另一個工人說。
在巨大的辦公室裡,律晰非關掉監視器,魯卡的臉縮成一個小白點,消失在螢幕中央。撒旦旋過轉椅,按下內線電話鍵。
「妳呢?」左菲亞邊回答邊將包包放在衣架底下。「這是妳的回答嗎?看妳的表情,這問題其實也不太重要啦!」
魯卡沉穩的聲音抓住了在場所有工人們的注意力。眾人全都轉頭向他。他將貨櫃那開著的門推前,讓躲在門後的那輛捷豹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魯卡伸出手,指著駕駛座上的人:那駕駛人趕緊發動了車子。
「大有關係!」皮凱茲拿著保險絲,高舉了手臂說道。
已完全無法控制眼皮狂眨的副總裁對魯卡喊道:
皮凱茲將斷路器在桌上滾動,左菲亞撿起,仔細觀察。「我是在梯子下面撿到的,應該是過壓讓它彈出來。面板上,有一個全新的。」
「不,是真正的差異!」
工會會長撫著膝蓋,做出痛苦的表情。
「如果是花的話,你自己留著!」
「我沒想到你會打電話來,算你厲害!」
「我也想啊!」魯卡用力的踩著已經毫無作用的煞車。
「當然不!」
「我們是怎麼了?」恢復意識的魯卡問道。
皮凱茲看著左菲亞,嘆了口氣,回答工會會長:「這麼說吧,其實這一方面的問題還沒完全釐清……」
「那教我如何相信這不是你一手策劃的?又如何相信你不是一開始就在操縱我?」
「我欠妳一個解釋,請打電話給我。魯卡」
律晰非起身,走到窗檯前,將雙手放在窗格上,沉思了片刻。「不要再用下棋當比喻,我非常不喜歡!希望你說的是真的……說謊的後果保證讓你比下地獄還慘!」
他丟下魯卡和左菲亞,朝工人們追去。魯卡目視著他跑開。
「我不要夜晚降臨,」他說,「不,比這還複雜。『不要』一直是我的一部分,而剛剛很奇怪的,我竟然明白了『不要』的相反是——我終於想要!」
「你不會是稽查員吧?」她說,聲音充滿希望。
「你在想什麼?」左菲亞不安地問,並且繼續開始她的縫合。
「謝了!不過這裡過去兩條街就有個廢棄場,你們把他放到那裡就可以了,等到我有了助手幫忙,不用每兩分鐘就接到這種電話,我馬上就去看他。」娜塔莉亞回答。
左菲亞將字條塞進口袋裡。女王端詳著鮮花,半羨慕半捉狹地說:
「你還好吧?」左菲亞問道。
有了晚上,有了早晨……
「這能讓妳這位安全組長撇清責任,是不是啊!」另一名工人狂吼。
「我就說嘛,老兄,而且在艙底,高麥茲也很可能看不太清楚。」
瑪蒂兒幾乎整夜呻|吟不止,陣陣刺痛不斷驚擾她的睡眠,僅在晨光初現時才讓她稍獲安歇。左菲亞悄聲起床,輕手輕腳地穿了衣服,然後踮著腳尖跨出她的公寓。走廊的窗戶透進一片美麗的陽光。樓梯下,她看見女王雙手捧著一大束鮮花,用腳推開大門走進屋裡。
「反正不是因為梯子的緣故……」左菲亞低頭悄聲回答。
「至少你用對了方法!我還在聽……」
「一定有關連,你想想看!」
「難道妳還不明白嗎?」
她感受到周圍的人全把矛頭指向她。
「就說我效力的對象來說……應該算類似吧!不過我還是欠妳一些其他的解釋。」
左菲亞將魯卡撐起,扶進小巷子裡。在巷尾的垃圾堆中,她瞥見那名行兇者早已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了。左菲亞一臉詫異地看著魯卡。
接著她就上樓了。女王眼睜睜看她逃進樓梯間裡。當她從她的視線中消失時,女王咕噥著:
「關於妳!」
「嗯,差不多。」
「是一條獨家!」
於是,他只好放開油門踏板,然而在此速度下,車子在那開向五叉路的隧道出口前絕對停不下來。他知道這一切將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但是當他轉過頭看到左菲亞時,他卻猶豫了!魯卡握住方向盤,大喊:
皮凱茲站到左菲亞前面,亮出他的警徽,使得眾人不敢再往前逼近。
「你所說的和調查委員會的報告完全兩回事!」又有人說。
「我還是搞不懂妳那天早上為什麼會氣沖沖地離開?」他說。
「我只能建議各位來表決是否進行無限期停工……」孟卡做出結論。
「柏林圍牆倒下的那一天,兩邊的男人女人們發現他們的街道都是類似的。每一邊,都有圍繞他們的房子,都有行駛的汽車,都有照亮他們夜晚的路燈。幸福與悲慘不見得一樣,可是東西兩邊的孩子們都了解到所謂對立並不像之前大人們告訴他們的那樣。」
「那就祈禱這種事情不要發生。」左菲亞追上了他。
「幹嘛?」左菲亞不解地問。
「再怎麼說也是意圖不良的證據!這電阻在報銷之前最多還能撐個五分鐘。」
「現在知道他是怎麼摔下去的嗎?」左菲亞繼續話題。
左菲亞退離車門,皮凱茲則將車子發動後駛離。駛出港區時他打電話回辦公室。嘟嘟響了七聲後電話才接通,皮凱茲連珠炮地說:
「我可是一個相當有耐力的人喔!」
左菲亞將她的福特車停進地下停車場之後,便她爬上樓梯來到聯合廣場。她穿過小公園,無聲地走著。公園對角的走道上,一個女人坐在長凳上哭泣。她在女人身旁坐下,問她怎麼了。然而在聽見女人的回答之前,她感覺悲傷已淹沒她的咽喉。
「這樣的回答稍嫌簡www.hetubook.com.com短!」
「你完了,魯卡,你不知道我掌握多大的權力!」
吉勒朝魯卡使了個眼色,要他看那一旁不遠處一輛吊車正要吊上碼頭的一輛車況極慘的雪佛蘭Camaro。這是從海裡吊上來的第七輛車了。
左菲亞看著他,內心一陣混亂。魯卡則緩緩將臉湊過去,她撇過頭去,直到魯卡的嘴唇輕拂過她的嘴唇,彷彿是飄散出鴉片味道的淡淡一吻。她往後一退,看著自己染紅的手掌。
「什麼問題?」
「調查委員會的結論是,底艙凳梯的老舊或許是導致我們夥伴發生這場意外的原因。」
「我們的目標是將死他們……現在,我們正要拿下對手的皇后啊!」
「我也認識!別說了,你跟我去就是。這個晚上問題已經夠多了啊!」
「妳還不是一樣,什麼都沒說!」
「快,不然會出人命!」
「你有想過兩天之後我們該怎麼辦嗎?」
魯卡看見那道沿著他手臂劃下的血液。
左菲亞睜大了眼睛,後退一步。「他在下面嗎?」
布萊玆出去後,撒旦坐回長桌前,打開監視螢幕。
「只有上有氧課時才痛!妳可以坐下來了,不過這次請小心輕放。」
左菲亞跑向他,抓住他用力搖。
「快!」
「想要什麼?」
自從瑪蒂兒受傷以來,餐廳就只提供最低限度的服務:尖峰時段外,連等杯咖啡都需極大的耐性。
魯卡繞過冒煙的車身,協助左菲亞下車。一下車,他立刻牽起她的手一路狂奔,來到了中國城的鬧區之中。
「那這和你有關嗎?」工會會長說道。
「好痛!」
一擊雷響在天邊爆開,驟雨變成了令人生畏的暴雨。魯卡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從未如此深黑的夜晚。
赫特猛地打到了前進檔,這輛A&H集團副總裁公務車的輪胎,先是在柏油路上空轉了一陣,然後才暴衝出去,在碼頭上數輛吊車間狂奔,逃避工人們憤怒的追擊。
「我們把他送到警局嗎?」魯卡問。
「滾開,左菲亞!這裡不歡迎妳!」
「那我可以繼續嗎?」魯卡問道。
「上車吧,別拒絕這頓晚餐。」
第一槍擦過他的大腿:第二槍掠過他骨盆上方,他屈膝,隨即又站直;第三顆子彈從他肋骨的彈開,傷痕已令他吃驚;第四發同樣從他脊柱正中央反彈,他已經喘不過氣來而且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及至第五發子彈,那真是有如烈焰灼燒著他的肉:這是第一顆射進他體內……於左肩下。
皮凱茲看了看錶,嘆了口氣。
「你在做什麼?」
魯卡急踩煞車,車子滑過潮濕的柏油路面,最後在一個號誌燈下停住。「我幾乎天天都在想妳!從白天想到晚上,就連到了梭薩里托,也還是在想妳!對我而言,想妳是一種溫柔的感覺……」
「一場意外,一個結果,相同的一個目的。」左菲亞不解地喃喃自語。
「我是說要讓高麥茲摔下來最好的方法是當他掛在梯子上時切掉照明燈。平常在裡面作業差不多都要戴太陽眼鏡了,一旦完全陷入黑暗中,那你想想會有什麼結果?眼睛還來不及適應,馬上就失去平衡。你從未有過那種在大太陽下待了一陣子後進入屋裡或電影院時的暈眩感嗎?想像一下,置身於二十公尺高的梯凳上時的那種作用!」
年輕的展示小姐絲毫不掩飾她的不悅。
門關上,魯卡和左菲亞無語。他們聽著客廳地板上她跛行的腳步聲。
「但我有點喘不過氣了,這又是誰的錯啊!」
「談個條件吧!」皮凱茲在她耳邊悄悄說著,「如果妳告訴我這場罷工到底對誰有好處,我就幫妳從這錯誤的一步中救出去。我想,妳對這整件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吧,不過妳不需要告訴我妳想要保護的對象是誰……」
「讓他們等吧,現在是紅燈!」
左菲亞不理會瑪蒂兒的話,拿起衣架上的風衣往外走。瑪蒂兒以真誠的語氣提醒她:
警探把手慢慢放到槍皮套上。群眾開始湧向他們,像漲潮的海水般,眼看著就要將他們淹沒了。講台旁,在一個打開的貨櫃前,左菲亞看見了那個正盯著她看的人。
「魯卡,雖然我對靈界的醫學完全沒有研究,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正在流血,而且還流個不停!」
「在艙底,這關係可大了!一個有經驗的碼頭工人摔下梯去的原因很簡單。不是梯子舊了,我當然知道它也不新了……要不就是一時不注意,但像高麥茲這樣的老手幾乎不可能!除非艙底很暗,例如燈光突然熄滅……這樣的話,意外幾乎無法避免。」
左菲亞從藍瓷碗裡拿起一片蝦餅,在魯卡詫異的注視中,放進口中緩緩嚼碎。魯卡則為她倒了一杯老人剛剛端來的茶。
「為了讓你們罷工!」皮凱茲簡潔地回答。
她聽見他喊她的名字,但這話語此時已成了被風吹散的破碎音節。
「哪一首?」左菲亞說著說著便縫完了那第三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還有,妳剛剛弄痛我了。」
「是誰替你送洗制服的?好了,我要掛電話了,我有六線在等,也許真有緊急通報。」娜塔莉亞一切斷通話,皮凱茲馬上啟動了警笛並迴轉。
「後面的車子已經在狂閃車燈了。」
跟在後頭的魯卡加快了腳步接近他們,低聲對左菲亞說:「是妳先開始的!」
「他們早已預知了一切,除了我們的相遇!」
當左菲亞離開時,專櫃小姐便咻咻地往她背上噴了兩下那黃色香氛。
「我很抱歉!」說完便默默走開了。
「你剛剛造成了我們一場意外,然後又拉著我狂奔,結果根本沒有人在追,我的肺都快爆炸了,你卻沒有一點解釋……」
「……已經死了……無敵的……不死的?是啊,物無全美,難道不是?」魯卡突然挺直身子,對左菲亞說道。
「雖然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如果你是我,你又會怎麼辦?」
「……而且最好是從後門離開。」
「你真的有病!萬一煞車放掉……」
「調查委員會認為梯子的橫桿是肇禍的主因。」
「我很少看到那麼不客氣又難搞的人!他的樣子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看了工人們要把他丟進去洗澡的水池後,那泡沫的顏色讓他覺得我那些衣服好像不是那麼髒。」
「這不太容易解釋……」他尷尬地回答。
「我們為什麼要跑那麼快?」左菲亞問道。
「魯卡,快跟我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否則我立刻就走人!」
「你希望我這麼做?」
「嗯。」左菲亞咬著唇應道。
左菲亞馬上抽回手,並且推開了他。
「幾天前……」魯卡不自在地撫著下巴。「很好!而這段時間你什麼都沒說!」
當調查員的身影閃進了一輛拖拉機後方,魯卡走向左菲亞,握起了她的手。她遲疑了一會,然後提出問題。
「哪裡出問題呢?」
瑪蒂兒看向窗外,隨即對左菲亞說:
左菲亞吻了她的房東一下,離開了屋子。女王從櫃子裡拿出五個花瓶排在桌上,在廚房的抽屜裡找到了修枝剪,然後開始她的創作。她歪頭盯著一枝長長的丁香,然後把它放到一邊。當她聽見地板的吱嘎聲在她頭上響起,便趕忙放下手上的作品去準備瑪蒂兒的早餐。幾分鐘後,她爬上樓梯,一邊咕噥著:
左菲亞還想回話,但女王雙手叉腰,語氣威嚴地說道:
左菲亞掀起被子的一角,露出赫特赤紅的臉。
「但它到底能證明什麼?」
「你把他怎麼了?」左菲亞緊張地問。
「你打算展開刑事調查?」
「這對委員會有什麼好處?」
「好了,夠了,兩位,」吉勒說。「調查員先生正看著他。現在要找個方法把這個人從這裡悄悄地送出去才行。」
他跛著腳走開。
「可能是接觸不良……」魯卡話還沒說完,車燈的燈泡卻又突然爆開。
「真是可笑,就我所知,好像沒有人在比賽誰跑得快嘛!」她聽見後方三步處的有人喊道。
「目前什麼情況?」
他們攔了部計程車,十分鐘後,來到左菲亞家門前了。她領著他踏上門前臺階,比了手勢要他不要出聲。她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兩人輕手輕腳地爬上樓梯。上樓後,女王的門也無聲地關上了。
「什麼事?」
「我還是不知道妳喜歡什麼花,不過至少這一朵會讓妳跟我講https://m.hetubook.com•com講話!」
魯卡退進那小小的店鋪裡。左菲亞看著他,猶豫了片刻,最後終於隨著他的腳步前進。餐廳很小,只容得下八張桌子。魯卡挑了一張最裡面的桌子,遞了張椅子給左菲亞坐,自己也跟著坐了下來。他看也不看菜單,直接以流利的中文,十分有禮貌地向身旁那位穿著傳統服飾的老人點了道菜單上沒有的熬湯。老人微微欠身,進了廚房。
在皮凱茲調查員疑惑的眼神注視下,魯卡走開了,一邊發著牢騷:
「我很累,瑪蒂兒!」
「你就一定要問這種你已經知道答案的蠢問題嗎?給我站著!」
「別說了!」
「這很正常,」他說,「這兩天她應該已經沒什麼機會用手走路吧!」
瑪蒂兒放開窗簾,簾子緩緩滑過窗格。同時,樓下窗戶的紗窗也跟著放下來了。
「那他為什麼要派人射殺你呢?」
「他們在那邊!」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但卻仍然保持領先的左菲亞說道。
魯卡全速衝刺,追上了她。遠處,一陣白煙從那輛被起重機叉穿的捷豹的水箱護罩中冒出。左菲亞倒抽了口氣,維持住速度。
三分鐘後,他開著一輛寬敞的克萊斯勒,在橋孔前停下。吉勒推出推車,皮凱茲和左菲亞幫赫特從推車裡爬出來。副總裁在車後座躺平,吉勒用他的一條被子將他整個人蓋住。
「開玩笑!」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吉勒告訴他們艾德在撞車後就棄車逃向出口。工人們朝他逼近時,他正好逃經第七號撟孔。
左菲亞緊緊地抱著他。
在他先前於灰塵中畫出的圓上,魯卡用腳尖畫出一條穿過圓心的直線。他低下頭,表情羞慚地回答:
「果然!那我呢,我有什麼好處?」
「這又證明什麼?」
吉勒的聲音插了進來。
「不可能,愛咪!」
皮凱茲將手伸進口袋裡,拿出一條褶起的手帕。他攤開手帕,現出一個整面焦黑的小圓柱。
回到公寓,左菲亞便逕自走向更衣室。
「為什麼有人要這麼做?」其中一個人生氣地說道。
「為什麼?」
「我僅有的證據只是一個兩公分長的銅圓柱。為了救你們,我還得把它給人!總之,」調查員聳著肩補充道,「避免過壓……保險絲的作用不就是這個嗎?快走吧!」
左菲亞扯了下電燈的開關拉線,斷路器隨即跳開。月光從公寓每一扇窗的紗簾透了進來。瑪蒂兒將頭深深地埋進枕頭裡,左菲亞則緊緊靠著魯卡。
「不是梯子讓高麥茲摔下來的!」左菲亞提高音調說。
大門在她背後「啪」一聲關上。女王擋住她上樓的去路,並接收下那盆水生植物。
「還是有兩三件事得再確認……」他喃喃說道,並且再次按下了內線電話鍵。
她繞過圍住汽車那圈密不透氣的人牆,每個人直往前擠,就怕萬一錯過那珍貴的幾秒鐘。只要一想到身後魯卡的表情,她就忍不住竊喜。
道奇車駛過第三街,魯卡結束通話,岔進凡奈斯大道,開上太平洋高地。
「解釋什麼?沒什麼好解釋的!」
吉勒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說服他躲進他的推車裡。
「那我真的是需要人幫我了!原來真心誠意,比我想像中還複雜!」
「我想我剛剛收到了一個警告。」
「可是任何地方應該都有緩衝區吧!就像是從前東方和西方之間,有許多轉運站是一樣的道理啊!」她作勢將縫針再度戳進傷口。
「因為妳馬上又會站起來了……」瑪蒂兒回答,依然沒有轉開視線。
銅質小圓柱飛越過工人們的頭頂,畫出了一道弧線,被孟卡接住。
接著,她順著人行道信步走去,從華麗的商店櫥窗前晃過,望著梅西百貨的旋轉門發呆,甚至連自己被擠了進去都不知道。一進到店裡,就有一個從腳到頭一身鵝黃的專櫃小姐邀她試試一款最新的香水——金絲雀碼頭。左菲亞以淡淡的一笑婉轉拒絕了,反問她哪裡可以找到紅衣這款香水。
「有何貴幹呢,調查員先生?」
「我沒辦法將它拿上妳的房間啊!」女王打開她房門說,「喜歡嗎?像這樣擺在門口感覺還挺喜氣的嘛……」
「……」
「妳耐力還真夠!」
「就算我放棄淋浴,還是不可能?」
魯卡重申命令的語調不留任何商量的餘地。左菲亞不得已只好乖乖下車,車窗吱嘎響地關上。從後視鏡中,赫特看見魯卡深暗的眼睛像是轉成黑色。
左菲亞怔了怔,隨即又若有所思地說:
「絕不要說謊,妳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天份!」
米迦勒看著電視牆,拿起電話,撥了休斯登的專線。答錄機接聽。他聳了聳肩,看了下錶,在圭亞那,亞利安五號將於十分鐘後發射。
「完全沒有?」皮凱茲十分懷疑地問道。
「不可能!這同樣也不在意料之中啊!」
號誌燈轉紅再轉綠,然後再轉紅再轉綠。雨刷刷掉水滴,為這片靜默打著節拍。
「我們的被保護人現在如何?」
「見妳,聽妳,跟妳說話!」
「這真是一個壞消息!」左菲亞喃喃自語。
這群一步步逼近左菲亞的工人們,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敵意和威脅。她退了一步,撞上站在她後方的男人。
「安靜!」孟卡大喊,「假設你說的是真的,那會是誰在幕後策劃呢?」
「你要我來寫,是吧!」
「說這樣的話有點太早。」
「我有嚴重的關節炎,」他呻|吟道,「碼頭上的濕氣啊!工作就是這樣,不然你還能怎樣?」
魯卡倒抽一口氣,答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左菲亞反駁。
「是啊!」他噓聲道。
「你為什麼會流血?」
「保險絲面板和這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他,我就已經嗅到今晚和女王那頓火腿配馬鈴薯泥的兩人晚餐……」憑窗欣賞著魯卡的瑪蒂兒說道。
任務一完成,兇手即逃逸無蹤。槍聲不再,寂靜中只聽得左菲亞的呼吸聲。她緊緊握住魯卡的手臂,他的頭放在她肩上。他閉著眼,似乎還在對她微笑。她輕搖著他已不動的身軀,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這件事情的調查!妳要點東西吃嗎?」皮凱茲轉頭向櫃檯說道。
遠處傳來一陣砸鐵皮的聲響。魯卡和左菲亞互看了一眼,便隨即朝傳出聲音的方向飛奔而去。
魯卡開了門,但左菲亞就是不動。他試圖拉她進去,她卻抗拒著。
「我不餓!」左菲亞低頭說著。
「調查委員會怎麼說?」皮凱茲緊緊捏住保險絲,難掩他的憤怒。
「但是你也不是政府人員!」
「動機!讓高麥茲摔下這破船艙底究竟有什麼好處?而且對誰有好處?你有什麼想法?」
魯卡拔出車鑰匙之後便下了車。才跨出不到一步,車門就全自動鎖上。引擎全速運轉,而當艾德.赫特坐起身,儀表板上的轉速表已經衝破每分鐘四千五百轉。車子沒動,輪胎就在柏油路上空轉。魯卡盤起手臂,神色焦慮地喃喃道:
魯卡走到停車場,開了一輛淺灰色道奇車離開碼頭。出了檢查哨,他從口袋裡掏出張名片,然後夾到遮陽板上。接著又拿起行動電話,撥了他唯一認識的一名記者的電話,響了三聲,愛咪接起電話。
「你未免也太怕痛了吧!我的針根本就還沒碰到你啊!況且我還有幾個地方必須再縫一下……」
「你打算怎麼辦?」左菲亞問道,空洞的眼神轉向那走在潮濕人行道上的路人。
「也不是!」
「來!針給我,」她頗具威嚴地對兩人說,「遇到我,算你們好運!」
「你又來了!」
「那是什麼東西?」孟卡問道。
「我必須承認和你在一起的夜晚還真是處處充滿驚奇啊!」
左菲亞坐到魯卡旁邊。皮凱茲俯近車窗。
左菲亞將手放在他的唇上,企圖打斷他的話。
「愛情故事總會有結果的……除了我的之外。」
「超棒的!」瑪蒂兒表情痛苦地說,「我打開冰箱,盡情地發洩,讓一顆番茄忍不住爆笑開來,結果噴得到處都是,所以我只好替香芹洗了一個下午的頭!」
左菲亞走到魯卡倚背靠著的那輛淡紫色車旁。
專櫃小姐的聲音隨即將她拉回現實。左菲亞看了看四周。一個個和-圖-書手提緞條袋子的女人快步穿梭於走道上。
「絲毫沒有!」她邊說邊咳了兩聲。
「互補性的差異!」他充滿希望地說,「這點我同意妳的看法。」
左菲亞低下頭,將香水瓶放回原處,然後出了百貨公司。取了車後,她前往視障者訓練中心。課堂上只有沉默,學生們全程都極守規矩。當鐘聲響起時,她才從講台上的椅子站起,簡單地對他們說了聲:「謝謝!」然後便走出教室。回到家之後,她發現前廳一個大花瓶裡裝滿了巨大的花束。
「你好,這裡是殯葬禮儀社,皮凱茲探員剛才身體嚴重不適,他臨終前正試圖與你聯絡,我們想知道你希望我們將他的屍體送到警局或直接送到你家裡!」
「為了要試探我,同時也試探你。我不應該會受傷的啊!但是和妳接觸之後,我失去了我的力量,而且我也很害怕妳會失去妳原有的力量!」
「你是誰?」
「把花放在水槽旁邊,我來為妳把它分裝成合乎人類的尺寸,然後等妳回來再拿。快走,我知道妳已經快遲到了。」
「不知道!我只想待在妳身邊!」
「不錯的照片,不是嗎?」渾身冒汗的布萊玆嘟噥說道。
「去看看碼頭工人的全體大會。」
「在高麥茲摔落的底艙裡確保照明不會中斷的東西!」
眾人紛紛將臉轉向孟卡,他提高了音調。
「請別再這樣一副追求我的樣子,好嗎?」
「才不呢!」她轉過頭說。「你先加速的。」
魯卡行駛於凡奈斯大道上,隨後減速轉進太平洋街。他打開車窗,扭開收音機,掏出一根菸。行經金門大橋橋墩下,他關掉收音機,丟出香菸,關上車窗,於寂靜中駛向梭薩里托。
辦公桌前坐得渾身僵硬的布萊玆關掉監視器。他的手淌著汗,額頭直冒出斗大的汗滴。電話響起,他啟動答錄機,然後聽見律晰非不太高興的聲音,要他參加即將於東方夜晚升起時召開的危機處理會議。
「我來負責他,你負責工人……等你追上我後……」她邊說邊再度衝刺。
魯卡抓著左菲亞的手,並且輕撫著她臉頰。
閉著眼睛的魯卡彷彿睡著了,如一沉睡的孩子般安詳。左菲亞越來越害怕,便用力將他抱緊。當一滴淚滑落臉頰,她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迫壓著她胸口。
「我覺得他說來說去就只是『蟲蛀』兩個字!但問題是,」陷入沉思的皮凱茲繼續說道,「似乎沒有任何一位調查委員注意到保險絲面板!」
「如果有關連,那就是高麥茲事件的主使者。」
「過來我床上坐。」
魯卡踩下油門,車子就在一團塵霧中駛遠了。還沒從碼頭岸邊駛離,艾德就已經發出窒息的聲音:
布萊玆敲了三下。進門前,他先將濕手往褲子上抹了抹。
「因為我聽見羅斯托波維奇拉大提琴!」
布萊玆緊張地翻開厚紙板夾封,隨即看到魯卡將左菲亞攬在懷裡的照片。
撒旦又掏出一根菸,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將菸朝布萊玆臉上吐去。「現在你對我說的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啊……」
「免談!」
「我們辦事,你大可放心!」布萊玆唧哼道,邊踮著腳尖退下。
「為碼頭工人摔落這件事。」
「早安,女王。」
「我不會說謊!」
左菲亞第一次看到魯卡顯得如此的不安。
「沒錯。」
「那妳呢,妳要去哪裡?」
見魯卡悶不吭聲,左菲亞用力地搖動著他的身體。「別裝了,魯卡,睜開眼睛!」
「因為今天下午我又去了梭薩里托。」魯卡說。
她轉過身,進到屋裡,走到前廳中央又停住,迴身來到他面前,接過睡蓮再折返屋內。
「或許我們可以跟他們商量一下,看看是否有可能放我們走……」左菲亞怯怯地說。
魯卡鬆手,將她從掌握中釋放。他在一條由幾盞疲倦的路燈所照亮的慘白小巷子口停下。
「我們會分開,這是無可避免的!」
「我怎麼感覺惹妳的人不是我啊,老姊?」
不一會兒的功夫,瑪蒂兒便用她那雙靈巧的手,將傷口給縫合了。「在那種烏漆抹黑的吧檯做了兩年,這一點簡單的護理技術對我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麼。對了,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們,說完我就去睡了,並且竭盡所能地說服自己快快入睡,當我明天早上再度回想起來我今晚所做過的這個夢,我想我應該會笑死吧!」
「你來這裡是……」
左菲亞緩緩地靠向魯卡,咬斷縫線,將頭輕輕地靠在魯卡的胸膛上,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短暫的靜默,讓他們倆的心更貼近彼此。此時,魯卡突然用他那雙強壯而厚實的手,透過左菲亞輕柔的髮絲,撫摸著她的頭。她猛然一顫。
「而我的天性也不是只會說實話!」
「我會站起來,然後離開這地方……」
「別這樣,我以為無論如何這差異……但是我可能錯了,或者我其實是對的,這真是令人遺憾的矛盾。」
「為了各位的安全,我總是被批評執勤太嚴苛。這一點你們都很清楚!」
這是第一次左菲亞和魯卡一樣,對永恆產生了懷疑。
「我不知道這時機是否恰當……」她語帶保留地說道。
「一堆破衣服底下!」
「因為如此。」
「……外加三個晚上!它們也配得我永恆的一部分!」魯卡說道。「你又開始了!」
光是讓群眾安靜下來就已經花了半個小時,廣場上舉行的會議才正要開始。孟卡讀完了舊金山紀念醫院的醫療報告。高麥茲已經動了三次手術。醫生們對於他將來能否回到工作崗位尚無法做出結論,不過腰椎上的兩處裂縫幸未傷及脊髓:雖然他依舊昏迷,但至少已無生命危險。會場傳出一陣鬆了口氣的低語,卻也壓不住那逐漸升溫的緊張氣氛。工人面向那臨時在兩個貨櫃間搭起的講台站著。左菲亞站得稍遠,在最後一排。孟卡要大家安靜。
魯卡毫不考慮地拉著左菲亞轉身就跑。車門一關上,他闖過紅燈,拋開車後那一長條車龍。接著又突然左轉,閃進了那條從山丘下鑽過的隧道。地下道中沒有車輛,在那通往中國城門的車道中,魯卡加速前進。照明的霓虹燈管在車內灑下點點白光,逐一往後退去。雨刷驟然停止。
「你千萬不要這麼想,總裁,我……呃……可是……唉!」布萊玆結巴地說,「我想,這一切都在計劃與掌控之中!魯卡擁有那料想不到的本領,他向來辦事都是很令人激賞的啊!」
他來到門口,讓左菲亞先走,接自己再過去開車。來到車子旁,他靠向車門,朝左菲亞轉過身說道:
左菲亞看著他,不發一語。魯卡朝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那會是什麼讓他們一夜之間改變主意呢?」
「你來做什麼?」
「他長得真帥!如果這是他的孿生兄弟就好了!這樣我也可以分一個了!哇!他坐在引擎蓋上等妳,還帶著花耶,快下去吧!」瑪蒂兒自顧自地說著,完全不知道房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妳害怕了嗎?」他說,「沒錯,恐懼已控制了妳。妳怕對抗既有的規範,而剛剛才提到盲目與真誠的妳,現在卻拒絕睜開眼睛看。妳只會終日宣揚善的語言,但卻沒有行動,任何的宣誓都是沒有意義的!不要批判我!的確,我是妳的相反,妳的對立面,妳的相異面,但就某方面說來,我也是妳的相似面啊!我不知道該怎麼向妳描述我的感受,因為我不知道到底有哪些字可以表達這兩天以來緊緊牽動著我的那種感覺!一種讓我自以為可以改變我的世界、妳的世界,甚至是他們的世界的感覺!我不在乎我曾從事過的所有戰鬥,我也不在乎我的黑夜和我的星期天,我是一個不死者,而這個不死者第一次有了想活的衝動。我們可以互相學習、互相發掘,最後我們會變得相像……只要給我們時間。」
「有人在幕後策劃這場意外,」皮凱茲繼續說,「這個斷路器的負載只有正常的十分之一,你們自己看……」
「要是他們要他的命,我可不會出價太高!」魯卡小跑步地說著。
突然,一縷嗆鼻的煙從撐住孟卡所在講台的其中一個貨櫃門後冒出。點上小雪茄的艾德.赫特搖下了他那輛捷豹的車窗。他將點菸器放回原位,吐掉舌尖上的菸絲。他撫和-圖-書著手,興奮地感受到憤怒正在幾公尺外暴發著。
魯卡急踩煞車,車子滑行了幾公尺後停住。雙手緊握方向盤,魯卡轉頭向左菲亞。「下車!」
布萊玆全身顫抖地拿著話筒,一個不小心話筒從他手中滑了下去,直直朝地上落下。
「我沒有在追求妳!」魯卡說道。
「為什麼?」
「夠了沒有!」左菲亞激動地說道。
「如果妳認識我的前男友,妳就會知道什麼是地獄!算了,不說了!祝妳有個愉快的夜晚。」
女王嘴裡咬著一封信,無法回應問候。左菲亞立即趨前幫忙。她接過那巨大的花束,擺上玄關的壁桌。
「妳從來都不餓!有所隱瞞的人不只是我……」
布萊玆提心吊膽地筆直站著。總裁拉開抽屜,把一個紅色文件夾推到桌子另一端。布萊玆踩著小碎步去接,即刻又折來在他主人面前站好。
「右手邊第二櫃!」專櫃小姐聳著肩回答。
魯卡打開車門,微微笑著。「……我知道妳是誰。」
「你要做什麼?」左菲亞不安地問道。
車子消失在無人街道的盡頭。秋日細雨中,兩人一路無言。魯卡緩速駕駛,左菲亞則靜靜地看著窗外,試圖從天空中為心中的疑惑找尋解答。
「站著!」
她伸手掩住那就要大叫出聲的嘴。
凝重的沉默籠罩整個會場。接著手一隻隻舉起,上百隻手臂陸續挺立。對於夥伴們一致的決議,孟卡點了點頭。左菲亞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發言:
「我想,他們應該不敢攻擊妳,因為妳那天使的免疫性,值得他們在採取行動前三思。」
「當然!數到三,你站起來,無論如何都不要回頭,然後我們一起衝進那門簾裡。開始!」
「你是說是有人故意這麼做?」
「別這樣!你們正掉進一個陷阱裡!」
「他在後車廂裡,」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真的有問題……到底我忘了什麼?」
「你們兩個待在這裡!」皮凱茲低聲說。
「不是我,是妳!喏,這好像也是給妳的!」她邊說邊將信封遞給左菲亞。疑惑的左菲亞拆了信:
工會主席臉色凝重。他們被迫接受的工作條件讓他們一位夥伴的生命陷入危險,再一次,他們的人用自身的安危付出了代價。
左菲亞退了一步,又退了兩步。「我是他派來的使者……他的精銳!」
「是妳吧!」
「還好,那妳呢?」
「這股溫柔的感覺,既強烈又陌生。妳,我,在這輛車裡,不知該往哪去!」
「那你看起來那麼不高興是因為……」
突然間,門被打開,瑪蒂兒杵著那隻被她當成枴杖的掃帚出現在房門口。「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喔!只是剛好路過,而且門又沒關……」瑪蒂兒一跛一跛地朝他們走去,並且在床尾上坐了下來。
「我真不敢相信他又來了!」瑪蒂兒喃喃地笑著說。
「沒錯!」
「為什麼?」
「如果妳硬要這麼想的話,那只會低估了妳自己。而且事實可能相反,有正就有反,但目前的情況似乎證明我有道理。」
「我的老闆只是在作弄我罷了!」
「他們說我手上這東西不能算是證物,因為我不是在面板上找到的!」
福特車停的地方太顯眼,硬去開來的話難保不被工人們注意到。魯卡不發一聲,只用腳尖在碼頭積灰的地上畫著一個圓。
「妳難道連一秒鐘都沒擔心嗎?」
「快!」他以堅定的語氣說道,「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裡!因為我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那可真是遺憾啊!」皮凱茲回答,然後站了起來。
「說實話還得選擇適當的時機?」
左菲亞抵抗著那股逐步侵入她的不適感,她咳了咳,並且將手放到臉前。「沒有!」
魯卡跳到左菲亞身上為她掩護。她想推開他,但他早已將她緊壓在圍牆上。
「其他的也有存在的權利啊!」
魯卡下了車,但車門卻沒關好。後面的車子開始狂按喇叭。左菲亞追了出去,兩人在雨中狂奔著。左菲亞試圖叫他,但他沒聽見,雨越下越大。最後,她終於追上魯卡,並且抓住他的手臂。魯卡轉過身來,面對著她。看到左菲亞的頭髮被雨水打濕,輕貼在臉上,魯卡用手輕輕地為她撥開。左菲亞見狀便連忙推開他。
「我只知道如果將船納入調查的話將會引發另一波罷工。」
「今天還是很痛嗎?」
「兩天的時間?」
左菲亞看著他,然後上了車。
此時,台下的工人們表情從驚訝逐漸轉為憤怒。
「那就帶著你的白日夢離開這裡吧!」一個工人揮舞著釘撬喊道。
「聽到這些話從妳口中說出來……我原本還以為……」
左菲亞走了過去,一坐上床墊,瑪蒂兒就痛得叫了起來。
「不是你……」她喃喃說著,然後在看了魯卡最後一眼,最後轉身跑開。
「妳如果是想發表妳的高見的話,那就免了吧!妳根本不懂!」左菲亞回她。
魯卡做了個鬼臉,同時加倍使力,為的就是在這場貨櫃疊間通道的競賽中領先。左菲亞也不甘示弱,繼續加速,好讓他追不上。
「我去幫你們弄來你們需要的東西!」
「有件事我沒告訴你!」
「這麼說吧,我送妳一個禮!」
左菲亞轉過頭來看見皮凱茲臉上掛著一抹訕笑。
「那不是意外嗎?警告我們什麼?」
瑪蒂兒放下報紙,看著左菲亞。「妳今天過得好嗎?」
「妳真是太受寵了啊,女王。」
「那就麻煩你歸還之前先將它送洗!」吉勒邊說邊關上車門。
「不……」左菲亞搖搖頭。
「幹嘛突然說這個?」
「有人花了大把銀子收購你們幹活的這塊地……在罷工過後,當然囉,問他最清楚了,因為他就是買家!」
「竟然這麼說!」左菲亞手叉著腰說道,「不是你先開始的嗎?」
「而過去我只知道這些話的反義。」
「我想請妳幫個忙。」
「警察的本能,親愛的……」他手指轉動著保險絲說道。
「我知道誰是主使者!」
「我不明白我到底怎麼了!好像突然之間我什麼都不明白了!我只知道妳待在我身邊讓我感覺很舒服,雖然我從來都沒有用過類似的字彙。」
「媽的,妳自己還不是一樣沒說實話!」魯卡邊說邊生氣地用腳抹掉了沙地上的圓。
「她來湊什麼熱鬧?」一名工人大喊。
「你們的對話的確相當精采,不過如果你們可以晚點再繼續,或許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救一條命。跟我來!」
「送到警察局做什麼?」警探沒好氣地回答。
「妳不餓嗎?」魯卡對著那以堅定的步伐朝他走來的左菲亞問,「這樣搞下來,連午餐也沒得吃了,不是嗎?」
左菲亞來到專櫃前,怯怯地拿起展示瓶,旋開長方形瓶蓋,在手腕內側點了兩滴,聞了聞,高雅的香氣讓她閉上了眼睛。在她閉起的眼皮下,金門大橋下的薄霧緩緩朝北飄向梭薩里托:無人的步道上,一個身穿全套黑西裝的男人獨自走在水邊。
「我至少還有點自尊!」經過屍體時他說道。
「我早跟她說過!」
在他有把握的控制下,車子向外偏去,貼上磚飾壁牆外緣的護欄,激出的火花擦過車窗,發出「砰隆」兩聲爆響:前輪爆胎了。經過一連串的偏駛之後,這輛別克車終於橫著滑了出去。車頭撞上安全道,後軸翻起,整部車橫滾了幾翻,最後倒翻著,煞不住地滑向隧道出口。左菲亞緊緊握拳,車子好不容易才在路口幾公尺前停下。儘管頭朝下,但魯卡看了看左菲亞就知道她無恙。
「調查委員會昨晚本來已經將貨輪排除於案外,並且之後再也沒有人登船勘驗。」
「不是,而且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證明不是只有在瓦爾帕萊索號艙底人才看不清楚。」
「這絕對不是我的風格!」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要知道這個圈子可是很小的喔……」
「我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調查員先生。」
「就我這部分,事情相當複雜!至於你,我想一顆子彈貫穿了你的肩膀。」
「這位小姐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他邊說邊享受他的話所帶來的安靜,「我是舊金山刑事局皮凱茲調查員,拜託各位退後幾步,我有廣場恐懼症!」
「總裁,你要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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