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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這是真的

作者:馬克.李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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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其他的嗎?」
「慢一點,這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我的精確度並非百分之百,即使這幾天已經進步不少。」
「回剛剛跟你講話的那位。」
「我跟你說我待會兒和你碰面,相信我兩分鐘。」
「誰這幾天進步不少?」
「不,我不要陪妳去,一旦穿過這道門,故事會變得更荒唐。我很累,小姐,我想要就寢,我房間讓給妳,我睡這張妳待會兒要離開的沙發。這是我最終的提議。」
「回她話。」
「不,妳並不像妓|女,可是妳大半夜時躲在我的更衣室裡。」
該名女子嚇了一跳,眼睛張得老大。
「對,考量到當前狀況,此刻要我簽署文件有困難。」
「妳有監護人?」
「我極端孤獨地活著。不能和人講話,完全透明,再也無法涉入任何人的生活,你無法想像這究竟是什麼滋味。所以你可以理解,今晚你和待在櫃子裡的我說話,我發現你看得到我,那時候我有多驚訝與興奮。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願能繼續下去,我可以跟你聊上個把鐘頭,我實在需要講話,因為我心裡囤積了好多沒辦法說的話。」一陣沉默取代了狂瀉的話語,淚珠自她眼角涔涔滑落。她看著亞瑟,把手放在他的臉頰和鼻子上。「你應該會把我當成瘋子吧?」亞瑟冷靜下來,為這名年輕女子的情緒牽動,對他剛剛聽到的離奇故事震驚。
「小姐,夠了。這是我合夥人給我開的玩笑嗎?妳是誰?他為了慶祝我喬遷之喜,找了小姐送我當禮物嗎?」
「噢!別煩了你,把嘴巴和眼睛都閉上,別讓我們整晚都耗在這裡。」
蘿倫的面容緩和下來,涔涔淚水中露出一抹微笑。她承認「當下」肯定會尖叫,但是她能接受這種狀況情有可原,他會因此感謝她。
他能看見她,她似乎對此非常驚訝。他告訴她說他既不聾也沒瞎,然後又再問了一次:她在這裡做什麼?她是這麼回答的:她對他說,她覺得這樣很讚。亞瑟看不出來眼前這種情況究竟是哪裡「讚」接著用比剛剛更不快的口氣再問了第三次他的問題:她在這樣晚的夜裡待在他的浴室裡做什麼?「我想你並不明白,」她接著說,「碰一下我的手臂!」他愣在那裡,她堅持說:
「才沒有呢……」
「好,亞瑟,如果你打給我又不說話,那現在真的很晚了。」
「亞瑟,我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沒有人會編造出這種故事。」
「護士通常得從走廊盡頭過來,她們沒辦法瞬間移動。現在給我醒一醒。」
「跟誰回話?」
亞瑟啟動車庫大門的遙控器並停好車。他從內部樓梯走到他的新公寓,用腳把門啪地甩上,放下帆布包,脫掉大衣,攤倒在沙發椅中。客廳中央散放著二十來個紙箱,提醒他該趕緊收拾。他卸下西裝,換上牛仔褲,開始拆開紙箱,將裝在箱裡面的書擺在書架上。地板在他腳下嘎吱作響。是夜稍晚,在他處理完畢後便將紙箱折一折,拿吸塵器來吸地板並整理起廚房。然後他凝視著自己的新窩。「我應該收斂一下偏執才對。」他自言自語道。進到浴室時,他在淋浴與泡澡之間猶豫,隨即決定要泡澡,接著放水,打開置於木製吊衣櫃旁邊暖氣上方的小型收音機,褪去衣服,然後進入浴盆,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佩姬李在FM101.3頻道唱著《狂熱》時,亞瑟把頭浸到水裡好幾次。他首先訝異這首歌的音質,其次是和_圖_書其驚人的寫實立體聲,這台裝置應該是個單聲道才對。再仔細一聽,從吊衣櫃裡似乎傳來伴隨音樂旋律的指頭敲打聲。他詫異地踏出浴盆,躡手躡腳朝櫃子的門走去,好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一點。聲響越來越明確。他猶豫一會兒,屏住呼吸,硬生生掀開兩扇門。他瞪大雙眼,不禁連忙往後倒退幾步。
亞瑟皺了一下眉頭。她非常有說服力,或者該說她被自己說服了。不過他感覺自己在原地打轉,這位年輕女子的故事沒有一點道理。假如她想要如此相信,這是她的問題,他沒有理由去反駁,他並非她的心理醫生。他想要睡覺,為了讓事情告一段落,他建議她留下來過夜,他會去睡客廳那張「他不曉得該怎麼歸位」的沙發,讓她使用他的房間。明天她就會回去,回到她需要待著的醫院,從此後他們分道揚鑣。
亞瑟嘆了一口氣。
她叫蘿倫克萊,聲稱是住院實習醫生,六個月前經歷一場嚴重的意外車禍,肇因於轉向系統斷裂。「之後我陷入昏迷。不,先別想那麼多,讓我來跟你解釋。」她對車禍細節沒有印象。手術之後,她在恢復室中恢復意識。有一股奇怪的感覺縈繞著她,她聽得見周遭人說的話,可是卻無法動彈也無法言語。一開始她歸咎於麻醉作用。「我錯了,幾個小時過去,我的身體卻沒辦法甦醒。」她有感知,可是仍舊不能與外界溝通。她因此心生恐懼,一輩子從沒這麼恐懼過,在那幾天認為自己已經四肢麻痺。「你無法想像我的經歷,我永遠被困在自己的軀幹裡。」
「她如果聽到你這樣說大概會一笑置之,她才六十二歲,是我媽。她目前是我的監護人,我才是真正的房東。」
她再次強調自己能被看見是個奇蹟。她覺得他描述她的方式很可愛,並請他坐在她的旁邊。「不可否認,我要跟你講的事情不是很容易聽得進去,但假如你願意聽一聽我的故事,也願意信任我的話,那麼也許你會相信我,這非常重要,因為你有所不知,你將是世界上唯一一位我能夠分享秘密的人。」
「告訴我,聖女貞德,你工作過勞了嗎?」
她抓住亞瑟的手腕問他,當她碰觸他時是不是有感覺。他一臉厭煩地肯定她碰觸他時有感覺,而且很清楚地看見和聽見她說話。他第四次問她是誰,在他浴室的櫃子裡做什麼。她完全迴避問題,只歡欣雀躍地重複說他能看見她、聽見她,而且能碰觸到她,實在「太棒了」。亞瑟已經折騰了一天,此刻已經沒有幽默細胞可言。
「呃,沒什麼,老兄,你隨時可以為了吐苦水而吵醒我,我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夥伴。如果你碰上什麼難題,儘管叫醒我,我們一起當。就這樣,我可以回去睡覺了嗎?還是你還有其他事情要講?」
「閉上眼睛,我試試看。」
「我不懂妳的問題。」
「任何情況都可能,」他說,「我們不是上帝,無法得知一切。」他補充:「深度昏迷在醫學領域中仍屬未解之謎。」奇怪的是,她對此鬆了一口氣,她仍保有完整的身體。診斷結果雖然不盡如人意,但起碼尚未能蓋棺論定。「若是四肢癱瘓,一切就無法逆轉了。即便深度昏迷,也總還是有希望,縱然機會十分渺茫。」蘿倫補充說。
「只能待到明天上午,之後……」
「讓我留在這裡,我不會占太多空間,我不會打擾到你和圖書。」
「把誰惹惱?」他問。
「不,這一切實在很,怎麼說,困擾、驚訝、不尋常。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想幫妳,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幫。」
「有,我有聽到。你在玩啥把戲?我想睡覺。」
「你要我怎麼監視你?又不是水門案!這裡沒有到處都藏了攝影機和麥克風!」
「坐到前面來,我又不是計程車司機。」
「忘掉你的合夥人!他跟這整件事情沒有關係,這不是在開玩笑。」
「真的嗎?你怎麼突然下定決心了?」
「妳怎麼進來的?妳有備份鑰匙嗎?」
「聽妳在胡說八道,房東太太已經七十歲了。請問『身後』是什麼意思?」
「我就待在客廳。」
「他們現在應該很擔心妳。是哪間醫院,我陪妳回去。」
「你沒聽到其他人的聲音嗎?」
「我就在我家啊!呃,我之前的家。這一切實在是很難解釋。」
不過蘿倫不同意,她沉著臉杵在他面前,決定要把話說清楚。她屏住氣,向他陳述這幾天來他做過的事與行為等一連串令人訝異的內容來為自己佐證。她提到他前天夜裡十一點左右和卡蘿安在電話中的談話。就在他對她說教後,她掛了電話,此外還有一些他絕對不想讓人知道的誇張事情。「相信我!」她提到他在拆箱時打破了兩個茶杯。「相信我!」還有他早上太晚醒來,在淋浴時被熱水燙到。「相信我!」還有找汽車鑰匙時一個人在那裡發火。「相信我啊,該死!」她覺得他非常心不在焉,鑰匙就放在玄關的小桌上。電話公司的人在星期二晚上七點過來,卻被迫等了半個小時。他在吃燻椒牛肉火腿三明治的時候把外套|弄髒了,不得不在離開前去換件衣服。
「胡迪尼啊,他是一位幻象大師。」
「我並不是偷窺狂。是說你身材還算不錯,除了腰間贅肉要注意一下以外,你一點都不差。」
「離開這衣櫃呀,你要求我的不是嗎?閉上眼睛,我得集中精神,還有,閉嘴兩分鐘。」
「為什麼?我該打電話給你嗎?」
「有,有,我的合夥人就能想得出這種等級的玩笑。」
亞瑟躊躇半晌,接著描述眼中的她身材高䠷、眼睛很大、嘴型可愛、與她行為完全相反的溫柔臉龐,修長的雙手動作優雅。
「妳要去哪和我碰面?」
「告訴我,你把我當成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瘋女人嗎?」
「你讀過的書好多呀你。」
「我當然有看到妳啊。」
蘿倫坐到他旁邊。車內隨即一陣沉默,她看著車窗外。亞瑟乘著夜在路上奔馳。他問她到達醫院後要怎麼說。她建議佯裝成她墨西哥的表親,剛得知消息,於是日夜馬不停蹄地趕來探望。凌晨他就要搭飛機到英國去,六個月內不會再回來,因此儘管時間已經很晚了,卻有其迫切的必要,不得不違反規定,請求准許看視他最愛的表親。他並不覺得自己像南美洲人,預料她的牛皮是吹不動的。
她提醒他,她剛剛在浴室時看到的,那不需要偷窺,倒是需要眼盲。他頓時臉紅起來,然後祝她晚安。「就是這樣,晚安亞瑟,祝你好夢。」亞瑟回到房間,把門甩上。
「不,我才不要碰妳的手臂呢,現在是怎麼回事呀!」
「我吵醒你了嗎?」
「你有點偏執,為了要把沙發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前後把沙發挪動了二十次。這位置那麼明顯,我當時實在很想低聲告訴你。從你搬進來第一天我就在這裡了,www.hetubook•com.com我一直都在。」
「我不知道妳怎麼辦到的,實在是太強了。妳之前一定和胡迪尼大師共事過!」
「我洗澡或在床上的時候,妳也在嗎?」
「其他的什麼?」
「你有聽到嗎,保羅?」
「好吧,我發現你比我還頑固。回你的房間吧,我不需要床。」
「為什麼不呢!這樣才能配合妳的故事啊,不是嗎?」
「你一點都不相信我嗎?你是說你面前的女子精神失常?無論如何我沒有機會就是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好事,上帝要如此待我?」
亞瑟搖著頭;無論如何,假如他們兩個同謀,他是不會如此輕易招認出來的。他們從擴音器裡聽到保羅再問他一次他和誰講話。亞瑟請他忘了這一切,並為這麼晚打電話給他致上歉意。保羅憂心表示是否一切安好,是否需要他過來一趟。他立刻要他放心,一切安好,並謝謝他的關心。
「對,基本上可以這麼說。」
「可是現在沒穿衣服的是你,不是我!」
「我還以為妳不是偷窺狂。」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好,現在我們停止遊戲,妳從那裡出來,回家去,然後告訴保羅這玩笑很沒創意,非常非常平淡無奇。」
「既然你不相信我,只管把門上鎖,如果只是因為你都裸睡的話,你知道我早就把你看光光了。」
「誰啊?」
「對,我知道,你是我身後的房客,這情況還挺可笑的。」
好幾週過去,日子十分漫長,越來越漫長。她活在回憶中,並想著其他的場所。某夜她正夢想房間門外另一邊的生活,想像著護士手臂夾著文件或推著病床經過走廊,她的同僚在病房間來回穿梭……
他不屑知道她是不是伴遊女郎或是怪怪的瘋女人,他疲憊不堪,只想要就寢。她賴在地上,趁勢追著話題。
「我看起來如何?我看不到鏡中的自己,我看起來如何?」
「你看我是什麼樣子?」她追問。
「你看得到我?」
「沒有啊,現在不過凌晨一點,我正等你電話好讓我去睡覺。」保羅回答。
她竭盡所能想要尋死,可是連小指頭都抬不起來,這樣要自盡也很難。她母親來到她床前,她心裡乞求母親用枕頭把她悶死。然後一位醫生進來,她認得他的聲音,那是她的老師。克萊太太問醫生,她女兒聽不聽得到我們對她說的話,芬斯坦回答說他不曉得,不過相關研究允許我們相信,處於她這種狀況的人感受得到外部信號,必須注意在她身邊所提到的字句。「我媽想要知道我是不是哪一天會回來。」他用沉著的聲音回答他永遠不得而知,只能抱持一線希望,確實見過一些病人在幾個月後回來的例子,雖然很罕見,但曾經有過。
他快步走出浴室,看見那名年輕女子坐在客廳正中央的地板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晚安,保羅。」
亞瑟了解他沒有其他選擇,他得聽這位年輕女子要說的故事,儘管他當下唯一想做的事不外乎就寢,他還是去坐到她旁邊,聆聽他這輩子裡聽過最難以置信的事。
「行行好,把妳的東西拿了就回家吧,最後請離開這個衣櫃。」
她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聞到送來給值班人員餐點的味道。沒有人看見她,經過她身邊的人甚至不打算避開她,完全忽視她的存在。她感覺疲憊,於是又鑽回身體裡。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我用力想著走廊,旋即置身在走廊上。我一開始以為這不過是我的m.hetubook.com.com想像力太豐富,因為我很熟悉這些地方,這裡是我工作的醫院。不過景況十分寫實。我看見在我四周的醫院工作人員,貝蒂打開櫥架,從裡面拿出敷料後再關上,史蒂芬搓著頭打從旁邊經過。他有神經質的怪癖,經常會做這小動作。」
「你並不相信上帝,你在電話裡跟合夥人提到一項合約時這麼說:『保羅,我並不相信上帝,假如我們拿到這筆合約,是因為我們是最好的,如果失去這筆合約,我們得從結論中找出原因來檢討檢討。』喂,我只要求你花個五分鐘想一下辦法。相信我嘛!我需要你,你是唯一一位……」
他問她怎麼知道他的名字,她回答說在他搬進來以前,她就已經在那裡了。因此她見到他與房屋仲介一起來看房子,並且在廚房櫃檯上簽房屋契約。當他的紙箱運來,他拆箱時把飛機模型弄壞時,她也在場。老實說雖然她覺得很抱歉,可是她在他火大的那一刻還是覺得很好笑。她也看到他把這幅平凡無奇的畫掛在床上方。
「妳真的是瘋到極點了!」
她聳聳肩。
接下來幾天,她學著在醫院裡移動。她想著餐廳,然後便出現在那裡,想著急診室,叮咚,她就到了現場。經過三個月的練習,她已經可以離開房間,到醫院牆外的世界去。於是她在一間最喜歡的餐廳裡和一對法國夫婦共享晚餐,到戲院看了半部電影,在她母親的公寓裡消磨幾個鐘頭時光:「我後來沒有再去,因為隨侍在她身旁卻不能溝通,讓我感到萬分痛苦。」卡莉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並嗚咽著繞圈圈,這讓她快瘋掉了。於是她回到這裡,畢竟這裡是她家,還是這裡感覺最自在。
「我並不需要鑰匙。你能看到我真的非常不可思議。」
「就是有關係。」
「以第一次碰面而言,你剛才知道的稍嫌多了點。」
「妳真的相信妳剛才跟我講的故事嗎?」
「好,待到明天上午,謝謝你的熱忱款待。」
她不認識保羅,並且要他說話小聲點。畢竟她沒有聾,是其他人聽不見她說話,可是她耳力好得很。他很疲倦,搞不清楚目前狀況。她則是因為他搬了進來而十分驚惶,只盼能靜一靜。
「我也想睡覺,給我閉嘴一下。跟他講話,蘿倫,現在講!」
「你現在相信我了嗎?」
面對如此狀況,他發現他已經給予她太多信任。離開前,他問她姓什麼。為此她說出病房樓層和號碼,五樓的五〇五號病房。她說這很容易記住,都是五。他倒是覺得他待會兒要面對的事情一點都不容易。亞瑟關上門,走下樓梯,進到停車場。蘿倫已經在車裡,坐在後座。
「我們要去哪?」
「我是很想呀。」他說。
「你描述女孩子時一向都如此鉅細靡遺?」
亞瑟拿起電話撥了他合夥人的號碼。
「去吧,我待會兒和你碰面。」
「請見諒,但我沒聽懂。」
「妳經常待在醫院嗎?」
「讓你和某人講話,並且要告訴你,你開的玩笑真的是越來越蠢。」亞瑟把話筒遞給蘿倫,要她和他合夥人講話。她沒辦法拿電話,她解釋說她無法拿任何物品。保羅在話筒另一端不耐煩地問他在跟誰說話。亞瑟微笑,像打了一場勝仗一般,按下電話上的擴音鍵。
「去拿你的車鑰匙!」
「你把地毯留下來了,我很喜歡,不過我討厭牆上這幅畫。」
「妳是誰?妳在這裡做什麼?」他質問道。
「包容一下嘛,我告訴過你我的精確度和圖書還沒那麼準,後座已經不錯了,我有可能降落在引擎蓋上的好嗎。儘管如此我還是能集中精神進入車子裡。我保證我會進步得越來越快。」
「我想要的畫都會掛起來,那一幅就是我想要的,而我想睡覺了。假如妳不想告訴我妳是何許人也沒關係,不過現在給我出去!回家去!」
「妳已經毀了我的夜晚,要毀就毀到底,今晚就把問題解決,明天我得上班。我午餐時刻有個重要約會,我得試著起碼睡兩小時,所以現在走吧。妳能快一點嗎?」
感到很窘迫的亞瑟照做了。兩秒鐘後,他聽到從客廳傳來聲音。
「你就是剛剛跟我講話的那位,我正在回你話。」
「真是個瘋女人,」他咕噥著,「好個怪裡怪氣的故事。」他倒臥在床上。收音機鬧鐘上的綠色數字顯示為一點半,他看著數字跑到兩點十一分。他從床上跳起來,穿上套頭毛衣、牛仔褲和鞋子,然後快步走進客廳。蘿倫盤腿坐在客廳窗檯上。他進到客廳時,她背對他說:
「不,你不該打來,但沒錯,你把我吵醒了。你這時候打來要做什麼?」
亞瑟嚇一大跳,趕緊拿一條浴巾圍在腰間,假裝當作沒一回事。接著他提高音量:
「當然!快要凌晨一點了,我卻要去城市另一端的醫院,請值班護士緊急帶我去病房看一名素未謀面的女子,只因為她的靈魂在我的公寓裡,因為我想要睡覺,因為她非常固執,因為這是唯一能讓她能放過我的辦法。」
「妳監視我好幾天,為什麼要這樣?」
「還不賴,雖然只在沙發旁邊,不過還不賴。」
他們把電話掛斷。
「我是說外表上。」
亞瑟搖搖頭,他十天前租了這間公寓,並要她搞清楚這是他家。
她覺得他想法過於負面,並建議若誠如他所言,則隔日再過來一趟,無需如此擔心。可是他比較擔心的反而是她不切實際的想像。紳寶車穿過醫院院區的圍牆。她指示往右轉,接著第二條巷道左轉,然後停在銀白色松樹後方。停好車後,她用指尖指出夜鈴位置,強調別按太久,這樣會把她們惹惱。
「假如我問你地鐵站怎麼走,你也會告訴我所有轉乘資訊嗎?」
「陪我一起去醫院,剛剛去的話現在已經到了。」
「妳要試什麼?」
「妳不會來房間偷窺我吧?」
蘿倫用同情的眼神盯著他。
「我喜歡這個窗景,你呢?就是這個窗景讓我鍾意這間公寓。我喜歡看著橋,夏天時,我喜歡打開窗戶,聽著貨輪的霧笛聲。我總是在心頭計算著,浪還沒抵達金門大橋前會碎裂成多少片浪花。」
「去醫院,我帶你去看我。」
一位女子藏身在衣架間,閉著雙眼,顯然陶醉在歌曲旋律中,她撿著大拇指和食指打拍子,嘴裡哼著歌。
他請她站在他的立場想。假如她在半夜發現一個有點興奮過度的男子藏身在浴室衣櫃裡,試圖向她解釋他是個鬼魂,正在昏迷中,她會怎麼想呢?當下的反應又該如何?
「神色驚惶,妳看起來神色非常驚惶。」他面無表情地說。
「如你所願。你好,保羅,你肯定聽不到我說話,但你的合夥人就是不聽。」
「你向來如此粗俗嗎?我看起來難道像個妓|女?」
「那妳呢,妳要做什麼?」
「其他的辦法呀,你倒是告訴我,你待會兒要如何能睡得著。」
一九九六年冬
「碰一下我的手臂,拜託。」
「好,我們走吧。」他獨獨這麼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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