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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全花了，親愛的，不能全花了，不過你可以花一部分。不大不小的一部分。可是那個整數不能花——一分一厘都要拿去生利，利滾利。你說在不在理？」

艾萊柯搖搖頭。

「哦，我得抱你一下！」於是他就抱了。抱完以後，薩利拿著賬本坐下來開始算賬，先算第一批他想盡早敲定的大件。「馬——馬車——雪橇——雪橇障子——漆皮——狗——大禮帽——教堂椅子——上弦的錶——鑲新牙——嘿，艾萊柯！」

「那你怎麼還沒算完呀？算什麼呢？」

整整一天，艾萊柯絞盡腦汁，思量怎麼拿這筆錢去賺錢；薩利想的卻是怎麼花這筆錢。

「我想想……嗯，往少裡說，大約能賺十八萬，也許還能多賺點兒。」

薩利嘆了口氣：「要是你打定了主意，就這麼辦吧。」他又沉思了一會兒，說：

「可你幹嘛要說那麼可怕的話呢？你還沒死的時候，別人這樣說你，你高興嗎？」

「哼，就能花那麼一點兒啊——還得等整整一年！活見鬼，我……」

「動這筆錢？不行。這筆錢哪怕有一百萬也不能動！」

「你怎麼能這樣呢，薩利！可別說這種丟臉的話。」

「艾萊柯！」他氣呼呼地說，「咱們苦幹了這麼多年，每個錢都掰成兩半兒花；如今咱們有錢了，總要……」

「什麼事？」

薩利深感失望，漲紅了臉。

「不行，親愛的，」她說，「在咱們分到頭半年的紅和_圖_書利以前，股票賣不出好價錢。你只能花一部分。」

「別暈頭轉向了。那筆錢不到手，咱們就買不了股，這你還不知道嗎？」

「可是，艾萊柯，那筆錢是咱們的了，你知道……而且馬上就要到手了。說不定他已經脫離苦海了。百分之百，現在他正打點著下地獄的行頭呢。我想……」

艾萊柯的回答既果斷又冷靜：

「嗨，艾萊柯，真不錯！一共能賺多少？」

「哦，那太好了！哦，謝謝你！」薩利跳起來，千恩萬謝地吻著妻子。「那就是三千塊錢啦……足足三千塊呀！這三千塊咱們能花多少呢，艾萊柯？大方點兒……說定了，親愛的，你就行行好吧。」

「我想一下子捐給教會三百塊——有這麼多錢，幹嘛不花呢！」

薩利的激|情減了幾分，可他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整整一天，這四個令人心旌搖蕩的字如仙樂一般在他們腦海中迴蕩。

「哎，沉住氣！也許用不了三個月就分紅呢——這完全有可能啊。」

「不太遠——也就是兩三年吧。這筆錢我又安排了兩次投資：一次投資石油，另一次投資小麥。」

他朝寫字臺飛奔而去，可是艾萊柯攔住他，把他拉回椅子上來。她說：

「賺大錢的辦法。」

艾萊柯打了個激靈說：

「什麼事？」

還沒等從這封信掀起的情感風暴中完全蘇醒過來，艾萊柯就寫了一封信到這位親戚的居住地去，訂閱ｍ•ｈｅtｕｂｏｏk.coｍ.cｏｍ當地的報紙。

艾萊柯的這次熄燭行動可謂一箭雙鵰，因為就在走回床邊的路上，她突然想出了一個主意：趁那十八萬塊錢還沒晾涼，把它翻成五十萬塊錢。

「不高興。假如一輩子最後一件事就是送錢害人，他也別不高興。艾萊柯，別管提爾伯里了，咱們說點兒實實在在的事吧。我看煤礦倒是值得把那三萬塊錢都投進去，這樣做有問題嗎？」

「投資煤炭。投到開新礦、挖燭煤上頭。我說，先投一萬打底。等咱們做起來了，一股可以送三股。」

「從現在起，一年之內咱們就能用一萬賺兩萬。賺的錢咱們總可以花了吧，艾萊柯？」

聽了這番表揚，薩利心花怒放，不過他很公道，說這件功德還是要給艾萊柯記頭功，因為沒有艾萊柯，他也拿不到這些錢。

「喝！太棒了！我的天哪！咱們總算是苦盡甘來了。艾萊柯！」

「不用著急，我好好想想再決定。」

「那好，只要你高興，讓他戴個光圈上天堂也行，他怎麼樣和我無關，我只是隨便說說。連句話都不許說啦？」

「那你用什麼辦法？」

「啊，在理……在理。當然在理。不過咱們還得等這麼長時間，六個月才能拿到第一筆利息哪。」

「還沒算完呢，是嗎？算吧算吧。那兩萬塊錢投資出去了嗎？」

「如果這樣，那就算了。另外那兩萬怎麼辦呢？你想拿它們做什麼？」

和-圖-書夫妻倆人鄭重約定：那位親戚在世期間，決不向任何人提及這件大事，以免哪個不懂事的傢伙拿這件事到快死的人那裡去撥弄是非，好像是他們觸犯禁令，故意張揚，辜負了饋贈這筆遺產的一番美意。

這天晚上的朗讀項目停了。爸爸媽媽一言不發，心情煩躁，一點兒玩的心思也沒有；孩子們也就早早地離開起居室了。道晚安時的親吻像給了空氣，沒有任何反應；爸爸媽媽根本沒有意識到孩子們的吻，一個小時後他們才發覺孩子們離開起居室了。在這一個小時裡，最忙的是兩支鉛筆，夫婦倆一直把它們拿在手裡運籌帷幄。最後，薩利打破了沉默，興高采烈地說：

「那也行，那也行，艾萊柯！你真可愛，你真好！利息也不少啊，咱們要是能花……」

「對……也許還要晚一點兒。」

「照那種辦法投資……是半年，可是我不願用那種辦法投資。」

一個天大的消息！這個讓人驚喜交加的消息是從鄰州傳來的，這一家人唯一在世的親戚就住在那裡。那人是薩利的親戚——不是遠房的族叔，就是隔了兩三房的堂兄。這位親戚名叫提爾伯里．福斯特，是個七十歲的單身漢，據說家道殷實，性子倔強，多少有點兒古怪。以前薩利曾經寫信和他連繫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幹過那種傻事。這一次是提爾伯里寫信給薩利，說他快不行了，死後有三萬塊錢留給薩利；這倒不是出於親情，和圖書而是因為一輩子的煩惱大多由錢這東西而來，所以他想死後把這些錢放到一個理想的地方，好讓它們繼續搗亂。這筆遺產將在他的遺囑裡做出交代，會如數付清。要拿到這筆錢，薩利必須向遺囑執行人證明三點：一、薩利不以口頭或書面方式表露出對這筆贈款的興趣；二、不過問彌留者邁向黃泉路的進程；三、不參加葬禮。

「老天，聽起來真不錯，艾萊柯！到時候那些股值……能值多少錢？要等到什麼時候？」

「嗨，我得想想投資煤礦賺的三千塊錢該派什麼用場啊，對不對？」

看到她的眼神柔和了下來，薩利就沒有說完。薩利的懇求打動了艾萊柯。她柔聲細語地規勸薩利：

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薩利記賬記得漏洞百出，艾萊柯也心不在焉，一會兒端起個花盆，一會兒拿起本書，一會兒又揀起塊木頭，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兩個人都浮想聯翩。

「三萬塊錢！」

「這再好不過了，親愛的，這才是像你這樣慷慨無私的人應該幹的事呢。」

從結婚那天起，艾萊柯就把錢包攥得緊緊的，除了必須的開銷，薩利從來沒花過一個小錢。

「約摸一年吧。半年利息百分之十，到一年頭上就值三萬塊。我全都清楚，這張辛辛那提報紙上的廣告都寫著呢。」

「沒有，那筆錢不著急，我要先四處看看，再拿主意。」

艾萊柯太高興了，高興得經受不住丈夫的壓力，答應拿出一千塊錢來——和-圖-書其實，理智告訴她花這麼多錢簡直是瞎胡鬧。薩利把妻子一連吻了六、七遍，即使如此，也表達不了他的興奮和感激之情。這一輪感激和愛心攻勢把艾萊柯逼得遠離了節儉防線，在重新穩住陣腳以前，她又批給了親愛的一筆錢——兩千塊。按她的想法，這兩千塊錢是遺產裡還沒動用的那兩萬塊一年內可賺的五萬或六萬塊錢的一部分。薩利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花，他說：

「把賭注全押到一邊——這就是問題。」

「三萬塊錢！」仙樂在繼續迴蕩。一筆巨款，簡直不可思議！

「親愛的，咱們不能動這筆本錢，那不是好辦法。拿這筆錢的利息……」

「大錢。那好啊。接著說，艾萊柯。是什麼辦法？」

「老天，一萬塊錢一年變成三萬！咱們把那筆錢都投進去，拿回九萬來！我馬上寫信，現在就投……明天就怕來不及了。」

然後他們上床去睡覺，由於高興得丟三落四，連客廳裡的蠟燭都忘了吹滅。等脫了衣服，他們才想起這件事來。薩利說，蠟燭即便值一千塊錢，他們也用得起，就那麼點著吧。可艾萊柯還是下床去把蠟燭熄了。

「太好了，艾萊柯！夏天咱們先拿出一千塊錢來，買一匹馬，一輛馬車；冬天再拿出一千塊錢來，買一架雪橇和一副皮雪橇障子。」

「還要晚，艾萊柯？為什麼？利錢不是半年一結嗎？」

「老天，你瞧我這腦子！我怎麼沒想到呢。你是怎麼安排的？算到哪一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