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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果驚魂

作者:麥克.克萊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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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丹吉爾 一 地面實況

第三天 丹吉爾

一九七九年六月十五日

一 地面實況

「圖像很灰,」他說,「大猩猩的顏色要深些。」
「啊,這樣的對比度對錄影帶來說是正常的。」
羅斯對埃利奧特說:「首先,我相信這座失落的城市存在過。如果存在過,那麼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它呢?」
羅斯問自己,如果這裡有失落的城市,植被上會出現什麼標誌?回答顯然是:晚期次叢林。
「實地勘察?」埃利奧特問。
一九七九年五月,羅斯有了一張在方格坐標上標示的很老的二次林分布電腦圖像。這個二次林區位於穆肯科活火山西坡、赤道以北二度,在經線上占三度。電腦估計這片二次林的年齡在五百到八百年之間。
但她興奮得有點過頭了。一小時後,她正靜靜地望著窗外自言自語地打著手勢:好圖畫,突然她嘔吐起來。她不停地打手勢道歉:埃米抱歉 埃米搞糟了 埃米 埃米抱歉。
羅斯問:「你覺得這不是一隻山地大猩猩?」
埃利奧特原先以為在飛機起飛時埃米會給嚇壞的,因此在注射器中裝上了鎮靜劑。但事實證明這是多餘的。埃米看見詹森和萊文繫上安全帶,她馬上也繫上。她似乎把這個簡單的動作看作一種有趣的遊戲。雖然當她聽見引擎全速運轉發出巨大聲響時,眼睛睜得大大的,但她看見周圍的人都對這種單調的聲音若無其事,她也學他們那種厭煩而不在乎的樣子,皺皺眉頭,嘆了口氣。
「這就是實地的情況,」羅斯說。
這樣的結果未必有什麼神祕。早期去非洲探險的危險性大得令人難以置信。即使經過周密計劃和組織的探險隊也要損失一半或更多的人。那些人如果不死於瘧疾、嗜睡病、黑水熱,也會碰上河裡的鱷魚和河馬、叢林裡的豹子和被人們懷疑會吃人的土著人。儘管熱帶雨林裡植物茂密,卻幾乎不能為人們提供什麼食物。好幾支探險隊是給活活餓死的。
「找到這座城市?從衛星照片上?」
埃利奧和*圖*書特對這次旅行有他自己的感受。他與羅斯初次見面時,以為她和他一樣是一位學者。但這架裝滿電腦控制設備的巨型飛機和完全用首字母縮寫詞標示的整個複雜的作業說明地球資源技術服務公司有著雄厚的資源實力,或許與軍方還有連繫。
埃米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彼得.埃利奧特就認識了她。雖然他只在實驗環境中了解她,但他仍以能預測她的反應而自豪。可是在當前新的情況下,她的行為使他感到吃驚。
卡倫.羅斯笑著說:「我們公司的組織比軍隊還要嚴密。」接著她對他講述了他們公司在維龍加的利益之所在。和埃米工程組的人員一樣,她也聽說過「失落的津吉城」的傳說。但她得出的卻是完全不同的結論。
她找到了這座城市。
一八七二年,史丹利路過維龍加地區附近,但沒有進入。
但埃利奧特還是不那麼肯定。他把錄影帶的最後三秒鐘又放了一遍,看著那個大猩猩的腦袋。圖像一晃而過,留下一個奇怪的拖尾,上面有些問題。他無法確認是什麼問題。這肯定不是猩猩的正常行為,但總有原因……他按下固定圖像的鍵,注視著它。猩猩的臉和毛都是灰的,肯定是灰的。
世界上的雨林一直是遙感技術的剋星。巨大的叢林樹木形成了難以穿透的植物覆蓋層,遮住了下面的一切。在空中攝影和衛星照片中,剛果的熱帶雨林像一塊毫無特徵的、呈單調綠色的、綿延起伏的巨大地毯。即使像五十到一百米寬的河流這樣巨大的地物也被由樹木形成的大傘所遮蓋,從空中根本看不見。
未被砍伐過的雨林或處女雨林叫做原始叢林。原始叢林是大多數人心目中的熱帶雨林:那裡有巨大的硬木樹——紅木、抽木、黑檀木,貼近地面是一層低低的蕨類植物和棕櫚樹。原始叢林裡黑暗而可怕,但實際上並不難通過。然而,www.hetubook.com.com如果原始叢林被人砍伐後又棄之不管,它就會被二次生長的完全不同的樹木所代替,其中絕大多數樹木是生長很快的軟木樹、竹子和帶刺的藤,形成緻密、難以通過的屏障。
「所以你派了一支考察隊到那裡去了?」埃利奧特問道。
他們把錄影帶一直看完,然後又重複地看了她用電腦重建的圖像,分明是一頭雄猩猩的腦袋。
在溫帶,研究植物是普通事,因為那裡的樹葉隨季節變化。而熱帶雨林卻沒有變化,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樹木的枝葉都一樣。因此羅斯把注意力轉向另一方面:植被反射率的差別。
一九一一年,一支由私人贊助的探險隊進入這個地區後便杳無音訊。近年來再也沒人去尋找過「失落的津吉城」。
一七四四年,去了一支荷蘭探險隊。一八〇四年,一支由蘇格蘭貴族詹姆士.塔格特率領的英國探險隊從北面接近維龍加,到達烏班吉河的拉瓦納灣。他派出了一個先遣隊繼續向南進發,但卻有去無還。
他從螢幕上的黑白圖像中看到了被燒毀後正冒著煙的營地。有幾具頭被砸碎了的人的屍體。他們看見一個黑影掠過這些屍體。攝影機轉回顯示出這個步履很大、行動遲緩的影子。埃利奧特也認為這像是一隻大猩猩的影子,但他堅持說:「大猩猩不會幹這種事,大猩猩是和平的素食動物。」
「後來怎麼樣了?」埃利奧特問。
反射率的技術定義是被表面反射的電磁能量與入射能量的比率。按照可見光譜,它是衡量表面亮度的標準。河流的反射率高,因為水反射了照射在它上面的大部分陽光。植被吸收光線,因此反射率低。從一九七七年起,地球資源技術服務公司研製了一種能精確測量反射率的電腦程式,能發現非常細微的差別。
「是的,」她指著螢幕說,「但是不要被你在這裡看到的東西所欺騙。這張衛星圖覆蓋和_圖_書的是五萬平方公里的叢林。其中大部分地方白人從來沒有到過。這裡的地形險惡,能見度只有幾米。一支勘察隊可能在這裡工作好幾年,即使從離開這座城市二百米的地方經過,也發現不了它。因此我要縮小搜索區,我要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座城市。」
「所以你派出了一個勘察隊去尋找金剛石的來源?」
「是的,」她說,「而且我已經找到了。」
「我們能增加對比度嗎?」他問羅斯,「圖像被沖淡了。」
因此她不大可能從空中拍攝的照片中找到與那座失落的城市有關的任何證據。但羅斯有不同的看法,她要利用的正是使她看不清地面的那些植被。
羅斯認定,通過核查晚期二次林生長的地區——例如大河兩岸,那裡有無數的居民點被清除和廢棄——公司的電腦可以測量出反射率的微小差別。
「失落的津吉城」和金剛石礦聯繫在一起,而金剛石礦又和火山聯繫在一起。這種情況促使羅斯決定沿東非大裂谷前進。這個大裂谷是一個三十英哩寬的巨大地理斷層,它把非洲的東部沿垂直方向切下了長一千五百英哩的一塊。這個裂谷如此巨大,以致直到十九世紀九十年代才為人們所認識。當時一位名叫格雷戈裡的地質學家發現,相距三十英哩的裂谷兩壁竟是由相同的岩石構成的。用現代的話說,這個大裂谷是流產的海底擴張運動的結果。二億年前這個大陸的東部有一/三開始從非洲大陸板塊分離出來,可是這個運動由於某種原因而中斷。
「我們在地球資源技術服務公司主要進行遙感,」她解釋說,「如衛星攝影、空中掠視、雷達側面掃描等。我們有數以百萬計的遙感圖像,但任何東西都不能代替實地勘察,也就是說派出考察隊去實地勘察,看那裡究竟有什麼東西。我們起初派勘察隊去尋找金礦,他們同時也發現了金剛石。」她敲擊著電腦的鍵盤,螢幕和*圖*書上的圖像發生變化,出現許許多多亮光點。
羅斯點點頭。「三個星期之前,由南非人克魯格帶隊。他們肯定了金剛石礦砂的位置,繼續尋找它的來源並發現了這座城市的遺址。」
埃利奧特認為這隻動物的顏色太淺,不可能是一隻山地大猩猩。他們看到的要麼是另一種動物,要麼是這種動物的另一類。大猿猴的新種類,在剛果東部發現的毛色灰白、性格殘忍的大猿猴……他來到這個考察隊為的是驗證埃米的夢——一種心理探測——但是這個賭注突然更大了。
「有許多方法可以確定它是什麼,」他邊說邊注視著螢幕,皺皺眉頭。飛機繼續在黑夜中飛行。
在野外,靈長目動物每天要花幾個小時時間互相梳理、抓癢、捉虱子。這種梳理行為在決定群體成員的社會地位中起重要作用。互相梳理有一定的方式和頻率。和人擦背一樣,它有一種安撫鎮靜作用。幾分鐘後,埃米放鬆下來,並且注意到別人在喝飲料,於是她立即也要一杯「綠點飲料」——她對馬丁尼酒裡加一顆橄欖的叫法——和一支香煙。在部門晚會之類的特殊場合,她可以這樣做。現在埃利奧特給她一杯飲料和一支香煙。
於是羅斯指示公司的掃描人員對維龍加火山西坡的一.五萬平方公里的雨林進行掃描,搜索.零三或更小的反射率差,以一百米或更小的單位標記。這項工作如果由五十個空中照相分析人員來完成,要花三十一年時間。用電腦掃描十二.九萬張衛星和空中攝影照片,九小時以內就可以完成。
他又把錄影帶放了一遍。
「這就是維龍加附近河床的砂礦沉積的位置。你看礦砂形成集中的半圓形圍繞著火山。所以結論很明顯:金剛石是維龍加火山的岩石風化後被雨水從山坡上沖到現在這個位置上來的。」
「也就是說還沒人找到過這個城市,」埃利奧特說道。
羅斯搖搖頭。「我想幾支探險隊都找到了這www.hetubook•com•com座城市,只不過沒人能返回而已。」
除了叢林的反射率以外,羅斯對其他東西並不關心。由於二次生長的植物的不同特徵,二次林的反射率就與原始叢林的不同。原始森林中的硬木樹能活幾百年,而二次林的軟木樹只能活二十年左右,因此可以按年齡分等級。隨著時間的推移,二次林被一批又一批不同的二次林所代替。
從地圖上看,大裂谷的低窪地帶由一系列狹長的湖泊——馬拉維湖、坦噶尼喀湖、基伍湖、蒙博托湖——以及包括非洲唯一的活火山維龍加火山群在內的一系列的火山所構成。維龍加火山群中有三座活火山:穆肯科、穆布蒂和卡納加拉維。它們比東面的大裂谷和西面的剛果河流域高出一.一萬到一.五萬英呎,因此維龍加看來像是尋找金剛石的好地方。她的下一步工作就是進行實地勘察。
在過去三百年中,曾幾度有人企圖找到這個失落的城市。
一六九二年,英國探險家約翰.馬利帶領一支二百人的隊伍進入剛果,但去後便如泥牛入海。
「沒關係,埃米,」埃利奧特一面安慰她,一面撫摸她的後腦勺。過了一會兒,她打手勢說:埃米現在睡覺。她把毛毯在地板上扭成一個巢,然後睡在裡面,從大鼻孔裡發出響亮的鼾聲。埃利奧特躺在她旁邊,心裡想別的猩猩在這樣吵鬧的環境中怎麼睡得著?
「我不知道,」羅斯說著在鍵盤上按起來,「我想這是一幅很好的圖像。」她無法把它再加深。
可是,飛機升空後,她往窗外一望,立即驚慌起來。她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在客艙中亂竄,從一個窗口跑到另一個窗口,嗚咽著,一面驚恐不安地把人往旁邊推,一面打著手勢:哪裡陸地陸地哪裡陸地?窗外地面已是黑暗朦朧的一片。哪裡陸地?埃利奧特給她打了一針,然後把她按在座位上,梳理她的毛。
一八九九年,一支德國探險隊進入了這個地區,人員損失了一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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