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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反覆檢測了休士頓電腦上的成功概率。結果很明確。跳傘成功的概率是．七千九百八十，也就是說每五次跳傘中有一次會有人受重傷。然而，如果跳傘成功，探險隊成功的概率是．九千九百三十四。這實際上意味著他們肯定會先於歐日聯隊順利抵達考察現場。

這個計劃是極其危險的，他們要把未受過任何訓練的人員空投到離最近的大城鎮也要有三天多路程的一片荒野上。如果有誰受了重傷，生還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還有一個設備問題：在海拔八千到一萬英呎的火山坡上，空氣阻力減小，克羅斯林包裝可能起不了足夠的保護作用。

她已縱身跳下，消失在陽光裡。芒羅說：「下面該你了。」

已過了很久，翼傘顯然（天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玩意）是不會打開了。現在他的小命全靠胸前那個備用傘了。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此刻正翻騰得難受的肚子附近那個緊束小包。接著他撒開雙手：他不想妨礙傘包的打開。他隱約記得，曾有人由於妨礙了傘包的打開而送了性命。

飛機開始帶坡度拐彎，在空中進行慢速大盤旋。卡希加和他的兄弟們注視著窗外，埃利奧特也朝外看去。他只看到連綿的叢林——然後看見下面有一列綠色吉普車隊正沿著泥濘的道路向前行駛，看上去像軍事編隊。他聽到有人重複了好幾遍「穆古魯」這個詞。

埃利奧特急忙向旁邊躲閃。第二個炸彈般的箱包就落在幾碼開外的地方。緊接著落下的是裝有食品和大米的金屬箱。他聽到頭頂上方福克爾飛機盤旋的嗡嗡聲。他迅速地站起來，看到最後兩個克羅斯林集裝箱墜落到地面。卡希加手下的人躲閃開來。這時羅斯叫道：「小心，那兩個箱子裡是雷射儀器！」

「可是我真的害怕呀。」

羅斯一言不發，繼續在電腦上工作著。她按了一個又一個鍵，力圖消除顯示屏上的靜電干擾。

第一個魚雷狀的克羅斯林裝備包砸了下來。它觸地時猶如炸彈爆炸一般，裝備和草稈撒了一地。

芒羅看著他落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也頓時消失。他採取這種斷然行動是為了埃利奧特好。「如果一個人不得不做冒險的事，」他後來說道，「發怒是有益的。這樣做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他自己，真的。即使讓他恨某個人，也不能讓他精神上垮掉。但願埃利奧特在向下落的過程中一直在恨我。」

埃利奧特被汗水濕透的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怎麼著地呢？」

又有兩副翼傘在著地時收折了起來。他向下一看，看見卡希加和他的夥伴們在下面，正收攏傘布。他們都安然無恙，這的確令人鼓舞。

「飛機準備降落在荒野上嗎？」埃利奧特問。

「沒問題，我有辦法，」羅斯說道，「我可以編製脈衝跳頻碼發射，也可以在紅外載波器上進行光學發射，還可以聯通陸基電纜——可是，我無法在幾分鐘內把這些都搞起來，我現在需要信息。我們的計劃泡湯了。」

稍後，他注意到，他不是在向下而是在向側面運動。他可以看到在他下面的其他人的翼傘，那是卡希加、他的夥伴和羅斯他們。他試著數了數，心想大概有六個。不過他覺得很難集中思想。他好像正向側面運動，離他們越來越遠。

「羅斯！」芒羅喊道。

芒羅估計，從穆肯科山到達那座已是一片廢墟的城市要花三十六小時。羅斯預計跳傘時間將在那天下午二點，根據穆肯科山上方的雲量和具體的空降地點，他們或許會在六月十九日中午就抵達那座廢墟城。

「這叫克羅斯林集裝箱，」芒羅答道，「非常可靠。」

他閉上雙眼，在下墜中感到樹枝刮在自己的臉上和身上。他知道自己就要著地了。只要一和*圖*書著地，他就會就地打個滾……

埃利奧特聽到她的話說得不緊不慢，恍若夢中。他聽不懂。「但是誰在向我們開火呢？」

「那是金屬箔，」羅斯解釋道。她坐在那臺便攜式電腦前敲擊著鍵盤。「它可以擾亂雷達武器系統。那些雷達制導的薩姆導彈判斷出我們在雲中某個地方。」

這使他想起了裝點聖誕樹的金屬箔。「這是幹什麼用的？」埃利奧特問道。

「不，」羅斯答道，「飛機根本不降落。」

他抬起頭，飛機已不見了蹤影。頭頂正上方是一個奪目的紅、白、藍三色條紋組成的巨大的長方形翼傘。他感到向上看比向下看輕鬆，於是就專注地研究起這個翼傘來。其主棱彎曲呈膨脹狀態；後棱較薄，在微風中飄動。這翼傘看上去很像飛機的機翼，上面的索帶一直連到自己身上。

不，埃米毫無表情。

「迷航？」埃利奧特重複道。這話聽起來令人心寒。

「我們還得看，」芒羅說道，不過他知道羅斯是對的。拉戈拉河確實太險，尤其在六月。但他的聲音顯得鎮定，令人寬慰，令人信服。「要不要告訴其他人？」他最後問了一句。

苦膽水從嘴裡流了出來。但由於他是頭朝下在墜落，那苦水向上流到他的下巴上，然後從脖子再流到襯衫裡。冷得要命。他在不住地哆嗦。

這時，羅斯回來了。她匆匆沿過道走來，顯得神情緊張。她打開紙板箱，抽出幾個包著金屬箔的籃球般大小的球形物品。

「別急，」羅斯轉頭答道，「我們會把這段時間補上的。」嗖的一聲響，緊接著就聽到第三次爆炸聲。趁著飛機仍在急劇傾斜轉彎之際，羅斯撕開了那些球上的包裝物，然後把金屬球向空中撒去。

「有什麼好笑的？」埃利奧特問。

埃利奧特一直在期待著埃米對見到適合她生活的自然環境的反應。只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就像在舊金山的時候說出彩色卡片或散落在她的活動房屋地板上的東西一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打著手語：這兒叢林。她在辨認叢林並給看到的東西取名。但他未感到埃米更深的認識能力。

「當心！」

「第二個下來了！」

羅斯把收集的銀球抱在懷裡，沿過道走到飛機後部。卡希加打開機艙後門，風呼呼地灌進艙裡。

是導彈。他恍然大悟。是枚導彈。

「在穆肯科。」

「我從來沒跳過傘啊，」埃利奧特說。

芒羅明白所面臨的各種危險。他們在跳離飛機的瞬間，也就離開了文明，脫離了文明社會中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一切。他們不僅在穿越天空，而且在穿越時間，倒退到一種原始而危險的生活中——剛果那一成不變的現實中。這種現實在他們到來以前已經持續了數個世紀。「這就是生活的事實，」芒羅說，「但是在他們跳之前，我沒有理由為他們擔憂。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人帶進剛果，而不是把他們嚇死。嚇人的時間有的是。」

他沒有接觸到地面。

飛離拉瓦馬格納機場五小時後，下面的地貌起了變化。一過離薩伊共和國邊境不遠的戈馬，他們就發現飛機在剛果熱帶雨林最東端的指狀地帶上空飛行。埃利奧特凝視著窗外，被下面的景色所深深吸引。

「這就太好了。你不會害怕的。」

「以後抽吧，埃米，」埃利奧特說道。

埃利奧特問她：「埃米喜歡叢林嗎？」

他再度向下看去，吃驚地發現離地面已近多了。事實上，地面好像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上衝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產生輕輕向下飄落的感覺，而他的下降速度一點也不緩慢。他看到第一個翼傘輕輕折落，卡希加到達了地面，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卡倫，你不要hetubook.com.com……」

他突然覺得像骨頭扭了似的，身子隨之一挺。

「怎麼啦？」埃利奧特問道，「這是穆古魯？」

「埃米住哪兒？」

「薩伊共和國軍？為什麼？」

「這是一場誤會，」羅斯說道。她頭也不抬，繼續敲擊著鍵盤。

「你不會以為歐日聯隊會無所事事吧，」芒羅說道，「問題是你能不能排除？有沒有辦法反干擾？」

「我也沒想到，」羅斯說道，「看來我們的回報比預料的要高。」

埃米手語道：鼻毛人騙彼得。「鼻毛人」是她對芒羅的稱呼，但埃利奧特沒有理睬她。他轉身問卡希加：「離機場還有多遠？」

蠻不錯，他心想。

「為什麼不能？」

「天哪！」埃利奧特說。

他們擔心人擔心他們擔心問題。過了一會兒，埃利奧特走到飛機後艙，發現芒羅的夥計們正在齊腰深的一堆堆麥稈中，把設備裝進一隻呈橢圓形魚雷狀的細布袋中，然後把麥稈塞在設備的周圍。埃利奧特指著魚雷狀的細布袋問道：「這些是什麼？」

未及埃利奧特答話，芒羅就用手臂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旁邊。「不會有什麼事的，」他告訴埃利奧特，「那都是些過時的六十年代的薩姆導彈，這些導彈之所以爆炸是因為其中大多數導彈的固體推進器因年久而爆裂了。我們沒有危險。只管照看好埃米，她現在需要你的幫助。讓我和羅斯幹活。」

景色單調乏味而且顯得可怕——面對被史丹利稱之為「巨大而冷漠的自然世界」的確讓人感到害怕。坐在帶空調的舒適的飛機座位上，使人不由地意識到這遼闊而單調的森林正是自然的巨大造化，其規模使得大城市或人類的其他創造相形見絀。綠色蓬鬆的大樹，樹幹直徑達四十英呎，拔地而起，高達二百英呎，搖曳的綠葉之中足以掩映一座哥德式教堂。埃利奧特知道這片森林向西綿延近二千英哩，一直延伸到薩伊共和國瀕臨大西洋的西海岸。

卡希加笑起來。「芒羅上尉已經作了糾正，還把他臭罵了一頓。」

由於地緣政治的最新情況正在變得對他們越來越不利，跳傘將解決許多問題。基加尼人正全面造反。俾格米人動蕩不穩。薩伊共和國軍為鎮壓基加尼人把裝甲部隊開進了東部邊界地區。臭名遠揚的非洲野戰部隊以開槍殺人為樂。如果他們跳傘進入穆肯科山區，就可以避開這些危險。

埃利奧特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場誤會？他們在向我們發射地對空導彈！能是一場誤會？你不認為最好呼叫他們，告訴他們這是一場誤會嗎？」

飛機現在向東飛離叢林地帶，朝著山巒起伏、長有落葉林的高原地區飛去。卡希加的兄弟們時而哈哈大笑，時而相互打鬧，時而興奮地閒聊，好像很開心。

「擔心什麼，埃米？」

「她身體太小，降落傘吊帶套不起來，」芒羅說，「我得抱著她跳傘。」埃米打著響鼾，口水流到了芒羅肩上。他把埃米放在地板上。她渾身軟綿綿地躺著，依然在打鼾。

在淡淡的晨曦中，縷縷薄霧猶如棉絮吸附在密林的華蓋之上。間或他們從渾濁的河流那暗色的彎曲處或有道路穿過的深紅色的陡峭溝壑上方飛過。但他們看見的基本上都是綿延不斷、一望無垠的密林。

「當初我同意參加這支考察隊，」埃利奧特嗓門大了起來，「並沒有想到會栽到這一場射擊戰中。」

「雷達！」芒羅大聲喊道，「不要用光學測定！用雷達！」

「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包裝設備的呢，」埃利奧特邊說邊看這幾個人幹活，「他們好像在非常仔細地保護我們的設備。」

「準備幹什麼？」埃利奧特又問。

「一樣一樣來吧，」芒羅輕聲安慰說hetuboｏk.ｃｏm•ｃｏｍ。他看到她神色緊張，知道她現在頭腦不清。他也知道自己無法代她思維，他得再度讓她平靜下來。

二十分鐘後，他們在森林中魚貫而行，開始了二百英哩的艱難跋涉，最終將進入未曾有人考察過的剛果河東部流域，並將獲得巨大的回報。

「她怎麼辦？」埃利奧特指著埃米問道。

其他計劃都沒有這麼高的概率。她看著計算數據說道：「我想我們就跳傘吧。」

「我可以幫助你，」芒羅說完，就把埃利奧特推出了飛機。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向下看去。他離地面依然很遠。緩緩的下降使他感到十分愜意。真寧靜啊。

「很可能是ＦＺＡ，」芒羅說道，「就是薩伊共和國軍。」

「是的，」芒羅說道。接著他走到位於飛機前部的駕駛艙和飛行員協商。

一切變得寂靜無聲。他感到自己在上下晃動。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懸在離地面四英呎的空中擺動。他的翼傘被樹枝掛住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埃利奧特看著她解開安全帶，用手托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窗外。她打著手語：埃米要香煙。

「大家正在做好準備，」芒羅答道。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爆炸聲。福克爾飛機在空中劇烈地抖動。

只見紅光一閃，接著便是猛烈的爆炸聲，窗口的視野隨即被濃煙擋住。飛機在爆炸聲中搖晃起來，但依然在轉彎。埃利奧特覺得難以置信：竟然會有人向他們發射導彈！

一時之下，他以為自己已撞到地面，但他立刻明白他還在空中向下墜落，只是速度慢了下來。他睜開眼睛，看見淡藍色的天空。

芒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們循拉戈拉河向北。雖然河水湍急，但沒問題。」

但是，這一切都是薩伊共和國軍用導彈襲擊他們以前的情況。現在，他們依然在預定的跳傘區域以南八十英哩的基加尼地區上空盤旋，在浪費時間和油料。他們精心安排並由電腦確認的這一大膽計劃此刻似乎突然行不通了。

「挺好，」埃利奧特說道。他的確感覺特別好，覺得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有活力。可是，轉瞬之間，他兩腿一軟，頓時嘔吐起來。

叢林這兒，她用手語示意，是叢林。

卡希加笑了。「歡迎來到剛果，」他說道。

埃米見他們離去，打手勢說：他們擔心。

埃利奧特在向下墜落，心裡怕得要死。

「拉戈拉河太危險。」

發動機在轟鳴。福克爾飛機向南飛行了八英哩，並且爬升到一．二萬英呎的高度，然後在樹林上空的待降航線上盤旋。每盤旋一周，埃利奧特都可以看到懸浮在空中的金屬箔，猶如朵朵發光的金屬雲。又有兩枚火箭在空中爆炸。儘管他們離得很遠，但爆炸聲和衝擊波仍然使埃米不安。她在座位上前後搖擺，輕輕地咕噥。

他想吐。

卡希加使勁搖搖頭。「真見鬼。這個該死的飛行員，我告誡過芒羅上尉，這該死的飛行員迷航了。」

「不用管它，」芒羅咧開嘴笑著說，「著地是自動的。全身放鬆，兩腳承受衝擊，相當於從十英呎高的地方跳下去。這個動作你做過一千次了。」

埃利奧特看見他身後的艙門已經打開，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風呼呼地直往裡灌。卡希加手下的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地跳了下去。他看了羅斯一眼，只見她臉色慘白，下唇顫抖，正抓著艙門。

芒羅看著她。在剛果內戰中，民用飛機經常被各交戰方擊落。「這樣的事經常發生，」他說。

埃米住埃米房子。她指的是自己在舊金山的活動房屋。

羅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飛機在離金屬箔片八英哩處盤旋，她必須迅速決斷。然而她剛剛遭到一次極大的而且完全出乎意料的挫折。

「埃米沒有問題，」芒羅樂呵呵和*圖*書地說。他幫埃利奧特繫緊胸部的皮帶。「我給她打了一針你給的索羅倫鎮靜劑，她會很安靜的。完全沒問題。我會牢牢地抓住她。」

卡希加抬頭看著他。「機場？」

「不能，」羅斯答道。

「噢，博士，」他在埃利奧特背上拍了拍說，「你真是生性幽默啊。」

他往下一看，驚訝地發現自己仍處於距地面數千英呎的高空。顯然他離開飛機後才下墜了幾秒鐘。

埃利奧特看看窗外。「機場在哪兒？」

叢林這兒，是叢林。叢林地方這兒埃米看見叢林這兒。

很快，他就要落地了。他正接近樹梢的高度。可是側向運動速度依然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左手正緊拉著繩子。他放開手，側向運動隨即停止。他在向前飄。

「那麼我們怎麼下去？」埃利奧特問。然而就在他提問之際，他的心往下一沉，因為他知道答案是什麼。

早晨七點，他們飛越馬斯斯錫鉭礦業聯合企業那些閃亮的金屬屋頂上空。芒羅、卡希加和其他幾名腳夫去了飛機的後艙，他們一邊清理設備，一邊用斯瓦希里語興奮地交談著。

「但是，」羅斯說道，「我們的飛機顯然不是軍用飛機，他們怎麼能向我們開火呢？」

卡倫．羅斯真想哭，這種感覺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

「因為，」芒羅說，「我們不想在拉瓦馬格納機場備案。從技術上說這意味著我們現在正在侵犯薩伊共和國領空。」

風依然在呼嘯。他的身體依然在急劇下降，其速度之快使他毛骨悚然。什麼也沒有發生。他感到風正猛烈地拽著他的雙腳，抽打著他的褲子，吹得襯衣甩打在胳膊上。他跳出飛機起碼已經有三分鐘了，但什麼也沒有發生。他不敢睜開眼睛，因為在這尚還清醒的最後數秒鐘內，他不願看見自己的身體急速衝向越來越近的樹林……

「我認為必須如此，」芒羅說道。

「我帶。現在注意。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啟動胸前的備用傘。」他輕輕敲了敲一個布包，裡面有個帶數字的黑色小匣子，上面的讀數是四千七百五十七。「這是下降速度測量儀。當你到達三千六百英呎的高度，還在以每秒二英呎以上的速度下降，你的備用傘就會自動打開。什麼也別擔心，一切都是自動的。」

他試用了另一種辦法。「埃米生活在這裡的叢林嗎？」

他拉了拉左手的繩子。他立即感到翼傘在向左運動，身體隨之一扭。

「準備完畢！」羅斯應聲答道。

「牢牢地抓住她？」埃利奧特不解地問道。

「行，」羅斯答道。遠處又傳來一聲導彈的爆炸聲。「我們離開這兒吧。」

埃利奧特擦擦下巴，問道：「埃米在哪？」

「現在別急，」芒羅把她的手從鍵盤上拉開，輕聲道，「一樣一樣來，沒有必要煩惱。」此前羅斯一直在敲擊鍵盤，但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

不一會兒，芒羅也著地了。他的一隻耳朵在流血，那是埃米在恐懼之中咬的。埃米的表現倒還不賴。她曲著膝跑到埃利奧特跟前，看看他一切是否都好，然後打手語說：埃米飛不喜歡。

歐日財團聯合考察隊從一開始就搶在了前面，現在要比他們早大約十八小時二十分鐘。在離開奈洛比之前，芒羅和羅斯就擬定了一個計劃，該計劃將不僅消除他們和歐日聯合考察隊的時間差，而且可使地球資源技術服務公司考察隊比聯合隊提前四十小時到達現場。根據這個計劃——由於顯而易見的原因，羅斯未告知埃利奧特——他們將在穆肯科山光禿禿的南坡上空傘降。

更為困難的是，她與休士頓連繫不上，因為電腦和衛星接不上。她在便攜式電腦上工作了十五分鐘：增大功率，啟動變頻密碼。最後她終於明白，信號傳送正受到電子干擾。

hetubook.com.com芒羅判斷，地球資源技術服務公司考察隊已經完蛋了——他們不可能先於歐日聯隊到達剛果考察現場。但是他不想打退堂鼓。多年來，他曾率領過各種考察隊，知道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所以他說：「我們還可以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埃利奧特問。

「注意，」芒羅說道，「你的翼傘會自動打開。你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根繩子。拉左手的繩子往左，拉右手的往右，接著……」

他的五臟六腑在翻騰。他嘗到了膽汁的苦澀。風在他耳邊呼呼直響並猛拽著他的頭髮；空氣奇冷，他當即凍得直打哆嗦。他的下面是覆蓋在起伏山巒上的巴拉瓦納森林。他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事實上，他閉起了眼睛，因為他正以可怕的速度向地面墜落。然而由於閉起了眼睛，他更能感受到呼嘯的風聲。

她注意到芒羅在抽煙。

「我是說，沒有機場。」

芒羅知道，埃利奧特和羅斯兩人所面臨的形勢都越來越糟糕。這樣的情形他在以前的一些考察隊裡也曾見過，特別是有科學家和技術專家參與其中時更是如此。科學家整天在實驗室中工作，各種條件都可以進行精確的調節和監測。漸漸地，他們以為外部世界的情況也如同實驗室裡一樣易於控制。儘管從道理上他們也懂，可是當他們發現自然界在遵循自身的法則，而對他們根本無動於衷時，所產生的震驚就會造成巨大的心理打擊。芒羅可以看得出來。

「是，老板，」卡希加答道。一瓶威士忌酒依次傳到每個人手上，大家都喝了一大口。

卡希加略加思索後答道：「兩小時。」說完他咯咯地笑起來。他又用斯瓦希里語說了點什麼，他的兄弟們也笑了。

「那麼，干擾呢？這些混蛋還沒有能力干擾我們。我們的發射機和衛星轉發器之間的連繫正在受到干擾。要有一顆衛星才能進行這種干擾，而且……」她欲言又止，皺起了眉頭。

這一切猶如一場閃電戰。來得迅速，結束得也非常迅速。頭頂上方的福克爾飛機飛走了。天空一片寂靜。芒羅用斯瓦希里語高聲下達著指令，卡希加手下的人開始打開裝備箱並掩埋降落傘。

他又使勁拉了一下左邊的繩子，這一來似乎使他運動得更快了，不過他沒有在意。他盡量靠近在下方的幾個長方形翼傘。風在他耳邊呼嘯。他抬起頭，希望看到芒羅。但他所看到的只是他自己翼傘上的彩條。

起初，羅斯不同意芒羅的計劃，認為它太冒險。但芒羅使她相信該計劃是可行的。他有幾條理由：其一，翼傘上裝備了自動測高緩釋裝置；其二，火山上的碎石就像沙灘一樣鬆軟；其三，克羅斯林集裝箱可以多裝東西；其四，他可以親自背著埃米跳傘。

如果他們能及時抵達目的地的話。

「沒有機場，」羅斯說道。

他摸索著解開了降落的帶扣，身體脫離了翼傘落到地上。正在他爬起之際，卡希加和羅斯跑了過來，詢問他情況如何。

他相信她的內心一定有感情變化，於是繼續試探。「埃米喜歡叢林嗎？」

芒羅迅速走到福克爾飛機後部，對卡希加說：「叫大家做好準備。」

這時，羅斯面色嚴峻地走了過來。「從這兒開始我們就要步行了，」她答道。

他的翼傘徑直朝一片稠密的樹叢滑翔而去。他拉了拉繩子，翼傘向右移動，整個身體也傾斜了過去。現在他的速度很快。樹是避不開了。他快撞上去了。樹枝猶如伸開的手指，正力圖抓住他。

「補回來？怎麼補？」

他急忙跑到舷窗邊，看到飛機右側有道又細又直的白色拉煙，其末端拖著黑煙。福克爾飛機此刻正帶坡度轉彎飛向叢林。這時他看見從綠林中衝出一道拉煙，扶搖而上，直撲他們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