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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什麼？」她說。「再來一杯雞尾酒？」

坎蒂絲難受地盯著她的飲料，瑪姬嘆口氣。

「再喝一杯吧，」蘿珊建議。「可以讓妳開心一些。」

「我得離開了，妳不介意吧？」

「我不知道有這種事，」瑪姬說。「妳之前從來沒跟我們提過。」

「怎麼回事？」她小聲地說。「那女孩是何方人物？妳盯著她的模樣活像看到鬼！」

「不用這麼急，」吉爾斯回答。「我可以留下來喝一杯。」

「親愛的，妳的表情簡直就像在演練哈姆雷特的角色。」蘿珊挖苦地說。

一個小時後，瑪姬的老公吉爾斯抵達曼哈頓酒吧。他站在房間角落自人群間左右觀望，認出了瑪姬的臉。她拿著雞尾酒，雙頰呈現粉紅色，正向後仰著頭大笑。眼前這一幕令吉爾斯露出溫柔的笑容，他朝那一桌走去。

「那妳怎麼辦呢？」瑪姬小心翼翼地向海瑟提問。

「有可能喔。」蘿珊朝她微笑。

「嗯，這個嘛……」海瑟淺淺一笑。「說起來其實滿悲慘的。我不曉得妳知不知道……我離開奧克斯敦學院是因為我爸破產了。」

「當然沒事！」蘿珊說。「只是很高興那不是我！一想到那些妊娠紋……」她打了個冷顫，然後露出微笑。

「妳向來就對他沒好氣，」坎蒂絲指出這一點。「就連我和他在一起時也一樣。」

一等海瑟離開去幫她們準備飲料，瑪姬朝坎蒂絲微笑，靠向椅背。

「我也會回倫敦。」

「呃，好吧，」海瑟略為猶豫，她又看了看吧檯的情況。「不過不能待太久，我們得假裝我正在推薦雞尾酒款或其他點心。」

「哇，那肯定很有趣。」

「呃，妳知道的，」坎蒂絲瞥扭地說。「我們畢竟是老同學了……」

「不過我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囉！」她再度望向坎蒂絲。

「她看起來人還不錯啊。」

「有那麼明顯嗎？」坎蒂絲面露驚慌。

「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坎蒂絲說。「我會去拜訪你們。」

「妳這樣很好啊，」蘿珊說。「有時候這些人寧願不被認出來。」

「好，」瑪姬說。「討論結束。」

「那麼——妳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呢？」海瑟詢問坎蒂絲。

「我差不多算是瞬間失去一切。」海瑟又露出一抹輕笑。「妳們應該可以明白，前一分鐘我還和朋友們一同在昂貴的學院裡讀書，突然間，我人已經在沒半個熟人的小鎮裡。我爸媽成天只顧吵架，而在我上的學校裡，同學們會因為我講話像個上流社會千金而故意讓我不好過。」她嘆氣，任杯墊自指間滑落。「回首過去，確實令人感觸良多。我本來可以乖乖撐著，然後去上大學……但我沒有，滿十六歲，我就迫不及待地離開。」她將濃密的鬈髮往後撥。「我爸那時候住在倫敦，我搬去跟他住，並且在酒吧裡找到工作。就這樣了，乏善可陳，我從來沒拿過學位或什麼證書。」

「而且，說起來實在很要不得，」海瑟壓低聲音，「不過一旦服務生當久了，妳就懶得費神看顧客的臉。這樣是不是很糟糕？」

「不好意思，」那女孩遲疑地開口。「請問我認識——」她停下來，往前跨了一步端詳著坎蒂絲。臉色突然亮了起來。「啊，當然了！」她說。「妳是坎蒂絲，對吧？坎蒂絲……呃，」她皺起眉頭。「抱歉，我忘了妳姓什麼。」

她們三個靜默地看著海瑟走開。接著，瑪姬轉向坎蒂絲，審慎地開口。

「怎麼會！」瑪姬說。「就這樣……一夕之間嗎？」

「或者至少幫她安排面試……幫她推薦一下，」坎蒂絲因氣惱而臉紅。「如果她只是跟其他人一樣寄履歷過去，賈斯汀才不會給她這份工作！他肯定會選某個牛津大學或哪裡畢業的蠢材。」

她快速地穿越人群，腳步輕盈且充滿決心，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瑪姬和蘿珊的提醒是出於善意，但她們錯了。這一回，是她們錯了，她們根本不了解——喔，她們怎麼能夠理解呢？她和_圖_書們根本不明白這個機會正是她自父親過世後，內心默默等待著能夠出現的機緣，這是她總算能把事情做對的一個機會，就像是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份禮物。

「瑪姬不需要好運氣！」坎蒂絲說。「她一定很快就會順利地生下健康寶寶！」

「坎蒂絲，到底怎麼了？」瑪姬間。「妳和海瑟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她和坎蒂絲互看了一眼，一邊帶著笑容，一邊拼命地眨眼擠回淚水。

「妳也是，」坎蒂絲說。「祝……一切順利。拜拜，吉爾斯，」她加上這一句。「很高興看到你。」

「什麼時候了還乾杯！」瑪姬說。「她到底是誰？」

「吉爾斯！」瑪姬看起來有些氣餒。「已經要走了嗎？」

「再過幾個禮拜，他們就不只是夫妻，而是一個完滿的家庭了。」

「好。」瑪姬試著保持微笑。她突然覺得像在和她的姐妹淘們永別，彷彿她即將走向一個她們無法跟隨的新世界。

「他的名字列在我們在書房找到的某張名單上，」她說。「他在某個新興創業投資計畫裡投入了大約二十萬英鎊的資金，這個計畫在幾個月後就夭折了。」她用銀色攪拌棒繞著杯緣。「一開始我不知道這位法蘭克．崔勞尼是哪號人物，對我來說只是個名字罷了，不過有些眼熟……然後我突然記起海瑟．崔勞尼毫無預警地退學，這下子故事就全連起來了。」坎蒂絲咬著嘴脣。「那真的是最糟糕的一刻，瞭解海瑟是因為我爸而被迫離開。」

瑪姬瞥向坎蒂絲，她依舊一副驚魂未定地盯著海瑟。到底是怎麼了？

「喔，對啊，」海瑟對坎蒂絲露出甜美的笑容。

「這個嘛，妳們覺得海瑟怎麼樣？」坎蒂絲說。「她是個理想人選，不是嗎？」

「妳們倆是怎麼認識的？」

「沒錯！瑪姬，妳明明知道如果沒有妳的推薦，海瑟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尤其是他知道海瑟跟我有關聯的話。」坎蒂絲的臉色為此些微泛紅，她幾個星期前才剛和文字編輯賈斯汀分手，他將代理瑪姬的職務。提到他的感覺還是令坎蒂絲不太自在。

「有趣！」瑪姬開口。

「她是——」坎蒂絲揉了揉額頭。「我認識她好幾年了，我們讀同一間學校。她——呃，她小我幾屆。」

「反正我也馬上就要離開，」蘿珊乾盡杯裡的酒，將香煙捻熄。「我和某人有約。」

「那又有什麼錯呢？」坎蒂絲突然鼓起勇氣反擊。「如果人們值得，偶爾幫他們一把又有什麼不對？妳們也知道，對我們三個來說，擁有這一切要比別人容易得多，」她環顧桌邊。「我們有很好的工作、優渥的生活，根本無從想像什麼都沒有的感覺。」

「我明白，」坎蒂絲回答。「邏輯上而言，妳是對的。不過真的沒那麼容易。」

「我們在想，海瑟，」她開口。「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來《倫敦客》工作？現在有個編輯助理的缺，雖然職位不高，薪水也普通，但總是邁向記者生涯的開始。」

「但是，坎蒂絲，我不可能推薦她，」瑪姬果決地回應。「我對她一無所知。話說回來，面對現實吧，妳跟我一樣。我是說，妳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她，不是嗎？她說不定是個有案在身的罪犯。」

「不，我只是想說幾句話，」坎蒂絲覺得自己得用吼的才能壓過背景的嘈雜。「關於那份工作。」

「就像他自己囉！」蘿珊帶著笑容插話。「一些體面的愛拍馬屁的高材生。」

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坎蒂絲略帶顫音地開口，「那麼妳呢，海瑟？離開學校後在做什麼？」她說完又喝了一大口酒。

「對，」瑪姬回答。「我們是同事。」

「布魯溫。」坎蒂絲用冰冷的口氣勉強擠出這幾個音節。她的名字彷彿在空氣中凝結成了明顯的目標，正等著被攻擊。當她看到和_圖_書海瑟若有所思地蹙眉，坎蒂絲忍不住一陣畏縮，等著海瑟想起往事後對她發火怒罵。喔，她幹嘛不閉好她的笨嘴？接下來會面對怎樣的軒然大|波？

「不要緊，」坎蒂絲說。「好好玩。」

「喔，天哪！」坎蒂絲說。「我還以為我表現得很正常。」她顫抖地拿起酒杯吞下一大口酒。「各位，乾杯。」

「我們是老同學。」

「是吧，」蘿珊的語氣帶著些許不確定。「一個快樂的小家庭，住在那個龐大、天殺的快樂別墅裡。」坎蒂絲朝她瞥了一眼。

憶及史蒂芬太太當時臉上尷尬的表情，坎蒂絲感覺胃部再度為羞辱感灼燒，一種窘迫的、年少的罪惡感。她依舊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儘管她不知情，儘管她根本無法阻止這一切。

「別提醒我這件事！」瑪姬勉力擠出一個開朗的笑容。

「我以為妳要給她這份工作！」

「我們讀同一間學校，」海瑟輕快地回答。

「據我所知是的，」瑪姬有些詫異。「怎麼了？」

「嘿，寶貝，」蘿珊幽默地撫摸著瑪姬的肚子。「妳知道妳是全西方文明世界裡最吹毛求疵的女性吧？」她假裝聽著肚子裡的回應。「寶寶說想換個媽咪耶！抱歉，運氣不好囉，寶寶。」

坎蒂絲還是不發一語，逕自攪拌著她的雞尾酒，速度愈來愈快、愈來愈快，直到杯裡的酒幾乎就要灑出來。她總算抬起頭來看著她的朋友們。

海瑟．崔勞尼站在吧檯轉角靠廚房入口處旁，越過人牆看著坎蒂絲．布魯溫的臉，完全移不開目光。那是戈登．布魯溫的女兒，活生生在她面前，和朋友們把酒言歡，頂著時髦髮型、有著一份好工作，還有每晚上酒吧喝雞尾酒的大筆金錢，對於她父親曾造成的傷害毫無所悉。除了自己，其他一切都與她無關。

坎蒂絲看著海瑟在那頭彎腰收拾空杯、抹拭桌面，當海瑟直起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疲憊地揉著臉頰時，坎蒂絲一時百味雜陳。她得為這個女孩做點什麼，這念頭突然浮現，她總得稍稍彌補她父親造成的傷害好減輕一些罪惡戲。

「如果妳需要，我可以把妳介紹給發行人勞夫．歐索普先生，」坎蒂絲說。「我不能保證什麼，但至少可以多個機會。明天十點到辦公室來找我。」

「我同意，」蘿珊說。「接下來妳搞不好就要推薦賣抹布給妳的女孩了。」

「棒極了！」瑪姬灌下一大口她點的流星。「有助生產順利。」

但海瑟的臉一派平靜，顯然只認出坎蒂絲是她的老同學。她不知情？坎蒂絲難以置信地想著。她完全不知情嗎？

「那法蘭克．崔勞尼怎麼了？」瑪姬問。坎蒂絲茫然地睜開眼睛，再度拿起雞尾酒攪拌棒。

「怎麼了嗎？」

「妳沒事嗎？」

「好啦，」瑪姬說。「妳現在好過多了吧？」坎蒂絲臉上的表情令她困惑。「坎蒂絲，妳沒事吧？」

「抱歉。」

「我是《倫敦客》雜誌的記者。」

她將椅子向後推，感激地握住吉爾斯伸出的手。她們陪著瑪姬一起緩緩穿越人群走向寄物處，準備繳回領衣服的銀鈕釦。

「對了！海瑟，」瑪姬迅速地提問，「妳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嗎？」

「有時候是這樣啦，」瑪姬朝蘿珊笑了笑。「是比其他人好囉！」

「那妳怎麼知道海瑟的父親也是受害者？」瑪姬問。

「這些我們都知道了！」瑪姬不耐煩地打斷她。「還有呢？」

她一時間找不著海瑟的身影，坎蒂絲心一沉地以為自己來得太遲。當她再度掃視全場，找到海瑟了。海瑟站在吧檯後方，邊擦著玻璃杯邊和另一名服務生說笑。坎蒂絲奮力地走過人潮，來到吧檯邊耐心地等候，她不想打斷她們。

她正準備邁步離開，坎蒂絲卻驚跳起來。

「我向來能享受時光，」蘿珊說。「就算是在最糟的時刻。等我從賽普勒斯回來再見囉。」她迅速地吻了坎蒂絲的兩頰，消失在玻璃門外。坎蒂絲看見她招了輛計程車跳上去；幾秒鐘和_圖_書後，計程車沿街疾駛而去。

「幾乎要瘋了，」坎蒂絲說。「嗯，妳們應該可以想像。他甚至還跟其中一些朋友說我媽是個酒鬼，所以他得借錢送她去療養中心。」

「不了，」瑪姬稍稍遲疑後說。「沒關係，我們走吧。」

「就這麼說定了。」瑪姬回答，一時感傷地熱淚盈眶。「喔，天哪！我一定會很想念妳們。」

「真的嗎？」海瑟的臉亮了起來。「太棒了！」她放下手上在擦的玻璃杯，靠向檯邊握住坎蒂絲的手。「坎蒂絲，妳人真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謝妳。」

「妳們還要點些什麼嗎？」海瑟問。

「嗯哼，他活該，」蘿珊才不在乎。「任何一個到雞尾酒吧來卻點一瓶葡萄酒的人都是在浪費地球的空間。」

「她是嗎？」瑪姬皺眉。

「嗨！」海瑟開朗的聲音打斷了對話，她們像被活逮般露出內疚神情。「我總算找到椅子了。」她把椅子擺在桌邊，坐了下來。「雞尾酒還好喝嗎？」

「我知道，」瑪姬輕笑，靠向前去抱了抱坎蒂絲。「照顧自己。」

「是啊，畢竟，」坎蒂絲語氣短促地回答。「我不覺得這很光榮。我爸真的造成許多傷害。」

「賈斯汀這個少年得志的小人，」蘿珊輕蔑地說。「妳知道，我挺高興我們有機會對他粗魯地大吼大叫。」

「謝謝，」坎蒂絲說。「不過我得去……」她吞了口口水。「我一會兒就回來。」

「只有妳這麼想。」蘿珊立刻提出異議，對著瑪姬做個笑笑的鬼臉。

「可是我們不需要任何建議，」蘿珊接話。「我們是雞尾酒酒后耶！」海瑟咯咯直笑。

「我們現在該再點些雞尾酒囉，」瑪姬興高采烈地說。「又是個難抉擇的時刻。」

「什麼？當場答應她？」瑪姬大笑。「坎蒂絲，妳是在開玩笑吧？」

「別擔心，」坎蒂絲立刻回答。「我能應付他。」

「的確。」坎蒂絲說。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飲料，試著緩和狂亂的心跳。

蘿珊和瑪姬對看了一眼。

「坎蒂絲．布魯溫！」海瑟說。「對，就是妳！我剛剛應該直接就認出妳來才對。」

「這樣想吧，」坎蒂絲開口。

海瑟總算抬眼看到她——出乎坎蒂絲意料之外地，海瑟眼中似乎流露一抹敵意，但旋即一閃而逝，海瑟滿臉堆笑地表示歡迎。

吉爾斯推開酒吧的玻璃門，朝身後做了最後一瞥之後，瑪姬跨進門外夜晚的冰冷空氣中。蘿珊和坎蒂絲沉默地在玻璃門後望著吉爾斯牽著瑪姬的手臂，消失在漆黑的街道盡頭。

「來了！」海瑟喊回去。她放下托盤，順了順頭髮，用橡皮筋把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接著拿回托盤，輕巧地走向吧檯，眼神依舊緊盯著坎蒂絲。

「好極了！」海瑟說。「還有……謝謝妳們。」

「天哪，我知道《倫敦客》！」海瑟說。「搞不好我還讀過妳寫的文章。」她環顧桌邊眾人。「妳們也是記者嗎？」

「大家都叫我爸是風光戈登，」坎蒂絲的聲音打顫。「幾乎每個派對場合都看得到他的身影，總是一派神采奕奕、生龍活虎的模樣。」她灌下一口酒。「他從不錯過任何一場學校集會、演奏會、體操表演，我以前還以為——呃，妳們應該理解，我以為他真的以我為傲。事實證明，他不過是想去開發新的交易對象，法蘭克．崔勞尼不是唯一的一個，我們所有的朋友、街坊鄰居都在他接觸的範圍……」她緊了緊握著杯子的手。「我爸的葬禮後，他們一個個都跳出來了，有的是跟著他下了巨額投資，有的則是我爸跟他們借了錢卻沒還……」坎蒂絲喝了一大口雞尾酒。「真的很恐怖，這些人是我們的朋友，但我們卻毫不知情。」

「喔，我也不知道，」海瑟回答，她露出尷尬的一抹笑容。「也許從事和妳們一樣領域的工作吧，當個記者或什麼的。我之前去上過金匠學院開的創意寫作課，可是後來不得不放棄。」她環顧酒吧，聳了聳肩。「我想，雖然我是https://m.hetubook.com.com很喜歡在這裡工作，但這樣也實在有點……呃，算啦！」她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綠色背心。「我最好開始工作，不然安卓恐怕會殺了我。待會兒見囉！」

「好可惜，」瑪姬說。「想想看如果妳堅持下去，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坎蒂絲用譴責的眼神盯著她。

「跟妳們說喔！我幫賽門．拉邦（譯者注：Simon Le Bon，杜蘭杜蘭《Duran Duran》樂團主唱。）點過單，」海瑟說。「不是在這裡，是我之前上班的地方。但我完全沒注意到他是誰。等我回到廚房時，每個人都湊過來問我『他看起來怎麼樣？』，我卻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不是因為股票投資失敗，」她語調平板地陳述。「不是股票毀了法蘭克．崔勞尼，是我爸爸。」

「真的？」海瑟欣羨地望著她。「我也好想做那樣的工作。妳是報社記者嗎？」

「她想當記者，又上過寫作訓練……完美極了！喔，好啦，瑪姬！」坎蒂絲抬起頭，海瑟正巧走到桌邊。「嘿，海瑟！」

「我們很快就會去看妳。」蘿珊擁抱著瑪姬。「祝好運，親愛的。」

「好吧，那麼，」瑪姬顫抖地說。「就這樣囉。」

海瑟一走開，瑪姬立刻轉向坎蒂絲。

「說實話，一點也不好！」坎蒂絲試著保持冷靜。「我完全不覺得好！這就是妳打算做的？給她一個地址？」

「那好，」瑪姬從包包裡拿出一張名片。「上面有公司地址，但是我不負責這次應徵，請妳把履歷寄給一位賈斯汀．威利斯先生。」她在名片上寫下這個名字然後遞給海瑟。「寫封自薦信，附上履歷。沒問題吧？」

「我一直在想海瑟後來怎麼了，」坎蒂絲似乎充耳未聞。「現在我知道了，又一個被摧毀的人生。」

「差不多少，」海瑟的灰色眼眸略顯黯淡。「投資失敗。大概是股票或什麼吧，我爸從來也不說清楚。反正就是這樣，他們再也負擔不起學費，還有我們住的房子。我爸為此一蹶不振，而我媽把一切都怪罪於他……」她驀地停頓。「嗯，總之，」她拿起眼前一張紙杯墊無意識地折疊著。「他們後來離婚了。」

「坎蒂絲，他們似乎找不到妳的外套。」吉爾斯從瑪姬肩頭後方露出頭來。「這件是妳的，蘿珊。還有妳的，親愛的。我想我們得準備出發，不然等到家時恐怕都過午夜了。」

「等等！」坎蒂絲開口。「我們根本還沒好好聊聊。」她吞吞吐吐地繼續說。「妳……要不要陪我們坐一下？」

「對了，」趁著海瑟朝她們這桌走來時，她很快地開口。「《倫敦客》正在徵一個新的編輯助理，對吧？」

「明白。」坎蒂絲略為停頓後回答。

「我找到妳的外套了！」看管衣物的女服務生朝她喊著。「它從衣架上滑了下來。」

坎蒂絲閉上眼睛，她試圖遺忘的、她父親死後那段磨人時光的記憶，如浪潮般襲來。在葬禮時她就發現事情不對勁，她們的朋友和親戚三兩成群地竊竊私語，只要她靠近卻又立刻停止。談論的聲音被刻意壓低，聽起來萬分緊張，每個人好像都參與了某個重大的祕密。當她經過其中一群人時，她聽見有人在問，「你給了多少錢？」

「我們在整理文件時發現的，」坎蒂絲誠實地說。「我媽和我進了他的書房，試著理清這一團混亂，情況簡直……簡直糟透了。」

「還有，別以為我們准妳退出固定的雞尾酒約會，」蘿珊對瑪姬說。「下個月我們就會圍在妳床邊，舉杯慶賀小寶寶的誕生。」

「剛剛在幫妳點餐的時候我就覺得妳很面熟。不過……怎麼說呢？妳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了。我想我們都變了很多。」

「我不怪妳，」瑪姬說。「連我自己都不想看我們自己的臉。」

「男人接近警報，」他興致高昂地叫道。「請www.hetubook.com.com立刻結束有關男人小弟弟的任何笑話。」

「妳們是說真的嗎？」海瑟逐一望著她們幾個。「我非常樂意！」

「妳可以帶寶寶來參加倫敦一日遊，」坎蒂絲說。「他們應該有提供嬰兒安全椅。」

坎蒂絲等著車子消失在視線之外，在心底默數了五秒，然後，像個淘氣的孩子似的，一轉身再度面對擁擠的酒吧人潮。她的胃部因期待而緊繃，心跳加速。

「坎蒂絲，我能理解妳的感受，真的。」她說。「但妳不能就這樣莽撞地栽進去，幫某個妳根本不認識的女人引薦工作，只因為妳覺得自己對她有所虧欠。」

蘿珊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瑪姬偷偷瞥向坎蒂絲觀察她的反應，但坎蒂絲刻意藏著臉，她低頭用雞尾酒攪拌棒往酒杯裡不停地攪拌。

坎蒂絲沒說話。瑪姬疑惑地望向也正抬起眉毛表示不解的蘿珊。

「妳是什麼意思？」瑪姬很驚訝。「坎蒂絲，到底哪裡不對？」

畢竟她還是一路好好地活過來了，不是嗎？當然她是了。風光戈登聰明的很，他從來不花自己一毛錢，也絕對不拿自己的生活去冒險，永遠是別人在掏錢。那些可憐的笨蛋，垂涎著賺大錢的夢想而難以拒絕，就像她那可悲、輕率又愚蠢的爸爸。想起這段舊事，海瑟繃緊了下巴，雙手使勁地抓著銀色托盤。

「我不敢相信就這樣了！」坎蒂絲看著瑪姬。「在妳生產前我們都見不到妳了！」

「我是個記者。」坎蒂絲回答。

「好主意。」瑪姬一口乾掉杯裡的酒，舉起手向服務生示意，另一頭的海瑟朝這裡點點頭。

「還有，聽著，坎蒂絲，」瑪姬溫柔地轉向她。「別因為賈斯汀接下來幾個月會作主，就任他作威作福地令妳難過。我知道這情況對妳並不好受……」

「親愛的，跟我們說話。」蘿珊說。

「是的，」坎蒂絲說。「不過……不過還有別的事情。」她懇求地看著瑪姬。瑪姬回瞪了她一眼，然後露出微笑。

「我到現在都還沒辦法跟我媽好好談這件事，」坎蒂絲說。「事實上，我想她八成已經說服自己這一切根本沒發生過。只要我一提起，她就變得歇斯底里……」她抬起一隻手按摩額頭。

吉爾斯好像和這個團體不太搭。倒不是另外兩位女士不喜歡他——也不是因為他不曾努力嘗試；他的態度友善、溫和有禮，他們之間的對話也沒問題，可是就是不對勁，他沒辦法成為她們的一分子。也對——當然不可能吧？瑪姬心想，畢竟他不是女性啊。

接著，開始有絡繹不絕的訪客上門，表面上都說是來表達慰問之意，但過沒多久，話題總是轉向錢的問題。關於戈登跟他們借的五千或一萬英鎊，或者戈登叫他們做的投資。當然，這不急啦——他們能夠理解這段時間對她們來說很難熬……就連她們家的清潔婦史蒂芬太太，也彆扭地提起幾個月前她爸向她借了一百英鎊還沒還。

「海瑟並非什麼都沒有，」瑪姬平靜以對。「她長得很好看，有大腦，也有份正職工作，只要她想，她隨時有機會重回大學唸書。幫她搞定她的人生並不是妳的工作，明白嗎？」

「好吧，我來看看有沒有空的椅子，」她說。「馬上回來。」

「是那個『某人』嗎？」瑪姬刻意地加重語調。

「才幾個禮拜而已，」海瑟回答。「這裡挺不賴的，不是嗎？不過真是完全不得閒。」她看向吧檯的方向。「我該回去工作了。很高興見到妳，坎蒂絲。」

「海瑟！」吧檯裡的領班安卓對著她叫。「妳還在磨蹭什麼？客人在等了！」

「妳不能全怪妳爸，」瑪姬溫和地說。「那位崔勞尼先生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麼，他一定知道這個投資是有風險的。」

「坎蒂絲，別拿這件事折磨自己，」瑪姬說。「這不是妳的錯，妳根本什麼都沒有做！」

「妳媽有什麼反應？」瑪姬好奇地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