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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雞尾酒

作者:梅德琳.威克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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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她靜默地聳聳肩,不再說話。外面某處傳來一聲長長的汽笛聲,像是在呼應她的哀傷,然後轉為短促鳴笛後消逝。
「她一定計畫了很久,」她無意識地挑著沙發的線頭。「從一開始抱著那束花出現在我家門前,裝出感激涕零的模樣。」坎蒂絲閉上眼睛,心中一股劇痛。「總是那麼甜美又充滿感謝。總是那樣地……」她痛苦地往下說。「我們每天晚上都習慣坐在這張沙發上一起看電視,幫對方做指甲。我老是在想她是這麼棒的朋友,我以為我找到心靈伴侶。結果海瑟心裡想的是什麼?」坎蒂絲睜開眼絕望地看著艾德。「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真的說是她偽造妳的筆跡?」
「別再自言自語了,」艾德的聲音傳來,她抬起頭。「喝點這個吧。」他接著說,亮出一杯澄澈透明的飲料。
「你說得對,」坎蒂絲總算想開。「我又沒別的要緊事,對吧?」她抬頭看著艾德,感覺一抹笑容在嘴邊蔓延,這個逃開的念頭突然讓她開心起來。「你說得對。我們走。」
身後傳來的聲響讓坎蒂絲抬起了頭,艾德站在公寓大門邊看著她,眼裡第一次不帶任何嘲弄眼神。他看起來很認真,甚至是嚴肅。
「你就沒有被她騙,不是嗎?」坎蒂絲仰起淚痕斑斑的臉反駁。「你跟我說過她有問題。」
「真的!而且她把放在我公寓裡的東西都清空,就這樣一走了之!」
「話說回來,他以為他是誰啊?」她說。「不過是短暫地擁權而巴,就以為是他在掌控整家公司營運了。他跟我說話的方式好像我只是個……只是個見鬼的低階員工,而他是某家大型企業的總裁。真可悲!」
幾秒鐘的沉默後,艾德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
坎蒂絲走了幾步到起居間裡環顧四周。
「我也不敢相信,」艾德讚嘆。「憤怒的坎蒂絲。我喜歡。」
在短暫沉默後,賈斯汀嘆氣。「如果我記得沒錯,坎蒂絲,海瑟要去渡假。這沒什麼好可疑的。」
「嗨,賈斯汀,」坎蒂絲用手指緊緊繞著電話線。「我是坎蒂絲。」
「那麼,妳打算怎麼消磨這一整天的時間?就坐在這兒發瘋?啥都不做?」
她嘆氣,捻熄了菸。忘了尼爾.庫柏吧,她喝光了卡布奇諾。忘了星期四的遺產會議。忘記一切。這hetubook.com.com是她唯一想做的事。
「妳可以在聽證會上陳述妳要說的,但麻煩妳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會告訴總機不要再轉接妳的來電。」
「這是什麼?」她懷疑地接過杯子。
一陣沉默。坎蒂絲從壁爐前轉身走向沙發,卻在坐下前打住。那張沙發看起來不再那麼舒適了,那不是她的。這間公寓裡的所有東西瞬間都像被污染過了一般。
「我可以證明我在你辦公室裡說的都是真的。海瑟已經承認是她陷害我。她和我之間有宿怨。她剛剛還在街上吼我!」
隨著淚水盈眶,蘿珊使勁兒地點了火。為什麼勞夫要跟那個討厭的律師說出他們倆的關係?他為什麼要告訴別人?她覺得自己像是整個人曝露在外,一想到那間辦公室裡裝腔作勢的律師們可能都在嘲笑她,這念頭讓她腿軟。他們可能在她走進辦公室時,就躲在她背後摀著嘴笑,評論她的外表和髮型,在請她坐下時抑制笑意。或更糟的是,用不贊同的眼光評判她。
「我是覺得她有點怪,」艾德聳聳肩。「但我不知道她是個徹底的神經病。」
「再見,坎蒂絲。」電話斷了,坎蒂絲不可置信地盯著話筒。
「什麼?」坎蒂絲不解。
「打給賈斯汀。告訴他海瑟對妳說了什麼,還有她現在開溜了。證明了她是個瘋子。」坎蒂絲望著他,漸漸明白他在說什麼。
「現在我該怎麼辦?」她略微平靜後開口,擦去淚珠吐了口氣。「聽證會起碼還要兩週才會舉行。至少兩週。我現在要做什麼?」她伸手撫平蓬亂的頭髮。「我甚至不能再踏進那棟大樓。他們把我的識別證收走了。」
「見鬼了!」她的嘴脣疼得發麻。
但現在她在這兒,坐在柯芬園咖啡店,喝著第四杯卡布奇諾,任早上的時光流逝。她覺得自己沒辦法專注在任何具體事物,也沒辦法假裝生活一切如常。哀傷如同薄霧,籠罩了她每個動作、每個思緒,讓一切都顯得毫無意義。為什麼還要寫文章呢?如今這還有什麼重要性?她覺得自己過去幾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勞夫。她寫文章是為了取悅他,出門旅行是為了帶www•hetubook•com•com回軼聞趣事好逗他笑,她買衣服也是因為他會喜歡。當然,以前她並沒有意識到是這樣。她總是認為自己相當地獨立自主,但現在他走了,她的人生似乎也頓失重心。
「我不知道。」坎蒂絲揉著雙頰。「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坎蒂絲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將頭埋在手中,腦中瘋狂轉著許多影像和回憶。海瑟的無辜笑容和談話,在燭光中傾身問她這世上對她最重要的是什麼。海瑟充滿感情地摟著她的腰。還有她對自己能擁有一個新朋友的驕傲和歡喜,自以為能彌補父親所犯下的過錯。
「我是個大笨蛋,」她大聲地喃喃自語。「既好騙又愚蠢——」
「嗯,這倒不意外。」
「請稍候,」接線生說。「請問是哪位找他?」
「而妳完全不知情。」
「我……」坎蒂絲吞吞吐吐地說。「謝謝你。」
「這不是很可疑嗎?拜託,用腦想一想!」
「他不相信我,」坎蒂絲說。「去他的,他根本不願意相信我!」她憤怒地提高音量。「他怎麼能寧願相信她而不是我?怎麼可以這樣?」
「我猜猜看,」艾德喝了口酒。「他向妳道歉,並且幫妳加薪。」
「我是賈斯汀.威利斯。」
「好的,」接線生的語氣似乎有點轉變,帶著些不屑。「我試試看幫妳接過去。」
「我看到她在打包,」他說。「我打電話到妳辦公室,但是他們不幫我接過去。」他朝她走近幾步,看著皺成一團攤在地上的塑膠袋。「這是我所想的那樣嗎?」
「她就坐在那裡,心裡恨我恨得要命,不是嗎?盤算著要怎麼樣傷害我。」又是決堤淚水。「我怎麼能那麼愚蠢?我幫她做所有的工作,她從來不分擔房租,而我還是一直認為是我欠她的!我還是對她心懷愧疚。愧疚得要命!」坎蒂絲揖著鼻涕。「你知道她對辦公室的人說什麼嗎?她說我指使她做東做西。」
「坎蒂絲……」
冗長的靜默。
「妳是說,她設計妳?」
「來吧,」交德伸出手。「進屋子裡去。」
「我想東西都還在原位,」她說。「至少屬於我的東西都在。」
「換個環境。妳不能成天待在這間公寓裡。」
「嗯哼,妳要怎樣?」
艾德皺眉靠向門沿。
「賈斯汀,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的腦筋怎麼能這麼遲鈍?」坎蒂絲大吼。「你怎麼能——」
「當然,如果妳在意的話啦。」
「東西都還在嗎?」艾德在她身後說。「如果她偷了什麼,我們可以報警。」
坎蒂絲做好準備,又喝了一口。當酒精漸次進入胃裡,一股暖意開始蔓延全身,她發現自己對著艾德微笑。
「但是……很遠耶,不是嗎?在威爾特郡還哪裡的。」
相較之下,她和勞夫算什麼呢?蘿珊吸了口菸,感覺刺|激的氣體燒灼著她的肺部。她和勞夫擁有什麼?僅有一些片段的經歷、回憶和故事。幾天在這兒,幾天在那兒。偷偷摸摸的吻,私下耳語的愛意。什麼都不能公開,什麼都不踏實。整整六年的期望和異想天開。
「還有很多。」艾德用手上的瓶子又幫她斟滿了杯子。「好了,現在,」他繼續說,伸手拿電話。「在妳喝到過分放鬆之前,妳得打通電話。」他把電話丟到她腿上,朝她笑笑。
「那又怎樣?」艾德說。「我們有的是時間。」他看了看鎮。「現在才十一點。」
「是哪裡出了錯?」
「坎蒂絲,恐怕我沒有時間聽這些話,」賈斯汀無情地打斷她。
他們都站在辛西亞那邊吧,不是嗎?那些律師屬於勞夫和他妻子所共享的那個安全又穩固的生活圈。由一紙結婚證書、孩子、共有財產所架構起的合法聯盟,還有家族好友、遠親、會計師和律師一同支撐。那是一個完整的支持體系,用來保護和證明勞夫與辛西亞才是生命共同體。
就好像一棵樹在森林中倒下啊!蘿珊悲哀地看著窗外心想。一個男人告訴一個女人說他愛她。但如果在場無人見證,他真有這麼說過嗎?這件事真的發生過嗎?
「我被……停職了,」坎蒂絲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們認為我是小偷。」
「賈斯汀就相信。」
他們無聲地蹣跚步上階梯,抵達家門前時,坎蒂絲猶豫了一會兒才推開門。立刻感受到公寓裡那股空蕩蕩的氣息,海瑟的外套不在走廊的衣架上,留言機也從小電話檯上消失了,臥室的門大開著,衣櫥裡明顯地空無一物。
「什麼?」坎蒂絲投給他不確定的眼神。「那棟你繼承的房子?」
「我覺得好像……」她默默地搖頭輕笑,像是要壓抑更多的笑意,然後一顆和_圖_書淚珠迅速地滾落臉龐。
「嗯,那是好事,不是嗎?」
她站起來,任電話摔落到地板上,大踏步走到窗前。全身因氣憤而發抖,沒辦法冷靜下來。
「我想他一定有根小老二。」艾德說。
「我有試著告訴他,」坎蒂絲的語氣裡透著沮喪。「試著跟他解釋。但他不相信我。他看著我的樣子彷彿我是……是個罪犯。」
「我就說吧。」艾德露齒而笑。「好東西。來,再多喝些。」
「我覺得我好……愚蠢,」她說。「蠢得要命。」羞愧的眼淚滑下兩頰,她將臉哩在手中。「我相信她說的每句鬼話。可是她卻說謊。她說的每一件事都是……都是謊言。」
「她們相信?」艾德不可置信地問。
「喔,是……呃,是坎蒂絲.布魯溫。」
蘿珊喝了口卡布奇諾,茫然地看著咖啡店窗外街上的一群迷路觀光客。她告訴自己今天該要恢復活力,畢竟她已經放了快一個月的假,該是時候接上電話,開始工作,回到原本的生活。
「喔,真的嗎?」
「沒那麼糟,」他開口。「妳沒失去妳的外貌。如果妳還在意的話。」坎蒂絲瞪著他,沒力地笑了笑。「還有,妳沒有失去……」他停住了。
她伸手到包包裡拿香菸,指尖滑過那張寫了尼爾.庫柏的名字和地址的便條紙。蘿珊專注地看了那張紙幾秒鐘,然後厭惡地甩開它。那個律師的來電令她心神不寧,一想起那通電話依舊讓她發抖。她還記得那個人的語調帶著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優越語氣。他服務的公司八成每天都要應付那些未亡人,搞不好還有一整個見鬼的部門供奉這些律師。
一陣尷尬的沉默。
「格拉巴酒(譯注:Grappa,義大利白蘭地酒。)。好東西。喝吧。」他朝那杯酒點點頭,她喝了一口,猛烈的酒氣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她從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坎蒂絲抬頭,抹去淚水。「這……說來話長。」
「妳需要好好喝一杯,」後來是艾德開口。「家裡有酒嗎?」
「什麼?」
「有一些白酒,」坎蒂絲想了想之後說。「在冰箱裡。」
轉接時,坎蒂絲有點焦慮。她瞥向靠在沙發上的艾德,他朝她豎起大拇指。
和_圖_書我不知道,」坎蒂絲疲憊地揉著臉。「我不知道是怎麼了。你來告訴我吧。我只不過……這麼久以來,我只想把事情做對。你知道嗎?」她抬頭望著他。「我只想當個好人。結果呢?」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混濁。「我丟了工作、沒了朋友……我失去一切,艾德。我失去一切。」
「喔,我的天,」她緩緩說。「你是對的!這會扭轉情勢,不是嗎?他得相信我!」她又喝了口格拉巴酒,拿起了話筒。「好,就這麼辦。」她很快地撥了電話,聽著鈴聲,湧起一股興奮之情。
「我以為她喜歡我。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她總是會說我想聽的話,而我……」又一陣羞愧。「我什麼都信。」
「沒有,」坎蒂絲停了一會兒後回答。「不完全是這樣。但是她說——」
坎蒂絲沒回話。她走到壁爐前,看著有她、她母親和她父親的那張照片。她們在陽光下微笑著,天真而快樂,當時事情還沒發生。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某種灼熱感冒了上來,灼燒著她的喉嚨、她的臉和眼睛。
回憶令她難過又羞愧。她怎麼能相信人生真有這麼容易,人們會如此輕易既往不咎?她看待事情的眼光怎能如此簡單?她想要補償過錯的想法如今看來多麼可笑,而她對海瑟的信任更是要命的天真。
「她不是去渡假!」坎蒂絲氣餒地喊。「她是要逃走!而且她承認她是故意要害我的。」
「聽著,賈斯汀。」坎蒂絲拭著快速但沉穩地陳述。
「不小啦,」坎蒂絲依舊看著窗外。「不過不太中用。」她轉身迎向艾德的目光,忍不住道出笑聲。「天哪,真不敢相信我竟然這麼生氣。」
「謝謝。」坎蒂絲低聲說,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謝謝你,艾德。」
「白酒?女人到底是為什麼愛喝白酒?」艾德不敢苟同地搖搖頭。「妳留在這兒。我去幫妳買點真正的酒精回來。」
「那又怎樣?」
「別這樣,坎蒂絲,」艾德說。「妳不能什麼都怪到自己頭上。她騙過所有人啊。面對現實吧,她很高竿。」
「妳沒有失去我,」艾德直視她的眼睛。
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滑下,她用外套的袖子抹去眼淚。艾德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走吧,我們離開這裡。去我阿姨的房子。」
「哈囉,」一接通她就開口,「請幫我接賈斯汀.威利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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