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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蝟的優雅

作者:妙莉葉.芭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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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法 深刻思想第十章

文法

深刻思想第十章

我感覺到全班同學都翹著嘴,準備發動聲勢。我可憐媚骨太太。再說,我也不喜歡看人當眾受到迫害。這對誰都沒好處。而且,我不想有人去挖掘我對雅克慎的認識,懷疑我的實際智商。於是我開倒車,不再說任何話。
在回家的路上,我心想:思想貧乏的人真是可憐,既不認識語言的魔力,也不認識語言的美麗。

「喬斯小姐,那麼您對文法知道些什麼呢?」她用尖刻的語氣問我。每個人都不敢呼氣。當班上的第一名學生不高興時,這對老師的身體來說不是件好事,特別還是身體很肥的老師。因此今天早上同學們只進一次場,既看了驚悚電影,又看馬戲團把戲:每個人都在等待決鬥的結果,心中還渴望著這場決鬥最好是血腥無比。
一般來說,早上的時候,我總要花些時間在房間裡聽音樂。音樂在我的生命中佔有重大的角色,音樂能讓我忍受……唉……需要忍受的東西:姊姊、媽媽、學校、阿基.葛蘭─費內等等。音樂不只是耳朵上的享受,就好像美食不單是味覺享受,畫畫不僅是視覺享受一樣。我之所以每天早上都要聽點音樂,這本來就毫無特別之處,那是因為音樂能給日子定個調子。這說起來很簡單,可是又有點不好解釋:我覺得我們是可以選擇自己的情緒的,因為我們的內心意識有許多層,而且我們有辦法和意識接觸。
我解釋一下,像我們這樣的年齡,只要跟我們談論一些帶有情感的事,而且挑對心弦的話(譬如愛情、反叛、嚮往新事物等),那麼達到效果的希望很大。歷史老師萊爾米先生,只用短短的兩堂課就讓我們激動不已。在課堂上他向我們展示一些斷手或者是無唇的人的相片。這些人是因為偷東西或是抽菸而根據《可蘭經》被判刑的。歷史老師並不是以血腥電影裡的恐怖方式一樣給和-圖-書我們看相片。可是效果很驚人,緊接著的下一堂課我們大家都很專心聽,課的內容是要我們提防人類的瘋狂,不單是完全針對伊斯蘭教而已。
她要是仔細聽我說的話,那她就應該明白正好相反,對我來說,文法不是一個東西而已。我想可能是我提到雅克慎的事讓她不知所措,而且全班同學,包括康奈兒.瑪丹在內,大家都在冷笑,他們一點都不懂我在說什麼,不過他們感覺到有一片寒霜籠罩住肥肥胖胖的法文老師身上。其實,您想想也知道,我從來就沒看過雅克慎的書。我雖然是個天才兒童,但畢竟還是比較喜歡看漫畫或者是文學一類的書籍。但是就在昨天,媽媽的一個朋友(她是大學教授)提到雅克慎(那是五點鐘的時候,她一邊和媽兩人吃諾曼地乳酪,喝紅酒,一邊聊天)。所以今天早上我想起這件事。
我被罰留校自習兩小時,而媚骨太太保住老師的顏面。當我離開教室時,我感覺到她那雙不安的小眼睛一直看著我走到門口。
我回道:「是這樣的,讀過雅克慎的書後,自然會認為文法是結果,而不單單是目標而已。文法能讓人了解到語言的結構和美妙,而不是個僅僅能讓人在社會上交際的東西而已。」「東西!東西!」她睜大眼睛,把這兩個字重複了兩遍。「對喬斯小姐來說,原來文法只是一個東西而已!」
文法
要理解到只有文法才能揭開的語言之美,是否也要讓自己處在特別的意識狀態呢?我覺得我不需要作任何努力就能理解。我想我是兩歲那年聽和*圖*書到大人講話時,就一下子明白語言是如何形成的。對我而言,文法只是後來對語言所作的綜合,還有,或許吧,對詞彙上的詳細說明。對一些沒有跟我一樣得到啟示的小孩子而言,我們是否能單單教文法就能讓他們學會把話說得很好,把句子寫得很正確呢?這是個謎。在找到答案之前,全世界所有的媚骨太太倒是應該想想要唱哪一首歌才能讓他們的學生被文法迷住。
舉個例子,當我在敘述一個深刻思想時,我必須把自己放在特別的意識層裡,否則的話,思想和句子就湧不上心頭。我必須完全忘我,可是同時又必須超級集中。但是這跟「意志」無關,這只是機械性反應,看你發動不發動而已,就跟搔鼻子或是倒翻筋斗一樣。說到要發動機械,那再也沒有比聽音樂更好的了。比方說,我想要放鬆自己的時候,就聽一些能讓我達到超然情緒的音樂,此時,所有的事物都不能真正的觸及到我,這些事物在我眼裡就好像看電影一樣,這是所謂的「超脫」意識層。一般來說,當我想要進入這道意識層時,我聽的是爵士樂,要不然就是效果較慢,但是在時間上持續較久的險峻海峽樂團(MP3萬歲)。
一聽到這句話時,我真像是得了心臟病似的。我從來沒聽過這麼荒謬的話。我說這話的意思不是指「不對」,而是指「道道地地的荒謬」。對已經懂得說話寫字的少年這麼解釋文法用途,等於是告訴一個人,一定得讀過有關廁所幾百年來的歷史才能深刻地了解怎麼大小便。毫無意義!如果她引用例子向我們解釋,告訴我們需要了解有關語言上的一些規m.hetubook.com.com則後,才能正確地使用語言,那也行。
因此當今天早上在上跟往常一樣無聊的法文課,一堂毫無文學的文學課,以及一堂毫無語言智慧的語言課時,我有一種胡說八道的感覺,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媚骨太太特別解說性質形容詞定語,理由是我們在作文裡完全沒有使用這一項,「你們從小學基礎班第二年開始,就應該懂得使用」。「真不敢相信有文法這麼差的學生,」她又加上這麼一句話,同時眼睛還特別看著阿基.葛蘭─費內。我不喜歡阿基,可是當他問問題時,我同意他的看法。我覺得這問題非問不可。再說,一個法文老師說話時忘掉ne這個否定詞,這很令我驚奇,就好像馬路清潔工忘了他的灰塵堆一樣。
因此我對媚骨太太說道:「不是這樣的,這把文法的功能說得太狹窄了!」整個教室頓時悄然無聲,一方面是因為通常我都不開口發表意見的,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和老師唱反調。媚骨太太很吃驚,瞪著我看,接著臉色變得很難看,就跟所有的老師一樣,每當他們覺得課堂氣氛不對,好好的一堂性質形容詞定語的法文課可能會演變成控告教學法不良的法庭時,臉色都會拉下來。
所以今天早上在上學之前,我選了葛倫.米勒的音樂。真沒想到效果並不維持久。當意外事件發生時,我完全失去超然的態度。那是在上媚骨太太的法文課時(她本人和媚和*圖*書骨這個姓完全相反,因為她全身都是一團一團的肥肉)。不僅如此,她還身穿粉紅色的衣服。我很喜歡粉紅色,我覺得這顏色被亂批一頓,一般人都把粉紅色當成幼稚或者是浮華的顏色,其實粉紅色是很細緻文雅的顏色,在日本詩歌裡經常出現這句詞。可是粉紅色配上臃腫的媚骨太太,那就跟拿果醬給豬吃一樣。
走往美學
文法是預備工作。比方說,懂得動詞的每個時態的動詞變化,可以避免犯大錯,免得在一個上流社會的晚宴中丟人現眼,被取笑連最基本的動詞變化都不會。或者是請朋友們參加家庭舞會時,能正確無誤地寫邀請卡:「親愛的朋友,今晚請大駕光臨凡爾賽宮,我不勝感激。葛蘭─費內侯爵夫人敬上。」這時懂得性質形容詞定語單複數以及陰陽性的配合規則是很管用的,至少不會鬧笑話;形容詞是多數,而名詞是單數,名詞是陰性,而形容詞是陽性。可是媚骨太太認為文法的作用只是為了這個……在我們懂得什麼叫作動詞之前,我們就已經懂得用動詞並且做動詞變化了。就算是了解文法對說話寫字能有所幫助,我也不認為那具有決定性作用的。
長話短說,今天早上我有她的法文課。這個課本身就令人痛苦不堪。不管是文法還是閱讀,媚骨太太的法文課可以說是沒完沒了的一系列技巧練習。上她的課,會以為寫文章的目的只是要讓讀者辨識書中人物、敘述者、地點、情節、故事節奏等等。我想她從來沒想過寫文章的目的首先是要讓人閱讀,激起讀者的共鳴。想想看,她從來就沒問過我們這個問題:「你們喜不喜歡這篇文章/這本書?」而這個問題是唯一能解釋我們為什麼要分析敘述體,或者是研究故事結構的原因……。再說,我認為初中生要比高中生或是大學生更能接受文學。
如果和圖書媚骨太太願意費點心血,用充滿感情的顫音給我們念幾首拉辛的詩(「朝來夕去苦相思,杜帝難見貝妮絲」),她一定會發現我們這些基層少年人成熟得可以為愛情悲劇痛哭流涕。高中生,那就比較難了:高中生快接近成人年齡,他們的言行舉止已經像個小大人,他們會自問,在這齣戲中他們所繼承的角色地位是什麼,而且,有些事情已經變質,那就是金魚缸離他們不遠。
「可是文法,這做什麼用呢?」阿基問道。「你們應該知道的,」我—可是—被聘—來—教你們—文法的老師這麼回答。「可是就是不知道啊,」阿基回答,這是他第一次老實說話,「從來沒有人願意花時間跟我們解釋。」媚骨太太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副「我還得回答這個笨問題」的樣子,然後答道:「那是能讓人把話講得正確,以及把句子寫得正確。」
意識層
我呢,我認為文法是一條能讓人領略到美的路徑。當我們在說話,在看書或是在寫文章時,我們可以感覺到我們作出來的句子是不是很美,或者,我們是不是正在讀一段很美的句子。我們有能力辨認出美麗的句子結構,或者是動人的文筆。可是當我們研究文法時,我們是進入了語言的另一個境界的美。研究文法,那是為了要對語言抽絲剝繭,看它是如何作成的,也就是說看它赤|裸裸的樣子。而美妙的地方就在這裡,因為我們會說:「真是寫得好,怎麼會寫得這麼好!」「真紮實,真有創造力,真豐富,真微妙!」只要了解到字有各種不同的類別,而且必須對字的分類有所認識才能知道如何使用字,以及字與字間的並容性時,我就興奮莫名。我認為沒有比語言的最基本結構、名詞和動詞還要更美的了。當您說出名詞和動詞時,您已經說出陳述句的重點了。很美,不是嗎?名詞,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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