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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蝟的優雅

作者:妙莉葉.芭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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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洛瑪 深刻思想第十四章

芭洛瑪

深刻思想第十四章

為什麼車子被燒
而我呢,我也許是這個矛盾中的最大受害者,因為不知何故,我對凡是不調和的事物都特別敏感,就好像我有一隻聽力超強的耳朵,專門聽走調,矛盾的聲音。這個矛盾以及其他的所有矛盾……突然,我發現我不屬於任何一個信仰,不屬於任何一個矛盾的家庭文化。
我知道這想法不是很有深度,不過稍後我還是得到一個深刻思想:我呢?我的文化衝突在哪兒?在哪方面我是夾在不能並容的信仰裡?在哪方面我是一頭猛獸?
我也許是家庭矛盾的徵兆,因此我應該消失好讓家人過得如意。
我呢,我在亞洲商店裡給媽媽買一個裝安眠藥的黑色蠟漆小盒子。三十歐元。我覺得這已經夠貴了,可是艾蓮還問我是不是要再多買一些東西。艾蓮的丈夫是腸胃科醫生,我跟您保證,在醫生很吃香的國家裡,腸胃科醫生可不是最窮的人……不過我還是很喜歡艾蓮和克羅德,因為他們……哦,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們很完整。他們很滿意他們的生活,我想是的,也就是說他們不再做不屬於他們本人的另一個人。此外他們有個女兒蘇菲。我的表妹蘇菲有唐氏症。我不是一個在唐氏症患者面前會欣喜欲狂的人,不像我的家人一樣,覺得這麼做是一種教養(連鴿蘭白也這麼做)。每個人的論調都是一致:他們雖然是殘廢,可是他們非常地討人喜歡,非常地有感情,非常地令人感動。說實話,我覺得和蘇菲在一和-圖-書起是件很痛苦的事:她老是流口水,喊喊叫叫,賭氣,耍性子,而且什麼都不懂。但這不是說我不贊成艾蓮和克羅德。他們自己也說她很煩人,有個唐氏症的女兒是活受罪,可是他們很愛她,把她照顧得很好,我想是的。從這一點,再加上他們完整的人格,所以我很喜歡他們。只要看看在扮演稱職現代婦女的媽媽,或者是在扮演「打從搖籃起就是個資產階級者」的羅森太太,和她們比起來,艾蓮不裝模作樣,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這點讓人對她很有好感。
小泰歐,他以後怎麼辦呢?他生命的前幾個月是在泰國的一個小漁村度過,那是東方世界,有他本身的價值標準和情感,在那個世界裡,從屬感的象徵也許是在敬奉雨神時的鄉村廟會,在那裡,小孩都是沐浴在迷信的信仰中,等等。但他現在在法國,在巴黎,在安裘莉娜茶館,在沒有任何過渡的情況下,沉浸在完全不同的文化中,身處完全不同的世界:從亞洲到歐洲,從窮人的世界到富人的世界。

長話短說,我們買到傘筒後,便到麗弗里街的安裘莉娜茶館吃點心,喝巧克力。您也許會說,這裡絕不會讓人想起郊區年輕人燒車子的事。那您就完全弄錯了!在安裘莉娜茶館看到的一些事可以讓我明白其他的事。在我們隔壁的一張桌子,有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小孩。這對夫婦是白人,小孩是亞洲人,是個名字叫作泰歐的男孩。艾蓮跟他們彼此很有好感,互相m•hetubook•com.com聊了一陣。當然,他們彼此產生好感是因為他們都有個與常人不同的孩子,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互相注意到對方,然後開始交談。
好了解
門房內有座電視機是開著的。她沒有在看。電視正在報導郊區年輕人焚燒車子的事件,我心中自問:是什麼原因使得一個年輕人去焚燒車子呢?他的腦筋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之後,我想起一件一事:那我呢?我為什麼想把房子燒掉呢?記者說年輕人是因為失業和貧窮,而我是因為家人的自私與虛偽。可是這些都是廢話。失業和貧窮的問題,以及令人討厭的家庭,這些總是會有。然而,話說回來,不是每天早上都有人燒車子和房子的!最後,我想,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假的理由。為什麼有人要燒車子呢?為什麼我想放火燒房子呢?
所以我就上米榭太太那裡,結果她請我喝茶。
在我和阿姨艾蓮、表妹蘇菲一起逛街之前,我都沒找到答案。我們一起逛街的目的是要給下禮拜天過生日的媽媽買生日禮物。我們假裝是要一起上戴裴爾博物館看展覽,其實是去第二區和第八區的裝飾品商店。我們想找到一個別緻的傘筒,同時買一個我準備送給媽媽的禮物。
十分鐘後,鴿蘭白帶著甜蜜的笑容來到我房間。天哪,這種事我是無法忍受的,我寧可她對我大吼大叫。她柔情密意地問我:「芭洛瑪,我的小可愛,妳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大忙?」我回答:「不行」。她深和-圖-書吸了一口氣,心中很遺憾我不是她的奴隸——她會叫人用鞭子打我——她會覺得這樣舒服多了——這個小丫頭真惹我生氣。我又說道:「我要來個談判。」她神情有點輕蔑地駁我:「妳都還不知道我要什麼哩。」我說道:「妳要我去米榭太太那裡」。她聽了目瞪口呆。她老是認為我是個傻蛋,結果她還真以為是。「行,只要妳一個月之內在房間聽音樂不要太大聲。」鴿蘭白說:「一星期。」我說:「那,我就不去」。鴿蘭白說道:「好,妳去跟那個廢物說,馬利安派人送來的信件一到,就立刻拿給我。」話一說完,她就出去,還把門砰的一聲給關上。
突然,我心想:泰歐,他以後也許會想焚燒車子,因為那是憤怒和挫折的表現。也許,最令人憤怒,最令人感到挫折的不是失業,不是貧窮,不是茫然的未來,而是沒有文化的感覺,因為他是夾在兩種不同的文化,兩種完全不能並容的象徵之間。如果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的話,那怎麼生存下去呢?是否要同時接受泰國漁民的文化和巴黎大資產階級的文化?同時做移民之子和歷史悠久的保守國家的公民之子?那就燒車子吧,一個人如果沒了文化,就不是文明的動物,只是一頭野獸。而一頭野獸,他會燒,會殺,會搶。
目前,我是在測驗她。我沒有說些太多的話。她用很奇怪的神情看著我,就好像她是第一次看到我似的。她沒有提到任何有關鴿蘭白的事。如果是個真正的門房,那她會講一些像這類的話:www.hetubook.com.com「行,哦,妳那個姊姊啊,總不能以為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沒這麼說,相反地,她還請我喝杯茶,很客氣地跟我說話,就好像我是個真正的人。
今天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到米榭太太家去,請她收到專差送來要交給鴿蘭白的信件後送到家裡來。其實,那是鴿蘭白有關奧坎的碩士論文。那是她的初稿,她的指導教授讀過,並且作些評語後,派人送回給她。非常好玩的是,鴿蘭白被米榭太太攆出去,因為她在七點按她的門鈴,想要請她把信件送到家裡來。米榭太太一定臭罵了她一頓(門房是八點才開始工作),因為鴿蘭白氣沖沖地回來,嘴裡不停地大聲叫罵,說門房是個老不死的,她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啊?真是活見鬼。媽媽好像突然想起來的樣子,是啊,其實呢,在一個進步、文明的國家裡,是不能夠在白天和晚上,不管時間限制,隨時隨地打擾門房的(她要是在鴿蘭白下樓之前想起來就好啦)。不過我姊姊聽了仍然很憤怒,嘴裡嚷嚷叫叫,並不能因為她搞錯了時間,那個微不足道的人物就有權力給讓吃閉門羹。媽媽讓她繼續發牢騷。鴿蘭白要是我女兒的話(多虧達爾文保護了我),我就會給她兩個耳光。
去安裘莉娜茶館
說到傘筒,那簡直是沒完沒了。前前後後一共花了三個鐘頭的時間,事實上,依我之見,所有我們看過的傘筒全是同一個樣子,要嘛,就是傻裡傻氣的圓筒形,要嘛,就是帶有鑄鐵花飾,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來像古董的傘筒。所有的傘筒都貴得嚇死人。這不會讓您覺得有點不對勁嗎?一個傘筒要兩百九十九歐元?這就是艾蓮掏錢買下的一個看起來很做作的傘筒。這個傘筒的材質是用所謂的「舊皮革」(胡扯,明明是用鐵刷磨過的,沒錯),用馬鞍縫製方式做出來的,就好像我們是住在馬房裡似地。
泰歐是收養的孩子,從泰國被帶到法國來時,只有十五個月大,他的父母親和兄姊全都喪身於那場大海嘯中。我看看周圍的一切,心中自忖:他以後怎麼辦呢?我們是在安裘莉娜茶館,即使如此,這些衣冠楚楚,斯斯文文地吃著貴得不得了的甜點的人,他們在這裡只是為了……哎,為了這個地點所代表的意義,也就是屬於一個特定的世界,有他的信仰,他的法規,他的未來計畫,他的歷史,等等。換言之,這地點具有象徵性。當我們在安裘莉娜茶館喝茶時,我們是在法國,在一個富裕,有等級分別,理智,有邏輯思想,有文明的世界裡。
就那時,我得到一個啟示:我想起媽媽對花草的細心照顧,鴿蘭白的潔癖,爸爸因為奶奶住在養老院而有的心理壓力,以及諸如此類之事。媽媽認為只要噴一下水就可以替花草消災解厄,鴿蘭白認為只要勤奮洗手就可以消除煩惱,爸爸認為他是個會得到懲罰的壞兒子,因為他拋棄母親。說來說去,他們都擁有迷信的信仰,那是原始民族的信仰,不過和泰國漁民不同。但是他們不能承認他們迷信,因為他們是「有邏輯思想,有錢,有教育的法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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