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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特.查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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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 一九九五

挖掘 一九九五

「是的,雪莉。」
「莫特,」查理喚我:「我以為我們是來整理一間公寓,可是這裡是一間倉庫吧,你爸媽都做了些什麼?把這裡轉租給自然歷史博物館嗎?」
這些瀕臨消失的空間,正是紀綠著紐約歷史並展現人文風格的重要地標。
我們接著靠近走廊底端舅舅的房間,經過了一台老舊的胡佛牌吸塵器,像個化石一樣嵌在紙箱堆裡。房間裡,沒有床單的床墊安靜地躺在木製床架上,其中一個床頭板還有條巨大的裂縫;床上放著兩個爛掉的大型蛋糕盒,一個裝滿了原子筆,一個裝滿了橡皮筋;在另一張床上,一只差不多的盒子裝著滿滿的舊皮帶和皮帶頭。而兩個衣櫃中間的地板,也散落著鈕釦、鞋拔和一個水果蛋糕盒;另一個盒子裡也裝著快滿出來的錄音帶,我們終於找到那些哈利舅舅之前讓客戶用來交換麵包的錄音帶了。我打開房間南面的那扇窗,向外順著艾倫街往曼哈頓下城的方向一路望過去,雙子星大廈正在午後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有些客人下雨天來小店會忘記把雨傘帶走,你現在看到的,就是這七十年累積下來被遺忘的傘,舅舅們從來不丟東西的。」
「我們需要媽媽來幫忙,」雪莉說著,「眼前這些餐具,我根本無法分辨哪些是有價值的,哪些是垃圾,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有人想收集大蕭條時期的玻璃餐具,這裡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尋寶的好地方。」
我的律師處女秀過後一個月,紐芮特、她的姊姊雪莉、雪莉的丈夫查理和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舅舅位於十五樓的公寓進行挖掘。即使以紐約的標準來看,舅舅的公寓還是亂得可以。
而在明信片的下緣印著:
我們聽見太太們打開又關上廚房櫃子,開始分類、清理和搬運東西的聲音。她們找到成堆滿是汙垢的鍋碗瓢盆,紐芮特在碰每一樣東西之前,都還會遲疑一下。不過她姊姊似乎完全沒這方面的困擾。她們一邊整理一邊討論東西的去留。

「這裡雖然一團亂,不過格局還算不錯。」
不同大小的紙箱堆得到處都是,從地板往上堆到天花板,從大門的兩側到走廊再一路堆到客廳。在箱子間的縫隙,原本雪白的牆壁,從下緣靠近地板的淺灰色,一路愈來愈髒,到最靠近天花板的部分,已經完全黑掉了。一顆燈泡卡死在天花板的插座上,微弱的燈光讓整間客廳呈現一種昏黃的色調。紙箱之間只剩一條狹小的通道,到處堆滿了報紙和垃圾,一路蔓延到客廳,盡頭還有一座五呎高的雨傘堆。原本該罩著的白色被單已經不見了,所有的東西都積了一層灰。
於是我們沿著走廊經過浴室,查理還將頭伸進去說道:「你絕對不會想進來的,裡面風景不太好看。」
查理和我沿著小小的通道回到客廳,試圖想多開幾扇窗和*圖*書戶。為了怕雨傘山倒塌,我們還推了一大疊資料在旁邊固定。
「這裡看來不是一次就能打掃完的,勢必得要多來幾趟才能好好清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必須做足準備,老鼠屎是很多疾病的病原,下次要戴口罩、手套,還有大型垃圾袋……」
「我會跟我爸媽說,他們負責和管理委員會聯絡。」
「我想都不敢想。」
「很顯然是。」
我就知道雪莉會對我疲勞轟炸,我明白這裡是不可能花個十五分鐘就清理好的,不過我真的感謝她能來幫忙,這麼髒亂的地方,只有她能搞定。
「莫特奇拉,你看看報紙的那些洞。」
客房裡有兩張單人床,兩個床邊櫃,不過很顯然地,房間裡所有家具都不成套,還有一個古董行李箱。床上堆滿了洗好的衣服,不過看來似乎沒有人想過要去把這些衣服折好收起來。幾分鐘的咕噥之後,我們終於成功地打開窗戶。陽光和冷冽的微風透了進來,揚起一片塵埃,在陽光裡閃閃發亮;我拉開衣櫃的門,裡面空無一物,但是衣櫃的底層似乎已經被啃食殆盡,我想我看到的應該是老鼠屎,舅舅們應該像在店裡一樣,在這兒養隻蘇西的。
查理走了過去,發現這只行李箱上了鎖。
人們困在歷史裡面,歷史也為人們所困。
「莫特,你覺得那裡面有什麼?」
「那我在客房衣櫥裡看到的那些糞便,就一定是老鼠屎了。」
第九街烘焙坊hetubook.com.com
幾年之後,有個當地文史愛好者告訴我,我的兩個舅舅讓她想起荷馬和蘭利.柯里爾兩兄弟,他們曾登上一九四七年春天的一則頭條。他們的屍體被發現於哈林區的住宅中,當時屋裡已經鼠滿為患,同時堆滿了上噸的垃圾,而且這些老鼠已經開始啃食蘭利了。

我將明信片翻到背面,一條條麵包和幾個蛋糕盒,在櫥窗裡堆疊得像是字謎遊戲的格子般,在三道聚光下照耀著。我的眼睛欣賞著照片中看來如此高貴的小店,但我的腦子卻迸出一句:「神經病。」
「莫特奇拉,你過來看一下。」每次我大姨子叫我莫特奇拉時,我都會有不祥的預感。莫特奇拉其實是莫特奇拉.摩西里.凱茲的簡稱,那是查理的母親在羅馬尼亞的青梅竹馬的名字,直到二次大戰迫使他們分開。莫特奇拉這個名字是他們專門用來緩和壞消息的。雪莉帶我到廚房,眼前散落一地的舊報紙、帳目表和記事本。
明信片之六
正當我們要離開客房時,查理突然注意到那個咖啡色皮革古董行李箱。

打掃哈利舅舅的住處是我高齡的父母親無法獨立完成的,因此媽媽希望我可以幫忙。

——美國作家 詹姆士.包德溫
「看到了。」
「我我我我我……的m.hetubook.com.com……老老老…天天……爺啊!」查理說。
跟幾十年前的媽媽一樣,我好不容易才在那一大串的鑰匙裡,找出能夠打開這三道鎖的三把鑰匙。一推開大門,感覺像是走進一束腐爛的花束般,門一關上,我們就被埋在裡面了。我的義勇軍們在前廳就已經定格了,原本淡淡的瓦斯味愈來愈濃烈。我摸黑穿過廚房來到飯廳的窗前,推推那方黃褐色的東西,那扇窗髒到屋裡無法分辨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我用力開窗之後回到屋內,此時查理剛好按下電燈的開關。我們實在很幸運,沒有什麼東西爆炸。
「我猜,裡面一定藏了很多金條。」
我們全部都擠在廚房裡,因為那裡的老舊貼皮地板是唯一的一塊淨土,還有足夠的空間讓我們四個大人磨頂接踵地站在一起。查理對著爐子嗅了一下:「莫特,瓦斯管在漏氣,你要想辦法把它修好。」
我沿著曲折的通道又回到了客廳,在那些紙箱後面竟然藏著一些精緻的家飾品,一張林白在凱旋門旁四輪馬車裡的照片,歪斜地放在相框裡,就丟在沙發上與瑪索先生存錢筒遙遙相望。瑪索先生存錢筒的造型是個穿著黑袍、頭戴猶太小圓帽和頭巾的胖胖拉比,放在那個五〇年代落地式的電視機上,你可以將銅板從他的肚子裡存進去。
紐約市,紐約州
我姊夫的笑話平常得要花錢才聽得到,他的專業在我們痛苦緩慢地超越眼前這堆不知如何下手的東西前還挺管www.hetubook.com.com用的,他是個心理醫師。
我從木頭書桌底下拉了一張辦公椅坐下,我可以透過褲子感覺到皮革的邊緣已經裂開,用來黏合椅墊的膠帶此時掉了下來。我感覺到有支傘抵著我的背,我轉過椅子把它往傘推裡推回去一點。檔案、紙張和信封幾乎把整張書桌掩埋,我在不往後跌入傘堆的情況下,盡可能地拉開書桌中間的抽屜,一張印有小店照片的明信片從堆滿印臺、釘書機和膠帶捲的抽屜裡彈跳了出來,我撿起來就著微弱的燈光,看見左上角的地方印著:
「我們去試試看房間裡的窗戶吧,查理。」
「這裡已經閒置兩年了,我爸媽應該試圖整理過。」
年久失修的百葉窗已經沒辦法打開,於是我們只好掀起百葉窗,鑽到前面。看著已經燻黑的窗,我完全看不到小時候玩耍的陽台了,我們試著打開這些窗戶,但是它們已經髒到卡得太緊了。

「你有客人啦,臭老鼠。」
查理和我回到廚房。
——羅貝塔.辛格
我偶而會走進這家小店買一條黑麵包,再到轉角的起司鋪買一磅甜奶油,然後回家享用我的晚餐。
「莫特,那堆雨傘是怎麼回事?」
「哦,是嗎?那我可以想像這堆垃圾在整理前是什麼光景了。」
「雪莉,你看看這些果汁機,鐵的那個根本就是在耶路撒冷傳統市集裡的果汁攤才看得到的,我懷疑這台的歷史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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