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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是又一個超過午休時間才回到辦公室的紐約客。

午餐時間，我鑽入紐約街頭的一輛計程車，腳趾頭在濕透的窄版皮鞋裡擠壓著。二月下旬的冬雨正在對我的計程車展開空襲。紐約中城的交通一片混亂，我漫無目的。

一切都為時已晚……我們嘗試過……有些感覺已經不再……

當時是一九九一年，我和計程車司機困在中央車站前四十一街往西的方向。我坐在車內感到呼吸困難，好像只能吸到身上羊毛西裝潮濕的氣味。我的雙腳發冷。而司機的腳竟然在煞車上長達五分鐘，對一個紐約司機來說，這簡直就是永遠，對我而言，像是一輩子那麼漫長。

司機用阿拉伯文唸唸有詞，我用英文喃喃自語；我們在車廂裡各念各的。這讓我想起了莉莉．湯琳的笑話：我們應該要幫紐約所有的流浪漢配對，這樣他們在自言自語的時候，路人至少會覺得他們在聊天。m.hetubook.com.com

收音機裡傳來溫暖的音樂，電台ＤＪ正在介紹歌手卡洛兒．金恩，其實我知道的比主持人多一些，這位歌手的本名是卡洛兒．克萊，和我是國王郡的同鄉……

曾有計程車司機看過我手臂高舉，狂喜地站在約克大道上的紐約康乃爾醫學中心前。我的醫生在他的和_圖_書領域裡無人能出其右。我知道我的醫生是最好的、是最聰明的、我的醫生是先驅、他會寫書，還有，我的醫生絕對不會拿病人的事胡搞。然而，在那個下雨天，我的醫生只試著要我帶著微弱的希望離開。

當計程車正在第六大道與百老匯間的四十二街緩慢地爬行時，我仍然沉浸在我的悲傷之中。紅燈時我告訴司機我想下車，可是他當時無法靠邊。車陣已是不得動彈，我真的已經失去耐心了，於是付了車資，猛地打開車門，穿著窄版皮鞋大搖大擺地往積水的街道走去。天空是一片灰，眼前唯一的光亮是時代廣場上永不熄滅的新聞看版，而上面的新聞也是壞消息：海珊與布希發動了波灣戰爭。我繼續埋頭往四十三街的方向走去，最後進了百老匯大道一五〇〇號。收起雨傘，拉直領帶，從褲子的後口袋掏出一團面紙擦https://m.ｈetｕbooｋ•ｃoｍ.ｃoｍ了擦眼睛，換上專業的表情，我搭上電梯回到我的工作。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向你保證，十年後的科技一定能夠做些什麼的。」我回應了一句禮貌的謝謝，然後付了診療費用。我無須把內心的感受說出口，我的挫敗就寫在臉上。因為即使我符合醫生建議的療程資格，我們手上僅有的醫療保險仍然不足以支付一次就要一萬美元的治療。我們也可以拿房子去辦二胎房貸來支付這筆費用，不過如果最後沒成功，我們日後勢必會需要一筆錢來申請領養，到時候該怎麼辦？一顆遙遠微弱的希望之星對我們而言實在不夠，但那就是醫生唯一能給的了。我在心裡無聲吶喊，痛苦如此強烈襲來，我真希望自己已死。

我盯著鞋子想著，我在大學的時候曾發誓絕不|穿窄版皮鞋。在當時，我認為只有共和黨員才穿窄版皮鞋，布魯克林出身的自由派猶太人才不|穿。只是成年這件事情總是會動搖你曾經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在世貿中心一〇一樓的德勤會計師事務所上班時，當時深刻體會到：「衣著要像英國佬，思考要像猶太佬」才是成功之鑰，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上班就只穿窄版皮鞋——一雙咖啡色的，還有一雙為了表現身為一位三十三歲成功會計師身份買的、今天腳上的這雙黑色窄版皮鞋。

我的完美妻子正在她的辦公室裡，如坐針氈地等著電話鈴響，她想要聽到她那四年前才得過水痘，今年才二十九歲的先生，有望在滿頭白髮前生育自己的孩子，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十年後的科技能給他們什麼希望。我無法告訴她我和我的王老五舅舅們一樣，沒有子嗣，我是最後的莫西干人。我已經照著你說的每一件事去做：無數次在冷冰冰的精|液收集室裡對著燒杯自|慰；這幾年來每個月只在應該上床的時候上床，到後來都分不清楚是不是在做|愛；甚至還進行了精索靜脈手術。你握著手術刀，我尊敬的醫生，也是我親愛的猶太同胞，你必然能明白摩西五書上的教誨：生養你的下一代。我請求你，幫助我。和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