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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特.查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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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二〇〇二~二〇〇六

尾聲 二〇〇二~二〇〇六

幾年之後,第一羅馬尼亞教堂的天花板,因為長年漏水而坍塌,而教會又缺乏資金進行修繕,因此,在二〇〇六年的三月,這棟有一百五十年歷史的建築只能走向拆除的命運。
經過我的查證,舅舅們和外公並沒有任何前科。或說就算有,也不曾被當場逮個正著。這位總是笑容滿面、愛說笑的「外出先生」,他只不過是利用去銀行、派區特麵包批發、溫斯丹太太家或第二大道簡餐店間的空檔享受一下性|愛歡愉罷了,當中沒有什麼犯罪情事在裡面。至於在哪兒或者跟誰,那些就算我永遠都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但是現在當我再讀哈森先生寫的那封關於巴布卡蛋糕的信時,我意識到那位「來自糖果工廠的朋友」應該跟舅舅很親密。
過了幾分鐘後,我回到樓下確定他們仍然定期舉辦「明耶」(minyan),「明耶」指的是由至少十人組成的團隊,在晚禱時唸誦禱詞,悼念過往的人。我是第十個成員,我禱告著,並且想著小店,還有在小店裡消耗的人生,以及下東區裡失落的世界。
我的父母出門時仍然不願意叫車,不過他們現在會在我家一和_圖_書道過逾越節,和我的岳母艾倫、雪莉、紐芮特的叔叔、嬸嬸、伊萊,還有其他幾位表親和他們的子女一起。我們一起禱告、一起喝酒、拿出好幾本哈加達手冊、吵吵鬧鬧,一起唱歌。孩子們輪流問「四個疑問」,有時還真的能得到解答呢。而那些在逾越節蛋糕裡找到「藏餅」的小朋友,我也會給他們紅包。我不再讓媽媽靠近廚房,也沒有人需要去數那些逾越節食物券了。為此,也為了更多其他原因,我每天仔細計算的是我的幸運。
搬到紐澤西之後,我們加入了東溫莎郡的伯特利教會,教會的天花板一樣漏水嚴重,看來亟需重新整理一番,紐芮特和我便加入了推動教堂重建的活動,因而一個新的會所誕生了。藉由參與這樣的活動,我希望能教導我的孩子們希伯來文tzedakah——「慈善」一詞的義意。
——美國作家 哈利.古魯斯
二〇〇二年的某個秋天傍晚,我推開第一羅馬尼亞教會褪色的大門,外面下著雨。現在教會大部分時間都是關閉的https://m.hetubook•com.com,所以我特意選在晚禱時分到這裡。爬上了吱嘎作響的樓梯到二樓,刻滿捐獻名單的大理石板上已經積滿灰塵,依然掛在迴廊的牆上,水漬斑駁的天花板發出陣陣的霉味。這些年來,教會的活動愈來愈少,現在幾乎快沒有了。大聖壇那兒漆黑一片,已經很少使用,因為樓下的小聖壇就已經足以應付所有的活動,包括像新年那樣的大節日。空蕩蕩的大廳裡,我走過以前我們常常坐的那一排,抱著些許期待,看是否能夠見到那隻找不到窗戶而墜落的鳥兒。

和舅舅們一樣,《箴言錄》並非如同外表看起來的一樣。一九五〇年代時,聖保羅教堂的一位牧師,在他的佈道會上朗誦這一份《箴言錄》,同時將之翻印成教會的紀念品,在複印版上,註明這是教會於一六九二年發現的,就此開始了這份《箴言錄》為十七世紀文物的訛傳之說。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找到的那份《箴言錄》不是外公的,應該是說,外公不可能擁有它。外公在一九三七年過世,而《箴言錄》是一九五〇年代那位牧師初次朗誦時才出現和*圖*書的。這份《箴言錄》是哈利舅舅的。根據我其他的發現:黃色笑話書、撲克牌、色情笑話卡、銅製的領帶夾——上面的圖樣是一個男人抓著女人的胸部、十六街的聯合廣場上一家深夜脫衣舞俱樂部的名片、內華達州一家叫做史黛拉沙龍的過夜代幣——上面還印著「本地最爽的性體驗」;我現在已能確認那些曼恩法案的免責聲明也是哈利舅舅的了。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有些人喜歡收集錢幣或者郵票,而我那寂寞的舅舅,則偏好低級的幽默。
麥克斯.爾曼的母親有沒有告訴過他:「你一點都不愛錢?」
不過這個功夫也養成了哈利舅舅的獨門技術:囤積。他同時保存了《箴言錄》和曼恩法案免責聲明,不過我從《箴言錄》得到的,比起免責聲明來得多很多。後來證實了《箴言錄》是由一位來自印第安那州的律師麥克斯.爾曼寫成的。爾曼律師一直以來都夢想著成為一位作家,在四十出頭時,放棄了律師工作,像我一樣,開始全職寫作的生涯。《箴言錄》是他最著名的著作,鼓勵了許多不同世代的讀者,至少從我的經驗出發去感受它,我得到了一個相當簡和_圖_書單的結論:不管你的家人有多瘋狂,你只消跨越過去。唯有原諒,才能帶來真正的理解。
說故事的人的世界,不能容許死亡。
對喬舅舅的理解則清晰得多了,永遠帶著陰鬱表情的店內先生,因為哈利舅舅的自私,喬舅舅連出去參加禱告的時間都不夠,更遑論性生活了。而也是多虧了哈利舅舅,媽媽也得到了那些其他的不平等待遇。
我在舅舅公寓裡找到一張一九一八年的明信片,上面是一位紐哈芬市的勞勃先生用意第緒語寫成的,主要是通知小店,他們已經收到外公海運給他們的一百磅酵母,同時加訂另外一百五十磅,並且特別強調希望這一百五十磅的酵母必須「新鮮且美觀」。這張明信片或多或少間接證實了媽媽說的話,她說外公出售了一個酵母的秘方賺取了足以開始小店的創業資金。其實外公並不是將酵母秘方賣給了弗來士曼酵母公司,事實上外公是在經營買賣酵母的事業。媽媽會記成是弗來士曼酵母公司,可能是因為在十九世紀末期到二十世紀初期,這間公司在百老匯大道與第九街的轉角有一家酵母零售專賣店。很明https://www.hetubook.com.com顯地,外公的州際貿易事業是建立在「新鮮」(fresh)而非「肉體」(flesh)之上。
是的,除了時常閱讀《箴言錄》外,現在當我躺在我那湖濱住家前小花園的吊床裡,輕啜一口莊園紅酒、看著寧靜的湖面和隨風搖曳的松樹,我的腦子偶爾還是會浮現一個問題:
外公外婆的經濟條件算是不錯,而且跟他們的兒子不同的是,他們不是守財奴:他們結婚、買房子——且在經濟大恐慌時期力保住它、生了三個孩子、偶而會奢侈一下去觀賞猶太劇院的表演,同時確保我的母親與哈利舅舅都能完成大學學位。守財奴的功夫是哈利舅舅自創的,不是遺傳。
我的外公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我請教了一個字跡專家,後來發現外公存摺上的餘額,並非九千一百零五元,而是九十一元五分。當時的美國聯邦銀行,是許多羅馬尼亞裔移民愛用的銀行,在一九三〇年十一月一日宣布破產,也就是外公存進一筆五十五元後的兩天,銀行帳戶的存款瞬間化為烏有,當時裡面還有七千五百五十元,就這樣消失殆盡。那可能是他們一生所有的積蓄,不用說,應該也就是他們辛苦賣麵包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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