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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莎！我是朵莉，朵莉．韋格。」

其中一名新進人員看起來有點面熟，她是個高瘦女子，顴骨高聳，生著一雙吊梢眼，瞇縫著眼且帶著懷疑觀看每樣東西。我穿透層層年齡，認出了她內心的小女孩，但一開始我叫不出她是誰。當她自我介紹名叫艾莎．安東森，我立刻想了起來。

休息時間結束後，迎新會繼續舉行，我們聽取實用資訊，包括研究實驗和捐贈程序，以及單位裡的各區說明。工作人員輪番上陣，介紹自己和工作內容，他們來自住居部、健康中心、足部美容部和按摩診所等部門。

我們一共有八個人，其中只有兩個是男人，這並不奇怪，因為男人的年齡上限是六十歲，十分符合自然，畢竟男人製造可用精|子的時間遠較女人製造可用卵子的時間長。儘管如此，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為男人和女人設定不同年齡上限很不公平，直到尼爾斯對我說，很多男人被想得到免費精|子的女人欺騙，失去了父親身分。我想，說不定他認識幾個這樣的人。

「或者說得更清楚點：你們都知道自己來到這裡m.hetubook.com.com的主要原因，但這裡頭仍然有更正面的意義。」

我們爆出大笑，尷尬地對彼此咧嘴而笑，含糊地說沒有。

她又頓了頓，這次久了點，接著用嚴肅的表情看著我們。

佩卓頓了頓，喝口水。

迎新會再過一分鐘開始，我們彼此握手，自我介紹。每個人看起來都臉色蒼白而凝重，一副意志堅強的樣子。先前我不經意小睡了一會兒，這時有點不舒服，身體有些無力，似乎半夢半醒。剛才在門口迎賓並在名單上打勾的勤務員，這時站到廳前講臺上整理文件，放上一瓶水、一個開瓶器和一個玻璃杯。她看來有些內向、害羞，但若你正好與她目光交接，她又會露出溫暖的微笑。她的雙腿看來甚短，和身高不成比例，應該已經懷孕七、八個月。她整理好桌上的東西後，步下講臺，步伐搖晃地走到會議廳另一頭。她走路的樣子令我聯想到企鵝，讓我心情好了些。她再次對我微笑，我也回以微笑。

「我叫佩卓．倫海德，我是『生物材料第二儲備銀行單位』的執行長，首先我想www.hetubook.com.com歡迎各位來到這裡，同時也藉此機會祝賀你們五十歲和六十歲生日。恭喜！今天晚上我們會為各位舉辦盛大的生日宴會，同時歡迎你們。單位裡的每個人，不論是居民或工作人員都受邀參加宴會。如果單位裡的每個人都出席，宴會就將有三百名賓客一起共進晚餐、玩樂和跳舞，千萬不要錯過！我們的迎新晚會很好玩，每個月都會舉辦一次。你們八個人有些共同點，其中之一就是你們在同一個月份出生，你們都是二月小孩。」

「時間過得真快……」她緩緩補上一句，聲音有點顫抖，顯然心情頗激動。

「我想起來了，」艾莎說著，露出猶豫的微笑，「我們是小學和中學同班同學。」

我們面對講臺坐成半圓形。「單位」執行長站在桌子後方，全身上下打理得乾淨整潔，身上的深紫紅色套裝和灰色襯衫更是無懈可擊。她的目光掃過我們臉上，一一確定與每個人目光相接，讓她顯得非常誠懇。她微微一笑，解開外套鈕釦，清清喉嚨，深吸一口氣，呼氣時開始說話：

尼爾斯那番話讓我很不舒服，原因之一是覺得自己的意圖被拆穿了。我跟尼爾斯上床的動機之一，就是暗自希望他在我們進行性行為前小心戴上的保險套會意外破裂，而且我會特地安排在排卵期間或之前跟他上床。讓我不舒服的另一個原因，是他說那番話的苛刻言詞和口氣。那次以後，我再也不對尼爾斯提起我對五十歲生日即將來臨所產生的焦慮。

我可以大膽地說，佩卓的這番演說讓我們感覺舒暢多了，但如果要說休息時間的氣氛十分歡樂，那又言過其實，但至少大多數人臉上那槁木死灰的神色都消失了。我們在隔壁一個宛如咖啡廳的房間裡喝咖啡，吃手工肉桂捲，大家頗為熱烈地交談。我們開始對彼此產生興趣，詢問對方的工作和喜歡從事的活動。羅伊和尤漢娜都長期失業，尤漢娜當過郵差，羅伊當過某種顧問，我聽不懂是哪種顧問。安妮曾擔任飯店接待員，菲德烈是卡車工廠的技工，包爾是小提琴家，蘇菲雅則做過許多工作，包括送報和分派廣告信、潤稿、打掃飯店、在ｗwｗ.heｔubｏok•coｍ•ｃｏｍ郵購公司包裝商品。最後是艾莎，她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同一家鞋店上班。

無人回答，會議廳裡一片寂靜，只聽得見空調的細小嗡嗡聲。我像個呆子一樣瞪著佩卓，另外七人可能也是如此。過了一會兒，佩卓繼續說：

「毫無疑問，」她緩緩說道，目光再次從我們臉上一一掃過，並在每個人臉上稍作停留。「你們都發現人們對你們有不確定感，只要你們在旁邊，他們就會覺得緊張，有時似乎是害怕，不然就是表現出優越或輕蔑的態度，是不是這樣？你們認得出這種狀況嗎？」

「有人認不出來嗎？」

「你們都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佩卓繼續說：「為了不讓你們厭煩，我就不再詳細說明原因。」

「是啊，」我說：「時間過得真快。」

「男人得到比較多時間才公平，別再抱怨了！」

佩卓微一側頭，充滿自信地露出微笑，依舊十分迷人。

迎新會結束後，我因為聽了一下午的大量資訊而覺得頭昏腦脹，必須回去再躺一下，才有體力參加迎新晚會。www•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

「好，」佩卓說：「這就是我的意思。對你們大多數人來說，來到儲備銀行單位之後，你們才會真正體驗到歸屬感，也會有參與別人的感覺，但這卻是我們這些『被需要個體』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更棒的是，如同資料手冊上所說，你們再也不必擔心經濟問題，這裡會為你們把食物送上桌，有房子供你們住，你們可以享受免費的醫療照護、牙齒保健、物理治療等等，一毛錢都不用花。你們可以在單位裡自由行動，使用這裡的所有設施。單位裡有一座冬園，幾乎像公園一樣大，讓你們在大自然中享受悠閒時光。單位裡還有圖書館、電影院、劇院、藝廊、咖啡館、餐廳、大型複合式運動中心。你們可以培養自己的興趣或進行專業活動，像是藝術、工藝、電子、園藝、建築、戲劇、電影、動畫等等，這裡有許多工坊和工作室可做為大多數活動場地，你能進行任何想要的活動。但最重要的是……」她傾身向前，手指按在桌緣支撐身體，加強接下來的語氣，「但最重要的是，」她又說一次，「在這裡，你們會有彼此陪伴！好了，現在是咖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