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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妮妮.霍克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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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五

第一部

但是正如我所說,我只是設法將這些幻想實現到某種程度,就像我不曾做過正職工作,我也不曾擁有長期親密關係,只建立隨興的關係。
我對政治不感興趣,當時年紀也輕,無法理解「中年」之類的概念。每次只要碰到這類議題,無論在媒體上看見或聽見別人提出,我都會百無聊賴地嘆口氣,翻到下一頁、轉臺或轉換話題。在我看來,這類社會議題跟我毫不相干。辯論進入第一階段期間,我不小心懷孕,也墮了胎,畢竟當時我還年輕,仍在念高中,希望自己將來能四處旅行、念大學、到處做些短期工作、畫畫、寫作、跳舞,盡情享受人生。那時我完全無法想像自己當媽媽或步入中年的模樣。倘若我讓自己被麻醉、接受子宮刮除術時,就知道我是在拋棄這一生能夠成為母親的唯一機會,我便不會走上這條路。倘若當時我知道未來會如何演變,只要知道一點點就好,我就會把孩子生下來,至少我希望當時自hetubook.com.com己做出的決定是生下孩子。
「妳們必須等到自立之後才能生小孩,」母親會說:「別讓男人供養妳們,不管是經濟上、知識上或是情感上都不行,不要掉進陷阱裡!」
有時我會透過白日夢、幻想或性關係,設法實現這種渴望。它以角色扮演的形式呈現,我和伙伴分別扮演傳統夫婦:擔任供養者的丈夫回到家,擔任家庭主婦的妻子在桌上備妥晚餐。晚餐後,主動的男性角色替被動的女性角色提供性|服|務。
我還記得那場辯論會和公民投票,也還記得那場辯論會其實乏善可陳,因為提案者好像是個叫「資本民主黨」的新興政黨,當時很少有人認真看待他們的提議。
我小時候和青少年時,社會上的主流思想倡導的是一個人必須取得生活經驗和工作經驗,了解什麼會激怒別人,多看看這個世界,嘗試各種不同的體驗,最後才選擇一種你能享受的生活方式安定下來。享受和_圖_書是重要的,自我實現是重要的,賺很多錢和買很多東西則被視為不怎麼重要,甚至根本不重要。你賺的錢只要過得去就好,生活上只要過得去、應付得了就好。在經濟上、社會上、心理上、感情上可以依靠自己的雙腳站立是重要的,這樣就夠了,孩子和家庭可以晚點再出現,甚至可以選擇不要。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發展自己的特質,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愛自己、尊重自己,不依賴別人。這對女人來說尤其重要,絕對不能依賴男人來供養我們,讓我們負責養育小孩、照顧房子。當時這種男女分工依然可見,我母親常拿這件事告誡我們三姊妹。從伊妲三歲、我五歲、希芙十二歲時開始,母親三不五時就會把我們三姊妹叫去,對我們灌輸女性主義觀念。剛開始那幾年,只有希芙能稍微明白母親的話中之意。
在我的腦袋裡,這是絕對的禁忌,甚至連夢到都不行,我不能在情感或經濟上依賴任何人,連暗地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起一絲與別人發展共生關係的渴望都不行。然而(或許正因如此)那種生活卻對我有著強大的吸引力。我暗地裡渴望有人能讓我依賴、有人能照顧我,這種想法深深吸引著我。沒錯,我希望有人在經濟上、情感上和性欲上照顧我、照料我,而這個人最好是男人。
於是掉進陷阱成為我最大的恐懼。那種恐懼一開始時非常具體。我小心翼翼觀察自己周遭有沒有陷阱,不喜歡走進狹窄走道或封閉空間,比如說電梯或飛機,萬一裡頭有個男人威脅說要供養我怎麼辦!我不明白所謂「供養」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我確信它會嚴重傷害我,甚至可能置我於死地。當我走進商店、博物館、電影院、劇院或其他大型室內公共空間,總想待在門口附近,我只要走進不熟悉的建築物,第一件事就是尋找緊急出口、防火梯和逃生路線。
等我長大了些,比較明白母親口中的孩子、男人、供養和陷阱是什麼意思後,hetubook.com.com對群眾和狹窄空間的恐懼才消除許多。那種恐懼不再如此具體,但我依然害怕掉進陷阱,一直害怕著。在各種狀況中,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選擇可以為我帶來最大自由的選項,即使通常那表示我的選項帶來的金錢報酬最少。比如說,我從未做過一份規律上下班的正職工作,每月領薪水,享有退休金和支薪休假等福利。我做的都是鐘點或兼職工作,理論上每天都可以選擇要不要工作。如果迫於情勢必須簽下合約,不論哪種合約,可以是租約、書約、購買合約,我都會簽得很不自在。每當我將筆握在手中,準備簽字,打算將自己鎖進某種東西而且不得撤銷時,我都會心悸並全身冒冷汗。
現今這個時代,母親談論和警告我們三姊妹的那種陷阱已不復存在。第一,法律明文規定,父母在孩子十八個月大之前,必須一人請一半的育嬰假。第二,法律強制規定十六個月到六歲孩https://m•hetubook.com.com童必須送進幼兒園,一天八小時。家庭主婦和男性供養者所組成的家庭型態不僅早已過時,而且根絕。孩子不再是任何人的拖累或阻礙,人們再也不會因為養育小孩而變得依賴、薪級落後或在職場上失去工作能力。人們再也沒有理由不生小孩,也沒有理由因為有了小孩而不工作。
後來那個議題以不同的偽裝和包裝再度出現,滲入規模較大政黨的思想體系,並具體成形。公民投票終於舉行,公眾意見也轉了向。那時我已算是個成熟|女人,一心只想發展事業,成為作家。我做過許多奇怪的工作,最後決定寫本處女作。那段時期我開始不很認真地考慮,自己再過不久也許會想生個孩子,但當時我的生活水準低於貧窮線,沒有伴侶或其他成人可以和我共同分擔責任與費用,因此我一直沒去實現這個想法。新法實施時,我已年過三十,是個完整個體,已發展出完整人格,但遺憾的是,我傾向於發展我在成長年代時所注重的精神層面,而非根植於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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