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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偷馬

作者:佩爾.派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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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十二

第二部

十二

「哪個農場?」我問,其實問來問去只有那一個農場,只是我的想法一時還跟不上他的。我不知道是否在獨自生活這麼久之後會變成這樣;是否在奔馳的思緒列車上我們自然會開始大聲的交談,而那談與不談的區隔會慢慢的消弭;我也不知道,在我們無止境、交心的談話當中,是否也融入了再見故人的情懷;而當一個人獨居太久時,那一條分隔你我的線是否就會變得模糊,即使當你跨過了界線也渾然不知。這是否就是我未來的寫照?
萊拉和撲克也累壞了,牠們並排躺在台階上大喘氣。鏈鋸已經熄火,周遭安安靜靜。開始下雪了。現在才下午一點鐘。我抬頭望天。
「是,可以這麼說。」我說。
「對,」我說,清了清喉嚨再繼續,「就是他,昨天我在便利商店打電話給他。他說沒問題,一次七十五克朗。你是付他這個數目嗎?」
「那個農場本來是由我接管,老家就只有我一個人。約拿出海,奧得死了,我在那個農場忙了一輩子,天天如此,現代人時興的休假,我從來沒有。我父親沒再回來過,他病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斷了一條腿,一邊肩膀也壞了,被送進了印百答的醫院,那是一九四八年,你記得那一年吧,當時我只是個孩子。從此他再也沒回來過。之後好多年過去,約拿從海上回來。我根本不認得他,好像他們早都不存在了,任何一個都是。我沒想過他們。然後有一天約拿下了巴士走上門來說,他準備來接管農場。那年他二十四歲。這是他的權利,他說。我母親完全不表示意見,她既不干預也不替我說話,可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的表情,她那種不敢看我的樣子。那個農場是我所有的工作和知識。約拿厭倦了大海,他看夠了,他說。應該是吧。那些年他寄來過幾張明信片,從塞德港之類的地方,還有亞丁、喀拉蚩、馬德拉斯,這些你聽都沒聽過的地方,也不知道在世界的哪裡,只有在學校的地圖集上才找得到。我很清楚記得有封信,裡面提到一艘船叫做『提尤卡』,他們把這字印在船頭,我從來沒看過像這樣的名字。約拿看起來不太好,如果你要問的話。他很瘦,病懨懨的,我心裡想,他是沒辦法經營農場了。他看起來很像嗑藥的,就是現在你在奧斯陸街頭常常看見的那些人,他整個人變得神經質又暴躁。可是我毫無辦法。這是他的權利。」
他跟隨我的眼光。「成不了氣候的,時間太早,地面還不夠冷。」他說。
「當然,我應該要接收那個農場的。」
和_圖_書威有千百萬個村子,我們現在就在其中之一,但是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走進玄關替拉爾司開了門,跟隨他走上門階,撲克已經坐在那裡等候。我向他道晚安並且謝謝他的幫忙,他說,我們把那棵樺樹處理得很好,明天再用鐵鍊子來對付剩下的老樹根,那狗在我們中間催促,一會兒坐下來狠狠的盯著牠的主人,開始嗥叫,拉爾司看都不看的轉身直接走過撲克,下完兩層台階穿過院子,往他的山坡小屋揚長而去。撲克站在那裡,困惑的攤著舌頭,牠抬眼看著我,我靠著大門不動也不出聲叫牠走,然後牠突然垂下頭,非常不甘願的,每一步幾乎都用拖的,跟在拉爾司的後面走了。假如我是牠,我一定會加快速度的修正自己的態度。
「老家的農場。當然是村子裡的那個。」
五點鐘,我被拖拉機的轟隆聲吵醒了,一台除雪機在路上嘰嘰嘎嘎的朝著我屋子過來。我透過窗戶看見它的車燈,立刻明白怎麼一回事,但我翻個身再睡,什麼事都懶得花時間去想。
「你大概會奇怪我為什麼住這兒,不住原來的村子吧?」他說。
說到這裡拉爾司沉默了。這的確是很長的一篇演說。他又開始吃起來,他的速度趕不上我,不過他也吃得很享受。我給他加了些咖啡,遞上牛奶,他接過黃色的牛奶杯在咖啡上倒了幾滴,一直到吃完餐點他始終保持沉默,盤子淨空的時候他問說可不可以在屋子裡抽菸,我說:
「那你應該找人來幫你清理。我就是這麼做的。阿良,就這條路上的一個農夫,他隨時都會出現,已經幫我清理好幾年了。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只要用鏟雪機在我們這條路上來來回回的走一遍,就行了。頂多花上十五分鐘左右。」
今天早晨我吃過早餐沒有?我不記得了。那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從那以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但現在我確實餓了。我從窗口回轉到拉爾司身上,朝著餐桌張開手掌說:
「不壞,」他帶著笑意沉穩的說,「快到一半了。」
拉爾司。他說在約拿出海的那些年裡,他並不想念這個哥哥,可是他都記得他哥哥走過的城市和港口,寄回家的信封上印的字和他上下的那些船名,還用手指在地圖上跟著船隻航行的路線走。瘦弱無神的約拿,站在提尤卡號靠近船頭的甲板上,緊緊的抓著欄杆,瞇著眼大膽的凝望著緩緩接近的海岸。他們從馬賽回航,拉爾司的手指一直跟著船在走,走過西西里,走過義大利的靴子尖頭,斜過希臘諸島,就在克里特東南邊的空氣裡出現了一種新的成分,不過才過了一天,卻是兩種不同的氛圍,約拿還不知道這一個新的成分就是非洲。拉爾司繼續跟著他神遊到了深入地中海的塞德港,他們先在這裡裝卸貨物之後再緩慢的通過蘇伊士運河,河的兩邊是綿亙的沙漠,無盡的沙粒在燦爛的陽光下閃著奇特的黃色光芒,然後縱走紅海在酷熱中先到達吉布地,再轉上亞丁港,它處在那狹窄卻分隔了兩個世界的海峽另一邊,從頭到尾他們都在追隨年輕的法國詩人韓波的足跡,將近七十年前他航行到這裡,為了想做一個不同於以往的自己,要把所有的過去全部放下,像一個前往忘川的遁世者,後來就去世了,我知道這些是從書裡讀來的。可是拉爾司不知道,他只是坐在河邊小屋的餐桌上,面前擺了一本世界地圖;約拿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塞德港放肆的藍天底下看到平生第一株的非洲棕櫚。他看到了這座城市裡矮平的房子,他看到每條街上的市集和商店,就在提尤卡號停泊的碼頭上。這座城市除了這些商店街再也沒有別的,為了招徠,他們用各種語言大呼小叫,希望你走下跳板,而你用力抓著欄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們催促你快下船買啊,這些東西日後對你大有好處,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快樂,今天特別為你有特價折扣,叫喊聲震天價響,還有鐃鈸和大鼓,以及那些幾乎令約拿昏倒的氣味,包括了熟到快爛的蔬菜和一些他根本說不出名堂的肉類。有香料和藥草,他還瞥見碼頭盡頭有火在燒,他不知道他們在燒什麼,味道刺鼻,他不要下船。他在做裝卸貨物的工作,用他年輕的本錢,認真賣力,他沒有下過跳板。不管是不是在值班,黑夜降臨的時候他守在甲板上,看著各種燈光下的生計以比較緩慢的節拍繼續著,一切似乎要比明亮的白晝更吸引人,也更邪惡,在那搖曳不定的陰影和窄狹的後街小巷裡。他才十五歲,在塞德港他沒有離開過船,在亞丁和吉布地也沒有。hetubook•com•com
「有道理,」我說,「可還是讓我很擔心。說不出為什麼。」
我把咖啡放進過濾器,在壺裡加了冷水,打開電源,我再切了些麵包放入麵包籃,從冰箱取出奶油、肉和起司放在盤子上,在黃色小杯子裡倒滿調咖啡的牛奶,所有的東西都放上餐桌,外加兩個人的玻璃杯和餐刀。
「只管吃,都是你的。」
「是啊,」拉爾司說,「是這個數目。這樣一來你就安啦。這個冬天一點問題都沒有了。一切就隨它,」他帶著近乎惡意的口氣說,身子往後一靠仰望著天,「下就讓它下吧。」他滿不在乎的笑著。
「我不知道,」拉爾司說,「我從來沒去查過。」
忙完後我請他進屋裡來,這個絕對應該。現在雪下得相當大,不過還不到蓋地的程度。還差得遠。我們把比較驚人的幾堆材枝疊靠在外牆上,就堆在從枯死的雲杉鋸下來的木料旁邊。院子打掃得很乾淨,除了大樹根,我們決定明天一早用鐵鍊和車子把它拖走。鐵鍊在拉爾司的車庫裡。不過今天算了,我們又累又餓又渴,想喝咖啡。想到今天剛開始的情形,我不知道這樣辛苦的工作會有什麼樂趣和_圖_書,不過我的身體覺得很舒暢,真的,是開心的累,拋開我的背不談,其實跟平常的感覺差不多,我當然不能讓拉爾司一個人來打理我的院子。
可是拉爾司出現了,他大概是我不得不喜歡的一個人。對,出現了拉爾司;他現在從桌邊站起來,來回的推著他頭上的帽子,把它調整到正確的位置,外面起了薄暮,陽光當然不再,他用一種正式得有些怪異的禮貌謝謝我的招待,好像我們剛才吃的是耶誕大餐,而他是住在十哩外的遠客。他可能認為在戶外手裡拿著斧頭或是鋸子的感覺要比在我家裡自在得多,我不介意,我可以了解。我如果去他家裡作客必定也是同樣的感覺。
我望著窗外。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要知道這個。我覺得一陣疲憊感排山倒海而來,掩蓋住了我,把我壓垮。我發問只因為我認為應該要問,因為很明顯的,對拉爾司來說告訴我這些事很重要,當然這些事確實也吸引到我,但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了解這些事情。它們在我心裡佔據了太多空間,讓我注意力變得很難集中。我跟拉爾司的相遇使我失去了平衡,也使我住在這裡的計畫似乎漸漸地失去了分量,我必須承認,當心思不放在那上面之後,它就幾乎變得沒那麼重要了。我的情緒帶著我忽上忽下像乘電梯似的,在一、兩小時的時間裡從閣樓下到了地窖,現在我的日子跟當初的想像完全是兩回事了。稍微的一個差錯就鑄成了天大的災難。錯的倒不是那棵樺樹,我指的不是那個,也不是因為沒把它處理好,事實上有了拉爾司的幫忙,一切都獲得了改善,可是我真正要的是一個人的孤獨。一個人解決自己的難題,一次一個的解決,靠著清楚的思路和上手的工具,像我父親當年在小木屋時候的作法,一件接著一件的做,先評估再用合適的工具依序進行,一個目標達成了再繼續下一個,用自己的腦子自己的雙手,享受自己的成果。同樣的,我也希望享受自己的辛苦,解決每天各種的挑戰,也許很難對付,卻都在有限的範圍內,無論是開始和結束我都能預見,近黃昏的時候累了但還不至於累垮,第二天一早精神抖擻的醒來,煮咖啡點爐子生火,看著粉紅色的天光從森林延展到湖面,然後穿戴整齊帶著萊拉一起踏上小徑,再次開始這一天預定好了的工作。這才是我要的,我知道我可以做到,我有這份能力,孤獨一人的能力,根本沒什麼好怕的。我看過那麼多的事,也經歷過不少,只是現在我不願意一一描述,因為我一直很幸運,我一直是「穿金褲子的小孩」,不過最後能好好休息一下的感覺還是很好。
「怎麼樣,咱們繼續?」他說。
「哎,」我覺得臉一紅,「也是啦。」
「真想不到。」
「後來你怎麼辦呢?」拉爾司從香菸上抬起眼,把菸放回嘴裡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慢慢吐煙的時候他扮了一個很古怪的鬼臉,彷彿想把自己隱藏在這張傻呼呼的面具背後似的。這來得太突然,教我吃了一驚,我坐在那裡看傻了眼,之前從沒看過他這副樣子。這真是一個滑稽的景象,就像馬戲團裡的小丑,有著讓人笑了半天又哭上一秒鐘的能耐,或者像卓別林處在進退兩難的狀況,或者又像和-圖-書其他一些默片時期的老演員,像老是瞇眼的那一個;而拉爾司,他有一張橡皮臉,可惜沒有笑點我實在笑不出來。他把嘴巴抿成一條細線,眼睛緊緊的擠在一塊,再把整張臉向右扭轉四十五度角低過耳朵,至少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幾乎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了。這個姿勢他定格了好一會才把眼睛睜開,讓臉上其餘的部分回歸原狀,煙氣繼續在他的唇間吞吐,我完全搞不懂剛才目擊的這場表演是怎麼回事。他重重的呼氣吸氣,用那雙溼潤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我說:
院子裡有薄薄一層雪了,我沒注意到是什麼時候漫起來的。溫度已經下降,雪還在下,看不出有停止的跡象,我走進屋子帶上門關了外面的燈。拉爾司忘了他的工作手套,還留在原來擱著的鞋架上,我拿起手套打開門正準備喚住他,想想又作罷,他可以明天再來拿,反正要戴上手套他才能幹活。
「她還健在嗎?」我說。
我夜裡醒來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黑。雪仍然在下,起了好大一陣風,把雪花都捲上了窗格子。通往河流的道路上除了一整片的白毯之外,再沒有任何其他的形狀。我下床,走進廚房把炊具上方的小燈點亮,萊拉從爐子旁邊她躺著的位置抬起頭,她的生物時鐘並沒有出錯,她知道我們現在不會出去,現在才凌晨兩點。我走入浴室,其實這裡只是玄關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我在裡面地上擺了一張臉盆、一大罐清水和一個水桶,作為天氣太壞的時候我不想去到屋子後面的準備。我進去做完想做的事後,穿上毛衣和襪子,坐在廚房的餐桌邊,帶著一杯小酒和一本剩下最後幾頁的《雙城記》。席尼.卡登的性命到了盡頭,他全身都在流血,透過血紅的面紗他看見斷頭台很有節奏的在開鉚;一顆顆的頭顱落進籃子裡,一籃裝滿了再換一籃,在位子上編織的婦女們不斷數著: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他吻著隊伍裡站在他前面的那個女人,說聲再會了,等我倆在另一個沒有時間存在也沒有悲哀存在的地方再相見吧。很快的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對自己也對世界說:「這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最、最好的一件事……」在那樣的情況下實在不容易苟同他的想法。可憐的席尼.卡登。真是娛樂性十足,好看極了,我必須要說。我笑咪|咪的帶著書走進客廳,把它放在書架上和狄更斯的其他書籍擺在一起,再回廚房一口飲盡那杯小酒,關掉爐子上方的小燈,走進臥室躺了下來。我的腦袋都還沒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他的態度很有感染力,我真的很想繼續了,但同時也令我十分的錯愕,這麼一件簡單又必要的工作,我居然需要依賴別人給我動力。這不像是我沒有時間,而是我內在的某些東西在改變;是「我」在改變,從一個我所熟悉又盲目依從的人轉變了。而這個人被喜愛他的人叫做「穿金褲子的小孩」,他只要把手伸進口袋,就有掏不盡的閃亮金幣——如今,我便從這樣的人,轉變成一個我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口袋裡會掏出些什麼雜碎的人,我不知道這個變化已經暗中進行了多久。三年吧,或許。
「好啊,」我說,「點吧。」一方面屋裡真的很冷,同時我也有點訝異,對於他在我家www.hetubook.com.com裡的主導和對我表達意見的方式,我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不過他既然先問過我,我認為還好。拉爾司下了柴箱,掀起箱蓋取了三塊木材和一、兩頁上週的報紙,我把它存在箱子裡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他三兩下就把火生好了,比我平常的手腳快得多,畢竟這件事他已經做了一輩子。工作檯上的咖啡機在噼啪響,這把咖啡壺用得這麼久還是很耐用。我等了幾分鐘,走過去把咖啡倒進保溫瓶裡,然後握著瓶子站在那裡待了一會兒,想起每天早晨跟我一起喝咖啡喝了很多、很多年的那個人,只是她躲著我,而我也看不見她的臉。我轉而望向窗外,院子裡乾淨多了,只有大樹根周圍一小堆金黃色的鋸木屑,厚厚的雪花靜靜的飄下來,在地上停留幾秒鐘便神祕地消失了。如果一整夜都像這樣下著,到明天早晨鐵定就會積雪了。
「我離開了。二十歲生日那天。從此再沒回去過。連五分鐘都沒有。」
初始的幾分鐘我們都不說話。食物的滋味驚人的好,引得我非得去檢查一下麵包桶,看看這次在店裡買的麵包是不是跟往常不同。結果是完全相同。我再坐下來繼續吃,我要說,這真的是太享受了。我儘量放慢進食的速度,以便吃得久一些,拉爾司也目不轉睛的吃著。我覺得很好,我不需要作無謂的談話——不料,他抬起頭來說:
我和拉爾司在忙著處理樺樹的時候,天氣漸漸轉冷了,太陽不見了,風起了。灰色的雲層漫天飄過像一張鴨絨毯,最後一抹藍色也被推擠到東邊的山麓,終於消失不見了。我們稍作休息,直起僵硬的背脊,儘量表現出沒有問題的樣子。我的表現並不順利,我必須用一隻手支撐著脊椎才能慢慢撐直,有一會兒的時間,我們兩個都別開視線不看對方。拉爾司捲起一支菸點上火,他靠著外屋的門平靜的抽著菸。我想起做完苦工之後一支菸的感覺多麼美好,尤其是跟工作的夥伴一起,這麼多年來頭一次我懷念起這種感覺。我看著那一堆木頭,那裡還坍著一大截的樹幹。拉爾司也在看。
我的廚房變得很安靜。拉爾司很安靜,我也很安靜,然後我說:
「你很怕積雪嗎?」
「可以,當然可以。」他用小袋的雷密斯菸草捲起一支菸,點著了火深深的抽了一口,坐在位子上注視著點燃的香菸。我問他:
「該死。」我大聲的說。
「我來點火吧?」
「從我二十歲那年我再也沒見過我母親。」他說。
事實上我不會。但或許,我也曾這麼想過吧,只是我的想法跟他說的意思並不一樣。我覺得奇怪的是,怎麼會經過這麼多年以後,我們居然在同一個地方終老。世間真有這樣的事。
拉爾司坐上靠爐子旁邊放柴火的木箱。腳上只穿了雙襪子的他看起來很年輕,任何人像這樣坐著,腳丫子直接踩在地板上的樣子都會顯得很年輕。不像我,他的頭髮是乾的,因為他一直戴著帽子,他進屋裡之後沒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地板,我也沒說話,這樣很好,現在的我很不善於閒話家常。他開口了:
「哎,當然,」我說,「咱們繼續。」
「多謝。」他說著闔攏了柴箱箱蓋,我們坐下來,兩個人都帶著些許靦腆的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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