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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行動

作者:喬治.喬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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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任務 第五章 威爾.茲威特

第三部 任務

第五章 威爾.茲威特

「呃——這是第一個,」他用希伯來語說。「你們想知道花了多少錢嗎?」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貨車開進了羅馬南部一個像是石匠的院子裡。貨車停下來時阿弗納又感到緊張了。他和羅伯特在綠色「飛雅特」上就把新彈夾裝上去了。漢斯和史蒂夫也武裝起來了。他們這時是這次任務中最易受到攻擊的時候。命運完全掌握在那些人手裡。除了知道那些人不是自己的同胞之外,其他的他們都一無所知。
小小的「飛雅特」發動起來。史蒂夫和羅伯特已經上了第一輛。第二輛車上的司機掐滅菸頭,給阿弗納和漢斯打開車門。無論要發生什麼,都不會在這裡,或者在這個時候。
阿弗納和羅伯特逛到廣場另一邊,看到漢斯已經坐在一輛車子的乘客位上。車子停在C入口和迪里雅斯特酒吧之間。漢斯也注意到了他們,但沒有任何表示。不僅沒有任何表示,反而跟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義大利女孩說起話來。阿弗納和羅伯特看著她從汽車上下來,慢吞吞地走到迪里雅斯特酒吧轉角處,轉身,又朝汽車走回來。
接下來,千真萬確,他們等著要殺的那個人出現了。
當然,在同一時刻,也可能有其他人從C入口進來,或者從樓上下來出去。無論哪種情況,他們都不能動手。這一天的行動就流產了。如果目標有機會看清他們的臉,也許就前功盡棄。
另一方面,他們的第一個工作已經大功告成。
「開槍就要命中。」
這個問題只是操作程序而已。燈再次亮起來的時候,兩個特工都認出這個瘦長的詩人。他們詳細研究過他的照片。他們對官方公布的他的生平爛熟於心:年齡,近四十,出生於約旦河西岸的徹門。他是個文人,在左翼知識分子界很受歡迎,但很貧窮,不斷地換工作換住處,而換的無論是工作還是住處都很一般。現在在羅馬的利比亞大使館擔任翻譯,為人低調。他的女朋友是個年紀比他大的女人,有點胖。但她穿戴很講究,似乎特別喜歡去蘇聯度假。當然,這沒什麼錯。他有一個弟弟,在慕尼黑慘案之後被德國驅逐出境,這也沒什麼錯。跟茲威特一樣,他在文章中表達愛國情感,甚至推薦其他阿拉伯愛國作家的作品都沒什麼大錯。這些是西方新左翼,或者老一點的左翼知識分子表達的普通的情感。就這一點而言,較老的右翼知識分子也這樣表達過。
阿弗納看見羅伯特不知什麼原因彎下了腰,原因無法說清。他起初以為他的夥伴想看一看茲威特的屍體,而實際上他是去撿彈殼。這樣做是沒必要的,羅伯特應該知道。雖然他緊張得幾乎麻木了,但看見羅伯特好像神志迷亂了,阿弗納倒平靜了下來。「算了吧。」他一邊把槍往腰帶裡插,一邊厲聲說,並開始快步向入口處走去。他回過頭來時,看見羅伯特直起腰跟了上來。羅伯特有些眩暈。他想把槍藏起來,可最後只是把它揣在了夾克裡。
他們的節奏並不是非常一致。羅伯特射得快一些,阿弗納是一個人打出最後兩槍的。稍稍停了一會,羅伯特又開火了,又是兩槍。
「怎麼了?」阿弗納一關上車門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為什麼沒動手?」
除他之外——阿弗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後面還有一男一女。他們是一兩個無辜的旁觀者。羅伯特也看到他們了。他們正要進門,只離那個提著食品袋的人幾步之遙。他一邊走,一邊從衣袋裡摸索著什麼,也許是一枚硬幣,好打開電梯門。
完成這些動作沒有用到一秒鐘時間。阿弗納曾為那個老大力水手練習過一百萬次。
他們向那兩部汽車走去時,本能地呈扇形散開。阿弗納走得很慢,大約離漢斯十英尺的距離。此時在他大腦裡一閃而過的是,「零風險」的概念真的是一個拙劣的笑https://m.hetubook.com.com話。這個概念當然也適合此時此刻的他們。
接著,那個男的似乎抓住了那個女人的手,他們雙雙走開了。
這時,羅伯特猛地動了一下,也許是因為走在那個人之後的那對夫婦。他也搞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動那麼一下。也許是覺得這次任務要流產了,他開始向樓外走去。不管怎樣,他這一動——目標後面的那對夫婦也許意識到了他的動作,看見黑暗的大廳裡有一個他們不認識的模糊的人影,也許是他們乾脆改變了進入公寓大樓的想法。他們停住了腳步。
他偷偷瞟了一眼羅伯特,只見他同伴的臉上一點緊張的神色都沒有。如果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他嘴角邊的肌肉是鬆弛的,灰色眼睛上方的眼瞼低垂著。這些是無聊乏味的表示。
「幹掉了。」阿弗納答道,「我們走吧。」
「飛雅特」子彈一般射了出去。它匯入安尼巴利亞諾廣場周圍的車流時,迫使另一輛車剎住了。由於剎得太猛,車子偏得很厲害,差點打了一個轉。車距難以置信地近。阿弗納已經聽到了金屬發出的嘎嘎聲,他感到吃驚的是竟然沒有撞上。車子接下來在迪里雅斯特街上跑的幾百碼裡,車上一直有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
茲威特開始確認自己了。為回答羅伯特的問題,他的眼睛,頭部開始畫表示肯定的弧線,但某種東西——某種預感,某種徵兆——使他停了下來。他沒有完成點頭的動作。後來阿弗納常常想,在那一剎那間,是什麼使他意識到致命危險來臨的呢。
如果他們都沒打偏的話——在四五英尺範圍內他們不可能打偏——他的屍體上應該有十四顆子彈。貝瑞塔彈夾的設計容量是八顆子彈,但是阿弗納和羅伯特總是額外地多塞進兩顆。這是相當安全的,尤其是你希望將彈簧連續多日地壓住的時候——阿弗納打了六槍,所以應該還剩四顆子彈。羅伯特的彈夾裡還剩下兩顆。
茲威特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了。
「你是威爾.茲威特嗎?」
她動了。她從汽車上下來,但沒有走開,而是跑起來了,跑動的姿勢非常笨拙,跟其他穿著高跟鞋的女孩一模一樣。她跑到剛剛轉過轉角的那對夫婦面前,向他們大聲喊道:「你好!」雙手去挽那個男人的另一隻胳膊,然後三個人笑著說著,互相緊貼著,一起走過了迪里雅斯特酒吧。
阿弗納感到他腹部的肌肉繃緊了。
真是令人吃驚。大廳裡兩支貝瑞塔發出的聲響那麼大,阿弗納相信地球另一邊的人都聽見了。他非常擔心,不理解為什麼裝上了消音器的點二二口徑手槍聽起來就像所有的地獄都炸裂了一樣。而只離幾碼遠的凝神靜聽的史蒂夫竟什麼也沒聽見。
出城之後,兩部車子向南面那不勒斯的方向開去。阿弗納看見他們沒有走高速幹線——索爾高速公路——而是走了一條較小較不重要的公路。他看了一眼路標。他們在一百四十八號公路上,正向拉提那小鎮開去。
大概只離「目標」一分鐘的距離。
這時——也就是九點三十分左右——大街小巷仍然相當繁忙,不過,車輛比白天少多了。白天,羅馬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一輛接一輛的車子。但到了晚上,郊區的住宅區遠沒有那麼忙。在羅馬的大街上,除了數不盡的貓之外,主要就是青年男女們的「偉士牌」摩托車沿街而過的呼嘯聲。但漫步在街角,或站在街角互相交談的人什麼年齡的都有,所以羅伯特和阿弗納也沒有引起路人的注意。羅馬根本不是一個好管閒事的城市。
阿弗納和羅伯特前一天來過這個大廳,對這裡的布局、樓梯和老式電梯的鐵柵欄有個大致印象之後就走了。要塞一枚硬幣電梯門才能打開。在一面牆上,有一塊像鏡子一樣的反光玻璃——嚇了和_圖_書阿弗納一跳。他應該記得這裡有一面鏡子的。等眼睛適應黑暗之後他瞥見了鏡中的自己,這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那一瞬間他以為有個人在大廳裡等著。原來是自己的影子。幸好羅伯特沒有注意到。
但這時,任務似乎在繼續。阿弗納和羅伯特在看得見史蒂夫和漢斯的地方繼續在廣場上走著,輕聲地互相交談著。他們知道這時卡爾已經辦好了他和阿弗納在李奧納多達文西酒店的退房手續——其他人早些時候已經辦理了退房手續——而且把那套新護照、駕照和一些現金放在羅馬預先安排好的地方,以防他們分開不得不獨自突圍出城。此時,卡爾也許還坐在附近一家上班族的酒吧裡的窗戶邊,一邊安安靜靜地喝著一杯康帕利汽水,一邊觀察著在廣場上交叉的幾條主要街道的情形。他的主要工作要晚些時候才開始。
茲威特的名字在伊弗里姆的名單上位居第四位還有別的原因。「摩薩德」有理由相信,威爾.茲威特是歐洲恐怖活動的主要策劃人和協調人之一。在「摩薩德」看來,一九六八年,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以色列航空公司從羅馬飛往阿爾及利亞的飛機,拉開了十年恐怖活動的序幕。他是這次事件的負責人。茲威特不僅翻譯了《一千零一夜》——從「摩薩德」掌握的情況來看是這樣——而且還在一九七二年策劃了企圖讓一名英國婦女將一個磁帶錄音機炸彈作為禮物帶到國外、以炸毀以色列航空公司的另一架噴射機的恐怖活動,機長成功飛回並在羅馬安全著陸以後,兩名恐怖分子被捕。而下一架飛機的機長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一個赤手空拳的人一邊喊「不!」一邊緊緊抓住一個食品袋和一瓶酒。他此時的神情跟其他人在這個時刻完全一樣,因為驚恐而變得僵硬,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如果是另外一個人正好回家搞錯了怎麼辦?
相比之下,漢斯看起來很冷靜。他等著他們把車開到貨車後面幾碼遠的地方之後,向那個義大利司機示意讓他朝前挪一挪,給史蒂夫留出一些位置。然後給他們打開貨車的側門,同時在史蒂夫停車時留意從安尼巴利亞諾廣場方向來的車輛。沒有跡象表明有人在追他們。
威爾.茲威特沒有任何準備。如果關於他背景的情報是準確的話,他甚至連槍都沒有。沒有貼身保鏢,沒有武器。為了安全,茲威特只有把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這時的他已成為一個身無分文的詩人,一個對別人不會有任何傷害的知識分子,一個無職無位的人,一個無家可歸的、從國外移民的翻譯,也許對人民的事業還有一些極其自然的同情,一個連電話費都付不起的人,一個把晚餐裝在紙袋裡提回家的人。
六條街道隨意地向廣場匯聚。兩條向北的街道幾乎是平行的,分別是瑪薩茨烏科利街和伊瑞特雷街。後者的延伸段叫利巴街。這兩條街道形成一個楔形,其南端的尖端就是安尼巴利亞諾廣場。在這個楔形中,有一座不規則的七層公寓大樓群,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租住在這裡的是中等收入的羅馬人,樓群的兩邊和楔形的尖端都有入口。面對安尼巴利亞諾廣場的是C入口。一樓是小商小販做生意維持生計的地方。C入口的左邊是一家理髮店。附近有一家餐館,叫迪里雅斯特酒吧,在右邊。
酒店頂層的房間可以遠眺聖彼得大教堂和聖彼得廣場,也能看見聖天使堡。更重要的是,在阿弗納看來,酒店乾淨、現代,浴室裡有三星級的淋浴器。而且隔壁就有一家「格拉池小酒館」,窗戶裡有一個巨型豬頭,阿弗納每次看見它時總覺得很滑稽。
阿弗納突然覺得,漢斯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像一支鉛筆。
羅伯特在離他一兩步遠的地方用英語對他說:
「不是!」
雖然從喧囂的旅遊中心威尼托和_圖_書區出來不到十分鐘,但安尼巴利亞諾廣場完全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它是羅馬眾多不起眼的廣場之一,因而不能像其他著名廣場那樣,誇耀自己有古寺、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噴泉,也不能誇耀有歷史上著名的宮殿。實際上,除了一個極小的公園之外,安尼巴利亞諾廣場上什麼也沒有。公園裡有十幾棵未經修剪的樹木,從柏油環繞的土裡長出來。那天晚上許多小型「飛雅特」汽車、「雷諾」汽車、「大眾」汽車和「蘭布雷塔」腳踏車都朝這個並沒有停車場的地方擁擠。能擠多少擠多少,這是羅馬的風格。
「東西都撿到了?」阿弗納爬進貨車時問羅伯特。羅伯特點點頭,但表情有點曖昧。他把貝瑞塔放起來後不停地拍著衣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阿弗納決定不聞不問。不管羅伯特掉了什麼東西,卡爾——也許現在正在向襲擊現場走去——可以隨後找回來。這是他的工作。
阿弗納好像今生只為做這一件事似的,迅速地毅然決然地走進了C入口的門廊,他沒有用語言或動作示意羅伯特跟著他,但他確信羅伯特就在他身後。他無論如何也是要進入門廊的,命令他人採取行動不是以色列軍隊的傳統。領導們希望其他人到哪裡,他們自己會先到哪裡。在戰場上,一個向前衝的人發現自己是在孤軍奮戰,這種情況是少有的。
「你是威爾.茲威特嗎?」
「大約,」漢斯說。「三十五萬。」
無論是漢斯還是阿弗納都沒有說話。阿弗納在忙著從後視鏡裡看後面的燈光,確信另一輛「飛雅特」跟在後面。後來,漢斯打破了沉默。
後來阿弗納想,就是希望另一個人先開槍。
很顯然,應該各就各位了。目標的習慣似乎有些規律。如果這個特殊的晚上也不例外的話,幾分鐘以後他就應該從幾個街區以外的女朋友家回來。在轉入C入口之前,他仍可能在迪里雅斯特酒吧停下來打一兩個電話。他公寓裡也有電話,但突擊隊得到情報,由於欠費,電話被切斷了。
此後再也沒有人說話。那個有些年紀的義大利人駕駛著貨車,中速行駛著。他像其他義大利人一樣,不知道在給誰開車,為什麼開車。在貨車的後面,有一些園藝工具在叮噹作響。在儀表盤上有一張小小的聖母馬利亞雕像。阿弗納、史蒂夫和羅伯特跳進貨車時,他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他路過入口處的時間不到一秒鐘——一個提著食品袋的輪廓——但阿弗納和羅伯特知道一定是他。正如他們預料的那樣,他向隔壁的迪里雅斯特酒吧走去。這時他們聽到汽車的喇叭聲——史蒂夫在綠色的「飛雅特」裡向他們示意——但這已經沒必要了。他們已經知道了。
羅伯特伸手把燈打開。燈突然亮了起來,雖然並不明亮,卻嚇了他一跳。他抬起頭看了看,沒有放慢腳步,也沒有停下來。他沒被嚇住,甚至並不感到吃驚,也許有一點迷惑。他正要與阿弗納和羅伯特擦肩而過。他的態度似乎表明,無論這兩個陌生人在黑乎乎的大廳裡做什麼,都跟他無關。
那個金髮女孩應該有所動作了。
如果他們已經開始,用突擊隊的話來說,「行動」的話,有人進來怎麼辦呢?阿弗納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考慮這種可能性。所謂的零風險,只能是接近零風險,並不是絕對的「零」。即使伊弗里姆也承認,在這樣的行動中,不可能計劃得面面俱到。真正的零風險是待在家裡看電視,但即使那樣,屋頂也會掉下來。
如果他僅僅是這樣一個人會怎麼樣呢?
茲威特開始動了。他準備離開。
史蒂夫轉過身來。
給敵人一秒鐘時間,讓他先開火。比如,如果他手裡有槍,藏在食品袋裡,一發子彈已經上膛。「摩薩德」的一秒鐘是給雙方一半對一半的機會。也是為了實現零風險,絕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要把槍拿在手上,絕對不要把子彈從彈夾推到開火狀態,除非你想用槍了。想用槍的時候,就不再警告,不再等待。你拿槍就開火,就像那個經驗豐富的前海軍說的那樣。
阿弗納和卡爾住進李奧納多達文西酒店是十月十五日,星期天——這天離他們第一次離開以色列前往日內瓦的那天差不多三個星期了。自從十月十日以來,史蒂夫和卡爾一直住在費米齊諾機場附近的「假日酒店」。而他們的總部設在漢斯、羅伯特和阿弗納下榻的奧斯提亞的一家酒店裡。奧斯提亞是地中海的一個度假勝地,距羅馬幾英里。同一天——就在他們辦理退房手續搬到羅馬之前——羅伯特在面向海灘的一個停車場遇到了他的一個連繫人。連繫人遞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購物袋,裡面裝了五支點二二口徑的貝瑞塔手槍,每支手槍配了兩夾滿滿的子彈。
他們回頭看看入口處,有人經過。在狹窄的入口處,一瞬間出現了很多人的輪廓。有一個婦女,有一對老年夫婦,還有一隻狗。牠停下來,朝後看著,搖著尾巴,跳著跑開了。
又過了三十分鐘,阿弗納看見漢斯從停在C入口的汽車裡面走出來。漢斯看了看錶,走到司機旁,靠在門上與坐在駕駛座上的女孩閒聊了一會,然後揮手跟她再見。他看也沒有看一眼羅伯特和阿弗納,就穿過廣場,向伊瑞特雷街的方向走去。那個女孩把車開走了。史蒂夫仍然跟另外一個女孩坐在幾十碼以外的綠色「飛雅特」上。
他們朝綠色的「飛雅特」走去,步子越走越快。阿弗納眼睛盯著停在二十多碼外的汽車上,連在人行道上碰到了人都沒有注意到。「飛雅特」車頭背著他們,朝著車道那一邊,但阿弗納肯定史蒂夫正從後視鏡裡看著他們。他們離汽車越近走得就越快。最後幾步時阿弗納感覺到自己跑了起來。他不是有意跑的。他忙拉開車子的後門,讓羅伯特在他前面一頭鑽進了後座。
第一秒鐘——拔槍之前確認——這是規定。但他們把貝瑞塔拿在手裡之後就要毫不遲延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來。一瞬間的寂靜無聲是為了對即將打破的戒律表示尊敬。「你怎樣訓練人進行突襲?」伊弗里姆曾這樣問道。
很難說得清在接下來的那一瞬間這些想法沒有從阿弗納腦海裡一閃而過。他也不知道羅伯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他們後來從沒談過。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又一秒鐘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
羅伯特的聲音漫不經心,甚至彬彬有禮。在那一剎那,茲威特似乎沒有懷疑。羅伯特和阿弗納手裡沒有槍,「拔槍就要開槍」,但還不能開槍,身分還沒有確定。伊弗里姆曾經說過,「讓他自己確認,要認準他,就像認你的親兄弟一樣準。」
那個人一定正在打電話。四分鐘,五分鐘,如果有人在用電話的話也許要六分鐘,或十分鐘。或者只要兩分鐘。確切的時間無法預計,但這並不重要。他終於從C入口進來了,是獨自一人回家。
漢斯把他的車支走意味著他看到了從廣場那邊漫步而來的一對義大利年輕夫婦。他們不是目標。那個女的雙手挽著那個男的,他們的工作就是在「目標」回家的時候,在前面離他大約一分鐘路程的地方走著。這對年輕夫婦知道,他們出現在安尼巴利亞諾廣場上,就表示過去三天來他們一直監視和跟蹤的那個人正在向他們靠近,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個信號是發給誰的,又為什麼發這個信號。
如果她下車以後走開了,阿弗納和羅伯特絕對不能進去。它是這次任務流產的最後一個信號,可能是「目標」旁邊還有一個人,也可能是他完全改變了方向。那個人要從街角那邊過來,阿弗納和羅伯特兩個人都看不見。他們能看見的只有史蒂夫的「飛雅特」中的那個女孩——而且www•hetubook•com.com還只能看見她淺色的後腦勺。
在他們前面,那個提著食品袋的人毫無察覺。他繼續朝電梯走去,腳步堅定,無拘無束,不畏黑暗。他空著的那隻手還在上衣口袋裡摸索著。他身材瘦小,對危險毫無察覺。阿弗納看見他的脖子好像是從他袋子裡伸出來的一隻酒瓶子。
貨車放下他們之後就開走了,他們站在一片鬆軟的沙地上,前面是一些低矮的棚子,裡面全是還未完工的墓碑。不遠處是一片開闊地,兩部小型「飛雅特」停在那裡,互成直角。第二輛車裡的司機正在抽菸。黑暗中阿弗納能看見他香菸上的紅光。
這個義大利女孩不知道這個信號的意思。這個信號的意思是,住在C入口上面公寓裡的被阿弗納和他的突擊隊看作「目標」的人在家,但現在出去了。如果他還在樓上公寓裡的話,那個女孩會一直待在車裡。如果這時候漢斯注意到出了問題,任務要流產了,他就會讓那個女孩開車離開。那樣的話,他們就會走到廣場的另一邊,也許是二十五碼以外。史蒂夫正在一輛租來的掛著米蘭車牌的綠色「飛雅特─百二十五」車上等著。史蒂夫車上也有一個義大利女孩,但她坐在乘客位上。如果漢斯發出了「流產」的信號,阿弗納和羅伯特就會上史蒂夫的車離開。
第二天,十月十三日星期一,早上八點三十分左右,一個義大利年輕人開著車,在離酒店一兩個街區的地方接上阿弗納和羅伯特。這裡是費得格拉池的邊界,有一個非常非常小的廣場,名叫自由廣場。車開得悠哉遊哉——按照羅馬人的標準——汽車穿過臺伯河上的馬格瑞塔橋,繞過坡坡羅廣場,沿著壯觀的波各賽別墅公園邊緣,順著義大利大道一直向前就到了諾門塔那大道。汽車左轉兩次——第二次是違章的——之後來到迪里雅斯特街。從這裡開始,汽車進入居民區安靜曲折的林蔭道,朝著北邊的安尼巴利亞諾廣場駛去。
看到這對夫婦以後,漢斯就要到第二輛用以逃離的車旁。這是一輛租來的貨車,停在離廣場幾百碼的地方,一個有些年紀的義大利司機耐心地坐在駕駛座上。阿弗納和羅伯特悠閒地穿過廣場,向公寓大樓的C入口走去,同時留意綠色「飛雅特」中史蒂夫的動靜。在門廊徘徊得太久是不明智的。直到,或除非坐在史蒂夫旁邊的那個女孩下車,阿弗納和羅伯特才能進入大樓的門廊。
他們走出C入口,來到廣場上。後面,大廳的燈光仍然亮著。自茲威特進入大樓一定過了三分鐘都不到——也許不到兩分鐘。
目標從門外進來了。
門廊裡面空氣陰冷,潮濕。大廳裡漆黑一片。在歐洲,在廉價的公寓大樓裡都是這樣,大廳、樓梯井或者門廊裡的燈光打開之後,過一兩分鐘就會自動熄滅。否則的話就會浪費電。
阿弗納和羅伯特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兩槍,跟往常一樣,瞄準最大的目標,他的身體。他們彎下膝蓋,左手伸出去尋找平衡,就像擊劍的人那樣,雖然他們的貝瑞塔幾乎沒有任何後座力。又是兩槍,兩槍,接著又是兩槍。隨著茲威特的倒下,他們的目標也跟著移動。阿弗納搞不清食品袋裡的瓶子有沒有破,但他後來想起麵包捲散落到了地上。
李奧納多達文西酒店位於羅馬梵蒂岡城的費得格拉池,是個價格適中的假日酒店風格的酒店,非常對阿弗納的胃口。
汽車到達布雷薩諾那街的轉角處,阿弗納碰了一下司機的肩膀。那個義大利人把車停下來,讓阿弗納和羅伯特下車。車子繞過安尼巴利亞諾廣場,沿著來路快速離去。他的任務完成了。這時是晚上九點過幾分。
阿弗納和羅伯特一起動手了。右腳後退半步,雙膝彎曲進入戰鬥的屈膝姿勢。右手緊貼身體,將上衣向後掃開,手指呈弧形去抓槍柄。扣上扳機,定住。把第一發子彈從彈夾推至後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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