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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行動

作者:喬治.喬納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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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任務 第九章 巴西爾.阿爾─庫拜西

第三部 任務

第九章 巴西爾.阿爾─庫拜西

無論如何,事實證明卡爾是對的。百分之九十五是對的。
「那就是二比一的機率。」漢斯補充道。「什麼也不幹,還是英雄。」
「他不難跟蹤,」說到巴西爾.阿爾─庫拜西時她對阿弗納說。「因為十點左右他總在那條洛亞爾街上走,那時候周圍沒有多少傻瓜。」
凱瑟對她的工作很在行。她身材苗條,黑眼睛,黑短髮。如果凱瑟不是刻意讓自己看起來那麼邋遢的話,她實際上是很漂亮的。很顯然她受過良好的教育,法語和英語說得跟本國人無異——阿弗納覺得她出生在魁北克,而對於一個出身於小康家庭的魁北克人來說,會說法語和英語並不是一件不尋常的事。跟許多法裔加拿大學生一樣,凱瑟很可能參加過二十世紀六〇年代的魁解陣線——魁北克解放陣線——剛開始也許僅僅是個同情者。她從那裡一畢業,就跟托尼或路易斯一樣,「過了」空談政治的「階段」。讓阿弗納好奇的是,他不知道凱瑟的政治觀點是什麼,或者她還有沒有政治觀點,還有沒有別的女人想做凱瑟正在做的事情?對於男人阿弗納就想不到這樣的問題。因為男人有謀生的義務,有幹一番事業的義務,所以最奇怪的職業都有人去幹(阿弗納總覺得自己「掉進」特工這一行也是這樣的)。但如果一個女人所從事的工作非同尋常,那很可能是她自己特意選擇的。但無論是哪種情況,為什麼凱瑟選擇這一行呢?
不幸的是,阿爾─庫拜西確實很勇敢。他上了拉卡德街還沒開始跑,經過花店、優雅的「蓮花」香菸店和瑪德萊娜街轉角處的「佩福爾」小旅店時,他還沒有跑。他只是越走越快,又回頭看了一眼,阿弗納和漢斯徹底放棄了閒逛的偽裝,這時離他只有不到三十碼了。羅伯特在這條狹窄街道的另一邊,以更慢的速度跟在他們後面。阿弗納和漢斯知道羅伯特會確保他們身後的安全,因此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目標。
阿弗納沒有說一句話,開始沿著沙佛拉加爾德街朝瑪德萊娜廣場方向走。這時羅伯特也轉身,阿弗納知道他要沿著他們來時的路去瑪德萊娜廣場,這條路不經過阿爾─庫拜西屍體躺著的地方。漢斯跟在阿弗納後面,他們都希望那幾個人沒有看見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深感詫異,伊弗里姆似乎也有些吃驚,但是他卻笑了起來。「這算什麼?」他說。「幼稚園嗎?我簡直難以置信!不管你在給誰工作,但你們是後備軍人,你們是以色列的公民:我要你們提供一些情報。你們忘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嗎?」
幹掉阿爾─契爾之後,五個人再次在法蘭克福會合。他們一個一個地取道不同的地方離開賽普勒斯。阿弗納去了紐約,為肖莎娜作生活上最後的安排。卡爾最後一個離開。
阿爾─庫拜西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也許他已感到了危險——時不時地轉身,看看是否有人跟蹤。然而,他走在香榭麗舍大街上時,是不可能注意到巴黎的車流中兩輛截然不同的車子在他身邊來回經過的。在加百利大道上,凱瑟的監視員不再跟蹤他。沒必要驚動一個行蹤業已掌握的目標。
阿弗納的觀點不是抽象的,而是以色列的傳統。無論在哪裡——在集體農場和部隊也好,在「摩薩德」也好——強調的都是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循規蹈矩,要發揮創新精神,要思考。但這並不意味著置上級的命令於不顧,或者把規定罵得一錢不值。而是說:規定不是一切。注意規定後面的理由,如果文字與一項規定的精神相抵觸——如果你確信有抵觸的話——那就跟著精神走。你是人,不是機器。
凱瑟在出售燻製品和醃製品的商店前的瑪德萊娜廣場上把他們三個人接到了車上。他們回到了安全屋之後直接去了機場。第二天,漢斯和羅伯特就到了雅典。
凱瑟對普遍意義上的「愛國」有某種偏愛。對她來說,為了國家進行肉搏戰的人,即使碰巧互相打起來了,就像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那樣,也是愛國的。阿弗納能夠了解到的她的感情方面的東西就這些。對於其他的人,她似乎只有輕蔑。她習慣叫他們「傻瓜」。
現在,他們坐在米迪酒店裡,寒暄了幾分鐘,接著這位負責此次任務的官員向他們表示祝賀。在阿弗納看來,他並不是真正表揚他們迄今為止所做的工作。伊弗里姆說,都很好,就是時間長了點,不是嗎?當然也多花了一點錢。無可否認,它極大地鼓舞了以色列人民的士氣。消息都傳開了,恐怖分子再也不能滿世界地殺戮遊客、兒童和運動員而不受懲罰了,他們如今也不得不小心提防了。非常好。但是——它能否減少恐怖活動就很難估計了。從最近的幾個案件來看,情況也許恰恰相反。
而阿弗納的看法完全不同。
「我們一知道突襲的日期,」他說。「卡爾和史蒂夫就去貝魯特,羅伯特、漢斯和我在巴黎對付庫拜西。我們一完事,就來貝魯特。所以,四月份有一兩個星期我們會很忙。」
也許,奧妙就是:只管幹吧,不要想得太多。如果那樣做有效,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它就是專業的、英明的。
阿弗納、羅伯特和漢斯正在他們的安全屋裡等電話——安全屋離卡皮欣大道不遠,靠近「Y」字形右分支的頂端——告訴他們目標已靠近洛亞爾街。他們要在「Y」字形的中心靠近瑪德萊娜的地方,盯上阿爾─庫拜西,然後跟著他,沿著「Y」字形左分支朝他的旅店走。
它也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行動。
即使阿爾─庫拜西不跑,如果他決定在沙佛.拉加爾德街轉角處紅燈亮的時候不停的話,阿弗納和漢斯還是無法及時追上他。然而,對一個知道自己被跟蹤的人來說,這個行為太奇怪了。在街上沒有一輛車的情況下,阿爾─庫拜西卻在路邊停了下來,他看著自動交通信號,在「瑪德萊娜藥店」前面猶豫不決。
凱瑟的第一輛監視車繞過協和廣場上方尖形的紀念碑之後,發現阿爾─庫拜西已經上了洛亞爾街。車子沒有停,甚至沒有減速,開到寬闊優美的商業街之後,右轉上了瑪德萊娜大道。這時車燈閃了一下,是給正朝相反方向快速行駛的阿弗納和他的夥伴們發出的訊號。
「我們這樣,」阿弗納作出了決定。「卡爾和史蒂夫明天出發前往貝魯特。漢斯、羅伯特和我確保六號之前幹掉庫拜西。然後我立即和卡爾、史蒂夫會合,羅伯特和漢斯去雅典為突襲穆扎斯做準備。這件事不需要很長時間,也許一天就行了,然後來貝魯特跟我們會合。
如果是這樣的話,阿弗納就永遠不能變成那個荷蘭小男孩了。相反他的名字就永遠會和一項被取消的任務聯繫在一起,因為那是愚蠢的。「噢,」人們也許會說,「你說的就是那個白費了半天勁的人嗎?我們讓他半途而廢的那個傢伙嗎?別的突擊隊員在貝魯特比他們幹得更好,只花了五個小時,開銷只有他們的一半,而且也沒有那麼小題大做!」
然而,她無法讓阿弗納洞見這一切。她反應敏捷,值得信賴,彬彬有禮,笑聲從容,對從事祕密工作的人經常表現出老式的同志般的熱情。握手的時候,她有一個站直身體略欠身子的習慣,就像過去學校裡的普魯士軍官。凱瑟對英國人的態度也很悲觀,跟「爸爸」一樣。她的這種態度表現在竊竊私語和偶爾的談話之中。比如,當話題轉到英國駐烏拉圭大使曾在杜派馬魯分子的「人民監獄」裡待了八個月時,她的臉上會清清楚楚地浮現出笑容。
當阿爾─庫拜西穿過瑪勒舍伯斯大道時,阿弗納和漢斯也橫過洛亞爾街的頂端——從「Y」字形的右分支到左分支——大約在他後面一百碼的位置,而羅伯特又在他們後面五十步的位置。由於那個阿拉伯人步履輕快,要在一兩個街區趕上他而又不暴露想追上他的意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要是離得遠就會太遲,因為他們在第三和第四個街區之間時,阿爾─庫拜西就已經到旅館了。
伊弗里姆在簡要介紹這個方案的細節時,就連阿弗納和卡爾都不得不承認,僅靠他們五個人和法國私活販子的支援人員是不行的。這是一次大行動。
伊弗里姆是有目的。但這仍然是正面攻擊。像這樣的攻擊只會使阿弗納更加堅持己見。
阿爾─庫拜西住的旅館位於八區的一條狹窄的拉卡德街上。拉卡德街位於瑪勒舍伯斯大道和奧斯曼大道之間。從巴黎最壯觀的瑪德萊娜教堂所在的洛亞爾街的頂頭走過去不用一分鐘。這裡正好是一個「Y」字形的中心。洛亞爾街是「Y」的頸部,通向協和廣場,「Y」左邊的這個分支是瑪勒舍伯斯,通向差不多同樣壯觀的聖奧古斯丁教堂。右邊的這個分支是瑪德萊娜大街,通向巴黎劇院。
「在作出決定之前,」卡爾說。「你可以這樣想一下。如果你把穆扎斯幹掉了,行,你是個英雄;如果你不管他,你還是個英雄;如果你動了他,又沒有幹掉他,你就是笨蛋一個。」
阿弗納看看卡爾,卡爾看看他。他們都聳了聳肩。然後,阿弗納說:「很好。你們不需要我們了——你們不需要我們了。」
卡爾一定猜到阿弗納的想法了。因為決定三次行動同時進行以後,他私下裡對他說:「喂,你是對的,也許應該幹,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記住,如果你闖了禍,他們絕不會承認給你施加了壓力。他們會說:『什麼,我們?我們從來沒跟他說一個字。』」
確實,巴西爾.阿爾─庫拜西博士是個生活有規律的人,並不難跟蹤。他是伊拉克法學教授,曾經在貝魯特的美國大學裡做過講師。(按照「摩薩德」獲得的情報)到一九七三年春天,他一直負責為解放陣線提供物資和武器,是個高效的組織者。「集團」輕而易舉地就搞清楚了這些。三月九日,他第一次抵達巴黎時,在機場跟一個漂亮的地面女服務員有過一次談話。「你知道,我不是個富有的阿拉伯人。」阿爾─庫拜西明確無誤地告訴那個女孩。「我只是個旅遊者,一個簡簡單單的旅遊者。我要的是一家便宜的旅館。」那個地面女服務員因為也在「爸爸」支付工資和-圖-書的名單上,因而每月不多的收入有所增加。她給他推薦了市中心的幾家便宜的旅館,然後(因為她不知道庫拜西是誰)例行公事地把這個插曲報告給了「集團」中的連繫人。從這裡入手,凱瑟的監視員只查了她提到的三四家旅館就發現了阿爾─庫拜西。
這個人是伊弗里姆。他突然造訪是情報機構特有的辦公室裡權力鬥爭的結果。
卡爾和漢斯被說服了。事實上,他們寧願被說服。但卡爾還是建議先跟伊弗里姆確認一下——即使有充足的理由。畢竟這已超出名單的範圍,是一個大的改變——但很顯然沒時間這樣做了。要去日內瓦的保險箱兩趟,中間還要等五六天。
「現在開始有許多壓力了。你們知道的,來自內部的壓力。人們開始說了,情況怎麼樣了?整個歐洲的恐怖分子都被幹掉了,而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摩薩德』的官員們在星期四的會議上說,我們必須從報紙上得到消息嗎?難道他們不再相信我們了!」
他還想說:「也許我要建議他們不要跟你們合作,因為他們無法相信你們。」但他一轉念,沒有說出口。
這個情報非常重要。阿弗納無法知道「摩薩德」是不是察覺到了他們住在貝魯特。他覺得他有責任讓伊弗里姆知道——同時請求允許突擊隊進入黎巴嫩暗殺這些目標。未經批准,他們不許在任何「敵對國家」,即以色列的鄰國活動。
「而且也是錯誤的。」漢斯說。
十點剛過,電話來了。
寬闊的大街上幾乎沒有人,連車子都很少。從阿爾─庫拜西到達對面後朝回看的情形來看,他好像是個容易受驚嚇的人。阿弗納想,如果他決定突然跑起來,他們也許就根本追不上他了。再走短短的一個街區,他就到了拉卡德街。他在那裡右轉之後,走過一個更短的街區就到了瑪德萊娜街,從那裡只有一個街區多一點了。一旦阿爾─庫拜西在沙佛.拉加爾德街過了紅綠燈路口,他們很可能就追不上他了。
回到法蘭克福之後,大約有三個星期突擊隊沒有任何線索。但在二月二十五日,路易斯給阿弗納留言,說他在法蘭克福機場轉機,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阿弗納可以去見他。
「呃,」阿弗納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到底有多忙,阿弗納不清楚。
伊弗里姆無語。過了片刻,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羅訥河對岸昏暗的樓房。良久,他才坐回到扶手椅裡。「你們就待在日內瓦,」他說。「我過一兩天跟你們連繫,我們還要談一談。」
路易斯告訴他,一個恐怖分子頭目將於三月初到達巴黎。另外三個現在住在貝魯特一棟公寓大樓裡。
阿弗納大吃了一驚。他沒有跟卡爾真正談論過,但他確實跟這位比自己年長的人說過,他懷疑特拉維夫會拿這些情報去玩政治,搶奪榮譽。卡爾現在的所作所為跟他的想法一模一樣。誰在乎「榮譽」?誰在乎「走在前面」?他們不是沿著官僚政治的階梯攀援而上的公務員,而是生死搏鬥中的戰士。他們怎麼能對以色列隱瞞這些情報?
「請原諒,我忘了。」他說。「是你的錢。銀行裡還有很多。你為什麼不去拿走?看看你能買到多少情報。」
同一天,路易斯給阿弗納帶來了一些新的情報。「黑色九月」中頂替已故的阿爾─契爾、繼續跟克格勃連繫的那個人,很可能在四月十一日左右來雅典開會。這位繼任者是巴勒斯坦人,名叫扎伊德.穆扎斯,就是眾所周知的「阿布.扎伊德」。突擊隊除了知道他是個恐怖活動的組織者、直到最近才來利比亞工作之外,其他情況了解很少。卡爾認為「阿布.扎伊德」可能在一九七二年十月的黎波里信件炸彈事件中受過傷。如果這個穆扎斯跟他是同一個人,很顯然他已經康復了。有一件事是確定無疑的:穆扎斯是敢死隊與俄方之間新的連繫人。前段時間,「集團」通過監視以前與阿爾─契爾連繫的那個克格勃,結果發現了他。
像這樣的爭執總是會讓阿弗納更加固執。也許正是這種性格才使他不顧身邊紛紛倒下去的年輕力壯的戰友,背著五十磅的裝備橫跨整個以色列。「我們沒有忘記,」他說。「也許你忘記了,剛才那番關於壓力的話,以及別人有別人的想法的話。難道你們那些人無事可幹嗎?需要把這項工作拆開來做?如果你們需要我們的情報,為什麼我們不能自己幹?」
巴黎的那個人是個軟目標,就是巴西爾.阿爾─庫拜西,在伊弗里姆的名單上位居第九。貝魯特的那幾個是硬目標,都是著名的恐怖分子頭目。他們在歐洲活動時,從來不使用自己的真實姓名。他們是卡邁勒.納賽爾、在「法塔赫」裡負責「黑色九月」的馬哈茂德.尤社夫.納傑爾,也叫「阿布.尤社夫」,以及負責以色列占領區上的恐怖活動的卡邁勒.阿德萬。在突擊隊的名單上,他們分別是第六、第七和第八號人物。
四月六日晚上,巴西爾.阿爾─庫拜西博士選擇了後面那條路線。
阿爾─庫拜西的身體躺在人行道上,頭部幾乎碰到了紅綠燈的柱子,雙腳垂懸在鑲邊石上。除了肩hetubook•com•com膀在扭動之外,沒有任何聲響。接著,他就像一個掙扎著要站起來的人那樣,抬起膝蓋,側起身。阿弗納正要開槍,阿爾─庫拜西發出了一連串短促、尖銳、刺耳的聲音,好像在清嗓子一樣,緊接著,阿弗納看見他的身體放鬆下來。第二天,巴黎新聞界稱喬治.哈巴希博士的流浪大使死了。
後來,阿弗納回憶一九七三年發生的這些事件時,承認之所以在幾天之內同時在幾個城市推動三次大行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即伊弗里姆在日內瓦對突擊隊此前所做事情的反應讓他非常擔心。雖然伊弗里姆沒有說:你們怎麼搞了這麼久?雖然他沒有說:你們以為自己在豪華旅遊呢?但他們的行動似乎沒有給伊弗里姆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的熱情也不夠。倒不是因為他們的主管領導應該像對待英雄一樣地對待阿弗納和卡爾——以色列人不會希望僅僅因為完成了一項危險的任務而受到英雄一樣的對待。在這個國家,一半的人都在做危險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身為以色列人,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但是伊弗里姆的態度那麼模糊,那麼低調,阿弗納擔心這是特拉維夫即將改變這次任務的信號。在家裡的那些官僚機構中,在「摩薩德」,在內閣中,誰知道在哪裡,有人會說,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這樣做,讓五個人滿世界地跑了六個月,花去幾百萬?難道就為了除掉三個恐怖分子?愚蠢之極!
「而且,」阿弗納補充道。「他們也許會再三考慮,還不一定同意。我不想碰這個運氣。」
「我們的線人不知道我們到底是誰。也許他們不想知道——部分是因為錢,部分是因為其他原因——所以他們沒問。如果我們告訴他們,你現在去給『摩薩德』工作,到黎巴嫩跟傘兵聯合起來,他們很可能不會幹。多少錢都不會。」
「說得好。但我們不是給你們工作,」阿弗納說。「這是你說的。那你們就自己去搞情報吧。」
爆炸之後他去了酒店一趟,確認暗殺取得成功,又沒有傷及其他人。使他感到非常寬慰的是,他發現,除了目標之外,沒有傷到酒店裡其他人一根汗毛——包括那對以色列夫婦。而在這堵牆的那一邊,阿爾─契爾的屍體和床都炸成了碎片。
這時阿爾─庫拜西正走在安靜的加百利街,除了保衛美國大使館的巴黎警察之外,沒有人監視他。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庫拜西才選擇了這條空無一人的街道:在裝備精良的警察總隊隊員的注視之下,沒有人會襲擊他。在這之前或之後,他覺得路上有那麼密集的行人,足以對他起到保護作用。只是在從洛亞爾街的頂端到他旅館的一小段路,他才是一個人。
「他不在名單上,沒錯。」他對卡爾說。「相信我,即使我們無事可做,我也是最不願意去惹他的,很愚蠢。」
第二輛車——凱瑟坐在司機旁邊——以較慢的速度跟在阿爾─庫拜西後面。當他差不多走到洛亞爾街的頂端時,車子超過了他,但沒有向右轉,而是繞過教堂,停在遠處瑪德萊娜街與一條很小的名叫沙佛拉加爾德街的轉角處。車子靠路邊停在一家大型室內「巴黎停車與維修廠」前面。把車燈關掉,讓引擎空轉著。
幾秒鐘之前,阿弗納向上看了一眼,看看是否有人在從窗戶裡看。讓他感到滿意的是,他們頭頂上有幾個涼篷,正好擋住了視線。只剩下拉卡德街對面的窗戶。但他們被看見的可能性一半已經不存在了。零風險無論如何是不存在的,但也好過什麼遮擋都沒有。在大街上向一個人開槍,任何風險都不存在的辦法沒有。
「你們也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你們的存在是一個很大的謎。不僅對敵人是個謎——對他們也許永遠是個謎——而且對我們的人也是個謎。那些真正了解你們的人可不多啊。
「我同意你的說法。」阿弗納說。「但是想一想:為什麼阿爾─契爾在名單上?難道是因為伊弗里姆不喜歡他眼睛的顏色?他之所以在名單上,是因為一點。只有這一點。他是俄方中間集結待運區域的連繫人,即賽普勒斯的連繫人。對不對?現在這個新的連繫人是穆扎斯。所以我們說什麼?我們說,如果阿爾─契爾組織了一次對海法的大規模襲擊活動,我們就阻止他,但如果穆扎斯幹了同樣的事情,我們不理不睬?阿爾─契爾不能幹,難道就歡迎穆扎斯幹?
見面的時候,路易斯又給了他四個目標的準確情報。(幹掉茲威特和哈姆沙里之後,阿弗納覺得繼續編造他原來跟托尼的那套巴德爾─邁因霍夫的故事沒有什麼必要了。他告訴路易斯,即使在暗殺阿爾─契爾之前,他還在希望買到恐怖分子頭目的情報。他沒有具體說出這些人的名字——他的職責是收集情報,而不是把情報洩露出去——他與「摩薩德」的關係也隻字未提。那個法國人一如既往地接受了阿弗納的請求,沒有提任何問題。)
卡爾和阿弗納沒有待在日內瓦等伊弗里姆回來。他們坐飛機去了巴黎,羅伯特、漢斯和史蒂夫在為監視巴西爾.阿爾─庫拜西作準備。在貝魯特這個問題上,他們五個和*圖*書人很快達成了一致。不管伊弗里姆帶來什麼樣的建議,他們都不會把「集團」交給「摩薩德」。後來阿弗納自己也承認,做出這樣的決定,部分原因是因為幼稚。沒意思。因為被排斥在外,所以生氣了。但主要還是因為安全,他們自己的安全以及路易斯在貝魯特的安全。阿弗納和他的同伴們不能保證不會說漏嘴,不能保證沒有別人滲透進來,不能保證他們沒有親自參與的活動中沒有雙重間諜。這個危險實在是太大了。
三月二十三日伊弗里姆回到日內瓦。他妥協了。突擊隊可以進入貝魯特利用他們自己的連繫人和應對策略,做好突襲的準備工作。他們完全獨立,不受任何人的指導和監督。待一切準備就緒時,特別突擊隊將接過去實施暗殺行動。「摩薩德」和以色列軍隊聯合行動。其活動範圍將大大超過殺死三個恐怖組織頭子。
卡爾聳聳肩。自己袖中有幾張牌總是好的,特別是在對付特拉維夫那些平均分配餃子的人來說,更是這樣。
阿弗納抬起頭來,首先看見的是黑暗之中一個閃著火光的菸頭。在街道對面的一個門廊處,好像站著一個人,也許是兩個,還有一個女孩,他們也許目睹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阿弗納和漢斯分別從他兩邊走過去,跨過路邊的鑲邊石站在街道上。他們這樣做,是希望能夠面對他,確保沒有跟錯人,而且他們兩個人都討厭從後面開槍。
「噢,行了,」卡爾尖刻地說。「我相信你能應付的。」
阿弗納去了貝魯特。
「無論怎麼樣,」伊弗里姆繼續說。「這不是你們關心的事。我們仍然百分之百地支持這個行動,但是我們遇上了另外一個問題。
「我們去幹這個活,難道你不明白嗎?」伊弗里姆說。「難道你們這些傢伙不是在給我們工作嗎?不記得了嗎?」
也許,如果他不更小心一點的話,他們就全被抓住了。
說到這裡,阿弗納似乎有些羞愧,也許是因為卡爾正好說了父親說過的那句話:袖中總要有一張牌。也許這是一個簡單的事實。阿弗納是誰?給卡爾講愛國主義?他這個荷蘭小男孩怎麼能板起臉說他不在乎這些榮譽?
一九七三年三月十七日,卡爾和阿弗納坐在日內瓦米迪酒店阿弗納的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坐在他們對面的扶手椅裡,兩條長腿擱在床上。
四月一日,伊弗里姆捎來了消息。貝魯特的突襲日期是四月九日。卡爾和史蒂夫立即準備在黎巴嫩首都和「集團」的幾個成員見面。
伊弗里姆會盡快告訴他們突襲的日期。時間是至關重要的。因為他們不知道那些敢死隊的頭頭們在貝魯特的大本營裡要待多久。行動很可能在四月中旬以前的一段時間內展開,但這又產生了另外一個問題。
伊弗里姆說:「所以,給我全面匯報一下吧。不光是地址,地址我們已經知道了。還有你們掌握的所有情報,整個計劃。」
也許伊弗里姆在日內瓦沒有明確說出來,但他想表達的意思是:趕快,幹得更漂亮一點。如果你們不能幹得更漂亮一些,我們也許就只好忘記這件事了。
「聽著,也許這件事讓你們厭煩了,」伊弗里姆故作輕鬆地說。「也許你們需要休息。為什麼你們不能幹這個活?因為我們就是這樣決定的。你想讓我們從現在開始把所有的決定告訴你們,好讓你們告訴我們合理不合理嗎?」他繼續說。「這情報是怎麼回事?你們以為這些線人愛上你們了?你們之所以有這些情報,是因為你們有很多錢。也許你們要我告訴你們這些錢是誰的?」
阿弗納飛到日內瓦留言,大約十天之後又去保險箱裡取伊弗里姆的答覆。伊弗里姆的答覆是:什麼也別幹,按兵不動。他三月十七日來日內瓦跟阿弗納和卡爾見面。
使阿弗納有些吃驚的是,卡爾強烈反對讓伊弗里姆知道貝魯特這條線索。謹慎的卡爾有在「特工組織」工作多年的經歷,他覺得「摩薩德」裡有些人會立即把這個工作搶去。卡爾說,突擊隊是獨立的,無論如何都沒有義務給特拉維夫傳遞情報。按照當時談好的條件,他們不再為「摩薩德」「工作」。卡爾說,至於「摩薩德」嘛,它絕不會允許他們把行動延伸到貝魯特,而只會利用突擊隊得到的這些情報,安排一次「摩薩德」式的常規行動,搶走所有的榮譽。要走在別人前頭,情報共享不是辦法。也沒必要。突擊隊幹得正好。如果他們在歐洲幹掉的一線人員越多,貝魯特總部的那些人最終就會被迫浮出水面。恐怖活動不會自行組織起來。隨著茲威特、哈姆沙里、阿爾─契爾,也許還有一兩個人被幹掉之後,阿德萬、納傑爾和納賽爾遲早會被迫來歐洲。
「是這樣。」伊弗里姆說。「就是你們關於貝魯特的情報,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而且已經做好了方案。不僅我們的人做好了方案,而且部隊等方面也做好了方案。很可能決定大規模地開進去。不僅僅是『摩薩德』,而是一個聯合行動。你們明白嗎?所以你們把這三個名字從名單上劃掉吧。不需要你們找他們了。」
當然,穆扎斯不在伊弗里姆的名單上。和圖書
這時卡爾插話了。很顯然阿弗納和伊弗里姆都希望他這時插話。「喂,你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在這樣的生意當中很多東西都是依賴個人關係。
在卡爾看來,事情非常簡單。「既然他不在名單上,我們就不去碰他。」他說。「談論他是誰,是幹什麼的,都沒有實際意義。除了庫拜西和貝魯特,別的你還想幹什麼?難道我們還不夠忙嗎?」
「準備。」漢斯用希伯來語說。剎那間他們兩個人同時轉身,面對阿爾─庫拜西,左手抬起來畫了一道弧線,準備拉回貝瑞塔槍上的滑套。阿爾─庫拜西盯著他們,雙眼圓睜,說:「不!不!不!」接著又用英語重複這個阿拉伯詞語:「不!不!」阿弗納和漢斯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阿爾─庫拜西也一定離開了路邊。這時他設法向後退卻,他的腳後跟踩在人行道邊緣,開始向後倒去,手臂在空中使勁揮舞著。由於某種原因,一個念頭閃過阿弗納腦際,如果他們沒有打中他,子彈就會打碎「瑪德萊娜藥店」又大又厚的玻璃窗。他不想損壞窗戶,於是微微調整了一下手槍的角度,乘阿爾─庫拜西倒下而又沒有倒在人行道上之前,壓出了兩發子彈。他又扣了兩次扳機,接著又是兩次。他幾乎沒有意識到身旁漢斯的手槍以同樣的節奏發出的「砰砰」聲,但他從眼角的餘光裡瞥了一眼街道另一邊的羅伯特。他在一輛車後面等著。
也許在時間上,它與在巴黎襲擊阿爾─庫拜西的計劃相衝突。
「名單只不過是一張紙。那些名字之所以在上面是有理由的。我們是跟著紙走還是跟著自己的判斷走呢?好好想想吧。」
阿弗納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這番話足以把史蒂夫也煽動起來站到阿弗納的一邊。「你們這些人說的話,」他對漢斯和卡爾說。「讓我非常噁心。你們都是四十歲的人了,怎麼能這樣呢?你們所有的想法就是給自己遮羞。」
「貝魯特結束時是九號,然後我們去雅典,全力以赴做這件事。」
「噢,行了,行了。」阿弗納說。他開始煩躁起來。他又看看卡爾,這位比自己年長的人笑著擺了擺手,好像在說,這正是我警告你的,現在你自己處理吧。阿弗納轉向伊弗里姆。「你說整個計劃,什麼意思?我們利用我們的消息來源,搞清楚了他們的動向,他們的行蹤,一切的一切,而不去幹這個活了?」
當時這些事件發展的速度容不得阿弗納思考,後來回過頭來想時他覺得,如果他有一點點考慮的時間的話,一九七三年四月一日至十五日他所做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會做,或者,至少會用不同的方式做,也會小心得多。首先,他不會把襲擊安排在巴黎市中心的一條街道的中間,而且只有三個人,外加一兩部停在一個街區以外的逃跑用的車子。他當然也不會讓他的隊員當晚就乘飛機離開巴黎,在擠滿警察的機場裡鋌而走險。
「我們暫時能應付,你們不必擔心。」伊弗里姆回答道。「但是我們要想在前頭。我說過,有一些壓力。在怎樣反恐這個問題上,別人有別人的想法,他們的想法也許並不壞。我們不能總是對他們說『再拖一拖吧』。我們不能說『我們歐洲神祕的大明星還需要時間』。」
阿爾─庫拜西白天要麼在小飯館度過,要麼在左右兩側的路邊小咖啡館裡度過,二者各占一半時間。早上他經常在聖傑曼大道附近與連繫人見面,而在晚上喜歡把約會地點定在蒙馬特郊區街或者香榭麗舍大街上。如果晚上在蒙馬特約會之後,他會沿著義大利大道和卡皮欣大道,經過巴黎劇院蹓躂回來。(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他走的這段路,幾乎經過漢斯、羅伯特和阿弗納的安全屋的前門。)如果約會地點在香榭麗舍大街上,阿爾─庫拜西要麼從瑪麗尼大道,經愛麗舍宮,在聖寶萊郊區街右轉,或者沿著加百利大道,經過美國大使館和優美的氣隆酒店,到達協和廣場。兩條路最終都會讓他走到洛亞爾街——到達洛亞爾街時,要麼在世界知名的馬克西姆飯店的下面,要麼正好在它的上面——從那裡再走五分鐘,經過瑪德萊娜大教堂,就平安到家了。
阿弗納和漢斯企圖加快步伐而表面上看起來步伐又沒有加快,這不容易做到。如果他們把距離縮短了一半,而他又還沒有開始跑,那他就來得及了,解放陣線的這位軍需官顯然沒有忘記被跟蹤的事情。他這時也加快了步伐,開始回頭看阿弗納和漢斯,但他還沒有跑。阿弗納這時希望他的目標是個勇敢、鎮定的人。
路易斯指定的監視阿爾─庫拜西的支援隊的協調人是一個年輕女人,年紀跟阿弗納差不多。這是阿弗納第一次見到一個女人不做監視員,不做家庭主婦,不做誘騙者,而幹比這些更重要的協調人這個工作。他當然知道,在每個收集情報的指揮層都有許多女人參與。而恐怖分子有時候也把女人當作卒子來使用。像雷拉.科哈爾德、瑞瑪.埃薩.塔魯斯或者特瑞斯.哈爾希這些人,都成了惡名昭著的人物。但是事有湊巧,阿弗納以前從來沒有跟一個職位較高的女人合作過。
但在操作中,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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